第二十一章 在南都
武华来圣女殿求见穹曦，又是易七月接待的他，武华对易七月的厌恶深至谷底，恨不得将他生吞活剥。
他的想法没有什么错，知道圣女有面首后这是整个人族的共同想法。
“殿下呢？”
“在午睡，你等一会。”
武华的拳头无数次捏紧又松开。
穹曦的精神很不好，她在花园里见的武华，头发只是随意绾的发髻，套了绛紫色的长袍，暗沉的模样与园中明朗的夏色截然不同。
易七月给她沏了醒神的荷叶茶，她喝了两口才来和武华说话，“将军有事吗？”
“陛下说动了几个修道门派，今年联合往北境运一批货船过去。说不好鬼狼族还有没有藏匿的冥船，大军今年决定早些拔营去北境以防变故，我来问问殿下的意思，是想一块跟着走还是入冬前再去？”
穹曦放下茶杯，手指轻敲着杯身，她好几个手指上都缠了细细的纱布，是在柳木盒上刻字时被刻刀所伤，没包纱布的地方也能看到许多道细细的已愈合的伤疤。
“今年还是你去？”
未免一人手中军权过大，除了从前周焕那般的一级神将，鲜少有连赴北境的将领，这算是武华晋升的讯息？
“他宁愿我在北方拔小钉子，也不愿我留在南都搅弄朝局。”
穹曦觉得这事很讽刺，她越发讨厌姬家的人。
“如果有一天坚持不下去了，我保你一命。”穹曦承诺道。她很欣赏武华，他是一个忠诚的好人。穹曦喜欢好人，这世上好人很难得。
“谢殿下。”武华应下，面上看不出是不是对此真的感激，对他来说，最终能不能活着大抵不是很重要。
“我跟着大军去，什么时候出发？”
“粮草还在筹备，大概七月初。”
“好。”
穹曦很困，见武华一面已是耗了她好几天才养出来的精神，她往屋里走，步子踉跄，易七月跟着她身边虚扶，确保她不会摔倒，手却是连穹曦都衣角都没有碰到过。
武华眼神变了变，觉得事情可能和大家想的不太一样，上下打量了一会易七月的背影，越发肯定自己的猜想，要是面首的话，外在条件着实差了点。
易七月心疼穹曦，尤歌在八年前剩下的灵魂加上过去一年冬天的都被穹曦引灵带回，数以万计的灵魂直到前几天才被穹曦一一送走，期间穹曦几乎每晚都在发疯，圣女殿里内几乎被搬空，只留下穹曦的床榻，待她送灵之时月白和秀秀才会把她工作的桌案搬回。
如今的月白和秀秀易七月很陌生，在北境时虽然常被她们瞪，待久了到底是能和睦相处的。
回到南都的第一天晚上穹曦带他去喝花印酒，再回圣女殿时迎出来两个陌生的小姑娘，他看到穹曦的脚步明显顿了顿。
她们一人替穹曦解下披风，一人递上清茶，关切地问她：“殿下这是去哪了怎么一身酒气？”
另一人调笑道：“殿下怎么会喝酒，这是易公子身上的酒气。”
这说话的语气，和月白秀秀一模一样。
易七月看向她们身后，殿内没有别人了，正欲询问，听穹曦道：“秀秀，你去煮点醒酒汤给易七月吧，可别明早起来头疼。”
端茶水的女子拂身应下，伺候完茶水后退下去了厨房。
易七月对着剩下的女子喊了一声“月白姑娘？”
月白笑问道：“易公子可还有别的吩咐？”
易七月开始觉得春日的南都好冷，隐约间他想起似乎穹曦在讲述关于尤歌的过去时，故事里也曾出现月白和秀秀这两个名字。
秀秀依旧擅长做小食，月白专注打扮穹曦，她们说话的方式语气也和从前一模一样，变了的只有名字背后的人本身。
皇族为了监控圣女，竟能做到这种程度。
易七月不敢去想从前的月白和秀秀怎么了，也没有去问穹曦，这种事她已经经历太多次了吧，怪不得从小到大一个朋友也没有，怪不得会有圣女在孤独中发疯。
穹曦取了两个钱袋给他，“很快就要回北方了，我不放心让你自己留下，只能再带着你过去，这段时间想玩什么尽管去玩，钱不够了回来找月白拿，我要休息一段时间可能照顾不到你，若是实在惹了事，去找武华吧。”
“殿下你说什么呢，我本来就属于北方，再说阿文还在北都城呢，当然要回去。”
穹曦笑笑，“好。”
易七月在穹曦入睡后出去买酒喝。
说来奇怪，南都最好喝的花印酒，竟不是宫里的御用酒，反倒是街巷中的小酒馆最能喝出酒的滋味。
他喜欢坐在酒馆的角落里，听南来北往的客商讲述各种奇闻异事，有说在南海见到鲛人得到鲛人泪的，有说见到湖面长出路来通到对面山上的，甚至有说见到初雪天绽放一宿的并蒂莲。
也听大家讨论鬼狼族的凶恶，说冥船上载满三个人高的鬼狼，一口能吞掉两个军士。有人反驳说人族强盛，根本不怕鬼狼，说皇帝陛下治国有道，南方大地海晏河清，说四皇子殿下继承陛下风骨，将来继位必能延续盛世。
讨论最多的当属圣女殿下从北境带回来的面首，听闻圣女殿下在前线引渡亡灵时被鬼狼族偷袭，该小兵挺身而出救了殿下，小兵身姿高挺，面容俊美，殿下对他一见钟情，遂带回华撵。
易七月第一次听到传闻时，一口花印酒喷出，毁了一桌子好菜。
他想辩解，他无法解释。
关于穹曦的事，他什么都不可以说。
听到后来耳朵变得习惯，传闻一传再传，多离谱的版本他都听过。
他只是会感叹，这就是阿文偶尔会想念的家乡啊。
他在大街小巷转悠，路遇武华，想起穹曦对他的嘱咐不免无奈，殿下是怎么看待他的啊竟然会觉得他有胆子在南都惹事，他进城以后一直是低调做人的。
这城里的水深，连穹曦都不敢轻易触碰，他算得了什么。
武华今日应当不是处理公务，只穿了便服出行，一见到他，原本正常的脸立刻换上嫌弃，收回踏进店铺的半只脚欲要离开。
易七月三步并作两步追上去按住他的肩，力道很足武华竟无法将肩抽出，只好抬另一只手试图将他手扯开，易七月另一只手也跟上，两人就此扭打起来。
引来一圈路人围观。
武华觉得不妥，率先卸了力道退后一步，趁他这时松懈把他拽走，拖到无人的小道才停下。
“易七月，你干什么！你知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南都！人类的中心，天子脚下，你怎敢如此放肆！！”武华按捺住想要继续揍他的心情，将他狠狠扔到墙上。
后背摔的生疼，易七月爬起来抻了抻身子，武华出手还是有分寸的，总不至于真断了他几根骨头，不好跟圣女殿下交代。“好歹算熟人吧，我就是想打个招呼。”
他管刚才的行为叫做打招呼。
得亏武华教养好，忍住没对他翻白眼。
他很意外易七月如今的身手。能容许他待在殿下身边，他的身份自然已被调查清楚，乡野穷孩子，出生丧母，长大丧父，入行伍之后长时间待在边缘军队，近一两年才被调入他麾下主军，暂无军功。
如此成长的士卒，能有多大本事作为主将的武华再清楚不过，但凡有多余的本领，也不至于在底层混这么久，他曾和朴余确定过，易七月身手很普通，能让他一时半会无法脱身的普通？
唯一的可能，是他在遇见穹曦之后，开始修了一条特别的武道。
武华不懂太多送灵师和皇族之间的勾心斗角，只觉这种事发生在圣女身上算是合理，没和他深究。
武华冷哼一声，“大军赴北在即，你倒是清闲。”
易七月不甘示弱地哼回去，“你不也在街上转悠，怎么好意思说我。”
“我跟你可不一样。”武华拍拍身上沾染的尘土，准备走出小道，难得空出半天时间处理私事，他耽误不起。
走了没两步的武华又转回来把刚爬起身的易七月按回墙上，“周焕的事，你知道多少？”
一听这个易七月直起了腰板，“当然是全部！”
武华再次开始怀疑他和穹曦的关系。
长叹一口气后揪着他胳膊往外走，“你跟我来。”
“干什么！你松手！我不去！！！”
“你不想知道未书现在在哪吗？”
易七月停止挣扎。
两人重新踏进方才的小店。
小店里装修简单雅致，飘着浓浓的墨香，看起来像是间倒腾字画的小店，易七月怎么都看不明白这和未书能有什么关系。
胡子花白的店主笑着迎来，“二位想买点什么样的字画？是挂中堂还是书房？”
武华摸了块粗糙的鹅卵石给他，“买副两百年前的画，画上没有打鱼人，只有砍柴工。”
店主笑得更欢了，“原来是大客户，楼上请。”
易七月听着店主开始往另一个方向滔滔不绝地介绍，才明白这铺子原来是私船交易的联络点。
简单直接是武人的风格，武华询问店主：“你知道未书吗？”
店主的白胡子抖了抖，“你们从哪听说的这个名字？”
武华解下佩刀放在桌上，刀柄上属于北境军的安魂花标识很显眼，“这你不用管，只要把你知道一切都告诉我们，这次就放过你的店。”
店主满是褶皱的面皮也跟着抖了抖，勉强挤出个笑容来，“军爷瞧您这说的哪里话......我们这就小本生意......”
“我只是来打听事情，不是特意找茬。”
话都说到这份上店主只好赶走伙计，苦着老脸交代，瞅着他年龄挺大，易七月生怕他站着说话一口气吊不上来，踢了个矮凳给他，店主诚惶诚恐地坐下。
“未书这个名字，多少年没有听过了。我爹是江水村人，去外地做了上门女婿，回去的时候不多，我也就见了未书一两次，听我爹说未书是江水村的活神仙，在村里住了很多年了，到底住了多久他也不清楚。”
“就这些？”易七月瞪大眼睛。
“就这些，都说了我不住江水村，村子被屠后我爹回去帮忙葬了人，再之后我们就没有回去过。”
“安葬的人里有未书吗？”武华追问道。
店主摇头，“这我就不知道了，我爹没说过......不用想着问他啊我都一大把年纪，我爹去世很多年了，估计当年帮忙安葬村民的那批人，不会有在世的了。”
武华道：“没关系，你把江水村的地址告诉我们，我们自己去找坟塚。”
“没可能的，四年前宜河发大水，江水村那一片早就被淹没了。”
易七月不是很明白武华的用意，一路思索着跟在他身后到了军营门口，武华驻足，易七月顺势撞了上去，从小按照武将标准培养的武华身形可比他高大许多。
“你还跟着我做什么？”
“你要找未书的灵魂为什么不找殿下帮忙？”
“殿下不会管鬼狼族的灵魂。”
“你又不是要送他过神谷桥，只是消除的话殿下不会介意的。”
武华脑海中警铃大作，“易七月，你偷听我和殿下的谈话！”
易七月连忙摆手，“我没有，是殿下说的。”
武华的怒火烧的更旺，“易七月！！你能不能别殿下长殿下短的！！！你是军人！！！这里才是你该待的地方，你究竟要在圣女殿待多久！！！！赶紧给我滚回来！！！”
军营门口人来人往，武华的怒火只在瞬间又自我平息，“易七月，殿下的生活很苦吧？”
“啊？”
“就像你说的，我不是要把未书送回去，他是鬼狼族，我是人，我没有想让他安息的意思，只是人族大地上让他一直飘着也不好，只是打散灵魂而已，大道渺渺还是有很多修灵道者可以的，自己能做到的事，不要去麻烦殿下。你也一样，能不麻烦殿下的事就别让她操心了。不管你以前怎么样现在也算有点本事，趁着还没几个人知道是你住在圣女殿，早点回军营吧，我这里欢迎你来。”
末了又补道：“殿下是圣女，圣女应该永远高贵圣洁，你住在那里真是让人讨厌。”
他的想法没有什么错，知道圣女有面首后这是整个人族的共同想法。
“殿下呢？”
“在午睡，你等一会。”
武华的拳头无数次捏紧又松开。
穹曦的精神很不好，她在花园里见的武华，头发只是随意绾的发髻，套了绛紫色的长袍，暗沉的模样与园中明朗的夏色截然不同。
易七月给她沏了醒神的荷叶茶，她喝了两口才来和武华说话，“将军有事吗？”
“陛下说动了几个修道门派，今年联合往北境运一批货船过去。说不好鬼狼族还有没有藏匿的冥船，大军今年决定早些拔营去北境以防变故，我来问问殿下的意思，是想一块跟着走还是入冬前再去？”
穹曦放下茶杯，手指轻敲着杯身，她好几个手指上都缠了细细的纱布，是在柳木盒上刻字时被刻刀所伤，没包纱布的地方也能看到许多道细细的已愈合的伤疤。
“今年还是你去？”
未免一人手中军权过大，除了从前周焕那般的一级神将，鲜少有连赴北境的将领，这算是武华晋升的讯息？
“他宁愿我在北方拔小钉子，也不愿我留在南都搅弄朝局。”
穹曦觉得这事很讽刺，她越发讨厌姬家的人。
“如果有一天坚持不下去了，我保你一命。”穹曦承诺道。她很欣赏武华，他是一个忠诚的好人。穹曦喜欢好人，这世上好人很难得。
“谢殿下。”武华应下，面上看不出是不是对此真的感激，对他来说，最终能不能活着大抵不是很重要。
“我跟着大军去，什么时候出发？”
“粮草还在筹备，大概七月初。”
“好。”
穹曦很困，见武华一面已是耗了她好几天才养出来的精神，她往屋里走，步子踉跄，易七月跟着她身边虚扶，确保她不会摔倒，手却是连穹曦都衣角都没有碰到过。
武华眼神变了变，觉得事情可能和大家想的不太一样，上下打量了一会易七月的背影，越发肯定自己的猜想，要是面首的话，外在条件着实差了点。
易七月心疼穹曦，尤歌在八年前剩下的灵魂加上过去一年冬天的都被穹曦引灵带回，数以万计的灵魂直到前几天才被穹曦一一送走，期间穹曦几乎每晚都在发疯，圣女殿里内几乎被搬空，只留下穹曦的床榻，待她送灵之时月白和秀秀才会把她工作的桌案搬回。
如今的月白和秀秀易七月很陌生，在北境时虽然常被她们瞪，待久了到底是能和睦相处的。
回到南都的第一天晚上穹曦带他去喝花印酒，再回圣女殿时迎出来两个陌生的小姑娘，他看到穹曦的脚步明显顿了顿。
她们一人替穹曦解下披风，一人递上清茶，关切地问她：“殿下这是去哪了怎么一身酒气？”
另一人调笑道：“殿下怎么会喝酒，这是易公子身上的酒气。”
这说话的语气，和月白秀秀一模一样。
易七月看向她们身后，殿内没有别人了，正欲询问，听穹曦道：“秀秀，你去煮点醒酒汤给易七月吧，可别明早起来头疼。”
端茶水的女子拂身应下，伺候完茶水后退下去了厨房。
易七月对着剩下的女子喊了一声“月白姑娘？”
月白笑问道：“易公子可还有别的吩咐？”
易七月开始觉得春日的南都好冷，隐约间他想起似乎穹曦在讲述关于尤歌的过去时，故事里也曾出现月白和秀秀这两个名字。
秀秀依旧擅长做小食，月白专注打扮穹曦，她们说话的方式语气也和从前一模一样，变了的只有名字背后的人本身。
皇族为了监控圣女，竟能做到这种程度。
易七月不敢去想从前的月白和秀秀怎么了，也没有去问穹曦，这种事她已经经历太多次了吧，怪不得从小到大一个朋友也没有，怪不得会有圣女在孤独中发疯。
穹曦取了两个钱袋给他，“很快就要回北方了，我不放心让你自己留下，只能再带着你过去，这段时间想玩什么尽管去玩，钱不够了回来找月白拿，我要休息一段时间可能照顾不到你，若是实在惹了事，去找武华吧。”
“殿下你说什么呢，我本来就属于北方，再说阿文还在北都城呢，当然要回去。”
穹曦笑笑，“好。”
易七月在穹曦入睡后出去买酒喝。
说来奇怪，南都最好喝的花印酒，竟不是宫里的御用酒，反倒是街巷中的小酒馆最能喝出酒的滋味。
他喜欢坐在酒馆的角落里，听南来北往的客商讲述各种奇闻异事，有说在南海见到鲛人得到鲛人泪的，有说见到湖面长出路来通到对面山上的，甚至有说见到初雪天绽放一宿的并蒂莲。
也听大家讨论鬼狼族的凶恶，说冥船上载满三个人高的鬼狼，一口能吞掉两个军士。有人反驳说人族强盛，根本不怕鬼狼，说皇帝陛下治国有道，南方大地海晏河清，说四皇子殿下继承陛下风骨，将来继位必能延续盛世。
讨论最多的当属圣女殿下从北境带回来的面首，听闻圣女殿下在前线引渡亡灵时被鬼狼族偷袭，该小兵挺身而出救了殿下，小兵身姿高挺，面容俊美，殿下对他一见钟情，遂带回华撵。
易七月第一次听到传闻时，一口花印酒喷出，毁了一桌子好菜。
他想辩解，他无法解释。
关于穹曦的事，他什么都不可以说。
听到后来耳朵变得习惯，传闻一传再传，多离谱的版本他都听过。
他只是会感叹，这就是阿文偶尔会想念的家乡啊。
他在大街小巷转悠，路遇武华，想起穹曦对他的嘱咐不免无奈，殿下是怎么看待他的啊竟然会觉得他有胆子在南都惹事，他进城以后一直是低调做人的。
这城里的水深，连穹曦都不敢轻易触碰，他算得了什么。
武华今日应当不是处理公务，只穿了便服出行，一见到他，原本正常的脸立刻换上嫌弃，收回踏进店铺的半只脚欲要离开。
易七月三步并作两步追上去按住他的肩，力道很足武华竟无法将肩抽出，只好抬另一只手试图将他手扯开，易七月另一只手也跟上，两人就此扭打起来。
引来一圈路人围观。
武华觉得不妥，率先卸了力道退后一步，趁他这时松懈把他拽走，拖到无人的小道才停下。
“易七月，你干什么！你知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南都！人类的中心，天子脚下，你怎敢如此放肆！！”武华按捺住想要继续揍他的心情，将他狠狠扔到墙上。
后背摔的生疼，易七月爬起来抻了抻身子，武华出手还是有分寸的，总不至于真断了他几根骨头，不好跟圣女殿下交代。“好歹算熟人吧，我就是想打个招呼。”
他管刚才的行为叫做打招呼。
得亏武华教养好，忍住没对他翻白眼。
他很意外易七月如今的身手。能容许他待在殿下身边，他的身份自然已被调查清楚，乡野穷孩子，出生丧母，长大丧父，入行伍之后长时间待在边缘军队，近一两年才被调入他麾下主军，暂无军功。
如此成长的士卒，能有多大本事作为主将的武华再清楚不过，但凡有多余的本领，也不至于在底层混这么久，他曾和朴余确定过，易七月身手很普通，能让他一时半会无法脱身的普通？
唯一的可能，是他在遇见穹曦之后，开始修了一条特别的武道。
武华不懂太多送灵师和皇族之间的勾心斗角，只觉这种事发生在圣女身上算是合理，没和他深究。
武华冷哼一声，“大军赴北在即，你倒是清闲。”
易七月不甘示弱地哼回去，“你不也在街上转悠，怎么好意思说我。”
“我跟你可不一样。”武华拍拍身上沾染的尘土，准备走出小道，难得空出半天时间处理私事，他耽误不起。
走了没两步的武华又转回来把刚爬起身的易七月按回墙上，“周焕的事，你知道多少？”
一听这个易七月直起了腰板，“当然是全部！”
武华再次开始怀疑他和穹曦的关系。
长叹一口气后揪着他胳膊往外走，“你跟我来。”
“干什么！你松手！我不去！！！”
“你不想知道未书现在在哪吗？”
易七月停止挣扎。
两人重新踏进方才的小店。
小店里装修简单雅致，飘着浓浓的墨香，看起来像是间倒腾字画的小店，易七月怎么都看不明白这和未书能有什么关系。
胡子花白的店主笑着迎来，“二位想买点什么样的字画？是挂中堂还是书房？”
武华摸了块粗糙的鹅卵石给他，“买副两百年前的画，画上没有打鱼人，只有砍柴工。”
店主笑得更欢了，“原来是大客户，楼上请。”
易七月听着店主开始往另一个方向滔滔不绝地介绍，才明白这铺子原来是私船交易的联络点。
简单直接是武人的风格，武华询问店主：“你知道未书吗？”
店主的白胡子抖了抖，“你们从哪听说的这个名字？”
武华解下佩刀放在桌上，刀柄上属于北境军的安魂花标识很显眼，“这你不用管，只要把你知道一切都告诉我们，这次就放过你的店。”
店主满是褶皱的面皮也跟着抖了抖，勉强挤出个笑容来，“军爷瞧您这说的哪里话......我们这就小本生意......”
“我只是来打听事情，不是特意找茬。”
话都说到这份上店主只好赶走伙计，苦着老脸交代，瞅着他年龄挺大，易七月生怕他站着说话一口气吊不上来，踢了个矮凳给他，店主诚惶诚恐地坐下。
“未书这个名字，多少年没有听过了。我爹是江水村人，去外地做了上门女婿，回去的时候不多，我也就见了未书一两次，听我爹说未书是江水村的活神仙，在村里住了很多年了，到底住了多久他也不清楚。”
“就这些？”易七月瞪大眼睛。
“就这些，都说了我不住江水村，村子被屠后我爹回去帮忙葬了人，再之后我们就没有回去过。”
“安葬的人里有未书吗？”武华追问道。
店主摇头，“这我就不知道了，我爹没说过......不用想着问他啊我都一大把年纪，我爹去世很多年了，估计当年帮忙安葬村民的那批人，不会有在世的了。”
武华道：“没关系，你把江水村的地址告诉我们，我们自己去找坟塚。”
“没可能的，四年前宜河发大水，江水村那一片早就被淹没了。”
易七月不是很明白武华的用意，一路思索着跟在他身后到了军营门口，武华驻足，易七月顺势撞了上去，从小按照武将标准培养的武华身形可比他高大许多。
“你还跟着我做什么？”
“你要找未书的灵魂为什么不找殿下帮忙？”
“殿下不会管鬼狼族的灵魂。”
“你又不是要送他过神谷桥，只是消除的话殿下不会介意的。”
武华脑海中警铃大作，“易七月，你偷听我和殿下的谈话！”
易七月连忙摆手，“我没有，是殿下说的。”
武华的怒火烧的更旺，“易七月！！你能不能别殿下长殿下短的！！！你是军人！！！这里才是你该待的地方，你究竟要在圣女殿待多久！！！！赶紧给我滚回来！！！”
军营门口人来人往，武华的怒火只在瞬间又自我平息，“易七月，殿下的生活很苦吧？”
“啊？”
“就像你说的，我不是要把未书送回去，他是鬼狼族，我是人，我没有想让他安息的意思，只是人族大地上让他一直飘着也不好，只是打散灵魂而已，大道渺渺还是有很多修灵道者可以的，自己能做到的事，不要去麻烦殿下。你也一样，能不麻烦殿下的事就别让她操心了。不管你以前怎么样现在也算有点本事，趁着还没几个人知道是你住在圣女殿，早点回军营吧，我这里欢迎你来。”
末了又补道：“殿下是圣女，圣女应该永远高贵圣洁，你住在那里真是让人讨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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