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读小说 » 武侠仙侠 » 万道之渊 » 琴为魂兮剑为殇(二)

琴为魂兮剑为殇(二)

    招至中途,惊风、穿云二人突然转向关月荷。原来三人心知不是李九州对手,便要先擒住关月荷,再逼他就范,是以这一击攻向李九州是假,真正要取的乃是关月荷。

    玄英仍攻向李九州,以阻他相救妻子,一出手便使出平生得意之招——人之虹。此式为天虹十三式第十一式,乃以自身元神化无作形巨箭激射而出,人箭合一,径取李九州咽喉。

    三人出招极快,配合默契,显是事前演练多遍。说到“得罪了”三字之时,惊风、穿云二人已自左右攻到关月荷身前。

    眼看就要将她制住,却见二人身形倏然停在半空,一动不动。与此同时,玄英以人之虹一式射出之元神巨箭,也在李九州身前停住,便似时空突然静止一般。

    惊风、穿云二人虽身体受制,但神智未失,只觉身体似被一只无形大手牢牢握在掌心,半点动弹不得,心下惊惧不已。玄英只觉撞到一堵无形巨墙,再难向前半分,心中惊惧之情,犹在惊风、穿云之上。

    李九州恼他几人手段毒辣、残杀孙掌柜在前,倨傲无礼、出言无状在后,现下更对自己爱妻突施冷箭,手段卑鄙。心想这三人年纪轻轻,有此修为,已属不易,但不知天高地厚,气焰嚣张,品行不正,自己若不施以惩处,教他三人吃些苦头,只道世间无人能制他们,日后必定更加为祸世间。心念起处,长袍微动,但见人影一晃,已将三人震退到数十丈外。

    三人落地未稳,只觉脑中轰然一响,便似一道晴天霹雳在他们脑中炸开,功体似欲暴裂一般,痛楚难忍,几欲昏厥。过了良久,才缓过神来,兀自心惊肉跳,神魂颠倒,脸上惊恐万状,方知远远低估眼前之人修为。

    三人之中,以玄英修为最高,功体方登九境,其余二人功体正当八境。以他三人年纪,如此修为,在同侪之中,已属难得,但要对上李九州,自是蚍蜉撼树,自不量力。若非李九州无心取他三人性命,只用了三成元功,他三人已然功体尽爆而亡,哪里还能留得命在?

    李九州道:“倘若现下便取了你们性命,你等必然不服,道李某以大欺小、恃强欺弱,但若不施以惩罚,李某如何对得住孙掌柜因我而枉送性命?念你等年纪轻轻,有此修为,实属不易,便废去你三人三成元功,放你等回去,望日后好自为之。”说罢踏上一步,便要扬掌废去他三人三成元功。

    却听远远传来一人声音道:“尔等不知天高地厚,擅离师门,逆犯剑圣之威,虽九死难赎其罪,还不快快退下!”李九州听到这人声音,脸色不禁为之一变。

    那声音响起之时,其人尚远在数里之外,待得话音方落,那人已出现在众人面前。只见他缓步当空,凌空御风而行,眨眼之间便到了近处。劲风激荡之下,他一身长袍向后鼓起,大袖飘飘,便似云中谪仙自天边而来。

    众人但觉眼前一花,一道紫金人影已落到身前。只见他头戴紫金玉冠,身穿紫金罗袍,腰间束着一条金丝博带,身后负着一柄紫金长剑,面如冠玉,目似朗星,眉眼当中暗藏锋芒,顾盼之间,凛然生威,自有一股令人无法抗拒之力。

    那人甫一落地,便扬起一掌,将玄英三人震退百步之外,但一双寒芒星目自始至终锁在李九州脸上,不曾移开片刻。过了许久,扫了一眼关月荷,道:“一别二十寒暑,李兄贤伉俪皆无恙乎?”

    关月荷望了望丈夫,见他双目盯着眼前紫金衣人,面色平静,但目光微现感慨之色,心下暗想:“九哥自离开儒门以后,虽绝口不谈儒门之事,但他心中其实从未放下儒门。他在岛上教书育人,那也是在践行儒门教化天下的理念。他对儒门后辈不肯痛下杀手,也是为了此故。如今隔了二十余年,重逢门中故人,教他心中如何不感慨?”暗暗叹了口气。

    李九州与那紫金衣人一别二十余年,如今再见,见他不改昔日雷厉风行之风,风采更胜当年,心下不禁感慨,点了点头,道:“你我二十余年未见,不想却是在这等情境之下重逢。”那人冷然道:“吾却以为,如此情境方为你我重逢之绝佳良机。”李九州愕然道:“凌兄此言却是为何?”

    那人目中精光暴起,寒意闪动,缓缓道:“凌绝顶终难忘怀昔年一败之辱。”李九州知他所说乃是三百年前儒门万剑大会之上他以一招之差输给自己之事,一时之间,脑中不禁想起昔年儒门万剑争锋之盛况。

    那年万剑大会,当为儒门有史以来规模最为宏大、场面最为激烈的一次武较盛会。其时,儒门正逢武道人才鼎盛之期,非但前辈之中顶尖强者如云,年轻一代也是英才辈出,其中更出了如李九州、凌绝顶这等旷世剑修奇才,举天下之宗教门派,莫能与之争锋,儒门风头可谓一时无两。

    此次举办万剑大会,其用意与以往诸次武较大会颇有不同,除了让儒门弟子相互之间切磋技艺、以增修为之外,更主要的乃在鼓舞儒门弟子齐心协力、向天下宗教门派展示儒门全盛之姿。

    为了激励儒门弟子全力以赴,儒门掌教特命儒门铸造大师御部正令莫大师倾力打造出三柄短剑,赠予在此次大会之上排名前三的剑者。这三柄短剑,无论铸造之材,或是铸造手法,无一不是上佳之选,当属罕世之器。

    儒门数千年轻剑修高手尽皆踊跃而动,参与比试。自信修为足可与他人一较长短者,自是志在争夺那三柄名锋,以求一战而声名传于天下。而自知修为不济者,虽无争夺名锋之心,却也皆想趁机在大会之上一展身手,不枉自己躬逢如此盛会。李九州、凌绝顶等人躬逢其盛,自也不能落于人后。

    此次万剑大会依旧遵循以往试炼大会惯例,以抽签之法选出每对参试剑者,逐对比试,每轮皆是如此,历经数月之久,最终之决正是在李九州与凌绝顶之间展开。二人此番交手乃是生平首次,也是生平唯一一次。儒门最负厚望的两大剑修奇才之战,当真可谓精彩绝伦,令旁观儒门弟子大饱眼福,也令儒门前辈尊长深感欣慰。二人以招应招,直斗到数千招上,李九州方以一招胜了凌绝顶,从而一举夺得此届万剑大会魁首。万剑大会之后,李九州、凌绝顶皆受掌教赠以一柄短剑,剑柄之上刻了所属之人姓氏,乃掌教亲自所刻。从此,儒门三大名锋”,齐名天下。李九州以此会最终胜者之姿,当为三锋之首,凌绝顶则位居其下。

    如此过往,若之于寻常之人,必觉已是荣耀已极。但凌绝顶天资卓绝,孤芳自赏,何等心高气傲,岂甘落于人后?自此对李九州深怀嫉恨。

    凌绝顶瞪着李九州,缓缓接道:“吾盼与李兄再决胜负之心久矣,今日你我故人相逢,但求尽情一战而已。”

    李九州性情豪爽随和,朋友众多。凌绝顶个性孤高自傲,孑然一身。二人虽同在儒门多年,又同列儒门三大名锋,却因性格殊异,少有往来。自万剑大会一战之后,更是再无往来。李九州见他对当年之败耿耿于怀,叹道:“论及武道修为,我实未胜过凌兄。那日我所以取胜,不过侥幸而已,你又何苦为一时之失而抱憾至此?倘若时光倒回那时,我倒愿自己不曾参与那次论剑大会。”凌绝顶冷然道:“已有之事,如何改之?败既已成,便当一力受之,焉能自欺欺人,行掩耳盗铃之事?”

    李九州听他言语之间,对于名之一物,执着甚深,慨然道:“凌兄所说然也!但往者不可谏,而来者犹可追也。寻常之人,一生不过数十寒暑,眨眼即过。似我等修行之人,寿命虽远较常人为长,但终有尽时。我辈生而为人,一生所求或各有不同,但诸事之要,首在明心,明心方得见性,见性方知此生真正所求为何,以有涯之生尽付本心所求之事,如此方得无悔无憾。凌兄文才武功,皆为当世一流,当明此理。”凌绝顶冷冷道:“吾所求者,唯有剑之一道。吾手中之剑,自昔年一败之后,受辱已久,非今日一战不能洗其屈辱。”

    李九州劝说不成,只得道:“凌兄若只为报当年一败之恨,来日方长,又何必万里迢迢赶来此地。”他与凌绝顶虽无深交,但有同门之谊。又知其人素来孤僻,但向无恶迹,实不愿与之作无谓生死之斗。却听凌绝顶道:“吾只怕错过今日,将成吾一生之憾,吾之剑亦将从此含辱而没。”

    李九州待要再说,却被凌绝顶伸手阻止。只听凌绝顶道:“今日之战,势在必行!李兄多言无益。”

    李九州心知此战再所难免,叹了口气,目光一扫岛上四周,道:“既是如此,九州唯有舍命相陪。只是此地非是用武之地,须得另寻他处,以免殃及无辜。”凌绝顶道:“李兄请随吾来!”言罢,身形腾空而起,直上九霄之上。

    李九州扫了一眼玄英三人及刘掌柜等人,转头向关月荷道:“月荷,劳你暂护岛上众人周全,你要小心!”说完也纵身而起,消失于夜空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