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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高水远路何方(二)

    走到树林深处,想要掘地为坟,却苦无利物,将老艄公尸体平放在一块巨石上。在四处转了一圈,见不远处有一座高高凸起的土丘,其上生满杂草,便似一座坟丘。心念一动,抱起老艄公尸体放到土丘一侧。自己却来到土丘另一侧,伸出双手按在土丘上,运起元功,双臂一齐用力,只听得“哗啦”声响,土丘倒塌下去,将老艄公尸体埋了起来。

    李希言为那土堆添土加石,四处修修补补,将土堆挨处拍得紧实。忙活许久,那土堆终于可略见几分坟墓形貌。李希言回到舟上取来木桨,用尖石在上面写下“艄公老伯伯之墓”七个字,插在坟头,当做木碑。

    李希言跪倒在坟前,凄然道:“老伯伯,你从前对言儿很好,言儿很是感激。不想今日离岛,却遇见你遭逢不幸,死于非命,连尸骨也无人收埋。言儿本该好好将你安葬,但身边苦无利器,不能为你掘地起坟,只好推倒这土丘将你掩埋。这般鲁莽行事,损到老伯伯遗体,万望老伯伯勿怪!”

    又想:“老伯伯死后,湖上没了摆渡人,以后岛上乡民来去岛上,便大为不便。”不禁叹了口气。

    想到老艄公一生皆在九月湖上为人摆渡,渡人无数,死后却无子女尽孝,道:“老伯伯,言儿便做一刻你的后人,向你磕几个头,为你送行,盼你转世为人,投个好的去处,老后儿孙满堂,得享天伦之乐。”说着向老艄公的坟墓磕了三个响头。

    辞别老艄公,李希言辨明方向,往东而行。在林间行了一日,身困力乏,寻了一株大树,靠着树干坐下,便即睡去。

    第二日一早醒来,李希言吃了几口馒头,继续赶路。行了约莫半个时辰,便已走出这片树林,眼前豁然开朗,面前是一片广阔荒野,一眼望不见尽头。

    其时,朝阳初升,金光四射,映照在树叶荒草间尚未干涸的水珠上,散发出晶莹夺目之光,漫山遍野透着一股清新之气。李希言一边行路,一边瞧着眼前这般美景,呼入草木芳香之气,心中却不禁一痛,心想:“如此美景,爹娘却再也不能瞧见了。”

    他在荒野上行了十余日,身上带的干粮早已吃完。一路上,遇到树上野果,便摘来充饥。遇到河流,便以弹射石子之法捕鱼,就地生火,烤熟便吃。他丝毫不懂烹饪之道,不是烤得半生不熟,便是烤得焦臭难闻,但饿得极了,却也吃得津津有味。有时遇到散落荒野间的野物,便捉来饱食一餐,他身手矫捷,寻常野物难逃他追捕。

    这日向晚,他在荒野上行了一日路,滴米未进,肚中早已饥肠辘辘。正自无精打采,忽见荒野草丛中窜出一只灰兔,李希言顿时来了精神,便即追了过去。追出百来步,李希言一个猛虎扑食,将那兔子逮在手中,不禁大喜,心想今晚当可大快朵颐。在四处捡了些柴草树枝,生起火来,又捡了块锋锐的石头,便要将那兔子开肠破肚,架到火上烤灸。

    忽听得背后传来一阵低低的“咕咕”声,声音甚是悲凄急切。转过头来,只见不远处一只幼兔正盯着自己,不住发出“咕咕”之声,神情充满哀切求恳之意。李希言不禁一怔,瞧了一眼自己手中的灰兔,见它耷拉着耳朵,双眼泪珠转动,神情绝望之极,却又充满爱怜之意,霎时间明白了一切。

    原来,他手中这只灰兔是幼兔的母亲。方才它自草丛中奔出,是为了引开敌人,以护幼兔周全,然则那幼兔终是不肯舍却母亲,随后赶来相救。

    这番母子情深,怎叫人不为之动容?李希言不禁想起自己的娘亲,长叹一声,放了那灰兔。这晚他肚中饥火难忍,只得在荒野里采了些野菜吃了。

    又行数日,到了一座大山之下。抬眼望去,见那山高耸入云,山势险峻陡峭,所见尽是巉岩峭壁,竟无一处立足容身之地,虽猿猴不得攀援、禽鸟不能飞越,想要越过,难如登天。但若要绕路而行,那山连绵不绝,不见尽头,只怕路途遥远。不禁有些沮丧。

    其时暮色已沉,秋风四起,吹得崖壁上几株苍树落叶纷飞,数片树叶更是随风飞落山脚。

    李希言看在眼中,顿觉天地茫茫,自己便似那其中一片落叶,实不知要飘往何方,霎时间诸般伤感之情尽皆涌上心头,心想:“爹和娘如今皆已离世,剩下我孤身一人。我此番东去,莫说前途难测,便是得遇名师,修得长生之道,从此孤身一人在人间飘泊游荡,又有什么意思?”这般自伤自怜之下,心中反倒生出一股狠劲,暗想:“这山高又如何?险又如何?我便攀它一攀,便是攀它不上,一个失足跌下悬崖,摔得粉身碎骨,那便随爹娘而去,一家三口在阴间团聚,也胜过我孤苦一人留在这世上。”

    但转念又想:“爹教我练功时常说,修行一途,道阻且长,非有坚忍不拔之志不可致远。瞧那崖壁上的大树,生在如此绝境,所受摧折自是非同小可,它尚能有此风貌。如今我遇到这小小险阻,便自怨自艾,丧失志气,日后又如何修得大道?爹娘血海深仇未报,娘亲临终嘱托未践,我却自轻性命,爹和娘在天之灵如何能安息?树木无情,犹有傲骨,我李希言生而为人,岂能甘于其后?”

    想到此处,心中阴霾为之一扫,在山脚下四处察看,寻觅上山之路。寻了许久,终于寻得一处山势稍缓之处,勉强可攀援而上。他在山脚下摘了些野果吃了,喝了几口山脚的溪水,便早早休息,要养足精神,明日一鼓作气翻过眼前这座高山。这一夜隐隐闻得山中野兽号叫之声,心中不自禁有些害怕,直至中夜方始入睡。

    第二日一早,他便沿着山势稍缓之处,手足俱用,往山上爬去。他年纪虽小,但数年修行之功,手脚灵便,胜似猿猴,体力之强,更远非常人可比。一口气爬到半山腰上,回首望去,只见身后百里之地,尽收眼底,不由得又惊又喜,复又向上爬去。

    午后之时,李希言登上山顶,抬眼望去,却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原来这山后面,尚有一座更高的大山横在面前,直似一道自天而降的天幕,将天地一分为二。李希言稍憩片刻,起身下山,往第二座高峰而去。

    爬到第二座高山山腰之时,天色已然全黑。李希言在一株枝叶繁茂的大树下坐下,掏出日间在山上采摘的野果吃了。想到近来连日奔波,疏于练功,便盘膝静坐,练气运功。练了一阵,脑中昏昏沉沉,有了几分倦意,站起身来,要寻个地方歇息。想到山中多有野兽出没,不敢留在地面,爬上大树,在长着厚厚树叶的树枝上睡了下来。

    睡梦之中,昏昏然只觉脑中似有一股热气缓缓蠕动,似与他灵识交缠一起,耳中隐隐闻得低吟之声,似梦似醒,这一觉便睡得不大踏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