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读小说 » 玄幻奇幻 » 俄敷秩事 » 引

    红叶草原是缪兰帝国最著名的景点,也是缪兰帝国东西部分界的中间区域。每年二月,雪痕完全消退,紫红色的硬币大小的六瓣花从每一株红叶草主茎顶端绽放,而从每年秋分开始,红叶草那墨绿色短剑形状的叶片才开始变红,这才是红叶草的名由。从叶根到叶尖,不像是花瓣那种灿烂喜庆的紫红,而是鲜血似的艳红。当最后一片红叶草叶的叶尖被这种红色所浸染,草原就开始下雪了,届时红叶草原便是文人墨客的圣地。若是从远处俯瞰,地面上亮白的浅雪会把草叶的血红在飘洒的飞雪中衬得更为明朗,宛如冉冉簧火,这便是旅客们等待一年得到的奖励,霜叶红于二月花。

    当然,这是四百多年前的事情了。缪兰帝国国历102年,议会阁老纂权,皇帝西逃,史书记载“西拓”或者“西迁”。随后就是无聊的两百多年的对峙,期间战乱不断,最终结果是,以红叶草原的边界为界限,东西两国建起了高近三十米的城墙,从南部一直到北境。不过,实际上,经过了这么久的战乱,红叶草原的原边界已经名存实亡,人踩马踏和城墙的筑立都让土地严重退化,原来茂密的红叶草急剧减少,于是,当双方的城墙基本建造完成后,中间所夹着的红叶草原,不过是原来的红叶草原的中心地带,至于景色,自然也远逊当初。

    光阴荏苒,缪兰国国历如今只剩得个缪兰历的称呼。战争于缪兰历343年冬停止,在此前的战争时代,草原的红叶草的叶片即使不在秋分也可能是血红的。缪兰历343年初,国王迫于议会和内阁的压力,当然,更多的是来自军队的压力,宣布退位,以将国家交给议会和内阁的代价要求保留皇家这个虚位。然而,这不过是一厢情愿。由于战争进行得太久了,迫于战场需要西缪兰帝国不得不改制,贵族子弟如果要参军也必须从零开始积攒军功才能晋升获得官职,贵族们就更不愿意让子嗣上战场,因此,军队中的贵族越来越少,到了这位缪兰帝国的末君掌权时,军队实际上的指挥权已经在内阁手中,至于贵族的私军,那点数量完全可以忽略。

    一切都是那么顺理成章,末代君主提出保虚位的要求后,还没到内阁发声,民众用游行表达了他们的看法。斗争的最终,帝国变共和国,皇家贵族成为了历史名词,难听地讲,是被丢进了历史的垃圾桶。

    不可忽视的是,在变动期间东缪兰联邦共和国一直想突破西缪兰的城墙,都被击退。

    变动后十年内,一系列的停战协议,主权承认声明出现在人们的视野中。

    缪兰历360年,《和平序章》签订。

    之后,时间又过去了五十年。

    到了缪兰历411年,红叶草原,曾经的战场,又恢复了数百年前平静——忙碌的建筑队伍早已撤出,蜿蜒的鹅卵石路从双方的城门前如种子发芽一样往前舒展,长出茎叶,最终交汇在一起。商贾的车队像血液一样流向是景点也是交易市场的草原中心,随后又流回国内。而当地也出现了常驻人口,而双方的城墙,也部分向游客开放。

    扒着西缪兰城墙的垛口,来自西缪兰京畿的小市民谨慎地往下瞟了一眼,但这一眼就足以使他的双脚打颤,让他不由得马上抬起头来,又立刻让那远处那隐隐约约的,暗灰色的东缪兰城墙轮廓映入眼帘。这位“目光长远胸怀天下”的小市民,一直叫嚷着要一统天下却又伪造伤病记录逃了兵役的他,突然理解了为什么小时候见到的从城墙上下来的老兵的都只有一句话——“去他妈的一统天下,老子要回家!”

    近三十米高的城墙下只有平原,中间海拔最高的战争时期建筑是一百年前埋葬的战死士兵的坟头,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真的,什么都没有。在战争中往敌方城墙冲锋的士兵们,究竟有多少个留下了完整的尸体?

    不过还有一个原因阻止了他露出任何惊恐的神色,就在不远处,立着一名年轻女性,倚着垛口聚精会神地欣赏着墙下的景色,在初夏朝阳的微风中舞动的金黄长发和碧蓝底银白裙边点缀的细布长裙的裙摆渲染出同样的和谐的奏章,没有繁华市区女人常有的矫情多余的动作,不过是随意地站立着,双手拎着一个看上去相当朴素的杉木旅行箱,但在整体看上去却有着一种简单而优雅的女性美。最为一绝的是那细布长裙,既没有旧时贵族长裙的那种臃肿的花哨感,也不像最近的富有女孩喜欢的短裙那样过于灵动而失去优雅,左胸前的精巧徽章则证明了她只是东缪兰的一所学校的普通教师,仅此而已。

    相比之下,井喷的莫名自卑感涌进这位小市民的意识,相形见绌的挫败感又使他产生了一种自取其辱的感觉——明明自己什么都没有做,为什么会这样?片刻,这个可怜的在苦闷情绪中观光兴致大减的游客转身准备离开。

    “先生,”忽然间婉转的女声从身后随着风淌进他耳朵,是那像卡林巴琴的低乐调乐声一样空灵的声音,让他有一刹那以为是自己的错觉。他最终还是漠然地回头,因为他从未听过这样的女声,也不想因为表现得太兴奋像个乡下人似的失礼,他马上就确认了这并非是自己得错觉且找到了声音的主人。

    回首,那位女教师正面他站立着。

    “请问您知道前往去往缅莱山脉的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