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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策马啸长风

    在雪拥关前往含嘉城的崎岖环山官道上,一袭浅蓝衣衫,两撇精短八字须,鹰准燕颔,丰神俊朗,双手环抱于胸,睡意昏沉,约摸而立之年的魁梧大汉,胯下坐骑,全身白,一路疾行,踏风而来。

    整个上半身如痴如醉般随马儿颠的东倒西歪,浓墨长发随风乱舞,乍一看甚是滑稽,然双脚却似铁钳般别在马镫上,任由白马肆意狂奔而不倒,好不惬意舒坦,心中不免哼起歌来。

    许久,雪拥关方向的山间官道上隐约传来一阵阵急促而整齐划一的马蹄声。大汉闭目神游,竖起双耳随意动了几下,嘴角不自觉地微微上扬,连着嘴上那两撇精简的八字须,勾勒出一种痞坏狡黠的神态来。

    只见大汉手里的缰绳一紧,双脚一夹,疾行白马瞬间止蹄,起扬长嘶,声如洪钟,人如没入石头里的箭矢那般纹丝不动,随即绝尘而去。

    须臾之间,一辆黑蓬双辕马车飞奔而来,随其七骑,前三后四簇拥着,黑衣粗布鞋,一脸冷漠,看不出任何的表情变化,腰挂虎头陌刀,闪着寒光。

    紧拉的车帘在风中偶尔被卷起,隐约可见一位身着锦衣,剑目星眉,俊郎飘逸,束着精致头发的少年郎,眉宇间紧凑,眼神忧郁,手握一把金黄色宝剑,背上青筋暴起,正目不转睛地盯着马车前进的方向,恨不得那马儿还能长出翅膀,一飞冲天。

    车夫身着一袭灰布衣衫,生得极为俊俏,身体修长,尤其是那双手似乎要比一般人长半截,此时他也感受到来自车里人的焦急,一直在挥鞭喝马。

    远处陡崖峭壁的峰顶上方,数十名黑衣蒙面大汉紧盯着官道上发生的一切。看着马车消失在远方,站在陡崖最前端的一个蒙面大汉突然转身面对众人,脸上掠过一丝兴奋,转而邪笑道:“他奶奶的,走!今夜含嘉城找乐子去,吃香的,喝辣的管够。”

    众人也是阵阵发笑,纷纷谄媚应和起来,仿佛早已置身于那美酒光杯香色环绕的夜宴中。声响回荡在整个峰顶上空,惊的林间飞禽走兽四处乱窜。

    “大哥,他们也就那几个人,凭我们的武功和人数直接冲过去,杀他们个人仰马翻,把那个公子哥一抓,不就解决了鬼使大人的麻烦了吗?”

    说话的是离带头大哥最近的一个蒙面汉子,语气间睿智之意尽显,得意之情溢于言表。

    话音未落,带头大哥一记大脚已然暴踹在他的小腹上,整个人被狠狠地踹翻在地,身子蜷缩,无力呻吟着。

    “陈二狗,放你妈的狗屁!”带头大哥怒吼着,瞪着那比铜铃还大的眼珠子,鹰爪般右手锁住倒地黑衣人的喉咙,无情的拎了起来,一副要把人活剥生吃的样子,把周围的人吓得直哆嗦。

    盯着众人恶狠狠的骂道:“一群蠢货,跟着我也有些年头了吧,好的都不学,尽来一些虚头巴脑的东西,鬼使大人的智慧岂是你等无知小儿所能通透的。”

    陈二狗呼哧带喘挣扎着,小腹的撕裂巨痛一下子让他清醒过来了,看着一脸怒气腾腾的大哥绝望的求饶道:“大哥,大哥,饶命呀,大哥你就饶了我吧,是二狗糊涂了,日后一定唯大哥的命是从。”

    周围的黑衣人也纷纷出言替陈二狗求情,倒不是因为同伴间的那份纯洁友谊,而是他们也有和陈二狗一样的想法和疑问,只是不敢说出来而已。

    带头大哥冷眼扫过众人,所有黑衣人神情紧张,低头不语,眼看威慑之意已达,然众人迷惑的眼神使得他有些兴奋,松开奄奄一息的陈二狗,神情高傲的说道:“虽然他们只有几个人,凭我们现在的实力,一点机会都没有,如果刚才真带你们冲杀过去,那现在的我们已经死无葬身之地了。”

    “大哥,暂且不说我们人数上的优势,我相信以大哥您的武功和兄弟们一直以来在执行任务中所形成的默契配合,怎么说也不至于死无葬身之地吧?”

    说话的是一位矮小瘦弱不起眼的蒙面人,此时他正在给陈二狗推拿舒通被踹伤阻塞的经脉,怯怯懦懦的样子,连头都不敢抬。

    带头大哥只看了他一眼不说话,脸上浮出一个难以捉摸的笑容,周围空气瞬间又凝结了,矮个蒙面人似乎感受到了异样,双手一顿,身子也不禁往里缩了缩方止住这寒意。

    良久,“你们听说过斩马七杀阵吗?”,带头大哥望着遥远天边那飘忽不定的云卷云舒,若有所思的询问道。

    “您说的是那其徐如风,侵略如火,令敌闻风丧胆的肃北铁骑先锋营所使的那个斩马七杀阵?”矮个蒙面人不紧不慢地反问道。

    带头大哥也不禁微微的“咦”了一声,看到这帮混球中似乎有人识得此阵,心里也不由得生出些许的安慰。寻思着敲打一下真假,于是故作镇定甩了一句:“你说呢!”

    “以前听说书先生的讲过,七人结一阵,进退如一,两两相望,遥尾呼应,循回流转,生生不息,杀敌于无形,千军万马中来去自如,当真神乎其技也。”

    娓娓道来,一字一句是那么的高深莫测。说的众人一脸茫然却又深信不疑的样子,矮个蒙面人噗嗤一笑,双手抽离已见好转的陈二狗身上后,便缓缓的站了起来。

    “愚蠢,有什么好得意的!”带头大哥喜形于色的看着矮个蒙面人,仿佛慈父在假装责备他调皮的小儿那般。

    众人一听,跟着也前翻后仰的哈哈大笑起来,还不忘起哄嘲笑一下答话的黑衣人,“姜良愚蠢,愚蠢,姜良也……”

    名唤姜良的黑衣人充耳不闻,任由他们嘲笑,也许是在这些人当中,他是最弱小的存在吧,懂得反抗也没有什么意义,只是无奈的静静看着众人。

    “别说斩马七杀阵了,光是那车夫的武功都有可能在我之上,还有车里那个公子哥,能在条件恶劣的军中历练几载,岂是一般的主?那白骑主人,知道是谁吗?”带头大哥眼神狠厉,气势汹汹的训斥众人。

    笑声戛然而止,人心惶惶,嘀咕着,“大哥这次所问的,又岂是他们这些唯命是从的下人们所能回答的。”个个如临大敌,畏惧不敢言,生怕这个雷一不小心地就炸在自己的身上了,极度的恐惧,都在暗骂姜良这个多事精,内心又都在祈祷,希望他千万不要再多事了,真的会掉脑袋的。

    “难道是那位?”

    死寂的空气中又传来不合时宜的微弱声音,众人一听,不用看也知道是姜良那小子,场上一阵骚动,众人心里都在犯着嘀咕,“这小子,这胆子也忒大了吧,还敢胡言乱语,当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吗?”

    旁边黑衣人赶紧拉了拉姜良的衣袖,示意他别再答话了,生怕大哥一个不高兴就能把他变成第二个陈二狗。

    带头大哥也是一愣,仿佛在这群废物中看到了个宝,心情也顿时好了起来,仰天大笑后指着姜良兴奋道:“姜良,你来跟大伙讲讲,你说的那位是哪位呀?”

    众人一听,面面相觑,都不敢吱声,心里在替姜良捏了一把把冷汗。

    “横刀立马开金甲,一骑英发怀天下。

    醉卧沙场飞将在,雪国灯光度万里。”

    姜良一字一句慷锵有力,仿佛一把尖锥凿在场上每个人的心坎上,凿的是鲜血淋漓,更是胆战心惊。众人都好奇的把目光投过来,只见姜良双眼透着两股精光,周身散发出来的霸道气势威逼而来,不禁都打了寒颤,顿感浑身无力,瘫痪在地。

    就连武功最强的带头大哥也被这股无形气势压的双脚跪地,满脸通红,双手苦苦撑地,才算勉强稳住了摇摇欲倒的身体。

    到了此时此刻,众人都知道自己的小命将不保了,他们不仅知道姜良说的那个人是谁,而且还更清楚的知道姜良是谁,几乎是同瞬间跪倒在地,齐声求饶道:“请鬼使大人饶命,小的愚钝,不知道您老大驾光临,罪该万死。”

    整个峰顶上空充斥着绝望的哀求声,被称作鬼使的黑衣人走到崖前,怒视众人,冷哼一声。

    “凡事听从本使号令便是,自作主张者必死无疑,楼外楼的规矩岂容尔等造次胡来。”

    提气抽腿,人随话音而起,如流星划过天际般朝着马车消失的方向飞越而去,话音未落,人已经消失在茫茫的无边尽头。

    “感谢鬼使不杀之恩,属下必当誓死效忠。”众人表明忠心后,亦纷纷紧随其后,飞奔含嘉城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