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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复盘

    正意司送来的晚饭是一荤二素,虽然简单,但味道不错。

    用餐过后,昭溪将残羹和碗筷放入托盘中,送给外面的守卫,顺便打听一下什么时候能出去?

    “不知道。”守卫的年轻白衣使摇头道。

    昭溪内心叹息了一声,面上没有表现出来,客气的道谢,然后回屋。

    按照以往的习惯,这个时间应该是岑归逐授课的时间,不过今日情况特殊,岑归逐重新沏了壶茶,搁在桌上。昭溪进来时就见先生正襟危坐的喝茶,心里顿时咯噔了一下。

    “坐吧。”岑归逐示意她坐到对面去,“跟我说说,你是怎么被正意司抓进来的?”

    昭溪闻言,当场想找个地缝钻进去。自己生平第一次忽悠人就被识破,还差点丢了小命这种事,光想想就很尴尬了,现在还要复述出来,简直让人难以启齿。

    岑归逐见她在那扭扭捏捏的脸都红透了,也不催促,就这么盯着她,直到她扛不住压力,磕磕绊绊的将整个过程都说完。

    “衣服要揉碎了。”岑归逐无奈提醒道。

    “啊?”昭溪仿佛烫手一般丢开揉皱了的衣角,低着头不再说话。

    真是又好气又好笑,岑归逐道:“我不是跟你说过不要去打那支独心莲的主意了吗?”

    说完他又觉得语气有些重,便补充了一句:“你的心意我领了,但我不希望你因为这些事而陷入危险之中。”

    “可是……可是你……”昭溪突然感到一阵无力,咬紧了下唇,不知该如何说下去。

    这世上有的人经历磨难后已经看透生死,对自己的性命满不在乎,但他们从未想过,那些在乎他的人没有办法如他这般豁达。

    昭溪也不能,即使没有人恰好求购碧水澜光砚,她也会找别的门路去筹钱。她知道骗人不对,她也知道被她杀死的那个家仆就算不无辜,至少也罪不至死,但她当时想不到别的办法。

    在她开始思考如何去谋算别人的时候,就注定了有失败的可能。

    和汤家交易这件事,她在失去五感时就已经想通了,汤家本来并不确定自己是骗子,他们大概是想反过来利用自己出卖学宫心法的事情,做为把柄要挟自己,这样既可以不交出碧水澜光砚,又拿到自己延年益寿的心法内容。汤家老爷在晖国商场打拼多年,能攒下一份不小的家业,心机手腕都不缺,怎么会被自己一个初出茅庐的小丫头算计。

    可是,如果重来一次,她还是会选择这么做。

    人的一生中也许有千万种可能,但也许在某个节点,我们只有一种选择。

    这不是执拗,也不是偏执,只是心之所向而已。

    岑归逐知道自己无法说动对面这个少女了,他轻叹一声,缓缓说道:“那现在,我们来复盘一下你在这件事里,犯了什么错。”

    昭溪霍然抬起了头,有些不敢置信。

    “首先,你不应该自己亲自去做这件事。在自己实力与对方不匹配时,要尽量处于幕后,不要让对方轻易摸清自己的虚实。”岑归逐以手蘸茶水,在茶几上写了个“壹”。

    “其次,延年益寿的心法这等事物的价值远超一个碧水澜光砚,你试图利用能占大便宜的心理促使对方同意这笔交易,却反而容易引起对方的警觉。”岑归逐说到这里,顿了顿,才继续道:“最后,如果你当时不被汤公子揭穿骗子的话唬住,他们也不敢对你如何。罗悦可以是个化名,而你,也并没有什么实质上的证据被他们掌握,只不过因为你稚嫩的手段让他们起了更大的贪欲而已”

    昭溪认真的听着,被一种恍然大悟又羞愧难当的情绪支配,心情复杂难言。

    她从未想过自己鼓起勇气尝试的谋划在先生看来简直漏洞百出,桌面上的“壹”“贰”“叁”几个字仿佛是在嘲笑自己的不自量力和天真。

    良久之后,她轻声说道:“对不起。”

    她的声音小到几乎听不见,岑归逐愣了愣,最终轻叹一声,身子往前探去,伸手揉了揉她软软的发顶,柔声道:“我说这些,不是为了让你跟我道歉的。”

    他刚刚也才忽然意识到,他走了之后,昭溪如果还是这般天真单纯,那么她该如何独自生活?如何独自面对外面的世界?

    不能将她的命运,寄托于别人是否心存善念,她应该尽快成长起来了。

    “可我给您添麻烦了。”昭溪很是懊恼。

    “我们之间无需这般客气。”岑归逐摇头道。

    昭溪被这一句话暖得心里熨帖极了,连连点头,面上又露出了笑容。

    岑归逐见她似乎又打起了精神,便趁此机会又教她为人处世的道理和这个世界的一些规则。

    最后,岑归逐叮嘱她道:“修道也修心,你本性善良,不应当耽于阴谋诡计,有所了解小心防范即可,如果沉迷其中,便是走了偏门左道,于修行无益。”

    “是,先生,我记住了。”昭溪郑重点头应下,她眨了眨眼,忽然笑着问道:“先生,如果是你,会如何取得那支独心莲呢?”

    这丫头,才好一点,就学着来套话了。岑归逐无奈,但还是回答了她的问题:“我会直接找福源当铺的东家做交易。”

    是啊,既然是想要独心莲,那为什么还要多此一举的筹钱去竞拍?

    昭溪暗骂自己笨,但是眼睛却亮亮的望过来,让岑归逐又是一声轻叹:“想什么呢?等我们能从正意司出去时,拍卖会都结束了。”

    屋内顿时响起一阵哀叹。

    ……

    翌日,鸟鸣清脆,晨光熹微。

    昭溪醒来便不再贪睡,她起床穿衣,见对面的房间还是紧闭的,岑归逐应当还没醒。

    院子里放了两桶水,是正意司的人送来的,昭溪用面盆装了一些出来洗漱,然后去门外问了有没有早餐,得到稍后会送来的答复。

    这间客院有三间屋子,一间会客室,一间卧室,卧室分为左右两侧共两间,在卧室后面还有一间小的净室,供洗浴和如厕。但这会儿情况特殊,条件有限,洗浴是不可能的了,昭溪只能把一桶水提到净室暂时放置,另一桶还剩大半,她提到岑归逐门外,以便他起来后洗漱用。

    然而,都日上三竿了,岑归逐的房间依然没有传来任何动静。昭溪感觉有些不对劲,虽然岑归逐身体虚弱,经常卧床休息,但几乎从未这个点了还没起来。

    昭溪在他门上轻轻敲了三声,“先生,您醒了吗?”

    没有回应。

    昭溪心中莫名的起了些慌乱,又敲了敲,大声再问一遍,依然没有任何动静。她手上使劲,却发现门没有拴,直接就推开了。

    房间内整洁干净,没有异常痕迹。她走进去,见岑归逐静静躺在床上,却好似……没有了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