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他

    我扶姬绗起来的时候不小心触碰到了他的小臂。

    冰凉又柔腻。

    他抖了一下，却没看我，只低垂着眼，像是个没有生机的玩偶，像我小时候最爱的洋娃娃。

    漂亮，易碎。

    我不认路，却有面容丑陋的宫女匆匆跟来，她脸上有一道肉粉色的疤痕横亘在左脸，这道疤痕让她的一双剪水秋眸也显得泥淖不堪。

    她跪在我的脚尖前，低头恳求。

    “公主，您知道小莲这三日之内必定会死，您放我走吧。”

    小莲。

    我低头看她，只想起她在小说中，卫箐死后她也自裁而死的壮举。

    卫箐留得住她，我留不住。

    等陈痣反应过来，他必定要对我身边的人下手。

    我一只手扶着姬绗，另一只手摸到了系在身上的荷包，我把荷包解了下来。

    “小莲，起来。”

    小莲依言站了起来，我在发现她很高，高了我半个脑袋。

    我让她把手伸出来，把荷包里的碎银子倒在她手上。

    “要走就快走。”

    姬绗愈发的沉了，或许是开始发烧，我需要尽快把他放下。

    小莲像是没想到我答应的如此痛快，她还想说什么，我已经扶着姬绗走了。

    走到假山的时候，我听到了姬绗的第一句话。

    “左面。”

    声音嘶哑的厉害。

    我还在想着小莲粗糙的手上厚重的茧。

    我留不住小莲，卫箐也未必留得住她。

    待遇好或者会巴结人的质子都住的学舍，而假山左面只是一个破烂的屋子。

    像姬绗这样国家又小又不受宠的质子，连陈痣的猫都不如。

    我进到屋子里，发现意外的干净。

    床上的草席编的齐整，虽然桌子缺了角，但是仍能看出主人的认真打扫。

    姬绗勉强坐在椅子上，不顺的喘着气。

    他低垂着眼，凌乱的长发探进了衣襟。

    他没看我，挣扎的站了起来，甩开我想要扶着他的手，坐到了草席上。

    他颤抖着伸手，自顾自的扯开了衣襟。

    他昂着头看我，发遮挡着雪白的皮肤，若隐若现的引诱。

    “这是你想要的吗？”

    姬绗高高昂着头，脊背挺着笔直。

    我第一次看见姬绗的全貌。

    这在小说中被盛赞也招来妒忌与觊觎的容颜。

    眉如远黛，眼含春水。

    鼻梁挺直峭拔，唇更是暧昧。将合未合，一身风流。

    可他神情又是极端的庄严，隐隐的透着破碎的疯狂和绝望。

    他眼睛中迸发出燃的极烈的火焰。

    我伸出手。

    姬绗缓缓闭上眼，喃喃自语。

    “这是你想要的吧。”

    我的手放在了姬绗的额头上，果然烫的厉害。

    他发烧了。

    我径直越过姬绗，把他叠的齐整的被抖落开来，裹在了他身上。

    我没有照顾人的经验，但是我知道该保暖。

    初春时节，最是严寒浸人。

    姬绗身上仅着薄衫，即使把被子裹上，他还是在微微颤抖。

    但我连身边的侍女都放走了，无人可用。倘若我去找大夫留姬绗一人，难保姬绗会不会出什么意外。

    如若这么放任他烧下去，能不能醒来都两说。

    现在救了他，即使他醒过来，还是要面对陈痣的刁难，如果他醒不过来变成一个傻子，会不会……

    我看姬绗出神，半晌看向窗外。

    黄昏降临，红霞染天。

    温柔的光镀在姬绗的脸上，他微微蹙眉的表情也不显病态，夸一句仙人之姿也不为过。

    我移开视线。

    意兴阑珊后，我坐在椅子上，用手指点了点缺了一角的桌子。

    想想吧，卫箐。

    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