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三

    以卫颉和陈落落为主线的小说里，没有提及姬绗突然转变的原因。

    卫颉猜测是因为陈痣的逼迫折辱，为此他深恨陈痣没有直接把姬绗处理掉，但当时陈痣早已落水而死，他连脾气都发不出去。

    小说是以卫颉和陈落落的视角展开的，卫颉认为陈痣的折辱是那最后一棵稻草。

    真的是吗？

    如若不是，那又是什么？

    或许我不应该救下姬绗，这样事情就都会正常的发展，我再暗中辅佐他也并无不可——

    姬绗因为紧张和我的停顿微微蹙起眉，那双丹凤眼微微挑起，想做出凶恶不可侵犯的姿态，却又因稚嫩和青涩透露出了一丝不自知的可爱。

    我不自觉地掐灭了遗憾的想法。

    他抱臂昂头，唇有些干，嗓音略显沙哑。

    “你说啊？图我什么？”

    我没有直接回答姬绗的话。

    我微微侧头，看见在我身旁像个影子的禾团。

    她是极规矩的，站姿，态度，行为，无一不是宫中领事的标准。

    思虑辗转，我侧过头不再看禾团。

    我问姬绗，“你喜欢卫国吗？”

    姬绗明显的一愣，盯着我几息，冷笑了一声。

    “你觉得呢？”

    我慢慢倾向他。

    “那姜国呢？”

    姬绗微微张口，却吐不出声音。

    他没说不喜欢，也说不出喜欢，尽管那是他的母国。

    姬绗沉默了，他别过头去不知道想些什么，一时间气氛凝滞，徒留风声。

    门外有急促的脚步声传来。

    不是花嫣和小松子，也不是昭阳。

    这脚步声略沉，踏在地上有力却杂乱。

    姬绗回过神来，整理了下衣袍，显然是知道来者是谁。

    杂乱的脚步声变得迅疾起来，最终仓皇的推开了门。

    一个颀长的男子怔楞在原地，他长相英武，但是目光澄澈。

    他目光扫到我和禾团，是慢慢的戒备，但一旦触及到姬绗，就变得极其温和与担忧……像是对儿子，对幼弟。

    不明男子向我行了一礼，姿势怪异，粗糙又随意。不伦不类的，让禾团微微皱起了眉头。

    姬绗清浅的笑着看向男子，语气是说不出的信赖。

    “初三，我没事。”

    名叫初三的男子单膝跪地，细细地检查了一番，这才站起身来，转头跪向我。

    “在下姜国五皇子陪使初三，多谢公主殿下出手相救。大恩大德，初三没齿难忘，日后初三定报答公主，万死不辞。”

    我盯着初三的眉间痣看了几眼，尚未开口，喑哑的声音就急不可耐的响了起来。

    “初三是我的亲卫，他说了不算，你我之间不要牵扯到他。”

    明显的回护之意。

    禾团的眉头皱的越来越明显。

    她对姬绗不满，觉得姬绗不自量力，也对初三不满，不满于他的礼数不周，在她看来这是不尊重我。

    我慢慢地站了起来。

    “姜五皇子，你刚才的话，可笑。”

    姬绗清瘦的手攥紧了被褥，愈发显得羸弱可怜。

    我站起身来，初三回旋，挡在了姬绗身前。

    “你什么都做不到，你只能被利用，被折辱，在这样的情况下，你说的不算，他说的也不算——”

    姬绗紧紧的咬着唇，本来就不红润的脸上更是惨白。

    他知道，他怎么不知道？

    他要的尊严和脸面就是糊的薄薄的一层纸，高位者高兴了便画些花，给他些脸面，不高兴了就撕掉，让他明白他的悲哀。他除了容貌，连姜国皇子的身份也是不值一提的东西。

    姜国本就弱小，他在国中就不受宠，到了大卫，更是人人可欺的质子。

    他记得对面女子在他绝望之际的出声相护，他以为——他以为她不同。

    他希望她不同。

    他渴求她不同。

    没有人能救他。

    在这一刻，他突然醒悟过来。

    他保护不了自己，也保护不了身边的人，他要仰仗人的鼻息。

    他说的不算，初三说的不算，他知道谁说的算。

    这个站着俯视他的卫四公主。

    尽管她不受宠，她依旧能决定他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