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读小说 » 女频频道 » 不行且行 » 不行自叙 一路惊心

不行自叙 一路惊心

    马蹄声渐远,漆黑的山谷再度归于沉寂。只剩下我和“鬼”哥两个人孤零零的站在路中央。

    路的尽头一片漆黑,未知的恐惧吞噬着星空,阴惨惨的月色下衬的山间越发阴森。

    “我们要去淮宁山对吧”

    “是”

    我盯着黑洞洞的山口不自然的咽了口唾沫,“不去的话会被你们弄死吗?”

    “应该…不会吧”

    呵,我真是傻了,跟一个邪教头子讲这个。再说了老头的事疑点重重,我一个初出茅庐的毛头小子不去淮宁山,我又能去哪呢?

    “我还有最后一个请求,你要是答应,我就是死了也甘心。”

    “师兄折煞我了,您有什么想做的,只管吩咐就是。

    一阵阴风吹过,吹得身上的衣物猎猎作响,抬头看,饱经风霜的破庙在寒风中瑟瑟发抖。

    “临走前我想去庙里拜拜。”

    人嘛,走投无路之际难免会寄希望于怪力乱神。

    我跪在佛像前,头上顶着能瞧见月亮的屋顶,面前立着漆皮剥尽的神像,那神像做工粗糙又荒废许久,早已看不出是哪路神仙,胳膊上架着蛛网,脸上一道一道的水痕,神不神的不好说,反正怪是够怪的。

    害,事到如今管他何方神圣,都是落难的凤凰,谁也别嫌谁。

    我闭上眼尽量避开神仙大人那张别具特色的脸。双手合十,砰砰砰磕了三个响头。

    “小子王不行,愿神仙哪日得空去阴曹地府瞧瞧小子的师傅,事发突然也没给他老人家准备什么东西,您要是手头宽裕先借他点钱使,若小子阳寿未尽,一定十倍奉还!”

    磕完头,自己爬起来,再看“鬼”哥还站在庙外面,这哥们也不知道犯什么病,见了神像跟见不得光的耗子似的,躲的老远。

    好容易爬出破庙,余可追这才往前走了两步,凑过头小声道,

    “师兄,跟神仙借钱,不合适吧”

    那小心翼翼的样子好像头顶三尺真有神明。

    “哎呀,都是神仙啦,还差那几个钱吗?你要不要也试试,听说这种山里的小庙最灵验了”

    “我…我就算了吧”余可追听我说完,反倒后退了两步,望着寺内满墙的蛛网,尘埃“佛堂清净,我这种人还是…算了吧”

    也是哈,邪教弟子拜神啊,听着总有一种婊子立牌坊的感觉。

    月色西沉,不知不觉竟已到了后半夜,“鬼”哥看看月亮,又看看我。

    “师兄,您还有什么想做的吗?”

    罢了,该做的也做了,该说的也说了,剩下的…爱咋咋地吧。

    “我心愿已了,做你该做的事吧”

    他点点头,三步两步,把我扛进路边的小树林里,层林遮掩间,藏着两匹高头大马,身后拖着一辆诡异的马车。

    那车,通体漆黑,一个不合时宜的车棚扣在车架上。那架势,不似载人的,倒像是…从事犯罪事业的专业工具。

    还不等我多想,身体又是一轻,落在车厢里面。

    我半趴在车厢里,余可追高大的身影笼罩着小猫一样可怜巴巴的我。

    一阵冷风吹过,不由得我菊花一紧。

    早年听村里的大妈说,山间盛行盗匪,有的劫财,有的劫色。

    该死啊,这一头绷带也裹不住的花容月貌终究还是红颜祸水啊。

    黑影动了动,似乎更近了,我假装害怕的闭上眼,两行清泪落在从未松开的匕首上。

    他娘的,士可杀不可辱!敢动老子菊花?老子跟你拼了!

    “我去,这都没反应?不会是有什么隐疾吧…”

    正想着,门突然“砰”的一声关上了,身下响起一阵吱吱呀呀的木轮声。

    我偷偷掀起眼皮,车窗外奇形怪状的树干大踏步后退,鬼手一般的枝条抓挠着车厢,马蹄掀起浓重的土腥味。

    这小子临阵脱逃拉着我我跑路了?

    说来奇怪,明明逃过一劫,我却比被强了还窝火。这到不是说我性取向有问题,问题是你气氛都烘托到内分上了,看了我一眼把门锁上了?我长有那么扫兴吗?费尽心机搔首弄姿,结果人家连看都不看一眼,走了?

    这种事又不好直接问人家,只能自己生闷气,想着想着,只觉得太阳穴突突直跳,脑仁子晕乎乎的,身体时不时的还有强烈失重感。

    嘶,我寻思着自个气量也没这么窄吧,害人不成反倒把自个气死了?

    瞎想着,眼神无意中瞟到了车窗外面。

    奶奶哟,你们淮宁山还真是一个正常人都没有,不合胃口你说啊,为啥要同归于尽啊。

    窗外,万里层云,山下,碎石滚滚。马车呼啸而过,潇洒的转过山崖,把碍事的车厢甩在半空中。

    马车在余可追的操纵下越来越快,眼前的景物也越发模糊,脑浆晃匀了,胃里乱套了,心脏也不知道跳不跳了。众叛亲离下,唯有喉咙尽忠职守,称职的将自己的声音布满整座大山。

    再后来,狭小的车厢泛起点点绿光,一位衣冠璀璨的黑脸汉子,顶着一顶奇形怪状的王冠。黑绿黑绿的脸上挂着刘晓寒式的微笑,他搂着我,用笔指点着纸卷上的大字—王.不.行。

    正当他提笔准备销魂一勾时,突然间,天光大亮,“鬼”哥泛着金光的脸驱散了幻觉。

    “师兄!师兄?你没事吧?”

    “我,我…呕…”

    不安于葬身人腹的食物从新回到了大地母亲的怀抱。

    看着吐的昏天黑地的我,“鬼”哥惭愧的低下头,手里不知所措的捏着水壶,像个做了错事的孩子。

    “抱歉…”

    我接过水壶,摆摆手示意他没事。唉,有事又能怎么样呢?总比某些一言不合就动手的人强吧。

    “哥…咱下次能不能…”说着,淮余可追“关心”的上前的拍了拍我后背。

    “呕!”

    最后的胆汁献给最亲爱的大地母亲。

    看着我难受的样子,“鬼”哥还是低着头,嘴唇被他硬生生咬出一排印子,最后,他终于忍不住了,抬起头,坚毅的眼神中透出一股视死如归的味道。

    “师兄,我知道您身体不适,但是有些话我必须要说到前面”他顿了顿,又说到,“您是前辈,怎么能叫我哥呢?这不合规矩…”

    无语,大大的无语,我这边胃都快呕出来了,您搁着跟我讲伦理纲常?

    我强压着火气问道:“…那,您怎么称呼?”

    说到“您”时,“鬼”哥皱了皱眉,似乎还想说点什么,但还是没出口,只是小声的说道,

    “余可追,我叫余可追。”

    “奥,姓余啊,”头晕恶心的感觉逐渐减轻,作妖的原始本能在脑中蠢蠢欲动。

    “小余,怎么样?又好听,又顺…”

    “我不要这个名字!”

    没有一丝犹豫,简直像是触到伤口时,本能的躲避一样。

    尴尬在空中飘过,好不容易活跃起来的气氛再次跌至冰点。

    “…那咱们换一个,嗯…老余,怎么样?”

    余可追不好意思的咬了咬嘴唇。

    “都好。”

    都好?那你刚才鬼叫个屁啊?

    可惜啊,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万一惹恼了这位大哥,那可只有投喂野生动物的份了。

    远方,泛白的天空升起一轮久违的太阳,晨风虽凉却不再有夜半时的凌厉,阳光温暖了指间的冰冷,清风吹去额前的苦闷。

    “上路吧。多歇无力。”

    晨光和煦,清风如慕。马车终于归于他应有的速度,头晕脑胀的感觉早以烟消云散。此刻的我正坐在车辕上,一边吃着饼子,一边跟老余有一搭没一搭的扯闲篇,顺道打听打听消息。

    可惜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本来应该像小孩子春游一样轻松快活的旅途,被余可追毁了个一干二净。

    这人的嘴简直被浆糊糊住了,一巴掌扇不出两句话来,问一句,不知道,问一句,不知道。您说您在淮宁山呆了半天,呆了个啥?寂寞吗?

    朦胧的雾气漂浮于晨光之中,山峦拢着轻纱,遮掩着自己光秃秃的身体。

    我百无聊赖的撑着下巴,望着远处灰不溜秋的山,几天的旅途颠的我骨头都要散架了,说话又没人搭腔,不是坐牢胜似坐牢。

    本着再差也比坐车强的理念,我生平第一次对淮宁山如此期待。

    “唉,怎么还不到?淮宁山那么远吗?”

    余可追坐在车前驾车,把手伸进怀里,摸出一张羊皮纸递给我。

    泛黄的地图上奔腾着山川河流,群山环抱中,一个鲜红的三角在枯朽的地图上显得格外引人注目。

    “那个三角就是我们要去的地方。”

    “淮宁山?”

    “嗯”

    越过醒目的红,顺着山峦一直向西,目光再次回到了那个熟悉的村庄,真没想到啊,再次见的这个名字,竟隔着万水千山,只能在地图上描摹它的形状了。

    一想到这个,胸中不禁泛起一丝酸楚,阳光自车窗穿过,把故乡的名字滚上一圈金边。

    等等,阳光?阳光为什么会从车窗照进来?我们不应该一直向东走吗?太阳应该在车前才对吧。

    脑子里警铃大振,我靠向余可追,手扔下香喷喷的大饼子,覆在腰间的短刀上。

    “老余,咱们这是去淮宁山吧”

    “是啊”

    “淮宁山在东边对吧?”

    “嗯”

    “那为什么往北走?北边不是高山就是河谷,你该不会说北边好走吧?”

    “嗯”

    “嗯?”

    “师尊说要走这边的”

    “师尊?刘晓寒?”

    “师兄,直呼其名是不…”

    “他为什么让你往这边走?”

    “不知道”

    “你没问过他?”

    “没有…”

    “你就不怕他害你?”

    “不会的,师傅他”余可追顿了顿,异常坚定的说出了一句足以令一个正常人怀疑人生的话,

    “师傅他是一个很好的人。”

    匕首滑落,我也像泥鳅一般灵巧的瘫回座位。

    算了,生死有命,祸福由天。真要是想害我,我一只手无缚鸡之力的粽子有能怎么办呢?

    黑压压的阴影再度袭来,绵延不绝的山脉隔绝了阳光,马车穿过明暗交界线,义无反顾的扎进群山之中。

    随遇而安的我再度捡起饼子,一边吃,一边不甘的嘟囔,

    “话说到前面啊,穷山恶水出刁民,真要遇上土匪了,我可打不过奥。”

    话音未落,一个急刹车,差点没把我噎死。

    “前面的!都tm给老子听好了!此路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从这过,留下买路财!”

    作孽啊~我这嘴是开过光吗?怎么说啥来啥?

    我偷偷撩开车帘,只见山口出站着七八条彪形大汉,一个个膀大腰圆,满脸横肉。

    完蛋了完蛋了完蛋了,地势狭窄,跑是肯定跑不了。打?一个残疾人,一个小白脸,加一块还不够人家热身的。

    “老余!老余!”我缩在车帘后,压着嗓子叫唤,

    “大丈夫能屈能伸,我这还有两吊钱,咱凑凑,说不定…”

    不等我说完,余可追一拱手,站起身朗声答道,

    “各位,在下路过贵地,不懂规矩,还请列位行个方便。”

    大哥啊!你活腻味了别拉上我啊,让人打死也就算了,就我这倾国倾城的容貌,万一让土匪头子看见了…人家的一世清白啊!呜呜呜…

    再看为首的秃头汉子,大眼珠子一瞪,恐怕入行这么久也没见过如此嚣张之人。气的那叫一个咬牙切齿,提着一把鬼头刀,气势汹汹的冲将过来。

    后面的事,我不敢再看,外边刀剑相错,惨叫连连。唉,可怜老余小小年纪竟惨死人手…

    不过一盏茶的功夫,车外再次安静下来,只剩下几声有气无力的呻吟。

    我大着胆子,从车里撑开一条缝,看看还有没有给老余收尸的可能。

    山谷内“尸横遍野”,刚才还耀武扬威的汉子们,此刻一个个痛的满地打滚,跪地求饶。余可追正蹲在为首的那位秃头汉子身旁,耐心的进行思想教育。

    “古人云:不义之财不可取,害人性命更是大忌,就算家里再艰难也不能抢啊,你这样会害人害己的,若真是伤了人,死后是不得超生的…”

    一个世纪后…

    老余站起身,看着老哥眼含热泪的样子点点头。掏出手帕仔细擦拭着指间的血迹,熟练的样子让人毛骨悚然。

    他踏上马车,马鞭轻轻响了一声,向群山走去。

    我呆在车里坐立不安,差点忘了,这个小白脸可是淮宁山上杀人如麻的魔鬼。别说我有伤在身,就算毫发无伤,对付这么多人也费劲。

    唉,当真应老头说的,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

    此事过后,老余仍是温和谦逊的“乖宝宝”,而我却再不敢造次,对淮宁山又多了几分敬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