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VI章 失败品
与楔云尖锐的血刺不同，有些粘稠的黑色液刺狠狠地扎进了妮菈右侧两只手和肋间。
“噗。”叫喊后的妮菈吐出了一口血，血中似乎还密密麻麻地沾着一些蓝黑色颗粒。
楔云见状，不顾飞来的长枪立刻回头，而正是这一个转头，长枪划过了他的左侧脸颊。
“他过来了，你快走...”右肺被戳穿的妮菈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
楔云用自己脸上的血迹凝成一把小刀，想要斩断那些黑绿色的液刺，但那些粘稠的液体似乎充满韧性，难以以物理的方式破坏。
“这是，金属流体和生物保护剂的混合物，也就是他的‘血’，”妮菈又吐了一口血，沾了楔云一手。
“嗯↓嗯→嗯嗯↓哼↓？”乌诺看了一眼走廊尽头的窗外，似乎隐隐亮着许多红色的光。他装回了不知何时捡回来的下颌，咔哒一声硬生生扣了回去，“外面还有一群人等着我呢。”
“外面？”楔云也向那窗户看去，既然灰耀重工的人都到了，为什么不进来帮忙呢？
就在乌诺即将踏过那破破烂烂的钢门之际，楔云像想到了什么一样，突然喊道：“妮菈！把你的右手卸下来！快！”
说着捧起妮菈喷了自己一手的血液，迅速凝聚成了一把短刀。
“你负责的是空间方面的专利吧。”楔云一边帮着妮菈拆下肩膀上沉重的机械臂，一边问道，“你的外接手臂是靠电池驱动，那你自己的手呢。”
“我的血里有空间振动纳米机。”妮菈虚弱地协助着，很快自己就少了一只手，同时指了指肩膀上的连接头，“外接的电池可以激活我血液里的那些纳米机。”
“还有吗？”楔云试着将妮菈搀扶起来，但只要轻轻一动妮菈就咳出一口血。
妮菈从白大褂的口袋里又拿了两颗电池出来，交到楔云手中：“那些纳米机通过振动找到空间的频率，撕裂我们现在的空间，制造一扇门...”话还没说完，妮菈就昏死了过去。
乌诺没有给他们反应的时间，随便抄起一把安保尸体上的大剑就朝他们挥去。
楔云抓起电池，插在了手上带着蓝黑色星星点点的血短刀中，几道蓝色的电弧盘上了刀刃，很快，红色的血刀泛起阵阵蓝光。
就在巨剑即将砸到妮菈的前一刹那，一道红蓝色的光划过妮菈斜上方的空气，一阵剧烈的振动在空气中扩散开，渐渐地撕裂了一道黑暗深邃的长口。
乌诺想要停手但惯性并不允许，很快巨剑没入了长口中消失不见，而后面的二人毫发无伤。
趁着乌诺顿住的间隙，楔云斩断了钉着妮菈的液刺之中的空间，扎入妮菈体内的针刺在空间开口的一瞬间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不断喷涌着血液的洞口。楔云只能将一部分血液凝固堵住洞口，防止更多的流失，接着在空间裂口合拢的一刹那，扛起失去意识的妮菈向着窗口跑去。
不知窗外是敌是友，但总比呆在这里耗下去强。
乌诺看着手中被空间裂口吞噬了半把的大剑，感觉自己被戏耍了一番，他撑开两臂，收回了先前的液刺，化为大小不一的众多液珠悬浮在空中。
“给我扎死他们！”乌诺怒吼着，右手指着前方，身旁的黑绿色液珠像一颗颗子弹朝着楔云和妮菈打去。
楔云根本没空回头看背后的动静，距离那扇窗只有大概10米的距离了，只需要加快脚步，马上就能出去，但那些液刺的破风声已经越来越近了。
楔云忽然想起了自己沉甸甸的外衣口袋。对了，还有一开始装的血弹，虽然不多，但应付这一下应该够了吧。
楔云猛地向前跨一大步，同时转身将口袋中的血弹二指夹出，用力在自己的掌根按了下去。弹头很快迸射出大量暗红色的血液，与那些液刺交互在一起。
楔云紧接一个后跳，将妮菈抱到胸前，防止她的脑袋撞破玻璃，同时左手五指张开，又收起小指，无名指，大拇指。不顾手中掉落的弹丸，向着自己的方向一抓。
【殷红乱术·线式七·十字血盾】
空中本遵循着物理法则的血液猛地扩散开，形成一张巨大的十字架，十字架的四角微微向内卷曲保护着施术者，虽然没有完全囊括到整个平面，但空气中没有直接接触到血盾的液刺却也被拦截停止。
在乌诺的视角中，他注意到同一平面上有许多细小的“线”拦截住了液刺。
但终究楔云还是晚了一点，几根速度稍快的液刺还是命中了他和怀里的妮菈。
还好，影响不算大，至少没被扎成刺猬。
咣当。
楔云的后背撞碎了玻璃，终于离开了这栋是非之地。
“等等。”楔云像意识到什么一般突然向下望去。
“这是四楼吧？”
“是四楼吧！！！”
牛顿第二定律并不会理会楔云的哀嚎，重力无形的手将二人向地面抓去。
在看到三楼的窗户时，楔云想起自己右手的来自妮菈的血刀。
试试总比摔断腿强！楔云咬着牙在面前撕开了一道空间，掉了进去。
进入亚空间的一瞬间，楔云就停止了坠落，这里面一片虚无，只有无边无际的黑和头顶上的裂缝。这里并不受物理法则的管辖，或者说，这里似乎压根没有规则。
楔云意识到自己可以上下左右地任意行走后，朝着地面的方向走去，又划开一道口子。
安全落地，他赌对了。
但很快，一束束光照在了抱着妮菈的楔云身上，楔云眯着眼看着不远处围成一排的高大机械体们，没有说话。
啪，啪，啪。
三声掌声从机械体们的中间传来，一名身着西装的半个脑袋是金属的男性走了出来，手还保持着鼓掌的姿势。
“很不错嘛，竟然从【机械降神】手中活了下来。”男人笑着说道，楔云无法辨清他是否有敌意，“初次见面，我是灰耀重工专利部的部长，阿尔法。”
“也是妮菈口中的那个上司。”
“不是我们不想去救你们，主要也拿不准对方的强度。”阿尔法一脸赔笑道，“毕竟还只是一个失败的机械降神，没有经过测试。”
“这就是你不管我们死活的理由？”楔云皱眉，结合妮菈和乌诺的说辞，这背后明显有很大的问题，“不说我们，那些一级安保人员你又怎么说？白白让他们赴死？”
“这只是他们该做的。”阿尔法不以为然，“当灰耀重工实现了他们的愿望的时候，他们就做好了为重工献身的准备了。”
楔云就算再如何对对方的说辞不满，但却无法找出任何反驳的语言。阿尔法说的是事实，在这城市里无法撼动的事实。
这也是为什么上城区选择成愿的人数不多的原因。
实现愿望就是一份将自己完全交给这些大公司的卖身契，运气好可以终身无事，运气不好就只能像楼上的几位那样永远地留在了公司里。
“阿尔法！我要你给我一个解释！”人群的头上传来了一声怒吼，乌诺直接撞开了墙体跳了下来，这点高度对于他这样的身材并不算什么高危动作。
阿尔法的人眼中闪过一丝不悦，但很快他又摆出那张假惺惺的笑脸对乌诺说道：“哎呀，这里不适合相谈，我们要不换个地方？你们也可以一起来。”说着他又将头转向了楔云。
在场的两个不属于灰耀重工的人都知道，这并不是什么谈判的邀约，而是一场鸿门宴。
“谈？我觉得没有什么好谈的。”乌诺的左手扶着扭动的右手的手腕，一步一步靠近阿尔法。
“乌诺先生，我希望您停下脚步。”阿尔法不咸不淡地说着，背后的机械体们立刻排出了一把把大枪指向乌诺，“我们也不想失去第一尊机械降神。”
虽然是个失败品。他用几乎没有人听得见的声音喃喃自语着。
“如果我不呢？”乌诺顿了一下，抬手招来了钉在墙壁上和楔云二人身上的那些液刺，一个黑绿色的液球在他手中悬浮着。
“唉。”阿尔法叹了口气，以劝阻的语气说着，“怎么说我们也完成了你的愿望吧。”
虽然过程出了一点偏差。他又喃喃自语着。
“这样皆大欢喜的结局，为什么要搞成这样的场面呢？”
“完成我的愿望？”这个词在乌诺听来是多么刺耳，明明他才是那个受害者，“合同上明明白白写的是以机械体作为载体吧！”
“是啊，确实是机械体啊？”阿尔法耸了耸肩。
你就说有没有吧。他嘀咕着。
“讲了半天没一句重点。”乌诺恼火道，手中的液球化作了一把长枪，一个后撤步后掷向了阿尔法。
当。
乌诺的动作并没有如愿完成，一块厚重的钢条破土而出撞上了他的胸口。强大的冲击力，将他震飞出去数米。
“听着，乌诺小弟。”阿尔法的表情凝重了起来，“你的命是我们灰耀重工给的。死活只是我一念之间的事。”他挥了挥手，地面又钻出数多钢条将乌诺架在空中。
“那又如何！”乌诺咆哮着，机械的红眼仿佛要滴出血，“你们压根就没有完成我的愿望！还和医会那帮疯子同流合污！！”
乌诺之所以选择以机械体的形式重生，一是因为各种意义上机械体的便利，第二就是无论是医会的血肉改造还是白夜实验室的生物基因改造，对于肉体来说都是一场折磨。
就算他已经死了。
但很显然，他并没有逃过这份折磨。从乌诺醒来的那一刻起，他都在感受着自己胸口诡异的搏动，每一个动作牵引时那些肌肉的不适，还有体内流淌的液体。
他不再是一个【人类】，也不能成为一个【机械生命体】。
他是血肉与科技的怪物。
“辰星医会？”阿尔法望向漆黑的天空，思索着什么，“哦，你是说【圣心】吗？跟他们其实没关系。”
乌诺愣住了。没关系？没关系为什么楔云那小子会出现在这里，为什么会用圣心赋予他生命？
看着乌诺迷茫的样子，阿尔法耐心地解释着：“我只是稍微借用了一下圣心而已，你身上的一切都是我们灰耀重工的主意。”
“开发部的妮菈负责制造了你的机械部分，不过我也只是跟她说做一套人类比例的核心配件和外置装甲。很普通的需求，任何一个机械生命体的制造都会经历这么一个过程。”
“然后我们把你的尸体，摘去了除了大脑以外的所有器官和骨骼，顺便在你胸口挖了个大洞。把机械配件和你剩下的肌肉和大脑装在一起，重新导入意识神经系统，但又保留了大脑的生理功能。”
阿尔法轻描淡写地讲述这骇人的过程，如果乌诺还拥有人类的脸的话，现在的脸色一定非常难看。
“最后，封装起来泡进营养液里。”阿尔法眉飞色舞地介绍着自己最新开发的“产品”，“只要有圣心激活你死透的肉体，这一切就完成了！”
“我们要创造神！一个链接人类与机械的神！”
阿尔法高举着双臂，仰头对着天空大喊着。
“但还是出现了差错，我们不了解圣心的力量。”阿尔法的表情又黯淡了下来，“最终只是造就了一个失败品。”
“要是恒日区派人来指导一下就好了。”
“这就是你用我的愿望和身体做实验的理由吗！”乌诺怒吼着。
“不挺好的吗？”阿尔法不以为然地耸了耸肩，“至少比你生前只是个普通人好吧？”
“说起来，圣心的持有者叫楔云是吗？我只是派人潜伏在医会，伪造了一些文件再派给他，没想到他还真来了。”
“放宽心点，你可是为我们灰耀重工做了巨大的贡献呢。”阿尔法笑着对乌诺点了点头。身后的那些机械体像是触发了什么关键词一样，猛地齐声大喊道：
“为了灰耀重工！”
只有一种情绪占据了乌诺的大脑，也许这就是身为【人类】的力量。
他要复仇，杀了这帮把他变成人不人鬼不鬼的怪物的人。
乌诺只感到眼前一红，视角里所有景色都变得灰暗起来，除了眼前的一个个人形轮廓。
乌诺感觉到身边架着自己的这些金属似乎有种熟悉的感觉，就像是，这些东西本该是在他的身体上存在的一样。
随着脑内最后的理性被冲散，乌诺动了，结结实实架着他的那些钢条像是被腐蚀了一般，逐渐变黑，融化，化作一滩滩粘稠的黑色液体。
“还要做最后的挣扎吗？”阿尔法摆出了不耐烦的表情，他不想再继续跟乌诺浪费时间了。
乌诺红色的双眼忽然失去了颜色，取而代之的是深邃的黑。身上那些属于人类肉体的暗红色肌肉之上开始蔓延出一道道绿色的光纹，随着光纹逐渐蔓延全身，乌诺的身体周围有一阵阵蒸气排出。
“呼...”乌诺口中长舒一口气，对于人类的行为是呼气，但对于机械而言，似乎是排气散热。
地面上的黑色液体向着乌诺的身体攀着，那些液体经过的地方不但修复了乌诺身上先前的损伤，似乎还增添了一些护甲。
阿尔法突然意识到了情况的严重性，抬手一挥，一根钢刺从乌诺的胯下破土而出，贯通了他的身体。
但是悬浮在空中的乌诺并没有一直保持着这样的姿势，十几秒后，银白色的钢刺也开始被腐蚀成了黑色的液体。
乌诺就这么倒在了黑色水泊之中。
“我没有给他的开发设置任何专利能力吧？”阿尔法看着眼前的景象陷入沉思，灰耀重工的专利技术虽然数量不多，但没有任何一项可以解释乌诺的所作所为。
难道是圣心？阿尔法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一样，看向了楔云的位置。但那里哪还有什么人，只有一地红色的血迹。
“啧，跑了吗。”阿尔法砸了咂嘴，但比起那两人，眼前的大麻烦还是更重要一点。
............
楔云拖着昏死的妮菈走出了园区的闸口，还好刚才的电量还够拉出一道空间，不然他可不能保证自己是否能活着离开这里。
现在这一切的谜团太多了，怪异的降神，不知情的乌诺和妮菈，以及自己身上这颗用于平日工作的圣心。
他有预感，城市里正在发生些什么，而且这一切将会与他和他周围的人们息息相关。
但现在要做的，只有逃离这里。
天边已经开始微微泛起一丝橙红色的光，巨大的金属碰撞声任断断续续地从园区内传来，响彻天际，似乎连空中的云层都被震散了些许。
赶紧跑，谁知道那个阿尔法会不会马上派人来缉拿他们。楔云从车的侧箱里拿出一副肩带和腰带，将背着的妮菈牢牢捆在自己身上。
他知道自己现在的样子一定很滑稽，但是没办法，楔云的车并没有什么扶手或是靠背。
就在楔云启动发动机时，一根黑色的长柱拔地而起在园区中心，又延伸出数根类似树枝的不规则尖刺，朝着地面刺去。
楔云不禁打了个寒颤，在没有准备下的他本来就连跟乌诺打个平手的把握都没有，之前的战斗只能说得益于对方对自己的新身体并不熟悉，才让他有机可乘。
一声轰鸣声响起，原路返回的摩托车被逐渐升起的太阳映得发红，不知为什么，楔云觉得这样的场景并不太符合他现在落荒而逃的氛围。
好不容易穿过了灰耀重工的钢铁森林，楔云在等红灯的时候回头看了一眼那依然矗立着的黑色大树，晃了晃脑袋。
现在就不要去管那些东西了，现在更重要的是搞清楚手上的圣心和警惕重工后续可能的灭口。
毕竟现在楔云和妮菈二人是一条绳上的蚂蚱，而且妮菈想要回去工作估计也不太现实。随着太阳完全出现在了天空中，楔云的逃亡生活也就此开启。
“噗。”叫喊后的妮菈吐出了一口血，血中似乎还密密麻麻地沾着一些蓝黑色颗粒。
楔云见状，不顾飞来的长枪立刻回头，而正是这一个转头，长枪划过了他的左侧脸颊。
“他过来了，你快走...”右肺被戳穿的妮菈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
楔云用自己脸上的血迹凝成一把小刀，想要斩断那些黑绿色的液刺，但那些粘稠的液体似乎充满韧性，难以以物理的方式破坏。
“这是，金属流体和生物保护剂的混合物，也就是他的‘血’，”妮菈又吐了一口血，沾了楔云一手。
“嗯↓嗯→嗯嗯↓哼↓？”乌诺看了一眼走廊尽头的窗外，似乎隐隐亮着许多红色的光。他装回了不知何时捡回来的下颌，咔哒一声硬生生扣了回去，“外面还有一群人等着我呢。”
“外面？”楔云也向那窗户看去，既然灰耀重工的人都到了，为什么不进来帮忙呢？
就在乌诺即将踏过那破破烂烂的钢门之际，楔云像想到了什么一样，突然喊道：“妮菈！把你的右手卸下来！快！”
说着捧起妮菈喷了自己一手的血液，迅速凝聚成了一把短刀。
“你负责的是空间方面的专利吧。”楔云一边帮着妮菈拆下肩膀上沉重的机械臂，一边问道，“你的外接手臂是靠电池驱动，那你自己的手呢。”
“我的血里有空间振动纳米机。”妮菈虚弱地协助着，很快自己就少了一只手，同时指了指肩膀上的连接头，“外接的电池可以激活我血液里的那些纳米机。”
“还有吗？”楔云试着将妮菈搀扶起来，但只要轻轻一动妮菈就咳出一口血。
妮菈从白大褂的口袋里又拿了两颗电池出来，交到楔云手中：“那些纳米机通过振动找到空间的频率，撕裂我们现在的空间，制造一扇门...”话还没说完，妮菈就昏死了过去。
乌诺没有给他们反应的时间，随便抄起一把安保尸体上的大剑就朝他们挥去。
楔云抓起电池，插在了手上带着蓝黑色星星点点的血短刀中，几道蓝色的电弧盘上了刀刃，很快，红色的血刀泛起阵阵蓝光。
就在巨剑即将砸到妮菈的前一刹那，一道红蓝色的光划过妮菈斜上方的空气，一阵剧烈的振动在空气中扩散开，渐渐地撕裂了一道黑暗深邃的长口。
乌诺想要停手但惯性并不允许，很快巨剑没入了长口中消失不见，而后面的二人毫发无伤。
趁着乌诺顿住的间隙，楔云斩断了钉着妮菈的液刺之中的空间，扎入妮菈体内的针刺在空间开口的一瞬间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不断喷涌着血液的洞口。楔云只能将一部分血液凝固堵住洞口，防止更多的流失，接着在空间裂口合拢的一刹那，扛起失去意识的妮菈向着窗口跑去。
不知窗外是敌是友，但总比呆在这里耗下去强。
乌诺看着手中被空间裂口吞噬了半把的大剑，感觉自己被戏耍了一番，他撑开两臂，收回了先前的液刺，化为大小不一的众多液珠悬浮在空中。
“给我扎死他们！”乌诺怒吼着，右手指着前方，身旁的黑绿色液珠像一颗颗子弹朝着楔云和妮菈打去。
楔云根本没空回头看背后的动静，距离那扇窗只有大概10米的距离了，只需要加快脚步，马上就能出去，但那些液刺的破风声已经越来越近了。
楔云忽然想起了自己沉甸甸的外衣口袋。对了，还有一开始装的血弹，虽然不多，但应付这一下应该够了吧。
楔云猛地向前跨一大步，同时转身将口袋中的血弹二指夹出，用力在自己的掌根按了下去。弹头很快迸射出大量暗红色的血液，与那些液刺交互在一起。
楔云紧接一个后跳，将妮菈抱到胸前，防止她的脑袋撞破玻璃，同时左手五指张开，又收起小指，无名指，大拇指。不顾手中掉落的弹丸，向着自己的方向一抓。
【殷红乱术·线式七·十字血盾】
空中本遵循着物理法则的血液猛地扩散开，形成一张巨大的十字架，十字架的四角微微向内卷曲保护着施术者，虽然没有完全囊括到整个平面，但空气中没有直接接触到血盾的液刺却也被拦截停止。
在乌诺的视角中，他注意到同一平面上有许多细小的“线”拦截住了液刺。
但终究楔云还是晚了一点，几根速度稍快的液刺还是命中了他和怀里的妮菈。
还好，影响不算大，至少没被扎成刺猬。
咣当。
楔云的后背撞碎了玻璃，终于离开了这栋是非之地。
“等等。”楔云像意识到什么一般突然向下望去。
“这是四楼吧？”
“是四楼吧！！！”
牛顿第二定律并不会理会楔云的哀嚎，重力无形的手将二人向地面抓去。
在看到三楼的窗户时，楔云想起自己右手的来自妮菈的血刀。
试试总比摔断腿强！楔云咬着牙在面前撕开了一道空间，掉了进去。
进入亚空间的一瞬间，楔云就停止了坠落，这里面一片虚无，只有无边无际的黑和头顶上的裂缝。这里并不受物理法则的管辖，或者说，这里似乎压根没有规则。
楔云意识到自己可以上下左右地任意行走后，朝着地面的方向走去，又划开一道口子。
安全落地，他赌对了。
但很快，一束束光照在了抱着妮菈的楔云身上，楔云眯着眼看着不远处围成一排的高大机械体们，没有说话。
啪，啪，啪。
三声掌声从机械体们的中间传来，一名身着西装的半个脑袋是金属的男性走了出来，手还保持着鼓掌的姿势。
“很不错嘛，竟然从【机械降神】手中活了下来。”男人笑着说道，楔云无法辨清他是否有敌意，“初次见面，我是灰耀重工专利部的部长，阿尔法。”
“也是妮菈口中的那个上司。”
“不是我们不想去救你们，主要也拿不准对方的强度。”阿尔法一脸赔笑道，“毕竟还只是一个失败的机械降神，没有经过测试。”
“这就是你不管我们死活的理由？”楔云皱眉，结合妮菈和乌诺的说辞，这背后明显有很大的问题，“不说我们，那些一级安保人员你又怎么说？白白让他们赴死？”
“这只是他们该做的。”阿尔法不以为然，“当灰耀重工实现了他们的愿望的时候，他们就做好了为重工献身的准备了。”
楔云就算再如何对对方的说辞不满，但却无法找出任何反驳的语言。阿尔法说的是事实，在这城市里无法撼动的事实。
这也是为什么上城区选择成愿的人数不多的原因。
实现愿望就是一份将自己完全交给这些大公司的卖身契，运气好可以终身无事，运气不好就只能像楼上的几位那样永远地留在了公司里。
“阿尔法！我要你给我一个解释！”人群的头上传来了一声怒吼，乌诺直接撞开了墙体跳了下来，这点高度对于他这样的身材并不算什么高危动作。
阿尔法的人眼中闪过一丝不悦，但很快他又摆出那张假惺惺的笑脸对乌诺说道：“哎呀，这里不适合相谈，我们要不换个地方？你们也可以一起来。”说着他又将头转向了楔云。
在场的两个不属于灰耀重工的人都知道，这并不是什么谈判的邀约，而是一场鸿门宴。
“谈？我觉得没有什么好谈的。”乌诺的左手扶着扭动的右手的手腕，一步一步靠近阿尔法。
“乌诺先生，我希望您停下脚步。”阿尔法不咸不淡地说着，背后的机械体们立刻排出了一把把大枪指向乌诺，“我们也不想失去第一尊机械降神。”
虽然是个失败品。他用几乎没有人听得见的声音喃喃自语着。
“如果我不呢？”乌诺顿了一下，抬手招来了钉在墙壁上和楔云二人身上的那些液刺，一个黑绿色的液球在他手中悬浮着。
“唉。”阿尔法叹了口气，以劝阻的语气说着，“怎么说我们也完成了你的愿望吧。”
虽然过程出了一点偏差。他又喃喃自语着。
“这样皆大欢喜的结局，为什么要搞成这样的场面呢？”
“完成我的愿望？”这个词在乌诺听来是多么刺耳，明明他才是那个受害者，“合同上明明白白写的是以机械体作为载体吧！”
“是啊，确实是机械体啊？”阿尔法耸了耸肩。
你就说有没有吧。他嘀咕着。
“讲了半天没一句重点。”乌诺恼火道，手中的液球化作了一把长枪，一个后撤步后掷向了阿尔法。
当。
乌诺的动作并没有如愿完成，一块厚重的钢条破土而出撞上了他的胸口。强大的冲击力，将他震飞出去数米。
“听着，乌诺小弟。”阿尔法的表情凝重了起来，“你的命是我们灰耀重工给的。死活只是我一念之间的事。”他挥了挥手，地面又钻出数多钢条将乌诺架在空中。
“那又如何！”乌诺咆哮着，机械的红眼仿佛要滴出血，“你们压根就没有完成我的愿望！还和医会那帮疯子同流合污！！”
乌诺之所以选择以机械体的形式重生，一是因为各种意义上机械体的便利，第二就是无论是医会的血肉改造还是白夜实验室的生物基因改造，对于肉体来说都是一场折磨。
就算他已经死了。
但很显然，他并没有逃过这份折磨。从乌诺醒来的那一刻起，他都在感受着自己胸口诡异的搏动，每一个动作牵引时那些肌肉的不适，还有体内流淌的液体。
他不再是一个【人类】，也不能成为一个【机械生命体】。
他是血肉与科技的怪物。
“辰星医会？”阿尔法望向漆黑的天空，思索着什么，“哦，你是说【圣心】吗？跟他们其实没关系。”
乌诺愣住了。没关系？没关系为什么楔云那小子会出现在这里，为什么会用圣心赋予他生命？
看着乌诺迷茫的样子，阿尔法耐心地解释着：“我只是稍微借用了一下圣心而已，你身上的一切都是我们灰耀重工的主意。”
“开发部的妮菈负责制造了你的机械部分，不过我也只是跟她说做一套人类比例的核心配件和外置装甲。很普通的需求，任何一个机械生命体的制造都会经历这么一个过程。”
“然后我们把你的尸体，摘去了除了大脑以外的所有器官和骨骼，顺便在你胸口挖了个大洞。把机械配件和你剩下的肌肉和大脑装在一起，重新导入意识神经系统，但又保留了大脑的生理功能。”
阿尔法轻描淡写地讲述这骇人的过程，如果乌诺还拥有人类的脸的话，现在的脸色一定非常难看。
“最后，封装起来泡进营养液里。”阿尔法眉飞色舞地介绍着自己最新开发的“产品”，“只要有圣心激活你死透的肉体，这一切就完成了！”
“我们要创造神！一个链接人类与机械的神！”
阿尔法高举着双臂，仰头对着天空大喊着。
“但还是出现了差错，我们不了解圣心的力量。”阿尔法的表情又黯淡了下来，“最终只是造就了一个失败品。”
“要是恒日区派人来指导一下就好了。”
“这就是你用我的愿望和身体做实验的理由吗！”乌诺怒吼着。
“不挺好的吗？”阿尔法不以为然地耸了耸肩，“至少比你生前只是个普通人好吧？”
“说起来，圣心的持有者叫楔云是吗？我只是派人潜伏在医会，伪造了一些文件再派给他，没想到他还真来了。”
“放宽心点，你可是为我们灰耀重工做了巨大的贡献呢。”阿尔法笑着对乌诺点了点头。身后的那些机械体像是触发了什么关键词一样，猛地齐声大喊道：
“为了灰耀重工！”
只有一种情绪占据了乌诺的大脑，也许这就是身为【人类】的力量。
他要复仇，杀了这帮把他变成人不人鬼不鬼的怪物的人。
乌诺只感到眼前一红，视角里所有景色都变得灰暗起来，除了眼前的一个个人形轮廓。
乌诺感觉到身边架着自己的这些金属似乎有种熟悉的感觉，就像是，这些东西本该是在他的身体上存在的一样。
随着脑内最后的理性被冲散，乌诺动了，结结实实架着他的那些钢条像是被腐蚀了一般，逐渐变黑，融化，化作一滩滩粘稠的黑色液体。
“还要做最后的挣扎吗？”阿尔法摆出了不耐烦的表情，他不想再继续跟乌诺浪费时间了。
乌诺红色的双眼忽然失去了颜色，取而代之的是深邃的黑。身上那些属于人类肉体的暗红色肌肉之上开始蔓延出一道道绿色的光纹，随着光纹逐渐蔓延全身，乌诺的身体周围有一阵阵蒸气排出。
“呼...”乌诺口中长舒一口气，对于人类的行为是呼气，但对于机械而言，似乎是排气散热。
地面上的黑色液体向着乌诺的身体攀着，那些液体经过的地方不但修复了乌诺身上先前的损伤，似乎还增添了一些护甲。
阿尔法突然意识到了情况的严重性，抬手一挥，一根钢刺从乌诺的胯下破土而出，贯通了他的身体。
但是悬浮在空中的乌诺并没有一直保持着这样的姿势，十几秒后，银白色的钢刺也开始被腐蚀成了黑色的液体。
乌诺就这么倒在了黑色水泊之中。
“我没有给他的开发设置任何专利能力吧？”阿尔法看着眼前的景象陷入沉思，灰耀重工的专利技术虽然数量不多，但没有任何一项可以解释乌诺的所作所为。
难道是圣心？阿尔法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一样，看向了楔云的位置。但那里哪还有什么人，只有一地红色的血迹。
“啧，跑了吗。”阿尔法砸了咂嘴，但比起那两人，眼前的大麻烦还是更重要一点。
............
楔云拖着昏死的妮菈走出了园区的闸口，还好刚才的电量还够拉出一道空间，不然他可不能保证自己是否能活着离开这里。
现在这一切的谜团太多了，怪异的降神，不知情的乌诺和妮菈，以及自己身上这颗用于平日工作的圣心。
他有预感，城市里正在发生些什么，而且这一切将会与他和他周围的人们息息相关。
但现在要做的，只有逃离这里。
天边已经开始微微泛起一丝橙红色的光，巨大的金属碰撞声任断断续续地从园区内传来，响彻天际，似乎连空中的云层都被震散了些许。
赶紧跑，谁知道那个阿尔法会不会马上派人来缉拿他们。楔云从车的侧箱里拿出一副肩带和腰带，将背着的妮菈牢牢捆在自己身上。
他知道自己现在的样子一定很滑稽，但是没办法，楔云的车并没有什么扶手或是靠背。
就在楔云启动发动机时，一根黑色的长柱拔地而起在园区中心，又延伸出数根类似树枝的不规则尖刺，朝着地面刺去。
楔云不禁打了个寒颤，在没有准备下的他本来就连跟乌诺打个平手的把握都没有，之前的战斗只能说得益于对方对自己的新身体并不熟悉，才让他有机可乘。
一声轰鸣声响起，原路返回的摩托车被逐渐升起的太阳映得发红，不知为什么，楔云觉得这样的场景并不太符合他现在落荒而逃的氛围。
好不容易穿过了灰耀重工的钢铁森林，楔云在等红灯的时候回头看了一眼那依然矗立着的黑色大树，晃了晃脑袋。
现在就不要去管那些东西了，现在更重要的是搞清楚手上的圣心和警惕重工后续可能的灭口。
毕竟现在楔云和妮菈二人是一条绳上的蚂蚱，而且妮菈想要回去工作估计也不太现实。随着太阳完全出现在了天空中，楔云的逃亡生活也就此开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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