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多吉日记》之共赴国殇
一个月未入，上次险些葬身于此的地穴，已大变了模样。钟乳石被全部清理干净，洞壁涂抹了钢筋水泥的支护，地上铺设了窄轨铁道，运送工人和施工器械的小火车穿行其间，洞的尽头搭建起了盾构机的组装车间，运来的盾构机零部件已经堆满了车间。
陈署长和蔡白杨带领诺那法师绕过车间，后面是一个小洞口，就是上次刘三他们逃跑时发现的洞口，现在已经人工扩宽，能够弯腰进入。
进了洞内，行走一段后豁然开朗，来到了一个不亚于刚才的大洞，这里没有钟乳石，较前一个洞干燥，洞庭开阔，寂静无声。
吸取上次的教训，大家都静悄悄地前进，陈署长显然是来过，跟着工段长轻车熟路地走在前面，带领大家来到一个侧洞，洞口有几个工人正在用木料加固洞顶，其中就有刘三，他看到蔡白杨来了，神情愉悦，冲他点头示意。
蔡白杨也高兴地向他点点头，工段长让刘三带路，进了洞穴，里面没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刘三摸索了很久，“啪！”地一下打开了灯，诺那法师顿时吓呼起来。
洞里有人！
是一具坐在石头上的干尸。
干尸面色枯槁，木雕一样，头上戴着一个虎皮花纹的帽子，身穿貂皮镶边的藏式毡袍，腰佩藏刀，身旁的墙上斜靠着一把有牦牛角装饰的长枪，均已落满灰尘。唯有左膝处有一处没落尘，露出毡袍原来暗红色的菱形纹理。
“诺那法师，这本日记，原来就是放在他左膝上！”陈署长向他说明。
“好~谢谢！”诺那法师喃喃地说道，他绕着干尸蹒跚着走了半圈，又走回来，来来回回，老泪纵横，不停地说着藏语。
蔡白杨听不懂，但是听到其中有诺那法师所说的名字——“多吉次仁”。
诺那法师停住了步子，从胸口掏出了一个东西，展开，是一副洁白的哈达。
他把哈达轻轻环绕在干尸的脖子上，摇起转经轮，开始朗经。
蔡白杨和刘三看看陈署长，他示意不要去打扰诺那法师。
一会儿，诺那法师停了下来，向着干尸深深地鞠了一躬，然后从衣服里掏出花镜，又从蔡白杨手中接过日记本，竟然毫无畏惧地坐在了干尸的旁边，背靠着石壁，用低沉而厚重的嗓音译读起日记本里的内容。
“这本日记本的主人，叫做多吉次仁，此人是一位藏军中的代本，汉语意思即为“箭弩官”，按照清代官制，应为从五品。”诺那法师娓娓道来。
陈署长、蔡白杨和刘三听呆了，“什么？”藏军军官的干尸？出现在浙江奉化的山洞里？这完全超出了他们的想象，只能默默地等待诺那法师接着说。
……
日记开篇：
藏历铁牛年第十个胜生周——道光二十一年九月廿三
朝廷的遣兵令到达樟木时，听传令官说，内地的战事已经进行了十五个月了，朝廷的军队损失惨重，不得以开始从全国各地调兵驰援。
我是驻守樟木边境第九代本军团的第三代人了，乾隆年间，我的祖父曾经在两广总督——福康安将军的带领之下，六征廓尔喀，将我吐蕃武士的神威，施展给加德满都那帮徒子徒孙们看，廓尔喀怕了，它们俯首称臣，许诺永不侵犯藏境，但是歹人的话不可轻信，自此以后，我的祖父、父亲便一代一代地屯兵樟木，背后是巍峨的喜马拉雅山，前方是繁华的藏南盆地，只要廓尔喀稍有不轨，我第九代本军团即可挥师南下，一天之内取敌酋的首级祭鹰。
我是藏人，藏人便是天朝人，国家受辱，便是我吐蕃武士所孰不可忍之事，当年廓尔喀横扫天竺全境，一样败在我吐蕃武士的铁骑之下，我倒要去会一会，看究竟是什么样的敌人，竟能让朝廷如此难堪？调兵遣将到我们这里？
今日我便报上了名，军团通知我去日喀则集结，我得回家告诉卓玛，让她辛苦一些，照顾好老母亲，等个一年半载，战事平息了我便回来，给她带些内地的首饰做礼物，比如上次集市上做皮毛生意的川人刘掌柜他媳妇凤如戴的那种，卓玛喜欢的不得了，刘掌柜说内地的“宝庆堂”里就有卖的，我此次正好顺路，去找一找看。
……
藏历铁牛年第十四个胜生周——道光二十一年十月初三
这是我平生第一次来到日喀则，果然前藏、后藏是截然不同的天地，跟樟木比，日喀则的天更高更蓝，地也更为广阔，只是空气有些稀薄，刘掌柜曾说日喀则还好，汉人若是到了拉萨以北的高地，多会生出疾病，那里的空气更为稀薄，轻则会头晕恶心，重则咳血而亡，只有藏人方能适应，说来惭愧，我这个藏人竟然也有了反应，每日昏昏沉沉，不过还好，并不耽误行军，我们要在20天内急行军至川藏边界处的昌都，再从那里到汉地境内的攀枝花，因为从那里起，当曲河已经不似在藏域那般汹涌野蛮，可以行船了，真是入乡随俗，当曲河到了汉地，竟然也温婉起来，还取了一个汉地的名字，叫做“长江”，就仿佛是我的卓玛变成了刘掌柜的媳妇凤如，走起路来慢悠悠的，说句话都会脸红，想想都觉得神奇！
我在同行的部队中结识了几位朋友，来自日喀则的登巴、那曲的拱嘎和来自林芝的次仁扎西，他们的家乡都是藏北高原，性格都很豪迈，我喜欢这样的汉子，好打交道！
朝廷的战事又吃紧了，多地失守，听说敌人是从海上而来，我在想，为何不能沿着海边分兵两路？迂回包抄敌人的老巢？朝廷不可能想不出这个招，莫非是因为海很大？包抄的话会延误战机？我从未见过海，但是行军路过了日喀则的佩枯错海子，听登巴说，大海要比佩枯错海子还大很多，青藏高原我至今都未走遍，也不知和大海比起来，那个更大？
……
藏历铁牛年第十八个胜生周——道光二十一年十二月三十
今日抵达昌都，翻越折多山，便跨入了汉地，想想都很激动，我多吉次仁第一次来到了汉地，刘掌柜说四川美女很多，我要来看一看，还能有比我的卓玛还美的女人吗？另外刘掌柜说，这里美食也很多，我也很有兴趣，卓玛的厨艺实在一般，不过美女都似这般，整日里就知道梳妆打扮，她能把饭做熟已经不错了，毕竟美食和美女，两者不可得兼，既然到了这里，我可要好好品尝一番汉地美食，刘掌柜的媳妇凤如做的担担面很不错，只是用青稞面做的，泡不开，太硬，她说若是用汉地产的白面做，做起来会更可口，我定要尝尝。
行军统领说等我们到达汶川之后，就要与当地藏族土司阿木穰率领大、小金川屯兵400人会师，一齐被编入四川绿林营参将王国英部，一同前往攀枝花坐船，顺江南下，到长江的尽头去，战场就在那里，我已迫不及待了，走了这么久，我只怕我蛮霸的血气被这汉地的温柔所侵染，还是快些到战场的好，我究竟要看一看，这帮强盗长什么样子，竟然能如此凶残无耻？统领说他们是因为与我天朝做生意总赔钱，恼羞成怒，竟使了阴招，向天朝偷运鸦片倾销，妄图毒害百姓，将他们变为行尸走肉，为他们所随意差遣。鸦片我在藏地就见过，那不是什么好东西，抽上瘾的人，行销骨瘦，骷髅一般，如此这般说，这帮人确实不是什么好东西！
既然不是东西，就不要怪我多吉次仁的藏刀不快了，你们不配！我们吐蕃武士磨刀从不用砂石，只用敌人的头颅骨，砍多了，便快了！
陈署长和蔡白杨带领诺那法师绕过车间，后面是一个小洞口，就是上次刘三他们逃跑时发现的洞口，现在已经人工扩宽，能够弯腰进入。
进了洞内，行走一段后豁然开朗，来到了一个不亚于刚才的大洞，这里没有钟乳石，较前一个洞干燥，洞庭开阔，寂静无声。
吸取上次的教训，大家都静悄悄地前进，陈署长显然是来过，跟着工段长轻车熟路地走在前面，带领大家来到一个侧洞，洞口有几个工人正在用木料加固洞顶，其中就有刘三，他看到蔡白杨来了，神情愉悦，冲他点头示意。
蔡白杨也高兴地向他点点头，工段长让刘三带路，进了洞穴，里面没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刘三摸索了很久，“啪！”地一下打开了灯，诺那法师顿时吓呼起来。
洞里有人！
是一具坐在石头上的干尸。
干尸面色枯槁，木雕一样，头上戴着一个虎皮花纹的帽子，身穿貂皮镶边的藏式毡袍，腰佩藏刀，身旁的墙上斜靠着一把有牦牛角装饰的长枪，均已落满灰尘。唯有左膝处有一处没落尘，露出毡袍原来暗红色的菱形纹理。
“诺那法师，这本日记，原来就是放在他左膝上！”陈署长向他说明。
“好~谢谢！”诺那法师喃喃地说道，他绕着干尸蹒跚着走了半圈，又走回来，来来回回，老泪纵横，不停地说着藏语。
蔡白杨听不懂，但是听到其中有诺那法师所说的名字——“多吉次仁”。
诺那法师停住了步子，从胸口掏出了一个东西，展开，是一副洁白的哈达。
他把哈达轻轻环绕在干尸的脖子上，摇起转经轮，开始朗经。
蔡白杨和刘三看看陈署长，他示意不要去打扰诺那法师。
一会儿，诺那法师停了下来，向着干尸深深地鞠了一躬，然后从衣服里掏出花镜，又从蔡白杨手中接过日记本，竟然毫无畏惧地坐在了干尸的旁边，背靠着石壁，用低沉而厚重的嗓音译读起日记本里的内容。
“这本日记本的主人，叫做多吉次仁，此人是一位藏军中的代本，汉语意思即为“箭弩官”，按照清代官制，应为从五品。”诺那法师娓娓道来。
陈署长、蔡白杨和刘三听呆了，“什么？”藏军军官的干尸？出现在浙江奉化的山洞里？这完全超出了他们的想象，只能默默地等待诺那法师接着说。
……
日记开篇：
藏历铁牛年第十个胜生周——道光二十一年九月廿三
朝廷的遣兵令到达樟木时，听传令官说，内地的战事已经进行了十五个月了，朝廷的军队损失惨重，不得以开始从全国各地调兵驰援。
我是驻守樟木边境第九代本军团的第三代人了，乾隆年间，我的祖父曾经在两广总督——福康安将军的带领之下，六征廓尔喀，将我吐蕃武士的神威，施展给加德满都那帮徒子徒孙们看，廓尔喀怕了，它们俯首称臣，许诺永不侵犯藏境，但是歹人的话不可轻信，自此以后，我的祖父、父亲便一代一代地屯兵樟木，背后是巍峨的喜马拉雅山，前方是繁华的藏南盆地，只要廓尔喀稍有不轨，我第九代本军团即可挥师南下，一天之内取敌酋的首级祭鹰。
我是藏人，藏人便是天朝人，国家受辱，便是我吐蕃武士所孰不可忍之事，当年廓尔喀横扫天竺全境，一样败在我吐蕃武士的铁骑之下，我倒要去会一会，看究竟是什么样的敌人，竟能让朝廷如此难堪？调兵遣将到我们这里？
今日我便报上了名，军团通知我去日喀则集结，我得回家告诉卓玛，让她辛苦一些，照顾好老母亲，等个一年半载，战事平息了我便回来，给她带些内地的首饰做礼物，比如上次集市上做皮毛生意的川人刘掌柜他媳妇凤如戴的那种，卓玛喜欢的不得了，刘掌柜说内地的“宝庆堂”里就有卖的，我此次正好顺路，去找一找看。
……
藏历铁牛年第十四个胜生周——道光二十一年十月初三
这是我平生第一次来到日喀则，果然前藏、后藏是截然不同的天地，跟樟木比，日喀则的天更高更蓝，地也更为广阔，只是空气有些稀薄，刘掌柜曾说日喀则还好，汉人若是到了拉萨以北的高地，多会生出疾病，那里的空气更为稀薄，轻则会头晕恶心，重则咳血而亡，只有藏人方能适应，说来惭愧，我这个藏人竟然也有了反应，每日昏昏沉沉，不过还好，并不耽误行军，我们要在20天内急行军至川藏边界处的昌都，再从那里到汉地境内的攀枝花，因为从那里起，当曲河已经不似在藏域那般汹涌野蛮，可以行船了，真是入乡随俗，当曲河到了汉地，竟然也温婉起来，还取了一个汉地的名字，叫做“长江”，就仿佛是我的卓玛变成了刘掌柜的媳妇凤如，走起路来慢悠悠的，说句话都会脸红，想想都觉得神奇！
我在同行的部队中结识了几位朋友，来自日喀则的登巴、那曲的拱嘎和来自林芝的次仁扎西，他们的家乡都是藏北高原，性格都很豪迈，我喜欢这样的汉子，好打交道！
朝廷的战事又吃紧了，多地失守，听说敌人是从海上而来，我在想，为何不能沿着海边分兵两路？迂回包抄敌人的老巢？朝廷不可能想不出这个招，莫非是因为海很大？包抄的话会延误战机？我从未见过海，但是行军路过了日喀则的佩枯错海子，听登巴说，大海要比佩枯错海子还大很多，青藏高原我至今都未走遍，也不知和大海比起来，那个更大？
……
藏历铁牛年第十八个胜生周——道光二十一年十二月三十
今日抵达昌都，翻越折多山，便跨入了汉地，想想都很激动，我多吉次仁第一次来到了汉地，刘掌柜说四川美女很多，我要来看一看，还能有比我的卓玛还美的女人吗？另外刘掌柜说，这里美食也很多，我也很有兴趣，卓玛的厨艺实在一般，不过美女都似这般，整日里就知道梳妆打扮，她能把饭做熟已经不错了，毕竟美食和美女，两者不可得兼，既然到了这里，我可要好好品尝一番汉地美食，刘掌柜的媳妇凤如做的担担面很不错，只是用青稞面做的，泡不开，太硬，她说若是用汉地产的白面做，做起来会更可口，我定要尝尝。
行军统领说等我们到达汶川之后，就要与当地藏族土司阿木穰率领大、小金川屯兵400人会师，一齐被编入四川绿林营参将王国英部，一同前往攀枝花坐船，顺江南下，到长江的尽头去，战场就在那里，我已迫不及待了，走了这么久，我只怕我蛮霸的血气被这汉地的温柔所侵染，还是快些到战场的好，我究竟要看一看，这帮强盗长什么样子，竟然能如此凶残无耻？统领说他们是因为与我天朝做生意总赔钱，恼羞成怒，竟使了阴招，向天朝偷运鸦片倾销，妄图毒害百姓，将他们变为行尸走肉，为他们所随意差遣。鸦片我在藏地就见过，那不是什么好东西，抽上瘾的人，行销骨瘦，骷髅一般，如此这般说，这帮人确实不是什么好东西！
既然不是东西，就不要怪我多吉次仁的藏刀不快了，你们不配！我们吐蕃武士磨刀从不用砂石，只用敌人的头颅骨，砍多了，便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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