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读小说 » 历史军事 » 民国一号线 » 第三十八章 《多吉日记》之长江行记

第三十八章 《多吉日记》之长江行记

    藏历铁牛年第廿三个胜生周——道光二十二年元月一日

    前天过了藏历年,今日又是汉地的新年,我们来到了攀枝花,它是长江边上的一个小坝头,人口并不多,藏地大军的到来,才让小坝头热闹起来,当地人听说我们是去前线驰援,便筹集东西前来劳军,我第一次尝了饺子,这东西真好吃!只是做法太过于麻烦,我的卓玛根本不可能学会的,我记下了做法,将汉地的白面碾成片,再包裹上肉馅,下锅水煮,点三遍水即可,等我回去,一定做给卓玛尝尝,我堂堂的从五品代本给她包饺子吃,看她会不会脸红?

    汉地的新年真热闹!张灯结彩,门楣上要贴上红纸帖子,写上些吉祥话,还要放鞭炮!气氛弄的很热闹,我和登巴、拱嘎和次仁扎西一起到酒肆里吃酒,汉地的酒水真醉人,但汉地的牛肉又太嫩,那有丁点牛肉的样子?跟豆腐似的,没有嚼头。我们喝的酩酊大醉,一路喝着歌回了军营,拱嘎说他想家了,汉地真大,统领说这儿离海边还有几千里地,行船也要好几个月,我有点担心,也不知海边的官兵能不能撑到我们过去?希望他们顶的住,我们过去,他们就有救了,吐蕃汉子以一当十,当会完胜!加油顶住!汉地的弟兄们,我们明日就坐船启程啦!

    ……

    藏历铁牛年第廿四个胜生周——道光二十二年正月腊八

    船行了一周时间,我方才适应过来,想想上船的前三日,天天吐到头痛,吃什么最后都喂给了长江里的鱼鳖,还好已经熬过来了,我多吉次仁也是做过大船的人啦!船上的生活很无聊,大家都给自己找些事情做,拱嘎给家里写信,每日都写,他有个在大昭寺学经的大哥,他很羡慕他,我们也是很羡慕,在大昭寺学过经,出来就是仁波切(藏语:活佛)了,无奈拱嘎小时候顽劣,不是学习的料。

    登巴家是藏北高地上的牧民,家里养了很多牦牛,他天天出神地看着岸边饮水的牛群,计划将来到汉地购牛,回家改良品种,我说汉地的牛肉太嫩,不好吃,他说我不懂,我确实不懂,没有嚼头,如何能有人买?唉……跟他说不通。

    次仁扎西停驻宜宾时下船买了一本《说文解字》,跟着船工学起汉语来,这小子是个语言天才,没几天竟然磕磕巴巴读起书来,还跟船工用汉语聊天,我看他将来回去,不如别当兵了,去大昭寺找拱嘎的大哥,让他引荐去学译经好了,他却不情愿,他说他家世代都是代本,自从乾隆五十七年下旨成立了藏军以来,他家就一直行伍,世袭罔替,他爷爷死在廓尔喀,爸爸战死在锡金,家里一门忠烈,他说自己若是不从军了,无颜面对祖宗,他说他的宿命,必定是为国尽忠,马革裹尸。

    我仍在研究食谱,停驻泸州时,我买了本食谱书来,才知道汉地美食竟然分了八大菜系之多,我又买了份地图,得知船行的途中,将要路过川、湘、徽、苏、浙五个菜系的原产地,别的不说,这五个菜系一定要研究好,将来回樟木,计划开个饭馆,反正现在廓尔喀国势日衰,远方的天竺国听说也被什么英人给占了,勾不成威胁,屯兵无事可做,镇上又没什么像样的饭馆,只有几个天竺阿三在卖什么手抓饭,佐料味太重,吃起来腻歪的很!我一边当兵赚军饷,一边在家门口开个饭馆搞搞副业也挺好,卓玛又那么美,在前台给我招呼生意,我练好厨艺,夫妻同心,说不定会赚到大钱,成为樟木镇上数一数二的有钱人。这种事儿,想想都美的很!

    ……

    藏历铁牛年第廿五个胜生周——道光二十二年正月十五

    船行至重庆,与大军会师,西部诸省的援军,都在此集结,我们组成了船队,浩浩荡荡编队前行,次仁扎西这小子到处联谊,找人练口语,通过他才知道,竟然来了那么多的队伍,有西域派来的回鹘骑兵,穿着白袍,头戴着名叫塔什干花帽的方帽子,佩着银月弯刀,高目深鼻,甚是威武,若不是语言不通,真想与他们较量一下。

    蒙古从巴音郭楞盟派来了土尔扈特部的武士,个个膀大腰圆,听说他们报名都很踊跃,是因为当年他们游牧到了国外,被外人欺负惨了,乾隆爷恩泽广庇,接他们归国,又妥善安置,他们部族才得以复兴,此次过来,为的是报恩,看看他们的块头,我觉得……还是让他们直接跟渡海而来的敌人较量的好。

    还有苗人的短刀队,听说在云南都是骑象的,但是大象运不上船,只能骑马,看着个个瘦小,但都灵活机敏,短刀练的神出鬼没,又都长的黑,若派他们去夜袭,绝对没问题。

    船行至荆州,有僧众上船来,他们人不多,所以趁我们的船同行,汉地的僧众,个个细皮嫩肉,说话细声细语,不仔细看还以为是尼姑,衣服也穿的素气,袈裟僧袍都是灰色的葛布制成,我本想着他们能有什么本事上战场?次仁扎西告诉我,他们都是少林武僧,从中原南下,要去海边为国尽忠,还说他们看似柔弱,实际上个个武艺高强,取敌酋首级不过似探囊取物,我实在是不相信,前一日,发饭食时,我故意撞翻了一个少林僧人的汤碗,想引他与我较量一番,结果被他们中的一位老和尚制止,我看那个年轻僧人很生气,走到船头时,为了发泄,一脚踢断了铁锚上手臂粗的链环,这时我才信啦!但是这个年轻僧人旋即又遭老和尚训斥,并罚他顶两日的香炉不准吃饭,此后他看我的眼神里充满了杀意,吓的我一直不敢去给他道歉,不知该如何是好,实在头大。

    离开樟木已经三个月了,我很想我的卓玛,也不知她在家想我不想,一定是想,过去常与她说要试试异地恋,以为能小别胜新婚,可这一别就是三个月,才知异地恋竟然如此苦涩?汉地的酒都不香了,每夜坐在船首看月亮,不知卓玛是否也在看月亮,与她共赏同一轮明月,这是我现在唯一能和她一起做的事情。

    ……

    藏历铁牛年第廿六个胜生周——道光二十二年正月廿一

    船行至武昌,下船补给,休整了数日,下船后,才听说前线的形势更加严重了,武昌城里的郎中都被集结,用于收治前线下来的伤员,伤员们都伤的很重,多是枪伤,听说敌人正是占领天竺国的英人,他们船很快,跑的满世界都是,船上装有打的超远的火炮,兵士配有不怕水浸的燧发枪,威力极大,朝廷的军队据说受到了重创,浙江总兵葛云飞、水师提督关天培、江南提督陈化成等朝廷大员都阵亡了,武昌城里人人自危,生怕英寇顺江而来,沿江作乱。

    蒙古土尔扈特部的武士们听说朝廷的钦差大臣、两江总督——蒙古族的裕谦大人已在定海为国捐躯,号哭不止,在长江边为大人祭酒,唱起了蒙古族的挽歌,直听的众人垂泪,万马齐喑,我们虽然语言不通,但人间的悲喜是听的懂的,大家一起在江边为阵亡的将士默哀,次仁扎西买来一只鸡,歃血为盟,发誓定要为殉难的将士们复仇!

    我看见那个年轻的少林僧人一拳锤碎了江边的青石条,眼里的杀气更浓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