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望眼欲穿
满月这天，小三娃早晨洗了屁股，吃了奶，躺回床上没有再睡。
他估计今日家里会来客。这是经验之谈。
虽然娘亲念叨过林家从来没有给孩子办满月酒的习惯。但是，外公外婆呢？舅舅舅妈他们呢？
就算他出生以后没人去府城报喜，但父母始终都是牵挂女儿的。谁管亲家办不办满月酒。又有没有人来报喜。
外婆家既然知道娘亲怀孕，肯定会计算她何时生。估摸着时间也就会来看看女儿和外孙。
前世，他是个女儿身，而且上有二个姐姐，下有四个妹妹。他是老三。
他妈妈生了七个仙女，虽然在村里听了不少闲话，伤了许多心，但也并不影响她深爱自己的骨肉，一直为女儿们操心。
女儿们大了出嫁以后，还是年年开春就开始养下许多小鸡仔，一年养几批，此时就基本上是养给女儿女婿外孙们吃了的。
个个女儿生孩子，三朝、满月，他妈妈可不管亲家会怎么样。
她必须是拎着小衣服，让父亲挑着鸡和鸡蛋、猪油、米酒、红糖这些上门庆贺。
他们一家九口，土地承包前，年少的时候日子特苦。冬天，七姐妹挤一张床上睡，是为了取暖。
而且那会儿五六十年代，封建思想还比较严重，被许多人讲究。
幸在父母亲都好强。一直咬牙苦撑。哪个亲戚来说用儿子换个女儿回家养，父母亲都打了出去。
那时的日子真的过得非常非常艰难，过年都没有一顿好饭吃。
他到十五岁之前，没有穿过一件没打三个以上补丁的衣服。
现在他回想起来都感觉有些苦涩，但精神上还算是不错。
一直等到了八十年代才一切都好了起来。那以后就是幸福。
艰难困苦中有生机勃勃的希望、前程，那就是幸福。
八零年开始，前前后后六个出嫁了的姐姐妹妹，日子过得都很幸福。当然，他没有出嫁，也幸福。
他从小的理想就是当父母的儿子，给父母姐妹们撑腰。
他这么想，大概姐妹们也是这么想的。她们七姐妹，个个都是能当男人使的能人。
都是上山可砍柴打猎，下河可撑船网鱼，栽秧打谷，读书学艺，不说个个是百业师，起码人人会三门手艺以上。
父母会的手艺她们都传承下来并发扬光大，连五个舅舅的手艺也都挑着学到手。
她们七姐妹那时在十里八乡都是名人，从众人口中的七个丫头变成了七个能干的仙女，都是有儿子的人家争相上门来求娶。
那会儿流行适婚，大概二十岁到了法定结婚年龄就结婚。
可大姐和二姐二个都愣是拖到了差不多满三十岁，五妹都初中毕业了，七妹也已经能给家人做饭了才安心出嫁。
他前世是读书时不能也无心找男朋友，工作时没空找男朋友，等到有空有心找时已经三十多了。
相亲两次，人男方嫌弃她年龄大，她嫌弃人男方要啥没啥。一直高不成低不就，最后变成了“齐天大圣(剩)”。
快五十岁时与姐妹们聊起来过往，她心中最不平的就是没有吃到过母亲给女儿们置办的月子餐。
唉，她好在已经送了父母老才走的，不然，真是死都不甘愿。
她突然走了，只是希望姐妹们不要太过伤心。还有，希望姐妹们能够继承到她留下的财产。
如今转世，还带着记忆，她变成了他，在这明显是在民国之前的时代，他的确应该庆幸。
林妈妈见儿子半天没动静，以为他又睡着了，蹑手蹑脚过来看一眼，见小人儿像是在沉思的样子。
心里感觉很怪异，忍不住出声问道：“小三娃，你想啥子哦？”
小三娃听见娘亲的声音，所有的思绪都立时跑开了。眼睛弯起，对她灿然一笑。
林妈妈见到小儿子的可爱笑容，刚才心里升起的那种怪异感也跑得无影无踪。
“你自己玩啊！娘已经做了个满月，今日开始要做家务。”
林妈妈为小儿子掖掖被角，正正头上的老虎帽。转身出去，一会儿拎着冒热气的抹布进来。
边擦家具灰尘边絮叨：“今日你大伯娘的娘家有事，娶侄儿媳妇进门。她不能来照顾咱娘俩。
你奶奶说来帮手，但她年纪大了，娘不放心她转着做家务，怕她摔跤。让她也去亲家那吃喜酒。”
虽然这个月的天气很不好，阴雨连绵的，但林妈妈也还是猜测(渴望)娘家来个亲人探望，所以赶着收拾干净家里。
反正，她已经满月了，干些轻巧的家务活也不碍事的。
小三娃与林妈妈都在等外婆家的亲人来作客。可是等啊等，天擦黑了也没有等到人。
林妈妈简单的煮了碗鸡蛋面当做晚饭，给自己和小儿子都洗了一个滚烫的药水澡。
当她暖暖和和地卧在床上给儿子喂奶时，听到远远的隐隐约约有车轱辘声传来，立即全神贯注、侧耳倾听…
小三娃见娘亲如此模样，停下了吃奶，先警惕，后放松，跟着侧耳倾听。
几分钟过后，林妈妈已确定了那不是娘家的马车轱辘声。有些失望，拍拍小儿子的襁褓哄道：
“小三快吃，吃饱了就乖乖的睡觉。娘今日有些累。半夜可能醒不来喂你。”几个月没有做家务，骨头耍懒了。
她的眼睛看向外墙，听着越来越近的吱吱嘎嘎声，“是你爷奶和大伯、伯娘他们回来了。”
果然，没一会儿，大伯娘就走到窗外来问话：“他三婶，你们娘俩今日怎么样？吃夜饭了吗？”
林妈妈放下已经吃饱的儿子，下床去推开点窗板回话：“吃了。大嫂，你要进来坐会儿不？小三娃刚才在吃奶。”
“吃了就好。我不进来了。天又下起了小雨，身上湿。我明日一早过来给小三和你熬药水澡。”
林妈妈想着，今天虽洗了，但明日多洗一个药水澡也好。
反正，山上采集的草药家里还有，又不费钱。只是多费些力气工夫而已。
“好！那大嫂你们都快回屋去洗洗休息。今日一天肯定都累。”
大伯娘：“是得洗洗。”好在家里烧的煤炭，大锅里一天到晚都有热水。
林奶奶揭起了马车的帘子一角，远远嘱咐一句：“你们娘俩早些睡。天寒。”别熬着等。
这个月的天气都不好，总是下雨，路烂，亲家肯定是来不成的。
不然，我也不会让你整理年礼让你大伯给捎去。
“嗯。”林妈妈点头，侧着身子目送公公婆婆大伯大嫂进了他们那边的院子。
她又看一眼外面，方才放下窗板，气恼地轻骂了一句：“这鬼天气！”都不让人好好走人户的。
又回想着大嫂那有些脏污的衣襟，喃喃自语：“这女子嫁的近了也是有好有不好。
娘家侄儿娶媳妇进门，亲姑姑回娘家去还得帮着张罗。切菜、洗碗，擦桌子，招呼客人什么的。又累人又繁琐。”
小三娃听着林妈妈小小声的嘀咕，估计亲娘是个在娘家很受宠爱的娇娇女。
不然，怎么会嫌弃办喜事繁琐的？又还能将二个儿子丢回娘家。
只有在娘家受父母兄弟宠爱的姑娘才能将娘家当成自己家。
前世，他的姐妹们就是如此，生下孩子基本上是丢在娘家长到能读书的时候。
二姐还是在娘家坐的月子。婴幼儿，大家帮忙带，人手多，又热闹又不会累人。
小三娃想着前世的姐姐妹妹外甥们，昏昏欲睡时，仿佛听见娘亲下床踩在了踏板上的声音。
又恍惚听见了她开中堂门的声音，出去开了小院门，跟着她的跑步声响了起来，那是去开大院子的大门。
这是…
小三娃一下子惊醒过来，睁开眼睛透过纱帐看向外面，屋子里已经点亮了二盏油灯。
心里寻思：娘亲这么激动，肯定是外婆家的亲人们来了啊！那二个哥哥也回来了吗？
他渴望见哥哥们的面，不论亲哥还是堂哥。可是，堂哥们都禀持着礼仪，不进娘的产房。
很快，小三娃也听到了清晰的车轱辘声。仔细分辨，这响声与爷奶家的马车声也没什么不同。
娘亲怎么分辨的呢？
他估计今日家里会来客。这是经验之谈。
虽然娘亲念叨过林家从来没有给孩子办满月酒的习惯。但是，外公外婆呢？舅舅舅妈他们呢？
就算他出生以后没人去府城报喜，但父母始终都是牵挂女儿的。谁管亲家办不办满月酒。又有没有人来报喜。
外婆家既然知道娘亲怀孕，肯定会计算她何时生。估摸着时间也就会来看看女儿和外孙。
前世，他是个女儿身，而且上有二个姐姐，下有四个妹妹。他是老三。
他妈妈生了七个仙女，虽然在村里听了不少闲话，伤了许多心，但也并不影响她深爱自己的骨肉，一直为女儿们操心。
女儿们大了出嫁以后，还是年年开春就开始养下许多小鸡仔，一年养几批，此时就基本上是养给女儿女婿外孙们吃了的。
个个女儿生孩子，三朝、满月，他妈妈可不管亲家会怎么样。
她必须是拎着小衣服，让父亲挑着鸡和鸡蛋、猪油、米酒、红糖这些上门庆贺。
他们一家九口，土地承包前，年少的时候日子特苦。冬天，七姐妹挤一张床上睡，是为了取暖。
而且那会儿五六十年代，封建思想还比较严重，被许多人讲究。
幸在父母亲都好强。一直咬牙苦撑。哪个亲戚来说用儿子换个女儿回家养，父母亲都打了出去。
那时的日子真的过得非常非常艰难，过年都没有一顿好饭吃。
他到十五岁之前，没有穿过一件没打三个以上补丁的衣服。
现在他回想起来都感觉有些苦涩，但精神上还算是不错。
一直等到了八十年代才一切都好了起来。那以后就是幸福。
艰难困苦中有生机勃勃的希望、前程，那就是幸福。
八零年开始，前前后后六个出嫁了的姐姐妹妹，日子过得都很幸福。当然，他没有出嫁，也幸福。
他从小的理想就是当父母的儿子，给父母姐妹们撑腰。
他这么想，大概姐妹们也是这么想的。她们七姐妹，个个都是能当男人使的能人。
都是上山可砍柴打猎，下河可撑船网鱼，栽秧打谷，读书学艺，不说个个是百业师，起码人人会三门手艺以上。
父母会的手艺她们都传承下来并发扬光大，连五个舅舅的手艺也都挑着学到手。
她们七姐妹那时在十里八乡都是名人，从众人口中的七个丫头变成了七个能干的仙女，都是有儿子的人家争相上门来求娶。
那会儿流行适婚，大概二十岁到了法定结婚年龄就结婚。
可大姐和二姐二个都愣是拖到了差不多满三十岁，五妹都初中毕业了，七妹也已经能给家人做饭了才安心出嫁。
他前世是读书时不能也无心找男朋友，工作时没空找男朋友，等到有空有心找时已经三十多了。
相亲两次，人男方嫌弃她年龄大，她嫌弃人男方要啥没啥。一直高不成低不就，最后变成了“齐天大圣(剩)”。
快五十岁时与姐妹们聊起来过往，她心中最不平的就是没有吃到过母亲给女儿们置办的月子餐。
唉，她好在已经送了父母老才走的，不然，真是死都不甘愿。
她突然走了，只是希望姐妹们不要太过伤心。还有，希望姐妹们能够继承到她留下的财产。
如今转世，还带着记忆，她变成了他，在这明显是在民国之前的时代，他的确应该庆幸。
林妈妈见儿子半天没动静，以为他又睡着了，蹑手蹑脚过来看一眼，见小人儿像是在沉思的样子。
心里感觉很怪异，忍不住出声问道：“小三娃，你想啥子哦？”
小三娃听见娘亲的声音，所有的思绪都立时跑开了。眼睛弯起，对她灿然一笑。
林妈妈见到小儿子的可爱笑容，刚才心里升起的那种怪异感也跑得无影无踪。
“你自己玩啊！娘已经做了个满月，今日开始要做家务。”
林妈妈为小儿子掖掖被角，正正头上的老虎帽。转身出去，一会儿拎着冒热气的抹布进来。
边擦家具灰尘边絮叨：“今日你大伯娘的娘家有事，娶侄儿媳妇进门。她不能来照顾咱娘俩。
你奶奶说来帮手，但她年纪大了，娘不放心她转着做家务，怕她摔跤。让她也去亲家那吃喜酒。”
虽然这个月的天气很不好，阴雨连绵的，但林妈妈也还是猜测(渴望)娘家来个亲人探望，所以赶着收拾干净家里。
反正，她已经满月了，干些轻巧的家务活也不碍事的。
小三娃与林妈妈都在等外婆家的亲人来作客。可是等啊等，天擦黑了也没有等到人。
林妈妈简单的煮了碗鸡蛋面当做晚饭，给自己和小儿子都洗了一个滚烫的药水澡。
当她暖暖和和地卧在床上给儿子喂奶时，听到远远的隐隐约约有车轱辘声传来，立即全神贯注、侧耳倾听…
小三娃见娘亲如此模样，停下了吃奶，先警惕，后放松，跟着侧耳倾听。
几分钟过后，林妈妈已确定了那不是娘家的马车轱辘声。有些失望，拍拍小儿子的襁褓哄道：
“小三快吃，吃饱了就乖乖的睡觉。娘今日有些累。半夜可能醒不来喂你。”几个月没有做家务，骨头耍懒了。
她的眼睛看向外墙，听着越来越近的吱吱嘎嘎声，“是你爷奶和大伯、伯娘他们回来了。”
果然，没一会儿，大伯娘就走到窗外来问话：“他三婶，你们娘俩今日怎么样？吃夜饭了吗？”
林妈妈放下已经吃饱的儿子，下床去推开点窗板回话：“吃了。大嫂，你要进来坐会儿不？小三娃刚才在吃奶。”
“吃了就好。我不进来了。天又下起了小雨，身上湿。我明日一早过来给小三和你熬药水澡。”
林妈妈想着，今天虽洗了，但明日多洗一个药水澡也好。
反正，山上采集的草药家里还有，又不费钱。只是多费些力气工夫而已。
“好！那大嫂你们都快回屋去洗洗休息。今日一天肯定都累。”
大伯娘：“是得洗洗。”好在家里烧的煤炭，大锅里一天到晚都有热水。
林奶奶揭起了马车的帘子一角，远远嘱咐一句：“你们娘俩早些睡。天寒。”别熬着等。
这个月的天气都不好，总是下雨，路烂，亲家肯定是来不成的。
不然，我也不会让你整理年礼让你大伯给捎去。
“嗯。”林妈妈点头，侧着身子目送公公婆婆大伯大嫂进了他们那边的院子。
她又看一眼外面，方才放下窗板，气恼地轻骂了一句：“这鬼天气！”都不让人好好走人户的。
又回想着大嫂那有些脏污的衣襟，喃喃自语：“这女子嫁的近了也是有好有不好。
娘家侄儿娶媳妇进门，亲姑姑回娘家去还得帮着张罗。切菜、洗碗，擦桌子，招呼客人什么的。又累人又繁琐。”
小三娃听着林妈妈小小声的嘀咕，估计亲娘是个在娘家很受宠爱的娇娇女。
不然，怎么会嫌弃办喜事繁琐的？又还能将二个儿子丢回娘家。
只有在娘家受父母兄弟宠爱的姑娘才能将娘家当成自己家。
前世，他的姐妹们就是如此，生下孩子基本上是丢在娘家长到能读书的时候。
二姐还是在娘家坐的月子。婴幼儿，大家帮忙带，人手多，又热闹又不会累人。
小三娃想着前世的姐姐妹妹外甥们，昏昏欲睡时，仿佛听见娘亲下床踩在了踏板上的声音。
又恍惚听见了她开中堂门的声音，出去开了小院门，跟着她的跑步声响了起来，那是去开大院子的大门。
这是…
小三娃一下子惊醒过来，睁开眼睛透过纱帐看向外面，屋子里已经点亮了二盏油灯。
心里寻思：娘亲这么激动，肯定是外婆家的亲人们来了啊！那二个哥哥也回来了吗？
他渴望见哥哥们的面，不论亲哥还是堂哥。可是，堂哥们都禀持着礼仪，不进娘的产房。
很快，小三娃也听到了清晰的车轱辘声。仔细分辨，这响声与爷奶家的马车声也没什么不同。
娘亲怎么分辨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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