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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狼群下山

    夜半时分的白茫茫山林间,北风呼号,耐寒的柏树枝乱摇。

    不耐寒的树枝则随风与浮雪冰溜一起,簌簌直落。

    一弯冷月如钩,悬挂天心,照着山林间快速窜动的魅影。

    那是一群几十只,因大雪而饥饿了几天的恶狼。

    此时,应当是好梦时刻。

    山脚下中段的那户大院就是林家二房。

    二房有三个儿子三家小院,中间小院的西屋,蚊帐罩着的床上躺着一个十一岁的入梦少年,林川。

    林川此时紧皱眉头,神情惊惶不宁的在做噩梦。

    梦中,他又回到了二岁时候的那个冬季,一匹狼寻食跃进了小院子,行到了堂屋门口,对着门里的小娃儿呲牙咧嘴,试图攻击。

    而小娃儿林川听到了动静看过去,透过门缝恰好对上了狼冰冷无情的森森眼神。

    且从狼前倾压低的硕大脑袋,林川明白了它的攻击意图。

    从它呲着牙的嘴里,呜唔嘶哑的声音中嗅到一股腥臭难闻,令人恶心作吐的气息。

    林川在梦里心惊胆颤,恍惚中又听见了呜呜的声音,瞬间惊醒过来,随即察觉了后院的不平常。

    侧耳仔细一听,呜呜唔唔声更加清晰入耳,在后院。

    而且后院鸡圈里的鸡,羊圈里的羊,猪圈里的猪,统统都在那躁动不安,扑楞折腾。

    “妈呀!肯定是又有狼进了院子!”林川翻身坐起,迅速套上棉袄棉裤,棉鞋,边扣布扣,边开门出去,紧叩东屋、父母的房间门。

    急切喊道:“爹,娘,你们快起来,狼又进了院子。”

    “来了。”林三柱迅速揭起压在被面上的大棉袄穿上,边催促妻子:“淑坤醒醒,狼进院了,你快起来帮手。”

    “咣咣咣…”锣声在上房林大伯家的院里响起。

    林川只能在堂屋里,边往臂上套手弩,边焦急地等父母亲起床,可不敢独自开门去看情况。

    听着大伯家的锣响了,他才想起自家也有锣,强迫自己冷静点,心里却焦急,嘴上不住地催:“爹~您快点!”

    “就来!”林三柱迅速套上面子裤,趿着布鞋打开房门。

    “小川也去神龛下的柜里取出锣来敲打。吓走它(狼)。”

    林川已经在取,锣到手,他咣咣咣一阵乱敲。

    林三柱在堂屋换上皮靴,套上皮甲,在门后的墙上取下长枪,提着马灯,打开堂屋门。

    反手关上房屋门时,给儿子留下了一句,“关紧门,让你娘在厨房的小窗口压弩帮爹看着点。”

    “爹,我出去帮您看着点。”林川亮出左臂上的袖弩。

    “不行。”林三柱将马灯高挂在房檐下,坚决不同意傻儿子的自作勇敢,冲动鲁莽。

    “你要看,在厨房后墙的小窗口上看!”

    “好!”林川见爹已大踏步离开,赶快关紧房门,上了横杠。

    此时,林妈妈风一样的从他身边刮过去。

    林川也匆匆忙忙跑到厨房,见到娘打开了下面的小窗口往外看一看,又爬到木柜顶上,透过上面的瞭望口向外观察。

    哦!原来那上下二排,各五个如升子大的小窗口,不只是为了通风透光,更是作为瞭望口,专门观察后院、后山的情况的。

    ~~~

    这边锣声一响,紧挨二房、租大房屋子收山货的商户,高大山就带着几个护院,拿着武器打开房门出来帮忙。

    三房、四房、六房的男人们都手持长枪、或长刀、或木棍,纷纷出门来察看,帮忙。

    这一片,西边山脚下的一带十二户人家,家家的成年男人都手提器械,出门相帮。

    这基本上是大家约定俗成的规矩,不然,动乱年代,为人太独了的话是根本活不下去的。

    十二户人家,家家外院都是密密扎扎的篱笆院,户户相连,中间留有篱笆门作为通道。

    另外,各家的小院,基本上都是石头垒砌而成,最上面还扔着有倒钩的荆棘枝。

    甚至有些防狼、防盗特别严密的人家,靠院墙就种着一圈粗壮的倒钩藤。

    倒钩藤为年生植物,秋天结果成熟,冬天枯萎,春天发芽。

    秋天果子黄了为熟,味道虽酸涩,但可入药。药性,疏风散寒。

    家里因为在那年冬天院里进了狼以后,娘亲、大伯和大伯娘就已经在沿着后院的篱笆墙种了一圈,就连前院的拐角处也种上了的。

    狼怎么就又进来了呢?

    林川的脑子乱的很,想了一堆杂七杂八的东西。

    因林妈妈打开了一个小窗,寒风吹入冷气,寒意侵袭上身,林川方醒神过来。

    也爬上排柜顶上,打开从西数起的第四个瞭望口,寒风呼呼的灌入,贴近窗口望出去,外面的山林里有朦胧的月光。

    从南向北的一带山脚,都有男人们跳跃、指挥、打击和狼群四下乱窜奔逃的动静。

    “全部打死!”林川听见了大伯冷厉的呼喝、指挥声,狼群此起彼伏的嗷呜声,嗝啷声。

    “嘿~啪~”这是二伯隔壁的大湖叔在用他的打狗棍法击狼。

    “嗷~”狼被打断脊梁骨,趴在了雪地上哀鸣。

    “大海,快上来补刀!”

    “嗳!”林海提着砍刀,跃过去就是一刀,“喝。”

    “咔嚓”一声,狼头半断。

    “噗呲~”腥臭滚热的血液喷涌而出。

    “笨。”林三柱在半山坡上左刺右击,上挑横扫,打狼之余还有空顾及人群中的活跃分子。

    他对林海这个大侄子的杀狼动作,看了以后不满意,于是教导。

    “应该用刀背猛砍狼头,头骨碎了,狼死但血液不会乱流。”

    大山里的村民,基本上都可以算是猎户。

    弯弓射箭,刀砍斧劈,挖陷阱下套子,猎人会的那一套,都会。

    他们打狼,那是真打,不管三七二十一,见狼就打,不打死决不罢休,根本不怕狼来报复的说法。

    自从二十年前,段家的一个三岁娃儿在院子里被狼叼走后,村民就与狼结下了死仇。

    打狼的村民不管狼叼走的是谁家娃儿,只要叼走了娃儿,就是种族间的仇恨。

    于是,大家都是见狼就呦喝着打杀,来一只灭一只,来一批灭一批。

    不然,狡猾的它们第一次得了便宜,就会有第二次、第三次,以致于无数次。

    那年叼走了段家的娃儿,上回又差点叼走了林家的娃儿,下回说不定就又叼走了自家的娃儿。

    所以,只要听见锣响,必定是有狼下了山,或者进了大院,或者进了谁家的小院。

    无不奋不顾身,争先恐后地拿着武器出门上场,救家畜、救妇女娃儿。

    林川听着外面的热闹,恨不得马上出去参与。

    “娘,我想开后门出去?”

    “不可!”林妈妈断然拒绝,“你还小,等以后你有了林海那么大,娘不拦着你出去帮忙。现在绝对不行。”

    “娘~”林川撒娇。

    “喊爹也不行。”林妈妈关上小窗口,搓搓脸颊,脸对着冷风口吹,快冻僵了。

    她跳下排柜,对林川道:“外面人多,互相之间都有了照应。你关好窗口下来吧!”

    “没有听见呼痛声,应该没有人受伤。”林川恋恋不舍地卡上小窗口的木板。跳下排柜。

    林妈妈推着林川进房间,耐心劝哄道:“你爹在忙着,你别出去让他分心。狼狡猾的很,它们看敌不过大男人们会躲起来的。”

    “你出去,不正是送肉入狼口?它们很会挑弱小的扑倒下口。”

    “我很弱吗?”林川鼓鼓有些肌肉的右手臂,不大服气。

    “你的身上没有杀气。”林妈妈看见林川不服的样子想笑,但硬生生憋住了。

    假装怒瞪小儿子一眼,提着建议道:“过几天家里杀年猪,你去动杀猪刀。过年时杀羊,都由你上手,咋样?”

    林川闻言顿住了,前世杀过鸡鸭鹅,剖过鱼腹,没有杀过猪羊。

    想了想,摇头拒绝:“娘,我先从杀小的家禽开始练手吧?”

    “想要出去帮忙打狼,你的让野兽怕你,而不是扑你,你就得杀猪杀羊来练出杀气,光杀小小的家禽练不出。”

    林川不知道娘说这话的真假,仔细回想林海、林江跟着大伯、爷爷去打猎时,好像是出发前都要拿只鸡练手练胆。

    林妈妈没有理会林川的沉思,清理干净大灶起火,拿出几根骨头来洗净,与淘净的米一起下锅,开始熬粥。

    邻居们都帮了忙,得请人进屋来喝一碗热乎的粥,暖暖身子,也暖暖人心。

    “小川,去酸菜缸里捞几匹酸菜,用开水洗一洗,帮忙切碎了备着,等粥开了,丢进锅里一起熬。这样熬出来的骨头粥,鲜。”

    “哦!”林川打开碗柜,拿出一个大陶碗,走去杂物间。

    林妈妈边烧火边听着后院后山的动静絮叨:“等他们清理完了一遍大院和各家的小院之后,天差不多应该大亮了,我们出去再看看圈里的家禽家畜如何了。”

    “唉!也不知道被咬死了几只鸡,羊受伤没有。”

    林妈妈心里有点难受,暗怪自己睡的太死,狼来了居然没有醒。

    “应该没有咬死鸡和羊。”林川根据后院的动静估计的,没有听到家禽家畜的惨叫声。

    “没有死?”林妈妈不相信,“它们没叫?那你咋个醒的?”

    数九寒天的,这几天又一直都在落雪,夜半三更,正是人好睡的时候。

    “我做梦,梦见狼来呀!”林川端着酸菜,有点不好意思。

    早就是个大人,被一匹狼吓一吓,居然还留下了阴影,已经隔了九年时间,还会做恶梦。

    林妈妈打量打量林川的神色,想想道:“中午又让你奶奶给你滚滚鸡蛋,喊喊魂。”

    “不用了吧?我都大人了。”林川迟疑着拒绝。

    “大人?啥大人?”林妈妈塞二块木柴进大灶,拉二三把风箱,火旺起来了。

    “你过了年才叫十二岁,到明年九月才足十二岁。”

    林妈妈离座起身,抖了抖围腰(裙)上的柴灰,吩咐道:“小川过来看着火。”

    林川过去灶口,坐在小板凳上看火。顺便将冰冷的双手凑近灶口,烤一烤,暖一暖。

    冬天,烧火是一件美差。很快,林川的手、脸,身上都暖和了起来。

    当林川母子熬好粥,小炒的白菜丝也弄好摆上了大桌和小桌,大锅又洗净烧上了热水。

    林三柱带着族人和邻居们在外面谈话叫门了。

    林川跑过去起开横杠,打开大门,一眼就瞧见了人群中最高大的父亲。还有,前院地上的一堆面目狰狞的死狼。

    “来,兄弟们都进来坐着烤烤火,喝碗热乎的暖和身子。”林三柱招呼他姓的邻居进屋。

    本家兄弟不用招呼,他们也在帮着招呼邻居,特别是与大家还不大熟的高大山几人。

    “高兄弟,快进屋!”林大湖热情的很。

    “爹~”林川拉拉林三柱手臂上的衣服。

    “啥事?”林三柱回头,就瞧见了小儿子眼中的担心、佩服,心里不由骄傲得意。

    当爹的征服儿子,就跟男人在战场上征服敌人和袍泽一样,都得靠那股勇武的英雄气。

    “有人受伤吗?”林川有治伤的药膏,还是与肖爷爷一起制的。

    “没有。”林三柱背脊挺直,拍拍儿子的肩背,骄傲道:“咱这片多少响当当的男儿汉,才几只狼下山,大家伙都是猎狼的好手,咋可能受伤?”

    “就是!才几只狼下山,咋可能受伤?”一群骄傲脸的兄弟们笑哈哈的大声附合林三柱。

    “好吧!”没人受伤就好。

    林川也放心了,同时对林三柱和各位叔伯兄弟竖起大拇指,真诚夸赞道:“各位叔伯兄弟都是英雄好汉!”

    “哈哈哈…”他们都大笑。

    “小川,过几年就该你和兄弟们上场了。”

    “好啊!”林川满口答应。

    林海过来撞撞林川的肩膀,小声炫耀:“小川,我昨晚上杀了两只狼。”厉不厉害?

    “厉害!”林川又竖大拇指,眼神真诚的夸赞林海。

    “嘿嘿~”林海受了夸赞反倒开始害羞。

    吃过早饭,一群大男人在前院坡边摆开家伙什开始剥皮、剔肉。

    中午,大家又一起团聚在林川家里吃狼肉。

    骨头剔干净肉后,熬了几罐狼油膏,最后再加一些祛风散寒温经的药材,熬出几大锅药水,让村里有风湿的老人们泡澡。

    狼皮,则是谁打死的谁得。由林爷爷统一鞘好了分给打死了狼的那位主人。

    林川通过观察热热闹闹的一整天情况,发现狼群下山对村民们来说并不是灾殃,反而是一场盛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