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读书改命
见到牛车下了山道，林川回肖家去背上书箱，然后站马路边等。
此时已无细雨，只有微凉的风吹拂人面。
偶尔有出来沿街溜达的三个少年后生跟他打招呼，一个个都嘻嘻哈哈笑着喊他“秀才公”，不是表示敬重，而是打趣。
不过他们的口吻中倒也并无恶意，大概是看他年纪小，而“公”在他们的心目中应该是老头子。
他们的打趣，林川全都笑着接纳了。若加以前世六十岁的年龄，他是名副其实的“公”。
故而，他完全不以为忤，不仅笑着回应，还问上几句家常话。
完全就是一副长辈样子，让他们三个小子不禁讪讪的，感觉到牙疼不已，干脆快快地跑开。
接到了牛车上的林达、林逑、林江三人，将牛车上的东西全部拿下来，又让他们帮着把自己的书箱带上，直接下坎过田埂回家。
林川则带着林大兵赶着牛车绕去中街尽头，走向西的那条马路，送牛车到大河叔家。
到了大河叔家，他们一家子人见到林川都很吃惊。
林川将事情一说，大河叔就让林智下车架，林聪牵牛进去侧院的棚子，那里堆的刨花和锯末。
以后，收拾出那里的一半地方当牛圈。进出方便。
大河叔一定要给银子，问了几次多少钱。
林川都摇头：“我爹说了不用给钱，是给你们三家合用合养。”
茶山镇能耕的土地少，若是一个小家一头牛会有些浪费。
林川他们二房，三个小家、六十亩地，用一头牛也可以。
大河叔和大山、大根他们三家，一共也才五十亩地左右。
林大河点头，道一句：“让你爹费心了。”
又问了问林三柱的情况，段淑坤的身体，听林川答一切都好。
几句家常话问完，就没啥可说的了。
林大兵已经帮着将车架搬到了院里，正在一边等林川。
林川逗了逗林智的那个二岁的孩子，给他一包桃脯，便告辞了。
林大河拄着拐送二人出院门，看着他们顺马路下去，不见了人影才回身关了院门。
林川经过四房几家的大院，狗吠声让屋里人打开大门出来察看。
这个中等身高的男人是林枫，他认出了林川，又打趣地喊了一声“小秀才公”打招呼。
又骂二句大黑狗没眼力，自家族人都不识得了。
林川喊了一声，“大枫哥。”
林枫对屋里问是谁的老爷子应道，“是咱们族里的小秀才公。”
林川扬声问候了一句，“四爷爷好！”
又对林枫道：“大枫哥不用这么喊我为秀才公，跟以前一样喊我小川就要得。”
“哈哈…”林枫打哈哈哈，问了一句，“这么晚了回来，还没吃饭吧？”
“没呢！”
“那你们赶快回去吃！”林枫挥手顺势指向林川家。
他不认识走后面的林大兵，也没有多嘴问。
心里估计，是林三柱派的人护送娃儿回家。
回到林家上房，见院门大开。
林川直接进去，回来的这段路走的快，他背心里走出了毛毛汗。
看见堂屋里散出的灯光，心里一下子踏实起来。
“咋个样？大河没得啥不满的吧？”
林爷爷和林大伯他们见到二人终于回来，先招呼了林大兵进屋洗漱吃饭。
然后才关切的看着林川问道。
林川还没回答，林奶奶已经开始抱怨上林三柱了。
“你爹这个人也是…就爱多管闲事。”林奶奶拧了干净帕子递给小孙子洗脸，擦汗。
“他也不先打声招呼就胡乱地替人拿主意办事，也不问问人家愿不愿意屋里养头牛。”
“养头牛不是得一件轻松事情。”
林奶奶主要是不喜欢小儿子不跟她这个当娘的商量，就费心费力费钱地替族人办事。
“爹也是一片好心！”林川擦干净了脸和手，忍不住替林三柱辩解了一句。
“我看大河叔的神情，还是挺感激的。”
林爷爷林奶奶都点头，稍为满意了一些。
林奶奶道：“他们不怪你爹自作主张就好。”
“你们下来遇到了别的人没有？我听到四房的狗吠，他们有人出来看没得？”
林爷爷又开始关心别的：“没吓到你吧？”
“没有！”林川小时候怕狗，长大了不怕。
“大枫哥出来看了的，大黑比较听招呼。大枫哥吼它一声，它就不吠了。”
“快来吃饭！”林达又端着大碗饭从厨房出来喊。
“我们都在等着你们二个。”
“谢谢大哥。”林川坐上桌，拿起筷子，开吃。
虽然在肖雅家里吃了一顿，回家来再吃一顿也没的问题。
捧起大口的海碗，用筷子夹起几根青菜，混着米饭扒入嘴里。
青菜叶上带着滋润的菜油，扒拉着带有微微焦黄的大锅锅巴的米饭，那味道别提有多么香了。
边上还有一碗焖得油光闪亮的五花肉，是用自家地里种的小香葱白一起烧的，味道也是堪称绝佳。
剩下的那一大盆，便是酸菜鸡蛋汤。咸鲜可口，味美无比。
林川特别喜欢奶奶泡出的老坛酸菜做配菜，烧鱼、烧肉，烧什么菜配一些都特别好吃。
吃着饭，林爷爷在一边又问几个孙子，“有人喊你们几个是秀才公没得？”
“有！”林川几兄弟都点头。
“感受咋样？”
“嘻嘻~”林潭想起这个称呼失笑。
“有啥可笑？”林爷爷不理会爱发笑的林潭，只问林川：“你见到了四房的人，有没有感觉到他们热情了很多？”
林川笑着点头：“确实比以前热情了好多！”
“那是当然，谁让你们几个孙子现在都是秀才公了呢！”
林爷爷一脸得意，就连平时特别低调的林奶奶也有些志得意满。
“‘公’是尊称，取自周天子时期大封天下时采取的“公侯伯子男”五等爵位中第一等的‘公爵’。
活着的公，必须是分封的，而死后称“公”，一般要其在生前获得过大成就才行。
不过随着语言演变，语言文字也在呈现不断贬值的趋势，到了当下的清朝，活着的公也已经不少。
什么秀才公、状元公，但凡男性尊称，也都能冠上一个“公”字了。”
林大伯与大伯娘也在旁边守着几个子侄吃饭，听林爷爷与他们说话到这里，忍不住与妻子科谱。
显然，林爷爷也知道这些，此刻他眼里骄傲十足。怕心里也有。
那可是秀才公啊！
搁在当下这个社会，意味着许多特权。
对于老林家而言，免除十五亩土地的赋税以及减免徭役所折的力差银最为实在，那是实打实地减轻了家庭负担。
六个孙子，中举的林达免除五十亩土地赋税，五个孙子一人十五亩，就是七十五亩。
六个孙子加一起，共免一百二十五亩，再加上林三柱的一百亩祭田地免税。
他们二房可以免二百二十五亩的土地赋税。
可以再买一百亩土地了。就是土地难买呀！
林爷爷喜滋滋的在心里算账，叹惜，只能以后慢慢买了。
想完土地，他又想到了在外的林三柱身上。
希望三柱以后得好生当官，可别出了差错连累几个孙子。
对于祖上是文官出身的林氏一族而言，林川几个小子可比林三柱更有前途。
林三柱这一辈子止步于五品武官了，黔州没有大叛乱的情况下。
一个家族里有了秀才举人，就有了随时向县官陈情的权力。
这就是一条向上沟通的渠道，但凡族中遇到什么事，也可通过这条渠道“直达天听”，继而借助官府的力量解决。
这是大家族，尤其商贾家族最为看重的。
关键时候，说是可以活命也不为过的。
正因地位特殊，所以古时的秀才，常常与民间老人制度中的“乡老”一起，作为调解邻里纠纷、主持大义的不二人选。
在县以下的乡里村镇，有着难以忽视的地位。
“今晚上的菜特别好吃，大嫂的手艺越来越好了！”林潭扒完了一大碗饭，不那么饿了，开始赞扬大嫂的厨艺。
“嗯嗯嗯！”林川和兄长们都直点头。
吴兰和吴梅在一边抿嘴笑。
“咱们家的伙食标准不错！”林逑也感叹一句。
事实上，随着林大伯和林达相继中了秀才，不论他们是否在科举之路上走的长远，免了许多的赋税就已让林家的生活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最根本的就是表现在食物上。
吃干饭的时候多了，米饭变得比原来干净了不少，那是多花了钱用了更好的碾米工艺。
而且，奶奶她们也不忍心让孙子们吃混碎糠的饭了。
其次，就是餐桌肉类蛋类的出现次数也增加了，炒菜煮菜时放的油也更多些。
总之，对于这样的生活，林家二房的老小都很满意，脸上也总是洋溢着笑容。
他们的追求也不是很高，不奢望高房大屋，锦衣玉食。
但像这样一直能够隔一天就吃上肉的生活已经是天大的幸福。
在爷爷奶奶大伯大伯娘的注视下，林川和兄长们争抢着夹菜，一口气吃完了那一大碗米饭。
然后，微微打了一个饱嗝，心满意足地放下筷子。
“这饭菜真好吃，辛苦两位嫂嫂了！”林川又夸奖又感谢。
“不谢！”吴兰和吴梅在各自丈夫看向她们的灼热目光下，红着脸说客气话。
林奶奶的脸上堆起笑容，赞许地看一眼两个孙媳妇，对林川和林潭道：“你们的这二位嫂嫂是有一手好手艺。不输给奶奶和秀英。”
“你们几个有口福。”林奶奶说到这里嘀咕了一句：“也不晓得阿达要娶回来的那个如何？听说肖雅也很会弄饭菜！”
林川看着两个嫂嫂的红脸，脸上露出恍然，故意道：“难怪都这么香，敢情这里面浓缩的都是两个嫂子对二个堂哥满满的爱啊！”
“咱们沾光了啊！”
“去。吃饱了开始有精神打趣你们嫂嫂了！”林海和林江各拍了林川手臂一下，但他们的表情是与有荣焉！
吴兰吴梅和大伯娘，她们脸上则都洋溢着开心的笑容。
接下来，吴兰吴梅又收拾了碗筷到厨房。
林川几人吃饱了便坐在那里不大想动，一边听着屋外秋风吹过山林的声响，开始聊起天来。
林海大致讲述了下他此行院试的经过，听得林家老小心里既为他紧张，又替他庆幸。
几人考试的过程都比较精彩，但受他们关注的，其实还是放榜的过程以及考中秀才后的学子宴。
当听到因为那个钦差学政早早退席，林川他们也无心吃喝时，林爷爷一脸可惜。
恨不得置身现场，亲身领略其中光景，尝尝宴上酒菜的味道。
“哈哈哈，你们几个当时一定惊讶了一群人吧？”
“嗯！”林江和林逑都含着揶揄的笑意齐齐点头。
五兄弟同时参考同时中，同时包揽了第一名和倒第一名。
林爷爷抚掌大笑起来，和林奶奶一起，也将昨天张衙役他们下来报捷时的场面详实讲述。
那热热闹闹敲锣打鼓的场景，老两口可太喜欢了，多来多少次都不嫌足。所以提起来时，两张如菊花盛开的脸上依旧眉飞色舞。
“哦对了，小川，捷报上说你考了院试第一，叫案首，还叫那啥廪生。”
林川补充了一句，“全称叫廪膳生员。”
“对对，就是这个廪生，我听张衙役还有你大伯说，这类秀才数量比较少，是可以从县衙那边领取钱粮的？可以领多少？”
林川不大了解，于是看向了林达这个大哥。
林爷爷他们的目光跟着看向了林达。
“对，达娃领过了的，你快讲讲看！”
林达点头：“廪膳生是可以领钱粮补足。
咱们新场县一共有二十位廪膳生员的名额，现在人数还没满。
以后若是有多了，一人上必然有一人下。
也只有前面有人下了，后面的候补廪生才能补接空出来的位置。”
“因为是朝廷规定的正统奉养生员，所以确实是可以从县衙领取到相应补助的。”
“那……有多少？”林爷爷紧张了一下。
“廪生的补贴，全国各地情况不同，省与省、州与州、县与县之间都有差别。
以咱们新场县为例，每个廪生的补贴，大概是每月六斗米，另额外有肉类果蔬等，这个则要看具体的月份而定。”
“每月六斗？还额外有肉类果蔬？”林爷爷听完后惊呼了声。
以米来说，一斗是十二斤半，六斗相当于七十五斤米。
以升、斗这类计量器量，粮食不同，有点点差异。
对于寻常小子来说，已经足够一个人食用了，更别说还有额外的肉类果蔬提供。
这待遇，放在古代，绝对是小康有余了。
林达点头道：“除了生活饮食上的补助，廪生还有蜡烛灯油、笔墨纸张之类的补助，只是数量相对较少一些。”
“而且官府给廪生的补贴，是可以折成现银的，称为‘饩银’，各地情况不同，饩银数量大概由八两到十八两不等。
咱们真义府新场县的赋税一般吧，所以折银和廪银加在一起，统一都是十二两银子。”
“所以如果不要米粮，也可折成银子，只是肉类果蔬、灯油之类的属于福利，不可折银。”
“嗯嗯。”林爷爷林奶奶等人听得连连点头。
“好好好，这样好，一年十二两，乖乖，廪生这待遇……真是顶顶好啊。”
“以后小川也有着这份补贴，你们爹娘肩上的担子松一些！不要老是让你们外家补贴！”
林爷爷说话的时候声音带了点哽咽，还有些羞愧。
“你们三兄弟要记着外家的扶助之恩，有机会了要报答。”
“嗯！”林川他们三兄弟都认真点头。
林爷爷奶奶他们见孙子们都知恩，心里满意。
他们从未像现在这般满足过。
以前，夫妻二人努力七八年，才只能挣下三五亩薄地。
读书，真能改变命运啊。
此时已无细雨，只有微凉的风吹拂人面。
偶尔有出来沿街溜达的三个少年后生跟他打招呼，一个个都嘻嘻哈哈笑着喊他“秀才公”，不是表示敬重，而是打趣。
不过他们的口吻中倒也并无恶意，大概是看他年纪小，而“公”在他们的心目中应该是老头子。
他们的打趣，林川全都笑着接纳了。若加以前世六十岁的年龄，他是名副其实的“公”。
故而，他完全不以为忤，不仅笑着回应，还问上几句家常话。
完全就是一副长辈样子，让他们三个小子不禁讪讪的，感觉到牙疼不已，干脆快快地跑开。
接到了牛车上的林达、林逑、林江三人，将牛车上的东西全部拿下来，又让他们帮着把自己的书箱带上，直接下坎过田埂回家。
林川则带着林大兵赶着牛车绕去中街尽头，走向西的那条马路，送牛车到大河叔家。
到了大河叔家，他们一家子人见到林川都很吃惊。
林川将事情一说，大河叔就让林智下车架，林聪牵牛进去侧院的棚子，那里堆的刨花和锯末。
以后，收拾出那里的一半地方当牛圈。进出方便。
大河叔一定要给银子，问了几次多少钱。
林川都摇头：“我爹说了不用给钱，是给你们三家合用合养。”
茶山镇能耕的土地少，若是一个小家一头牛会有些浪费。
林川他们二房，三个小家、六十亩地，用一头牛也可以。
大河叔和大山、大根他们三家，一共也才五十亩地左右。
林大河点头，道一句：“让你爹费心了。”
又问了问林三柱的情况，段淑坤的身体，听林川答一切都好。
几句家常话问完，就没啥可说的了。
林大兵已经帮着将车架搬到了院里，正在一边等林川。
林川逗了逗林智的那个二岁的孩子，给他一包桃脯，便告辞了。
林大河拄着拐送二人出院门，看着他们顺马路下去，不见了人影才回身关了院门。
林川经过四房几家的大院，狗吠声让屋里人打开大门出来察看。
这个中等身高的男人是林枫，他认出了林川，又打趣地喊了一声“小秀才公”打招呼。
又骂二句大黑狗没眼力，自家族人都不识得了。
林川喊了一声，“大枫哥。”
林枫对屋里问是谁的老爷子应道，“是咱们族里的小秀才公。”
林川扬声问候了一句，“四爷爷好！”
又对林枫道：“大枫哥不用这么喊我为秀才公，跟以前一样喊我小川就要得。”
“哈哈…”林枫打哈哈哈，问了一句，“这么晚了回来，还没吃饭吧？”
“没呢！”
“那你们赶快回去吃！”林枫挥手顺势指向林川家。
他不认识走后面的林大兵，也没有多嘴问。
心里估计，是林三柱派的人护送娃儿回家。
回到林家上房，见院门大开。
林川直接进去，回来的这段路走的快，他背心里走出了毛毛汗。
看见堂屋里散出的灯光，心里一下子踏实起来。
“咋个样？大河没得啥不满的吧？”
林爷爷和林大伯他们见到二人终于回来，先招呼了林大兵进屋洗漱吃饭。
然后才关切的看着林川问道。
林川还没回答，林奶奶已经开始抱怨上林三柱了。
“你爹这个人也是…就爱多管闲事。”林奶奶拧了干净帕子递给小孙子洗脸，擦汗。
“他也不先打声招呼就胡乱地替人拿主意办事，也不问问人家愿不愿意屋里养头牛。”
“养头牛不是得一件轻松事情。”
林奶奶主要是不喜欢小儿子不跟她这个当娘的商量，就费心费力费钱地替族人办事。
“爹也是一片好心！”林川擦干净了脸和手，忍不住替林三柱辩解了一句。
“我看大河叔的神情，还是挺感激的。”
林爷爷林奶奶都点头，稍为满意了一些。
林奶奶道：“他们不怪你爹自作主张就好。”
“你们下来遇到了别的人没有？我听到四房的狗吠，他们有人出来看没得？”
林爷爷又开始关心别的：“没吓到你吧？”
“没有！”林川小时候怕狗，长大了不怕。
“大枫哥出来看了的，大黑比较听招呼。大枫哥吼它一声，它就不吠了。”
“快来吃饭！”林达又端着大碗饭从厨房出来喊。
“我们都在等着你们二个。”
“谢谢大哥。”林川坐上桌，拿起筷子，开吃。
虽然在肖雅家里吃了一顿，回家来再吃一顿也没的问题。
捧起大口的海碗，用筷子夹起几根青菜，混着米饭扒入嘴里。
青菜叶上带着滋润的菜油，扒拉着带有微微焦黄的大锅锅巴的米饭，那味道别提有多么香了。
边上还有一碗焖得油光闪亮的五花肉，是用自家地里种的小香葱白一起烧的，味道也是堪称绝佳。
剩下的那一大盆，便是酸菜鸡蛋汤。咸鲜可口，味美无比。
林川特别喜欢奶奶泡出的老坛酸菜做配菜，烧鱼、烧肉，烧什么菜配一些都特别好吃。
吃着饭，林爷爷在一边又问几个孙子，“有人喊你们几个是秀才公没得？”
“有！”林川几兄弟都点头。
“感受咋样？”
“嘻嘻~”林潭想起这个称呼失笑。
“有啥可笑？”林爷爷不理会爱发笑的林潭，只问林川：“你见到了四房的人，有没有感觉到他们热情了很多？”
林川笑着点头：“确实比以前热情了好多！”
“那是当然，谁让你们几个孙子现在都是秀才公了呢！”
林爷爷一脸得意，就连平时特别低调的林奶奶也有些志得意满。
“‘公’是尊称，取自周天子时期大封天下时采取的“公侯伯子男”五等爵位中第一等的‘公爵’。
活着的公，必须是分封的，而死后称“公”，一般要其在生前获得过大成就才行。
不过随着语言演变，语言文字也在呈现不断贬值的趋势，到了当下的清朝，活着的公也已经不少。
什么秀才公、状元公，但凡男性尊称，也都能冠上一个“公”字了。”
林大伯与大伯娘也在旁边守着几个子侄吃饭，听林爷爷与他们说话到这里，忍不住与妻子科谱。
显然，林爷爷也知道这些，此刻他眼里骄傲十足。怕心里也有。
那可是秀才公啊！
搁在当下这个社会，意味着许多特权。
对于老林家而言，免除十五亩土地的赋税以及减免徭役所折的力差银最为实在，那是实打实地减轻了家庭负担。
六个孙子，中举的林达免除五十亩土地赋税，五个孙子一人十五亩，就是七十五亩。
六个孙子加一起，共免一百二十五亩，再加上林三柱的一百亩祭田地免税。
他们二房可以免二百二十五亩的土地赋税。
可以再买一百亩土地了。就是土地难买呀！
林爷爷喜滋滋的在心里算账，叹惜，只能以后慢慢买了。
想完土地，他又想到了在外的林三柱身上。
希望三柱以后得好生当官，可别出了差错连累几个孙子。
对于祖上是文官出身的林氏一族而言，林川几个小子可比林三柱更有前途。
林三柱这一辈子止步于五品武官了，黔州没有大叛乱的情况下。
一个家族里有了秀才举人，就有了随时向县官陈情的权力。
这就是一条向上沟通的渠道，但凡族中遇到什么事，也可通过这条渠道“直达天听”，继而借助官府的力量解决。
这是大家族，尤其商贾家族最为看重的。
关键时候，说是可以活命也不为过的。
正因地位特殊，所以古时的秀才，常常与民间老人制度中的“乡老”一起，作为调解邻里纠纷、主持大义的不二人选。
在县以下的乡里村镇，有着难以忽视的地位。
“今晚上的菜特别好吃，大嫂的手艺越来越好了！”林潭扒完了一大碗饭，不那么饿了，开始赞扬大嫂的厨艺。
“嗯嗯嗯！”林川和兄长们都直点头。
吴兰和吴梅在一边抿嘴笑。
“咱们家的伙食标准不错！”林逑也感叹一句。
事实上，随着林大伯和林达相继中了秀才，不论他们是否在科举之路上走的长远，免了许多的赋税就已让林家的生活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最根本的就是表现在食物上。
吃干饭的时候多了，米饭变得比原来干净了不少，那是多花了钱用了更好的碾米工艺。
而且，奶奶她们也不忍心让孙子们吃混碎糠的饭了。
其次，就是餐桌肉类蛋类的出现次数也增加了，炒菜煮菜时放的油也更多些。
总之，对于这样的生活，林家二房的老小都很满意，脸上也总是洋溢着笑容。
他们的追求也不是很高，不奢望高房大屋，锦衣玉食。
但像这样一直能够隔一天就吃上肉的生活已经是天大的幸福。
在爷爷奶奶大伯大伯娘的注视下，林川和兄长们争抢着夹菜，一口气吃完了那一大碗米饭。
然后，微微打了一个饱嗝，心满意足地放下筷子。
“这饭菜真好吃，辛苦两位嫂嫂了！”林川又夸奖又感谢。
“不谢！”吴兰和吴梅在各自丈夫看向她们的灼热目光下，红着脸说客气话。
林奶奶的脸上堆起笑容，赞许地看一眼两个孙媳妇，对林川和林潭道：“你们的这二位嫂嫂是有一手好手艺。不输给奶奶和秀英。”
“你们几个有口福。”林奶奶说到这里嘀咕了一句：“也不晓得阿达要娶回来的那个如何？听说肖雅也很会弄饭菜！”
林川看着两个嫂嫂的红脸，脸上露出恍然，故意道：“难怪都这么香，敢情这里面浓缩的都是两个嫂子对二个堂哥满满的爱啊！”
“咱们沾光了啊！”
“去。吃饱了开始有精神打趣你们嫂嫂了！”林海和林江各拍了林川手臂一下，但他们的表情是与有荣焉！
吴兰吴梅和大伯娘，她们脸上则都洋溢着开心的笑容。
接下来，吴兰吴梅又收拾了碗筷到厨房。
林川几人吃饱了便坐在那里不大想动，一边听着屋外秋风吹过山林的声响，开始聊起天来。
林海大致讲述了下他此行院试的经过，听得林家老小心里既为他紧张，又替他庆幸。
几人考试的过程都比较精彩，但受他们关注的，其实还是放榜的过程以及考中秀才后的学子宴。
当听到因为那个钦差学政早早退席，林川他们也无心吃喝时，林爷爷一脸可惜。
恨不得置身现场，亲身领略其中光景，尝尝宴上酒菜的味道。
“哈哈哈，你们几个当时一定惊讶了一群人吧？”
“嗯！”林江和林逑都含着揶揄的笑意齐齐点头。
五兄弟同时参考同时中，同时包揽了第一名和倒第一名。
林爷爷抚掌大笑起来，和林奶奶一起，也将昨天张衙役他们下来报捷时的场面详实讲述。
那热热闹闹敲锣打鼓的场景，老两口可太喜欢了，多来多少次都不嫌足。所以提起来时，两张如菊花盛开的脸上依旧眉飞色舞。
“哦对了，小川，捷报上说你考了院试第一，叫案首，还叫那啥廪生。”
林川补充了一句，“全称叫廪膳生员。”
“对对，就是这个廪生，我听张衙役还有你大伯说，这类秀才数量比较少，是可以从县衙那边领取钱粮的？可以领多少？”
林川不大了解，于是看向了林达这个大哥。
林爷爷他们的目光跟着看向了林达。
“对，达娃领过了的，你快讲讲看！”
林达点头：“廪膳生是可以领钱粮补足。
咱们新场县一共有二十位廪膳生员的名额，现在人数还没满。
以后若是有多了，一人上必然有一人下。
也只有前面有人下了，后面的候补廪生才能补接空出来的位置。”
“因为是朝廷规定的正统奉养生员，所以确实是可以从县衙领取到相应补助的。”
“那……有多少？”林爷爷紧张了一下。
“廪生的补贴，全国各地情况不同，省与省、州与州、县与县之间都有差别。
以咱们新场县为例，每个廪生的补贴，大概是每月六斗米，另额外有肉类果蔬等，这个则要看具体的月份而定。”
“每月六斗？还额外有肉类果蔬？”林爷爷听完后惊呼了声。
以米来说，一斗是十二斤半，六斗相当于七十五斤米。
以升、斗这类计量器量，粮食不同，有点点差异。
对于寻常小子来说，已经足够一个人食用了，更别说还有额外的肉类果蔬提供。
这待遇，放在古代，绝对是小康有余了。
林达点头道：“除了生活饮食上的补助，廪生还有蜡烛灯油、笔墨纸张之类的补助，只是数量相对较少一些。”
“而且官府给廪生的补贴，是可以折成现银的，称为‘饩银’，各地情况不同，饩银数量大概由八两到十八两不等。
咱们真义府新场县的赋税一般吧，所以折银和廪银加在一起，统一都是十二两银子。”
“所以如果不要米粮，也可折成银子，只是肉类果蔬、灯油之类的属于福利，不可折银。”
“嗯嗯。”林爷爷林奶奶等人听得连连点头。
“好好好，这样好，一年十二两，乖乖，廪生这待遇……真是顶顶好啊。”
“以后小川也有着这份补贴，你们爹娘肩上的担子松一些！不要老是让你们外家补贴！”
林爷爷说话的时候声音带了点哽咽，还有些羞愧。
“你们三兄弟要记着外家的扶助之恩，有机会了要报答。”
“嗯！”林川他们三兄弟都认真点头。
林爷爷奶奶他们见孙子们都知恩，心里满意。
他们从未像现在这般满足过。
以前，夫妻二人努力七八年，才只能挣下三五亩薄地。
读书，真能改变命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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