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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章 第一堂课

    黄昏时分,林川与林潭正在斋舍里讨论明日的第一课。

    “请问还有空余的床铺吗?”

    突然一个声若蚊蝇的细音气传来,两个人闻声望去,只见一个面目清秀,身材偏瘦的少年正局促的站在门口。

    “那还有一个床铺!你不能挑选了。”林川笑着一指对面床位。

    林潭起身让出位置。

    少年这才走进来,放下包袱,开始慢慢收拾。

    “我是林川,这位是我兄长林潭,不知兄台…”

    “我叫李默,字成溪!”

    少年脸红红的喃喃一句,林川凝神才勉强听清少年的名字。

    “同为一个斋舍,以后还请李兄多多关照!”

    林潭也拱手道:“请李兄多多关照。”

    听到林川和林潭的话,李默的脸更像一只煮熟了的虾子:“请…多多关照!”

    二方人还不太熟,林潭感觉多个爱害羞的生人,一时在这说话不自在了,便拉着林川去乙字三号房。

    林川想着让那男生先熟悉一下环境也,便对李默点点头,随着林潭出去了。

    过去一会儿,遇上林逑自外面买了应季的桂花糕回来。

    四兄弟与袁驰,共五个人又吃点桂花糕加餐。

    “这桂花糕的味道不大好!”

    林逑拍拍手上的碎屑,他对糕点的挑剔等同于对饭菜的挑剔。

    “我吃桂花糕,感觉差不多是一个味道!只有甜度有些微区别。”

    林川倒是觉得味道不错。他不挑食。

    几人吃完糕点,又恢复各做各事的状态。

    当林川回房睡觉时,李默已经上床躺着休息了。

    第二天一早,林川打扮得精神抖擞的,和李默起床赶着去吃了早饭,往广场上集合。

    到场活动没一会儿,林潭几个吃完也赶过来了,加上李默,场上集合有六人。

    除李默外,林川五人都露出了期盼的神情,猜测第一课到底是什么,为什么在广场上,期待感直接拉得满满的。

    “几位林兄,袁兄,我觉得你们还是不要抱太大的期待为好!”李默轻声道。

    “李兄知道第一课是什么吗?快点和我们说说!”林潭转身过去连忙询问道。

    “这……”

    看着李默有些为难,林川连忙打起了圆场:“好啦,现在揭晓有什么意思。再说李兄也只是怕咱们希望越大失望越大罢了!”

    不过这个李默倒是挺有意思,林川总觉得他对县学很了解,不像是初到者。

    林川和林潭几人在县学都还不是太熟悉,许多地方也只是听说过而已,未去过。

    可李默去哪里,却是显得轻车熟路。

    “你们喊我的表字吧!不用,不用喊李兄!”

    “好,成溪兄!”林川一口答应,但对方生理年龄比自己大,还是要客气些的。

    林逑林江打量着李默点头,他们对一说话就脸红的男生好奇。

    几人都感觉李默动不动就脸红怪有意思的,像女孩子一样。

    过了一会儿,一身粗布长袍打扮的教谕走了过来。

    “教谕怎么是这样一副打扮,看着怎么这么像…?”林逑一脸的诧异。

    “农夫!”袁驰接道,同时心里也升起了一丝不详的预感。

    这第一课,该不会是要上劳动课吧!我们都是农户出身,还上什么劳动课啊?

    “人都到齐了,那就跟着我去领种子出发吧!”

    说罢便带着六人浩浩荡荡的向仓库走去,领完种子,人人肩扛背背的,向着县学北门走去。

    这是要上山的节奏啊。

    “二堂兄,明德小弟,快扶我一把,我走不动了!到底是什么课啊非得上几重山不可!”

    林逑气喘吁吁的,对于第一课的期待感是越来越低。

    估计这第一堂课肯定会让你终身难忘啊!

    看着林逑这段时间胖了二三斤的样子,林川扶了他一把,不由得在心里感慨。

    众人花了一个多时辰终于是到达了目的地。

    望着重山之间开出来的这一大片土地,几人的兴奋之情早已消失的无影无踪。

    “这里也是咱们县学的学田,学田每年有一小部分的田地是由咱们学宫学生自己耕种与收获的。

    都还愣着做什么,赶紧拿上农具,开始你们县学的第一课吧。”教谕一脸笑意指着土地。

    “请问眼前的这一片坡地都需要我们耕种吗?”林逑也指指面前的土地。

    “自然不是…”听到此话,六人刚想松一口气。

    “那边一片坡地,也需要你们耕种!”教谕指了指右边的那片土地说道。

    六人的心一下子跌到了谷底,没想到来县学读书的第一课竟然是种冬小麦。

    一个个的虽然基本上都是农家少年,可是哪里正经种过地,都是在家里给大人打打辅助,搞搞送饭送水的后勤。

    如何打浅沟,教谕还很贴心为他们示范了几遍。

    之前,林川还有些纳闷,这么大早上除了自己这六个新生,基本上就没有看见其他老学生。

    他还以为这些人已经卷到早早去课室早读呢!

    现在看着周围坎上坎下,土地里一个个农夫打扮的人,合着大家都在这里种地呢!

    其实土地都已经犁过耙过了,所以相对于农家的秋种,已经轻松很多。

    将麦种均勾撒入学长们打好的小垄沟里,将垄两边的土用脚轻轻推下,填覆在种子上,轻轻踩踩。

    虽然林川几兄弟读书考取了秀才,可他们自小就去地里帮忙干埋种子的农活。

    所以,做起这些事情来那是游刃有余。

    但对于李默一类,在县城里生长的学生来说,平时不说锦衣玉食,但也没有吃过这种苦,还没过一会儿便叫苦连天。

    “不行,我得歇歇了,实在干不动了!”陈有良说罢,便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都抓紧时间,别想着躲懒,今天眼前的这块地什么时候种完,什么时候才能回去休息。”

    听到这话,二十几个新老学生们都是唉声叹气地爬了起来。

    “这是什么?”李默刚从地上爬了起来就发现自己手上沾了一坨黑灰色的东西。

    “哦,应该是沤过的肥料!”林川一脸平静的说道。

    “肥料?”李默的声音瞬间高了八度,眼睛也瞪大了。

    “嗯,就是用动物粪便沤出来的肥料。”林川特意解释道。

    不排除他心里的那点恶趣味!

    “我竟然摸到了屎粑粑!!!不行,我要回去洗澡!”说罢便向着埂边冲了过去。

    林川第一次看他脸红不是因害羞,还跑得飞快,看来人的社交能力果然是需要被激发锻炼的啊!

    不过,李默刚走到土埂边,又被教谕撵了回来。

    看着眼红红,欲哭又不好意思哭的李默,林川上前同情地安慰他道:“扯点干草草擦一擦手就好了!

    种地怎么可能不碰到肥料哇,习惯就好,俗话说庄稼一枝花,全靠粪当家!

    这肥料可是庄稼需要的…”

    还没等林川给李默科谱完,就被陈金陈有良给拦了下来:“林案首,你别再提肥,粪之类的,我快要吐了!”

    看着旁边陈有良一脸想呕吐的表情,林川无奈点头,完了又摇了摇头。

    扭头看着李默,悠悠地问了一句:“你知道古人守城的一种利器吗?”

    “弓弩?”

    “金汁!”陈金的金。

    李默怔住在愕然,而陈有良已经在干呕了。

    林川瞥一眼陈有良,心道,男人就是矫情!吃学校的大馒头时不见你怎样!那时你吃得很香的嘛!

    日头西下,山间已经起雾了,学生们终于是囫囵吞枣般的将这块地播种完毕。

    大家又累又饿的向着附近的农舍走去,在将规定好的学田种完之前,都需要住在这里。

    “终于可以休息了!累死我了!林兄,咱们回去吧!”

    终于可以回去洗澡了,李默迫不及待的喊道。

    “李兄,你先回去吧,我们还有些事!”

    林川先前仔细看了看今天种的这块地,有些学生只是为了应付差事,覆了土都没有轻轻踩一踩,填实,有一些种子还露在外面,这样种子怎么可能生出苗来。

    拉着林川,二人沿着田垄一边走一边用脚将垄边的土拨到种子上覆实。

    就好像小时候一样跟在娘亲身后,虔诚的希望每一粒种子都可以发芽,然后茁壮成长。

    “嗨,那两个孩子,天都快黑了,你们还不回去?”

    一个声音传来,林川和林潭都齐齐抬头看去,从更北面的山后转出一个农夫打扮的老人,边走边与他们打招呼。

    “老人家先回吧,我们把这块地弄完就回去!”林川笑着喊道。

    “往常的那些学生,听到可以休息,早就溜之大吉了,一刻也不想在这地里多待。

    倒是没见过像你这么细致认真的学生!”老人夸赞道。

    “老人家谬赞了!小子只是觉得开垦那么难的前期工作已经干完了,后面播种也当干好些。

    不然,前面的辛苦工作不是白干了么。

    这片坡地已经养熟了,下了这么多种子下去,如果换不来一场丰收,岂不是糟蹋了吗?”

    林川解释道,倒不是他想做好事不留名,只是单纯的觉得每滴汗水,每颗种子都应该被珍惜罢了。

    “要是人人都能像你这么想就好了!看你的样子是出身农家?”老人问道。

    “嗯,小子是庄户人家出身,小时候也饿过肚子,所以从小就体会到了粮食的重要性。

    您不知道,小的时候,我奶奶还用榆树叶和榆树皮,剁碎了加点粉熬成粥给我们吃过。

    那个味道,不摆了呢!”林川打个摆摆,笑着说道:“又苦又涩的,尝过了,一辈子难忘!”

    “哦?树叶树皮熬粥?”老人显得很感兴趣。

    林川和林潭觉得眼前这个老人很是和蔼,便也打开了话匣子。

    他们还小的时候,林家的日子过得还是比较清苦的,但也勉强可以吃饱。

    只是林川二岁的那一年冬天,天冷得早又冷得厉害,开春后又干得厉害,那年的冬小麦基本上绝了收。

    青黄不接的时期延长了,红薯粉不够吃,烂红薯都剁来煮了吃,更别说树叶了。

    少了一季收成,那粮食要养活一大家人,显得捉襟见肘了。

    家里的粮食,女人们首先可着男人和孩子来,因为男人每天都要去深山里打猎来维持生存,孩子又是一个家的希望。

    至于女人则吃的很少,基本上都是绿幽幽的野菜汤混个水饱。

    里面的米粒或者粗粉的可怜,往往一把米或粉成一锅粥。这少的可怜的米粒基本上都给了孩子。

    再后来,到了饭点,桌子上出现了两个盆,一盆装着野菜粥。

    另一盆装着白色带着一点淡黄色的东西。

    起初,林川还很兴奋,以为有好一些的新鲜吃食,木薯一类,连忙夹起两块吃了起来。

    林潭也不例外,以为终于不用每天喝野菜汤了。

    可这东西却很难嚼得烂,几个孩子放到嘴里没嚼两下,便都吐了出来。

    林川那么不挑食的,嚼了好一会儿,最后也吞不下去。

    家里的三个女人却是只吐了大块些的,小一些的渣渣她们逼着自己噎下去了的。

    林潭当时还哭的厉害,问是啥子树块块,那么难吃!

    林川不有问,尝了味道过后就知道是榆树皮。

    “所以对于小子和家人来说,开垦出来的每一分土地,每一粒粮食,每一颗种子都弥足珍贵。”

    林川笑着解释道,只是回忆起当时的情景,心里还是不由得一阵发酸。

    特别是娘亲硬咽下那树皮渣的时候,那表情,让他永生难忘的。

    至于他们几个孩子,奶奶倒只是让他们尝尝味道,让他们记住苦过的日子,长大了不要忘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