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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我又开始读《挪威的森林》了,前几天读,没读完。

    青让我读点阳光一些的书,于是我就找了纪伯伦的《先知》,也是我读了十余遍的书籍。

    但现在,我又把《挪威的森林》拾捡了起来,因为这两天,青一直没给我发消息,而我发过去的消息,她总是用“嗯”或“哦”来回答。

    我的心情不算好,情绪低落得很。

    我开始觉得,自己就像书中的直子一样,那种爱而不得的感觉,着实折磨人,唯一区别,可能是我的内心更坚强一些,毕竟年纪大很多,经历的事也多不少,不会像直子一样抑郁,然后自杀。

    每次看到直子死亡,我都感到惋惜,就像前段时间,听说玮去世时,一样的惋惜,虽然直子只是一个虚拟的人物。

    或许村上春树也和我一样,对于她的死惋惜吧,故而才在书中一而再,再而三地写到——

    “死不是生的对立面,而且作为生的一部分永存。”

    我想到了直子口中的那口井,很深的井,和她口中的雨和草地;想到了她对于疗养院的描写;想到了她给渡边的信,那么的谨小慎微。

    多么像我啊,我总是梦见自己在一个无底的深渊里坠落,总是喜欢书写一些看起来很美好或者很不美好的事物,总是谨小慎微的生活着,不敢有丝毫的放松。

    于是,我在看了十多遍这本书后,第一次动手写下了一些文字——

    像一个不想长大的孩子

    倔强地把自己安放原地

    踏不出的门啊,盛放着那娇艳的花

    你说,死亡是生命的延续

    身在其中的你呀,怎能明白

    再深邃的古井也有尽头

    当石子落下,轻轻的松开手时

    它终将寻找到,最后的归宿啊

    你呢,柔弱得如细雨丝般的人儿

    只渴求着全世界的雨

    都落在全世界的草地之上

    可是你呀,怎能把房门紧闭着

    独自忍受着黑夜般的寂寞和孤独

    直到,在那个细雨飘过的清晨

    如晶莹的雪花般

    静静地,倔强地散落在陌生的山谷

    我把写好的文字发给青,不知道她是否会看。

    “这是写的什么?感觉跟你写给玮的那么像。”出乎预料地,她很快回了消息。

    “《挪威的森林》里的一个人物。”

    像吗,真的很像,但不是我写在这个故事中的,而是另外一篇。那一篇,我总是不满意,总是觉得有很多想说的话没有表达出来。

    但我把那篇文字递交给了一位朋友,让她在玮的墓前焚烧了。因为玮的葬礼我没去,很远很远,她在沿海,我在西南,天南地北。而且恰好,她葬礼那天,青来了主城。

    想来玮是不会介意的,如果她知道情况,应该会笑着说“没关系”吧。

    “你这几天你在干什么呢?消息也不回,或者就是敷衍至极地。”

    她发来一张照片,是她坐在车后座拍摄的,车子正在山岭间的高速路上行驶着。

    “这两天出差了,在山里,信号断断续续的,而且一直开会一直开会,从早上八九点,开到晚上八九点,完了还要和分公司的人一起吃饭,真没时间。”

    我问:“那你不是喝了很多酒?”

    “是喝了不少,不过还好,没醉。我们现在在回DJ的路上。”

    我总是说,喝醉了的人,从来不会说自己醉了,甚至会越喝越麻木,越喝越多,除非是趴下了,不然很难劝住。

    所以我格外讨厌酒桌文化,讨厌劝酒的人。

    因为她在车上,身边都是熟悉的人,我也就没在多说话,想着等她回家后,再慢慢聊吧。

    傍晚时,她发来消息,说:“晚上要请客户吃饭,又要喝酒,我的妈呀。”

    我不知道她说话时,是不是真的唉声叹气,但我却很是担心她的身体,连续被酒精摧残,是否能扛得住。

    于是劝告道:“少喝点,觉得差不多了就行了。”

    她没回话,我就焦急地、担忧地等着,等她回话。

    八点,她发来一张图片和一条消息:“我的天,这些人太能喝了,我都喝了三个了,又让服务员拿一个。”

    图片上是一个酒瓶子,跟上次和琴她们一起吃饭时一样的量,二两,牌子不同。

    我担忧极了,有些生气,于是说道:“你都不晓得拒绝吗?你那么爱喝啊?”

    她又没回话了。

    然后过了半个小时,她打了视频电话过来,脸色很难看,蜡白中带着点青紫色,嘴唇干裂了开来,两眼朦朦胧胧的,在路边吹着风。

    “亲爱的,我好难受。”

    我板着脸,没好气地说:“你喝酒的时候怎么不想着难受?你让我现在怎么办嘛?”

    确实难办,如果近一点我还可以赶过去,即便此刻很晚了。但她居住的县城,离主城区两百来公里路程呢。

    即便是我此刻赶过去,恐怕也得十一点之后了。

    “哎呀,不是没办法吗?我也不想喝那么多嘛。”她喝醉后,撒起娇来,更显得多了一丝柔弱,只是我此刻并没有心思去欣赏。

    我说道:“那你就回去休息嘛,还在路边吹风,生怕你的头不会疼。”

    “走不到啊,他们说要去打麻将。”她的声音越说越小,大概是知道我生气了。

    但我实在不能理解,喝成这副摸样了,还去打麻将,是脑袋里被灌水了吗?

    我没说出口,也没劝她不去,就那么静静地看着她,她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有人在喊我了。”过了一会儿,她抬头说,然后就把视频挂断了。

    我终究是放心不下,就发了一条信息,说:“该摸鱼就摸鱼,你是有那么爱喝酒吗?非要全部装进肚子里?别喝了。”

    我不知道她进去后喝没喝,但过了一阵,她发消息来,说:“他们不去打麻将了。”

    我见了高兴起来,但她下一条消息却让我彻底无语了。

    她说:“人太多了,三桌都安排不下,有两个人要看戏,所以领导决定去KTV。”

    我没回消息,我太知道KTV了,毕竟有那么几年,我和朋友聚会都是在KTV里,环境就不说了,脏乱差是说轻了的,关键是KTV也是一个喝酒的场所。

    可能是见我没回消息一直没回消息,她又打来视频,画面一直抖动得厉害,大概她有些走不稳当了。

    她说:“亲爱的,真的是没办法嘛,到KTV我不喝了。”

    然后我听到旁边有人问道:“青,你是不是喝醉了?”

    她听见声音,立马支起了腰肢,说:“没有啊,我好得很。”

    我不知道她在装什么大头蒜,索性就来了个眼不见心不烦,把电话挂了,这是我有生以来,第一次主动挂断她的电话。

    电话挂断后,我还是异常担心,拿着书也看不进去,就找了一本网络小说,想着总比严肃文学有趣点,总能吸引目光了吧。

    但还是无用,虽然翻了很多章,但完全不知道讲了什么故事。

    我就那么担忧着等着。

    十点多点,她又打来视频电话。

    KTV里简直能用群魔乱舞来形容,喝酒的、抽烟的、嚎叫的,原谅我不能说他们是在唱歌,因为正的太难听,太刺耳了,弄得我烦躁得很。

    青见我脸色不对,说道:“你看我多乖,说不喝酒就不喝酒。”

    她身前的桌子上确实干干净净地,不像另外一张桌子上,全是酒瓶子、水果和干果。

    但她大概没料到,旁边突然窜出一个人来,举着酒瓶子说:“来,青总,碰一个。”

    我见她尴尬的弯下腰,从地上拿出一瓶喝了大半的啤酒,然后和那人碰了一下,然后大口大口的喝着。

    我没说话,固然是因为害怕影响到她,更是因为我知道,说了她也不会听。

    等她放下酒瓶,我说:“你喝吧,慢慢喝,我就不打扰了。”

    我又一次挂断了电话,第二次,主动地。

    她第三次打电话来是在十二点之后,视频里,她跌坐在马桶边,脸色已经从蜡白夹杂着青紫色,变成了不正常的橘子的黄夹杂着更多的青紫的颜色。

    她干呕得撕心裂肺,眼角湿润着,似乎流出了泪水般,嘴里一直嚷着:“亲爱的,我好难受啊。”

    我也顾不得责备她了,只能出言安慰道:“你别急,我在,让服务员拿点热水,然后多吃点水果,别再喝酒了。”

    这是很久以前,我喝多了之后的灵丹妙药,我不能给予她更多的帮助了,只能用这种方法看能不能缓解她的症状。

    她在马桶边待了很久很久,一直干呕着,我就一直说着话,让她知道我还在。

    然后我看着她喝下热水,脸上开始有了点血色,才稍微放心下来。

    她平复后,挂断了电话,什么也没说。

    过了一会儿,她又打过来了,她一只手里拿着话筒,一只手里拿着啤酒。

    正在播放着的音乐是《喜欢你》,她把手机架在桌子上,一边唱着,一边含情脉脉的看着我,但非常不好的是,她偶尔会拿起啤酒喝上一口。

    我着实懒得理会了,就把手机架在电脑屏幕前,然后翻起了小说。

    她是什么时候把视频挂断的我并不太清楚,我确实感到很烦躁,所以把手机静音了,她也是见我一直不说话,也不回应就挂了吧。但更大的可能是她把那首歌唱完就挂了,不多一秒,也不少一秒,毕竟那环境下,太多熟人了。

    到了两点,我还是没能忍住,发消息问道:“你还没回家?”

    “完了,出门了,马上回去。”

    但过了几分钟后,她又发消息来:“他们要去吃夜宵。”

    我没回话,我想着大概我们的生活习惯和理念不怎搭吧,我是忍受不了这种情形的——一个女人和一群大男人在大半夜的时候喝得醉醺醺地到处跑。

    “他们说去吃面。”她又发来消息,“吃面很快。”

    “你们公司请客户吃夜宵就吃面啊?”我问道。

    “没有啊,客户吃了饭就回酒店休息了,都是公司的人。”

    我心里吐槽着,这是什么公司啊,一点节制都没有。

    但我没想到的是,她打来视频,说:“他们还要喝酒。”

    我生平第一次对她发火,我气冲冲的说:“你去喝嘛。你们公司的人都是一群神经病,吃碗面都要喝酒,这辈子没见过酒吗?还是说,打算把下半辈子的酒一次喝完,喝死几个就好了。”

    我说完,心中的郁气舒缓不少。

    她却没说话,就直接挂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