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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也许真如青所说,我是一个小气的人吧。

    第二天,我并未主动给她发消息,甚至早间的问候也取消了。

    我买了后天回老家的车票,浑浑噩噩的过了大半年,终于要到年底了,所以无所事事的我索性就先回去了。

    到了晚上,她终于发来消息,“你一整天都没理我。”

    “你今天不是有应酬吗?”

    她昨天确实说过这话。

    “有应酬和你理不理我有关系吗?”

    “有。”我理直气壮地说:“不想见到你那副喝得要死不活的样子,索性就眼不见心不烦。”

    “我今天晚上就喝了一点点,就一杯,现在已经回家了。”

    喝的量是不是真的我不能肯定,但她确实回家了,因为她在家中给我打的视频电话。

    “你昨天说的话好过分哦。”一连接上,她就责怪我起来。

    “什么话?”

    “就是我同事他们喝酒的话。”

    “我有说错吗?都是熟人,要喝酒什么时候不可以?非要等你喝得醉醺醺的还一直不收场?”

    “哎呀,我要帮着买单的嘛,所以我必须等着啊。”

    “就只有你能买单,他们自己没手还是没脚?”

    “你越说越过分了。”

    “你昨天自己说的,在KTV不喝酒了,结果呢?是我过分吗?”

    “他们来敬酒,难道我摆架子吗?”

    “拒绝,你懂不懂什么叫拒绝?喝不得了还一直喝?你是嫌你身体太好了?而且,后面你唱歌的时候有人敬酒吗?没有吧,你还不是拿着瓶子一直在喝。”

    “算了,我不解释了,等你心平气和下来,我们在谈这个问题。”

    有什么好谈的呢?

    固然我说的话不好听,甚至是有点严重了,但道理大家都应该明白才对,都是几十岁的人了,这点道理如果都不明白,我不得不怀疑,他们的脑子都喂狗了。

    其实,我说的也真不无道理,前几年,我们老家的镇上,每年春节都能听到喝酒最后喝死人的事情,每年都有,但还是不能让人们警惕起来,还是劝酒,甚至灌酒。

    当然,年少时不懂事的我也不知道节制,也是大口大口的喝酒。

    记忆最深的一次,是在大二的时候,中秋节,和朋友同学聚餐。

    我们七个人,喝了四十多瓶啤酒,都觉得差不多了,就散场了。

    我走出饭馆,路过另外一家饭馆的时候,遇到几个熟悉的女生,她们也在吃饭。其中一位罗同学,喊住了我。

    “喝点吗?”她问。

    我想了想,似乎并没有多少醉意,就应承了。没想到,她叫来服务员,拿了一瓶一斤装的白酒,和两个大杯子。

    她把白酒均匀地倒进两个杯子中,然后端起一杯,说道:“来,我们干了,祝你节日快乐。”

    霎时间,我傻眼了。

    如果没喝啤酒,我大概还能喝下去,但已经喝了啤酒了,怎么也有点醉意了。

    但还不等我反应,她就一口气把半斤白酒下肚了。

    我目瞪口呆地看着她,其他的女生开始起哄,为了面子,我不得不一咬牙一跺脚,闭着眼也喝了下去。

    之后装作气定神闲的,向她们告别,然后慢慢地离开。但等我走到她们看不见的地方后,我撒丫子的狂奔着回到了宿舍,因为肚子里在翻江倒海,我担心稍微慢一点,恐怕就得倒在路边,吐个昏天暗地。

    我曾有过很多次喝醉,不省人事的时候,所以我难免担心青如果喝多了会怎么样。

    因为她说过她丈夫在外地工作,家里就她一个人,所以是没人照顾的,甚至想喝口水都得自己动手。

    “我不需要人照顾,我自己会照顾自己。”她总是这样的倔强。

    但,我太明白喝醉后那种感觉了,浑身软绵绵的,不想动弹;脑袋像是被人掰开成两半了一样,疼得死去活来;胃里不停地翻滚着,看着什么吃的东西,都提不起胃口。

    只有热和的一碗清汤,才能缓解这种症状,但有人给她煮汤吗?

    没有。

    她甚至不会自己动手做,只能走到屋外,去寻找餐馆。

    但醉醺醺的状态下,深更半夜里,她出门的安全怎么保障呢?她住的地方不算繁华,要走点距离才能有餐馆。更何况她曾说过的被人跟踪。

    我自认为我是因为关心她才发火,才说那些不可理喻的重话,但她不理解,以为我只是单纯的生气。

    早上,很早的时候,青就打过来了电话,她正走在上班的路上。

    她问:“你气消了吗?没有我就中午打过来。”

    我说:“我根本就不是生气。”

    “还说不是生气,前天晚上和昨天晚上,你那样子,像是要杀人一样。”

    她撇着嘴,一脸地不相信的表情。

    我并未过多的解释,只是看着她。

    “你又在想什么嘛。”

    “什么也没想,思绪放空。”

    “你骗谁呢,思绪是不可能放空的,怎么可能什么都不想呢?肯定要想点什么的。”

    但我真的什么都没想,即便是看着她,也什么都没想,就好像思绪进入了另一个维度般,但她并不能理解那种状态。

    我很想告诉她,如果你目不转睛地盯着一个事物看,看久了,视线就会模糊,思绪就会进入那种放空的状态。

    但我不知道,这种状态是我一个人的专属特权,还是所有人都这样。万一她不能够进入放空的状态呢,岂不是证明了我是在骗人?

    “真的是没办法嘛,而且我自己也知道,喝不了我就不得喝了。”

    “前天晚上。”

    她大笑起来,有些尴尬地。

    “那是意外,偶尔一次,主要是高兴。”

    “本来要死不活的,有人一问你是不是醉了,立马就喊道我没醉。我都不知道怎么说你了,逞能也要分时候吧。”

    “那是我们老总,王总。”

    “对呀,你们老总问,就是默许你先离开了,你装什么大头蒜呢?”

    “哎呀,莫说了嘛,我知道你是为我好。最后一次,下不为例,好不好嘛,亲爱的。”

    那语气,那神态,就像是三月的雨,七月的风一般,想要迷醉整个世界,我自然不能例外,被迷得神魂颠倒,不自觉地就点了头。

    晚上,再次通话,我们就聊了一些日常的趣事趣闻,说些贴己的话,说了很久,总感觉意犹未尽。

    从八点一直聊到十点半,她才因为接电话挂断。

    她的电话打了很久,二三十分钟吧。

    我猜想大概她不会再打过来的时候,她却又打了过来。

    她的神情有些不对,有点没落的感觉,就像是一条离了水的鱼一般,无精打采的,毫无生气。

    “咋了?”我问道:“刚才不是还好好的吗,怎么接了一个电话,就情绪不对了?”

    “没什么。”她的声音完全没了平日里的爽朗,多了一点沙哑,一点哽咽。

    “有什么事你说呀。”我着急着。

    “刚才我老公打来的电话。”我走到窗边,站着,眼睛一直望着窗外,“他说他爱我,喝了点酒就发酒疯。一年到头不回家一次,电话也没打两次,说什么爱我,爱个屁呀。”

    我静静地听着,听着她向我倾诉,就像曾经一样,一股脑的把心底的想法,心底的烦闷发泄出来。

    然后,我就了解了大体的情况。

    他们结婚的前两三年还好,但某一次,她发现了他丈夫与其初恋情人的暧昧聊天记录,于是他们的关系就开始变得很差了。她闹着要离婚,但她丈夫又是跪着认错,又是写保证书,加之当时家中的老人病重,她一时心软,就原谅了。

    只是她没想到,此后她丈夫变本加厉,不仅是暧昧了,而是真的出轨了,还不止一次,她知道,但没有证据。后来,她丈夫为了避免被她吵,就跑到了外地去打工,家里不闻不问,除了春节,其他时候从不回来一次,即便春节回来,也是在老家,不怎么与她见面。

    所以,我理解了为什么他们结婚这么多年,一直没有孩子了。

    “你为什么不离婚呢?”我问道。

    其实我是满心希望她能离婚的,那样我就可以正大光明的和她走在一起了,我并不介意她离异的身份。

    但她语气坚定地说:“不离。”

    她的语气让我丝毫没有怀疑,所以我真的一点都没察觉到,他们其实已经离婚好几年了,只是她不承认而已,后来我了解到,他们双方的家人也不知道,我应该是唯一的知情人,但那是一段时间以后了。

    当时我只觉得有些奇怪,很不可思议,明明已经破裂的关系,何必苦苦支撑着呢?

    我不理解,但也没问,我想,她总是有自己的理由吧。

    当然,我是不免很难受的,就像我从来没有温暖过她的内心一般。这段日子里的那些温情,也许仅仅只是她情感的转嫁罢了,或许还有她说的,对于我的一些补偿吧。

    我突然为自己感到悲哀。我终究只是她生命里的过客,只是她匆匆行程中偶然发生的意外,她本就不属于我,她终将回家,那个她嘴中说着可有可无的家,不然怎会一个电话,就让她情绪失去了控制呢?

    毫无疑问,这是一杯苦涩的酒

    我却不能拒绝地喝下了

    就像经月之前,你递过的

    相思的毒药,我也没能拒绝

    我怎么能拒绝啊,可爱的姑娘

    你是我最美丽的梦啊

    就像伊卡诺斯拒绝不了高飞

    明知是自取灭亡的旅程

    也甘之如饴地品尝那片刻的欢喜

    又怎能不满心欢喜呢

    你是冬日里不熄的火焰啊

    让我沉醉于你温暖的拥抱

    明知是镜花水月的幻想

    也心甘情愿地奉上我全部的热情

    只是我怎感受不到你的心呢

    亲爱的,难道你也如这夜色一般

    冷漠、寂静、固执的认为

    我在或不在,都无关紧要吗

    罢了,这杯苦涩的酒啊

    我终究得细细品味

    只是今夜的风,来得猛烈了些

    让我更加确信,我的手啊

    抓不住从未为我停留过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