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死人玉”
“那他父母呢？”
“他父母？今年年初失踪了……”
“哎哟，这一家，今年是流年不利啊……”
“可不是……要我受这么些打击，我也得精神失常啊……”
……
听着外头的对话，我大致拼凑出了陈致新的身世——说来也怪，我根本看不透他。
那天在鱼山上，我同时见到了他和他的嫂子，但却根本无从得知他们二人的关系。就连妖王，当时也丝毫都察觉不出来。按常理，这种情况是根本不可能出现的。
陈致新的父母是鱼州市有名的“驴友”。年初的时候去郊外爬山，后来失踪了；没多久，哥哥就出了严重的车祸，当场毙命，就连在那场车祸之中幸存下来的嫂子，也被妖精附身，怀着七八个月的身孕，此时躺在医院昏迷不醒。
于是，这个家如今就剩下个前段时间刚从国外赶回来的他。
如今，他也“疯疯癫癫”的……
这家人，今年这一年也是倒霉透顶了。
我看他仰着头，满眼绝望，似乎隐约间，还能看到些泪光，顿时心下便动了恻隐之心。
没办法，谁让我善良呢？
这几天他所遭遇的事情，也的确是超出了凡人的承受范围——试问哪个幸运儿能在一天之内同时见到城隍、孟婆、妖王和精怪的呢？
“欸！”我起身走到他面前，注视着他，“陈致新是吧？我知道你没疯。”
陈致新失神的眼睛开始聚焦，就那么静静地落在我的脸上，但却依旧面无表情，如一副行尸走肉般。
良久，他轻声问道：“你说什么？大点儿声，我听不见。”
惊吓影响智力我倒是听说过，这怎么还能影响听力呢？
“我知道你没疯！”我提高了嗓门儿。
“什么？”他把手摊开放在耳朵旁，又问：“你大点儿声！我听不见！”
“我说！我知道你没疯！”我又加大了音量。
“哈？什么？！”
“你……我说！陈致新！你没疯！没疯！比谁都正常！”我几乎是扯着嗓子在喊了。
刚喊完，看着他拍打着笔录室玻璃窗的样子，我就知道我上当了。
这小子能听见我说话，他就是故意让我大声喊，想让别人也能听见——可笑的凡人啊，这怎么可能呢？
他拍打着门窗，口里不停地喊着“听见了吗？你们听见了吗？”
而这一举动，反倒只换来外头人们怜悯的眼神。
“真是可怜啊……”其中一个摇摇头，另一个也叹着气：“好好的一个海归呢，就成了这副样子，可惜啊……”
他们说着，过来拉住了陈致新，根本就不理会他的嚎叫与挣扎，给他带上了“银手镯”。
也不知道他这挣扎得累不累。
他口中不停地喊叫，吵得我实在受不了，干脆穿门出去了，眼不见为净。谁知我刚飘出门，就迎面“撞”上了两个人。
一个就是局里警官，另一个是个年轻人。
那年轻人他大概也就二十来岁，长得……慈眉善目的，穿得人模狗样，正常的打扮，普通的凡人，可他胸前却挂了一块“死人玉”。
“死人玉”的外观和人世普通的玉石无差，只是，它有一股独特的气味。
这特殊的气味，也只有我们这种阴司中人才能察觉了。
那年轻人和警官一道进去，安抚了陈致新，又去交了些文件，办了手续，就接了陈致新上车，准备送他回家。
听他们方才的对话，这年轻人是陈致新的表弟，叫做蒋九遇。
九遇？这名字也是有趣。
“二表哥，你也别太伤心了。听我一句劝，这逝者已逝，你要是跟着去了，大表嫂谁照顾啊？还有，这阿姨和姨夫呢，他们只是失踪了，这迟早还是能找回来的，你说是吧，等他们回来了……”蒋九遇一边打着方向盘倒车，一边和坐在副驾驶座上的陈致新碎碎念着。
“九遇，你真看不见后面坐了人？？”陈致新却侧过身来看着我，连安全带都顾不得系上。
话音刚落，一阵急刹。
“表哥这大晚上的你可别吓我。”蒋九遇也回过头来，仔仔细细地扫视了几遍车后座，“这哪儿有人嘛？！”
说着，他松开自己的安全带，伸出右手，在后座上划拉着。他的手就这么穿过我的身体。
陈致新见状，也起身，张开了手准备打我，可也只是从我身上穿过而已。
就和打空气没什么两样。
“怎么会这样？”陈致新怔怔地看了看我，又看了看自己的手，“不应该啊。”
“表哥！”蒋九遇抹了把眼睛，道：“我说了，你这是太伤心了！都出现幻觉了！”
说着，蒋九遇坐正，扣上安全带就发动了汽车。
汽车在路灯下行驶，一盏一盏橘黄的灯就从车窗边划过。未来的渐近，过去的渐远，都带着笑似的，屹立在道路两旁。
这还是我第一次坐人间的这种小轿车呢，感觉还不赖？
“表哥。我送你回去，你好好休息。医生都说了，你这是忧思过度导致的。多歇歇就好了……”
“不是，九遇，你也不信我？”
“不是不信……”蒋九遇揉了揉太阳穴，本想再劝，却看见身边的陈致新皱着眉，如遇大敌似的，话到嘴边还改了口，“信！我信！当然信！”
“我二表哥说的话，我蒋九遇什么时候不信过！你是我二表哥不是？咱俩那是什么关系啊？那是比嫡亲嫡亲的兄弟、比大表哥和你都亲！你说是不是！我还能不相信你吗？但话说回来，这几天你奔波劳碌太过了，该休息咱还是得休息、该看开咱还是得看……”
“行行行！好了好了！我知道了，你别说了，我现在就休息！”陈致新被他念叨得实在受不了了，干脆头一撇，也不管我了，就这么靠在车窗上闭了眼。
蒋九遇重重地点了一下头，继续说着：“欸！这就对了！好好休息啊，这人活一世啊，不能老是沉溺于一些负面情绪你说是吧？生活呢，是美好的……”
一路上，蒋九遇都在说话，可我就是没见他喝过水。说这么多，他也不累啊？
难熬的时间总是过得特别慢，终于，蒋九遇开到了陈致新家的车库门口。
陈致新一看见自己家的大门，便迫不及待地解开安全带，几乎是从车上跳下去的。
“……所以……”他下车的速度快到蒋九遇都还没反应过来，“诶！表哥你这就‘回血’了？这么快的吗？”
说着，蒋九遇也跟着下了车。
“二表哥……”
“行行行！我没事儿了！你回去吧！表弟妹肯定在家等你，你快走吧快走吧！”陈致新说着又把他给摁进了车里。
“不是，你真没事儿了啊……”
“没事儿！你快回去吧！”
“好好好我回去……诶诶诶，你别老摁我呀……”蒋九遇关了车门，又开了车窗，“我和菁菁还没结婚呢，现在叫表弟妹还有些早吧？”
“不早不早！我到时一定给你包个大红包！路上小心啊，我不送你了！”陈致新挥着手，跑到自家大门口，高声喊着。
呵呵，我知道他急什么，不就是看我没跟着下车吗？
蒋九遇的车沿着竹林道往外开，引擎声也很快便拐过弯去，消失不见了。
“呼——”陈致新朝黑夜长舒了一口气，擦了擦额头的汗，嘀咕说：“他看不见她，应该不会怎么样吧？”说着慢慢转过身来。
“不会怎么样？”我又不吃人，那天在鱼山上也没伤害他，干嘛这么害怕？
“啊！”
“嘶——你这么大声做什么？”这一句可太大声了，我要是凡人，肯定得被震得耳膜疼。
“你你你你你……”
“进去说话。我反正不会害你！”我后退一个闪身，穿过铁栅栏，进了他家前院，朝他偏偏头，示意他进门。
等他按了两重指纹进来时，我早就在他家客厅坐定了。
上次来他家时，我就发现他家这房子的朝向极好。上回直接去的院子里，没到客厅。没想到，他们家客厅的装修，也超乎我的意料。
正南方是一面落地窗，窗外就是前院；落地窗的左边，放了个老式的大摆钟，做工精巧，想来是收藏所用；右边，挂了一串小石头制成的风铃……
只看这两样，我就知道，他们家里，不属于这个人世的东西，不止那一块“死人玉”。
“他父母？今年年初失踪了……”
“哎哟，这一家，今年是流年不利啊……”
“可不是……要我受这么些打击，我也得精神失常啊……”
……
听着外头的对话，我大致拼凑出了陈致新的身世——说来也怪，我根本看不透他。
那天在鱼山上，我同时见到了他和他的嫂子，但却根本无从得知他们二人的关系。就连妖王，当时也丝毫都察觉不出来。按常理，这种情况是根本不可能出现的。
陈致新的父母是鱼州市有名的“驴友”。年初的时候去郊外爬山，后来失踪了；没多久，哥哥就出了严重的车祸，当场毙命，就连在那场车祸之中幸存下来的嫂子，也被妖精附身，怀着七八个月的身孕，此时躺在医院昏迷不醒。
于是，这个家如今就剩下个前段时间刚从国外赶回来的他。
如今，他也“疯疯癫癫”的……
这家人，今年这一年也是倒霉透顶了。
我看他仰着头，满眼绝望，似乎隐约间，还能看到些泪光，顿时心下便动了恻隐之心。
没办法，谁让我善良呢？
这几天他所遭遇的事情，也的确是超出了凡人的承受范围——试问哪个幸运儿能在一天之内同时见到城隍、孟婆、妖王和精怪的呢？
“欸！”我起身走到他面前，注视着他，“陈致新是吧？我知道你没疯。”
陈致新失神的眼睛开始聚焦，就那么静静地落在我的脸上，但却依旧面无表情，如一副行尸走肉般。
良久，他轻声问道：“你说什么？大点儿声，我听不见。”
惊吓影响智力我倒是听说过，这怎么还能影响听力呢？
“我知道你没疯！”我提高了嗓门儿。
“什么？”他把手摊开放在耳朵旁，又问：“你大点儿声！我听不见！”
“我说！我知道你没疯！”我又加大了音量。
“哈？什么？！”
“你……我说！陈致新！你没疯！没疯！比谁都正常！”我几乎是扯着嗓子在喊了。
刚喊完，看着他拍打着笔录室玻璃窗的样子，我就知道我上当了。
这小子能听见我说话，他就是故意让我大声喊，想让别人也能听见——可笑的凡人啊，这怎么可能呢？
他拍打着门窗，口里不停地喊着“听见了吗？你们听见了吗？”
而这一举动，反倒只换来外头人们怜悯的眼神。
“真是可怜啊……”其中一个摇摇头，另一个也叹着气：“好好的一个海归呢，就成了这副样子，可惜啊……”
他们说着，过来拉住了陈致新，根本就不理会他的嚎叫与挣扎，给他带上了“银手镯”。
也不知道他这挣扎得累不累。
他口中不停地喊叫，吵得我实在受不了，干脆穿门出去了，眼不见为净。谁知我刚飘出门，就迎面“撞”上了两个人。
一个就是局里警官，另一个是个年轻人。
那年轻人他大概也就二十来岁，长得……慈眉善目的，穿得人模狗样，正常的打扮，普通的凡人，可他胸前却挂了一块“死人玉”。
“死人玉”的外观和人世普通的玉石无差，只是，它有一股独特的气味。
这特殊的气味，也只有我们这种阴司中人才能察觉了。
那年轻人和警官一道进去，安抚了陈致新，又去交了些文件，办了手续，就接了陈致新上车，准备送他回家。
听他们方才的对话，这年轻人是陈致新的表弟，叫做蒋九遇。
九遇？这名字也是有趣。
“二表哥，你也别太伤心了。听我一句劝，这逝者已逝，你要是跟着去了，大表嫂谁照顾啊？还有，这阿姨和姨夫呢，他们只是失踪了，这迟早还是能找回来的，你说是吧，等他们回来了……”蒋九遇一边打着方向盘倒车，一边和坐在副驾驶座上的陈致新碎碎念着。
“九遇，你真看不见后面坐了人？？”陈致新却侧过身来看着我，连安全带都顾不得系上。
话音刚落，一阵急刹。
“表哥这大晚上的你可别吓我。”蒋九遇也回过头来，仔仔细细地扫视了几遍车后座，“这哪儿有人嘛？！”
说着，他松开自己的安全带，伸出右手，在后座上划拉着。他的手就这么穿过我的身体。
陈致新见状，也起身，张开了手准备打我，可也只是从我身上穿过而已。
就和打空气没什么两样。
“怎么会这样？”陈致新怔怔地看了看我，又看了看自己的手，“不应该啊。”
“表哥！”蒋九遇抹了把眼睛，道：“我说了，你这是太伤心了！都出现幻觉了！”
说着，蒋九遇坐正，扣上安全带就发动了汽车。
汽车在路灯下行驶，一盏一盏橘黄的灯就从车窗边划过。未来的渐近，过去的渐远，都带着笑似的，屹立在道路两旁。
这还是我第一次坐人间的这种小轿车呢，感觉还不赖？
“表哥。我送你回去，你好好休息。医生都说了，你这是忧思过度导致的。多歇歇就好了……”
“不是，九遇，你也不信我？”
“不是不信……”蒋九遇揉了揉太阳穴，本想再劝，却看见身边的陈致新皱着眉，如遇大敌似的，话到嘴边还改了口，“信！我信！当然信！”
“我二表哥说的话，我蒋九遇什么时候不信过！你是我二表哥不是？咱俩那是什么关系啊？那是比嫡亲嫡亲的兄弟、比大表哥和你都亲！你说是不是！我还能不相信你吗？但话说回来，这几天你奔波劳碌太过了，该休息咱还是得休息、该看开咱还是得看……”
“行行行！好了好了！我知道了，你别说了，我现在就休息！”陈致新被他念叨得实在受不了了，干脆头一撇，也不管我了，就这么靠在车窗上闭了眼。
蒋九遇重重地点了一下头，继续说着：“欸！这就对了！好好休息啊，这人活一世啊，不能老是沉溺于一些负面情绪你说是吧？生活呢，是美好的……”
一路上，蒋九遇都在说话，可我就是没见他喝过水。说这么多，他也不累啊？
难熬的时间总是过得特别慢，终于，蒋九遇开到了陈致新家的车库门口。
陈致新一看见自己家的大门，便迫不及待地解开安全带，几乎是从车上跳下去的。
“……所以……”他下车的速度快到蒋九遇都还没反应过来，“诶！表哥你这就‘回血’了？这么快的吗？”
说着，蒋九遇也跟着下了车。
“二表哥……”
“行行行！我没事儿了！你回去吧！表弟妹肯定在家等你，你快走吧快走吧！”陈致新说着又把他给摁进了车里。
“不是，你真没事儿了啊……”
“没事儿！你快回去吧！”
“好好好我回去……诶诶诶，你别老摁我呀……”蒋九遇关了车门，又开了车窗，“我和菁菁还没结婚呢，现在叫表弟妹还有些早吧？”
“不早不早！我到时一定给你包个大红包！路上小心啊，我不送你了！”陈致新挥着手，跑到自家大门口，高声喊着。
呵呵，我知道他急什么，不就是看我没跟着下车吗？
蒋九遇的车沿着竹林道往外开，引擎声也很快便拐过弯去，消失不见了。
“呼——”陈致新朝黑夜长舒了一口气，擦了擦额头的汗，嘀咕说：“他看不见她，应该不会怎么样吧？”说着慢慢转过身来。
“不会怎么样？”我又不吃人，那天在鱼山上也没伤害他，干嘛这么害怕？
“啊！”
“嘶——你这么大声做什么？”这一句可太大声了，我要是凡人，肯定得被震得耳膜疼。
“你你你你你……”
“进去说话。我反正不会害你！”我后退一个闪身，穿过铁栅栏，进了他家前院，朝他偏偏头，示意他进门。
等他按了两重指纹进来时，我早就在他家客厅坐定了。
上次来他家时，我就发现他家这房子的朝向极好。上回直接去的院子里，没到客厅。没想到，他们家客厅的装修，也超乎我的意料。
正南方是一面落地窗，窗外就是前院；落地窗的左边，放了个老式的大摆钟，做工精巧，想来是收藏所用；右边，挂了一串小石头制成的风铃……
只看这两样，我就知道，他们家里，不属于这个人世的东西，不止那一块“死人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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