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北方的寒冷，会要人命。
即便现在是秋天，但夜里的寒风，仍然催促着人们关上窗户。
多少牧人，多少牛羊，葬身在寒冷的口中，人们称呼大雪为白恶魔，是要吃人的恶魔，远远不是张志昂印象当中的那片片蝶衣所能比拟的。
张志昂希望能在冬天之前离开，他可受不得冷。
夜色就像母亲，包容着宁静小镇的居民，在夜色的包围之下，人们肆无忌惮地谈笑，做着人类能做的一切事。
围着篝火转圈，跳舞，这种事都做了几千年，但人们仍然做着，欢愉着...
这喜悦不属于更北方的牧人。
他们的牛羊冻死了，寒风驱赶着他们来到这里，死去的，葬身雪海，活下来的，则成了一群灰头土脸的乞丐，没人关心，也没有人去管。
一个小少年蜷缩在水泥管道之中，他的手和脸都是黑乎乎的，秋天的夜有些冷，为了不着凉，少年紧紧蜷缩着身体，与砖石保持着一个微妙的距离。
那个少年，张志昂曾经是见过的，正是早前来捡砖头的少年。
还在想为什么那少年要捡有些破烂的碎砖，现在才明白，少年是在为自己睡觉的地方，捡一面墙。
这面墙到处漏风，但至少能够让水泥管道不那么冷。
这段时间，和相熟的饭店老板聊过，这群少年来自更北方，冰雪天席卷了他们的家园，少年们大多居住在下水道里，还有一些老人，也都居住在下水道。
没人管，也没人驱赶。
这群人都很守规矩，即便是要饭，也会付出相应的劳动，比如给人擦一下车子，又比如帮人照看小娃。
店铺不愿招待他们，他们就不会再去店铺里讨饭。
有一些年纪稍大的，会在建筑工地上做一些小活儿，他们大多穿着羊皮袄，脏兮兮，身上还有一股怪味，所以很好辨认。
那个少年或许不愿再在下水道里睡觉，又不愿在楼宇中打扰别人的生活，最终选择了这块废弃工地中的一个水泥管道。
张志昂点燃一支香烟，手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火光倒影在超拟的屏幕上。
超拟随着脑波，从如水晶般的屏幕，变化成了一片薄薄的玻璃片，而后软化进入到张志昂的颈间皮肤。
深深地吐出一口烟气，张志昂低声轻叹，走出了公寓。
张志昂觉得，自己毕竟是一个人。
萧山镇的夜色很美，张志昂穿一身黑色的马海毛风衣，立着领子，朝那片工地走了过去。
一边走，张志昂口中一边念白着秘法，那是一段祈求咒文，天空当中的风元素会倾听得到...
那之前还在瑟瑟发抖的少年，现如今已经沉沉睡了下去，因为终于没有风声，身体也终于暖和了一些。
【缠绕】
【火球术】
原本是攻击系的秘法，如今，缠绕的树藤变成了柴火，火球术则变成了引火的工具。
一阵微弱的火光一闪而逝，是秘境学者才会的【扭曲空间】，在科赫约，张志昂也学了一些。
在空间扭曲触发的瞬间，那团燃烧在水泥管道旁边的火堆就像没存在过一样消失了。
做完了这一切，张志昂陷入到了沉默当中。
有些人，一顿饭就能吃掉他买的那辆车的价值。
而有些人，尚找不到一个温暖的床。
虽说都是人，但这有些人和有些人就是不一样的。
张志昂不敢自诩圣人，私家侦探不可能成为圣人，调查员也必定成不了圣人。
如果牧民口中的白恶魔真的存在，张志昂也不敢与白恶魔宣战，他只会落荒而逃，眼看着一切继续。
但至少今夜，他能给少年一个温暖的梦。
当然，那少年需要为他做几件事。
秘法学得多了，对于等量交换这个原则，张志昂有着迷一样的固执。
或许是做了好事儿，张志昂一夜睡的格外安稳。
早晨起来的时候，直感觉身心舒畅到无以复加。
耳边传来一声声怪异的声音，看一眼超拟中的监控，原来是金源小区楼下在吵架，那女人出轨了，如今疯疯癫癫，女人脸上有血瘀，耳边是一片红红的鞋印，警察来了，不敢管，不敢动，那女人疯了，不住地叫喊。
那女人在惊声尖叫，就像是一个愤怒的野兽。
无意于超拟屏幕中的悲惨世界，张志昂准备出门吃饭了。
这边的羊汤不错，是真正的羊汤，可不是什么奇妙粉末勾兑出来的，配上芥末，香菜辣椒都多多放上一些，喝一碗浑身都暖和，吃了两三个包子，又要了一屉包子。
带着包子，朝昨夜少年所在的工地走去。
作为侦探，他需要几个助手，就像千年前的名著，福尔摩斯那样，他迫不及待的想要一些小乞丐做他的耳目，超拟毕竟是人工智能，能力还是有限的。
断壁残垣，登山靴上被砖头弄得布满了划痕。
已经有少年人出来捡砖头，不远处的小区，几个少年翻检着垃圾，寒风中，他们的小手冻得通红，寻到几片烂菜叶，就够他们高兴许久的。
没有见到昨夜水泥管中的少年，只有风声喧嚣在城市的上空，只有鸟的啼鸣和蝉的喧闹。
晚出去的一些少年少女，不敢挡他的路，都静悄悄的，但鼻子抽动着，看着他们眼前这个异样的人，还有他手里的包子。
“这包子是送人的，你们想吃，就去那边买。”
张志昂从钱包里掏出钱，那些脏兮兮的小家伙都只是看着，没有人接他手中的钱。
“扫码？”
一个大一些的男孩儿，用一口并不流利，甚至显得有些蹩脚的语调回答了张志昂的问题。
“他们不会去买东西，那些店不欢迎我们...”
张志昂哦了一声，继续赶路。
向前走，矮墙下有一些妇人，说着张志昂听不懂的语言，看到了张志昂手中的包子，眼睛就没离开过。
还是没有寻见那管道里的少年，张志昂又回过头找到了那个会说中文的男孩儿，问他有没有见到一个少年，昨天晚上在水泥管道里过夜的。
描述着少年大致的形貌，张志昂拿出一个包子，吃了起来。
“你说的是浪里恪，他嫌弃下面太臭，宁愿挨冻也不在下水道里睡觉，他去看他阿嫲了，他阿嫲昨天一直惊叫不止，也不知怎么了。”
矮墙那边有女人探出头来，几个孩子越凑近，眼中对张志昂吃的包子就越发的渴望。
张志昂又拿出了第三个包子，吃起来。
又看了两眼包子，男孩儿吞了吞口水说：“你要找他有事，我这就去叫他。”
似乎不愿张志昂再吃塑料袋中的包子，那男孩儿匆匆忙忙的跑了。
张志昂靠近了矮墙边，对那老妇人道：“你们养育了一群善良的孩子，他们宁愿看着我吃掉包子，也不愿伸手讨要。”
“那是你的东西。”
老妇人的话很简单扼要。
“我的意思是，他们没有饿得想要抢包子...”
张志昂理解了老妇人的话，却更加疑惑。
按说，至少按照张志昂对更北方的一些常识而言，他们可是自诩狼族的野蛮人...
老妇人眼中，有深邃得让张志昂看不透的坚持，仍旧低声，几乎没有任何心灵波动地说：“那是你的东西。”
似乎担心张志昂听不懂，又加了一句：“草原人，讲道理的。”
说这话的时候，张志昂能够看到那几个少年男女脸上的一丝骄傲。
明明身边的都是一些羊皮夹袄的穷酸乞丐，但张志昂却觉得自己更加不堪。
还剩下一些包子，就全交给归来的那个男孩儿了。
“这是见面礼，我是一个侦探，有些事情想要聘请你们做我的助手，报酬丰厚，做好了，足够你们中的一些人撑住这个冬天。我叫张浮沉，你呢？”
“蒙刹，我叫蒙刹，是浪里恪的兄弟，他在照顾母亲，说还要等等才能出来。”
“好，蒙刹，我再去买些包子，你把浪里恪叫出来，我有些事情需要交代给他。哦，他会说中原话么？”
“会的，我们都会，浪里恪的阿嫲教得很好，只是我们说不好...”
即便现在是秋天，但夜里的寒风，仍然催促着人们关上窗户。
多少牧人，多少牛羊，葬身在寒冷的口中，人们称呼大雪为白恶魔，是要吃人的恶魔，远远不是张志昂印象当中的那片片蝶衣所能比拟的。
张志昂希望能在冬天之前离开，他可受不得冷。
夜色就像母亲，包容着宁静小镇的居民，在夜色的包围之下，人们肆无忌惮地谈笑，做着人类能做的一切事。
围着篝火转圈，跳舞，这种事都做了几千年，但人们仍然做着，欢愉着...
这喜悦不属于更北方的牧人。
他们的牛羊冻死了，寒风驱赶着他们来到这里，死去的，葬身雪海，活下来的，则成了一群灰头土脸的乞丐，没人关心，也没有人去管。
一个小少年蜷缩在水泥管道之中，他的手和脸都是黑乎乎的，秋天的夜有些冷，为了不着凉，少年紧紧蜷缩着身体，与砖石保持着一个微妙的距离。
那个少年，张志昂曾经是见过的，正是早前来捡砖头的少年。
还在想为什么那少年要捡有些破烂的碎砖，现在才明白，少年是在为自己睡觉的地方，捡一面墙。
这面墙到处漏风，但至少能够让水泥管道不那么冷。
这段时间，和相熟的饭店老板聊过，这群少年来自更北方，冰雪天席卷了他们的家园，少年们大多居住在下水道里，还有一些老人，也都居住在下水道。
没人管，也没人驱赶。
这群人都很守规矩，即便是要饭，也会付出相应的劳动，比如给人擦一下车子，又比如帮人照看小娃。
店铺不愿招待他们，他们就不会再去店铺里讨饭。
有一些年纪稍大的，会在建筑工地上做一些小活儿，他们大多穿着羊皮袄，脏兮兮，身上还有一股怪味，所以很好辨认。
那个少年或许不愿再在下水道里睡觉，又不愿在楼宇中打扰别人的生活，最终选择了这块废弃工地中的一个水泥管道。
张志昂点燃一支香烟，手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火光倒影在超拟的屏幕上。
超拟随着脑波，从如水晶般的屏幕，变化成了一片薄薄的玻璃片，而后软化进入到张志昂的颈间皮肤。
深深地吐出一口烟气，张志昂低声轻叹，走出了公寓。
张志昂觉得，自己毕竟是一个人。
萧山镇的夜色很美，张志昂穿一身黑色的马海毛风衣，立着领子，朝那片工地走了过去。
一边走，张志昂口中一边念白着秘法，那是一段祈求咒文，天空当中的风元素会倾听得到...
那之前还在瑟瑟发抖的少年，现如今已经沉沉睡了下去，因为终于没有风声，身体也终于暖和了一些。
【缠绕】
【火球术】
原本是攻击系的秘法，如今，缠绕的树藤变成了柴火，火球术则变成了引火的工具。
一阵微弱的火光一闪而逝，是秘境学者才会的【扭曲空间】，在科赫约，张志昂也学了一些。
在空间扭曲触发的瞬间，那团燃烧在水泥管道旁边的火堆就像没存在过一样消失了。
做完了这一切，张志昂陷入到了沉默当中。
有些人，一顿饭就能吃掉他买的那辆车的价值。
而有些人，尚找不到一个温暖的床。
虽说都是人，但这有些人和有些人就是不一样的。
张志昂不敢自诩圣人，私家侦探不可能成为圣人，调查员也必定成不了圣人。
如果牧民口中的白恶魔真的存在，张志昂也不敢与白恶魔宣战，他只会落荒而逃，眼看着一切继续。
但至少今夜，他能给少年一个温暖的梦。
当然，那少年需要为他做几件事。
秘法学得多了，对于等量交换这个原则，张志昂有着迷一样的固执。
或许是做了好事儿，张志昂一夜睡的格外安稳。
早晨起来的时候，直感觉身心舒畅到无以复加。
耳边传来一声声怪异的声音，看一眼超拟中的监控，原来是金源小区楼下在吵架，那女人出轨了，如今疯疯癫癫，女人脸上有血瘀，耳边是一片红红的鞋印，警察来了，不敢管，不敢动，那女人疯了，不住地叫喊。
那女人在惊声尖叫，就像是一个愤怒的野兽。
无意于超拟屏幕中的悲惨世界，张志昂准备出门吃饭了。
这边的羊汤不错，是真正的羊汤，可不是什么奇妙粉末勾兑出来的，配上芥末，香菜辣椒都多多放上一些，喝一碗浑身都暖和，吃了两三个包子，又要了一屉包子。
带着包子，朝昨夜少年所在的工地走去。
作为侦探，他需要几个助手，就像千年前的名著，福尔摩斯那样，他迫不及待的想要一些小乞丐做他的耳目，超拟毕竟是人工智能，能力还是有限的。
断壁残垣，登山靴上被砖头弄得布满了划痕。
已经有少年人出来捡砖头，不远处的小区，几个少年翻检着垃圾，寒风中，他们的小手冻得通红，寻到几片烂菜叶，就够他们高兴许久的。
没有见到昨夜水泥管中的少年，只有风声喧嚣在城市的上空，只有鸟的啼鸣和蝉的喧闹。
晚出去的一些少年少女，不敢挡他的路，都静悄悄的，但鼻子抽动着，看着他们眼前这个异样的人，还有他手里的包子。
“这包子是送人的，你们想吃，就去那边买。”
张志昂从钱包里掏出钱，那些脏兮兮的小家伙都只是看着，没有人接他手中的钱。
“扫码？”
一个大一些的男孩儿，用一口并不流利，甚至显得有些蹩脚的语调回答了张志昂的问题。
“他们不会去买东西，那些店不欢迎我们...”
张志昂哦了一声，继续赶路。
向前走，矮墙下有一些妇人，说着张志昂听不懂的语言，看到了张志昂手中的包子，眼睛就没离开过。
还是没有寻见那管道里的少年，张志昂又回过头找到了那个会说中文的男孩儿，问他有没有见到一个少年，昨天晚上在水泥管道里过夜的。
描述着少年大致的形貌，张志昂拿出一个包子，吃了起来。
“你说的是浪里恪，他嫌弃下面太臭，宁愿挨冻也不在下水道里睡觉，他去看他阿嫲了，他阿嫲昨天一直惊叫不止，也不知怎么了。”
矮墙那边有女人探出头来，几个孩子越凑近，眼中对张志昂吃的包子就越发的渴望。
张志昂又拿出了第三个包子，吃起来。
又看了两眼包子，男孩儿吞了吞口水说：“你要找他有事，我这就去叫他。”
似乎不愿张志昂再吃塑料袋中的包子，那男孩儿匆匆忙忙的跑了。
张志昂靠近了矮墙边，对那老妇人道：“你们养育了一群善良的孩子，他们宁愿看着我吃掉包子，也不愿伸手讨要。”
“那是你的东西。”
老妇人的话很简单扼要。
“我的意思是，他们没有饿得想要抢包子...”
张志昂理解了老妇人的话，却更加疑惑。
按说，至少按照张志昂对更北方的一些常识而言，他们可是自诩狼族的野蛮人...
老妇人眼中，有深邃得让张志昂看不透的坚持，仍旧低声，几乎没有任何心灵波动地说：“那是你的东西。”
似乎担心张志昂听不懂，又加了一句：“草原人，讲道理的。”
说这话的时候，张志昂能够看到那几个少年男女脸上的一丝骄傲。
明明身边的都是一些羊皮夹袄的穷酸乞丐，但张志昂却觉得自己更加不堪。
还剩下一些包子，就全交给归来的那个男孩儿了。
“这是见面礼，我是一个侦探，有些事情想要聘请你们做我的助手，报酬丰厚，做好了，足够你们中的一些人撑住这个冬天。我叫张浮沉，你呢？”
“蒙刹，我叫蒙刹，是浪里恪的兄弟，他在照顾母亲，说还要等等才能出来。”
“好，蒙刹，我再去买些包子，你把浪里恪叫出来，我有些事情需要交代给他。哦，他会说中原话么？”
“会的，我们都会，浪里恪的阿嫲教得很好，只是我们说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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