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何必与一介男子计较”
西陵礼皱眉，长腿一迈跨进门槛，一把伸手扶住妹妹，“你的脸色怎么这么白？可是哪里不舒服？”
门外的琉璃也是一惊，忙进来扶住西陵商拉到坐塌之上，“主君，你怎么了，莫不是昨日回得晚染了风寒？”
“无碍，做了一宿的噩梦，有些疲累罢了。”西陵商跪坐在塌上摆摆手，示意自己无事，“兄长你还没说是遇到何事呢？”
男子叹了口气，行至西陵商对面跪坐下来。“我本是想去求母君收回成命，可她闭门不见。我实在无法，想着也许母君肯听你说，就来寻你。但你瞧着这般虚弱，我也不好开口了。”
“是父亲的事吗。”西陵商垂下眸子，裹紧琉璃披上来的毛毯。“父亲挂帅，乃鸾羽国千古第一人，有何不好。”
西陵礼瞪大了眼睛，“太荒谬了，男子上战场，哪能坐镇军中，且不说生死与否，全军将士的性命都系于他一人，若是此战大败，母君和父亲可要被指着脊梁骨唾骂！”
“父亲性情温和，但从不软弱。他对自己有着比我们更明确的认知，他不会拿全军将士的性命开玩笑，也不会拿母君的声誉开玩笑。”西陵商疲惫地笑笑，“我昨日已经去劝过父亲了，兄长，此事，并不像你想得那般简单。父亲他，也非去不可。”
“…….”
西陵礼张嘴一顿，诧异地看着她，眉头紧皱又舒展，“阿商，此事，是父亲的决定？”
“是。父亲他的性子，决心要做的事，没有任何人能阻拦住。即便是母君，也不行。”西陵商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兄长，这是父亲的选择。是他遵从本心要走的路。你我，劝不下来，也不必再劝。”
对面的男子沉默许久，终究止了话头，“既是父亲的决定…那我也不好再说什么了。”他敛眉起身，施礼便要告退。
“兄长，”西陵商低着头，冷不丁喊住了哥哥，
“但我们还有事可以做。”
西陵礼皱眉叹息，“父亲心意已决，母君都无可奈何。你和我又能做什么？”
右手接过琉璃递来漱嘴的茶水送至唇边，西陵商缓缓开口。
“劝母君去为父亲送行。”
记忆里的这一年，父亲出征，母君一直未曾出现。
当时三军未发，皆昂首等着国君践行，然而只等来内官传话：
“吾身体不适，诸君先行。”
那日殿上请命，自己不在。两人想必要比今时闹得还僵，父亲和母君的最后一面，记忆里大概只剩下怨怼和愤恨了。
“母君...难道不打算送行？可三军出征，国君必然是要出面的啊？”
“母君昨日被父亲下了颜面，心中许是有气。”西陵商微笑，带着些几不可察的苦涩，“可毕竟出征是大事，还是要让母君最后去见一见父亲。”
----------------------
“主君，长公主和皇子殿外求见。”
“吾不想见。让他们退下吧。”榻上的女子撑着头侧卧，面容看着有些憔悴。
“母亲！儿臣听闻您身体不适，特地来看望您。”西陵商已经笑嘻嘻从门侧探出脑袋，身后跟着长兄西陵礼。
“母君，您可好些？”长兄规规矩矩拜倒行礼，关切问道。
“......吾不是说不见吗，尔等怎么擅自闯了进来？”背对斜侧的女人身子未动，声音带着些愠怒。
“都是儿臣擅作主张，”西陵商一边护着怀里揣着的东西，一边从善如流地答道，“还望母亲看在我们辛苦了一早上，从岐山采下许多朱果的份上？”她笑眯眯凑过去，将怀里的果子拿起一个伸到国君眼前。“不要责难我们了。”
诱人的朱果散发着清甜的香气，女子忍不住睁开了眼，转头嗔怪地瞪了西陵商一眼，“那山上有野兽，你也胆敢带着你长兄乱闯？”嘴上虽不善，但身体却撑着坐了起来。西陵商很识眼色地递了果子过去。
“说吧，你又闯了什么祸，居然还拉着你长兄来作陪。”女子示意还跪着的西陵礼起身，让他跪坐在下侧，随即冷冷瞥了西陵商一眼。
“母亲，我哪有惹祸，您对我偏见未免太大了些。”西陵商跪坐在左侧，瞅着母君的脸色撒娇般抱怨。
“你一旦喊吾母亲，便是有事相求。”女人的面色不虞，但语气却并不恼怒，她接了西陵商的讨好，情绪倒也平和。
西陵商指使下人取了瓷盘，将怀里的朱果摆好，侧眸向长兄使了眼色，“母亲，我是陪长兄来的。他听闻父亲要出征，心里不安，想找您说说话罢了。”
“是的，母君。”西陵礼垂眸，“父亲此次出兵，胜负不明。唯恐有什么闪失。”
国君的眼神在儿女间转了一转，咬了一口朱果，忍不住轻嗤一声，“你们，是来为他作说客的？”
“那倒也没有，只是我这几日瞧见父亲神色忧虑，做事也有些心不在焉。”西陵商装出一副哀戚的神色，“听闻您已经有两日不让父亲进殿门了，他昨日在您宫殿外等了半宿，前日也等了半宿。有一些嘴碎之人都猜测您喜新厌旧，这才把父亲派去绕城的。”
“放屁！”国君恨恨将咬了一半的朱果放至一旁的瓷盘，“吾又未曾让那混账在殿外等候！”
“母君，可父亲他大抵觉得您还在生气，所以一直在等您原谅。”西陵礼小心翼翼开口。
“简直笑煞我了，吾还尚且在等他向我道歉！”国君怒极反笑，“吾不愿他去冒险，他倒好，咄咄逼人，不死不休，当着群臣的面和吾叫板。他本事可大得很，他还会怕吾生气？”
“母亲，”西陵商轻轻抚着她的后背，宽慰道，“父亲那人您也知道，脾气又倔，主意又正，他也是担忧您的身体，您的身子近年来差得很，若真像那群蠢臣言及天象国运，让您亲征，万一出了什么事，我和幼妹尚且羽翼未丰，不能压住那些家贵权臣，朝堂定会再次动荡。这也不是您想看到的。”
西陵礼接话道：“父亲他是心疼您，并非故意气您。他听闻您近来身体不适，担忧得紧，又怕你见他心烦，这才每每无头苍蝇般在殿外转悠。”
“是啊，母亲。您瞧这朱果，其实还是父亲心疼您这几日没胃口，饭菜也不曾吃多少，亲自上山去采来的呢！他不敢见您，这才托我和兄长来送。”西陵商不动声色往前推了推瓷盘，“您和父亲岐山定情，父亲一直都记着您的喜好。他此番举动，也是向您服软呢。”
“父亲对您，确实是心中珍重。奈何您与他都是要强又少言之人。”西陵礼轻言细语，“母君，何必与他一介男子斤斤计较。”
门外的琉璃也是一惊，忙进来扶住西陵商拉到坐塌之上，“主君，你怎么了，莫不是昨日回得晚染了风寒？”
“无碍，做了一宿的噩梦，有些疲累罢了。”西陵商跪坐在塌上摆摆手，示意自己无事，“兄长你还没说是遇到何事呢？”
男子叹了口气，行至西陵商对面跪坐下来。“我本是想去求母君收回成命，可她闭门不见。我实在无法，想着也许母君肯听你说，就来寻你。但你瞧着这般虚弱，我也不好开口了。”
“是父亲的事吗。”西陵商垂下眸子，裹紧琉璃披上来的毛毯。“父亲挂帅，乃鸾羽国千古第一人，有何不好。”
西陵礼瞪大了眼睛，“太荒谬了，男子上战场，哪能坐镇军中，且不说生死与否，全军将士的性命都系于他一人，若是此战大败，母君和父亲可要被指着脊梁骨唾骂！”
“父亲性情温和，但从不软弱。他对自己有着比我们更明确的认知，他不会拿全军将士的性命开玩笑，也不会拿母君的声誉开玩笑。”西陵商疲惫地笑笑，“我昨日已经去劝过父亲了，兄长，此事，并不像你想得那般简单。父亲他，也非去不可。”
“…….”
西陵礼张嘴一顿，诧异地看着她，眉头紧皱又舒展，“阿商，此事，是父亲的决定？”
“是。父亲他的性子，决心要做的事，没有任何人能阻拦住。即便是母君，也不行。”西陵商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兄长，这是父亲的选择。是他遵从本心要走的路。你我，劝不下来，也不必再劝。”
对面的男子沉默许久，终究止了话头，“既是父亲的决定…那我也不好再说什么了。”他敛眉起身，施礼便要告退。
“兄长，”西陵商低着头，冷不丁喊住了哥哥，
“但我们还有事可以做。”
西陵礼皱眉叹息，“父亲心意已决，母君都无可奈何。你和我又能做什么？”
右手接过琉璃递来漱嘴的茶水送至唇边，西陵商缓缓开口。
“劝母君去为父亲送行。”
记忆里的这一年，父亲出征，母君一直未曾出现。
当时三军未发，皆昂首等着国君践行，然而只等来内官传话：
“吾身体不适，诸君先行。”
那日殿上请命，自己不在。两人想必要比今时闹得还僵，父亲和母君的最后一面，记忆里大概只剩下怨怼和愤恨了。
“母君...难道不打算送行？可三军出征，国君必然是要出面的啊？”
“母君昨日被父亲下了颜面，心中许是有气。”西陵商微笑，带着些几不可察的苦涩，“可毕竟出征是大事，还是要让母君最后去见一见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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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君，长公主和皇子殿外求见。”
“吾不想见。让他们退下吧。”榻上的女子撑着头侧卧，面容看着有些憔悴。
“母亲！儿臣听闻您身体不适，特地来看望您。”西陵商已经笑嘻嘻从门侧探出脑袋，身后跟着长兄西陵礼。
“母君，您可好些？”长兄规规矩矩拜倒行礼，关切问道。
“......吾不是说不见吗，尔等怎么擅自闯了进来？”背对斜侧的女人身子未动，声音带着些愠怒。
“都是儿臣擅作主张，”西陵商一边护着怀里揣着的东西，一边从善如流地答道，“还望母亲看在我们辛苦了一早上，从岐山采下许多朱果的份上？”她笑眯眯凑过去，将怀里的果子拿起一个伸到国君眼前。“不要责难我们了。”
诱人的朱果散发着清甜的香气，女子忍不住睁开了眼，转头嗔怪地瞪了西陵商一眼，“那山上有野兽，你也胆敢带着你长兄乱闯？”嘴上虽不善，但身体却撑着坐了起来。西陵商很识眼色地递了果子过去。
“说吧，你又闯了什么祸，居然还拉着你长兄来作陪。”女子示意还跪着的西陵礼起身，让他跪坐在下侧，随即冷冷瞥了西陵商一眼。
“母亲，我哪有惹祸，您对我偏见未免太大了些。”西陵商跪坐在左侧，瞅着母君的脸色撒娇般抱怨。
“你一旦喊吾母亲，便是有事相求。”女人的面色不虞，但语气却并不恼怒，她接了西陵商的讨好，情绪倒也平和。
西陵商指使下人取了瓷盘，将怀里的朱果摆好，侧眸向长兄使了眼色，“母亲，我是陪长兄来的。他听闻父亲要出征，心里不安，想找您说说话罢了。”
“是的，母君。”西陵礼垂眸，“父亲此次出兵，胜负不明。唯恐有什么闪失。”
国君的眼神在儿女间转了一转，咬了一口朱果，忍不住轻嗤一声，“你们，是来为他作说客的？”
“那倒也没有，只是我这几日瞧见父亲神色忧虑，做事也有些心不在焉。”西陵商装出一副哀戚的神色，“听闻您已经有两日不让父亲进殿门了，他昨日在您宫殿外等了半宿，前日也等了半宿。有一些嘴碎之人都猜测您喜新厌旧，这才把父亲派去绕城的。”
“放屁！”国君恨恨将咬了一半的朱果放至一旁的瓷盘，“吾又未曾让那混账在殿外等候！”
“母君，可父亲他大抵觉得您还在生气，所以一直在等您原谅。”西陵礼小心翼翼开口。
“简直笑煞我了，吾还尚且在等他向我道歉！”国君怒极反笑，“吾不愿他去冒险，他倒好，咄咄逼人，不死不休，当着群臣的面和吾叫板。他本事可大得很，他还会怕吾生气？”
“母亲，”西陵商轻轻抚着她的后背，宽慰道，“父亲那人您也知道，脾气又倔，主意又正，他也是担忧您的身体，您的身子近年来差得很，若真像那群蠢臣言及天象国运，让您亲征，万一出了什么事，我和幼妹尚且羽翼未丰，不能压住那些家贵权臣，朝堂定会再次动荡。这也不是您想看到的。”
西陵礼接话道：“父亲他是心疼您，并非故意气您。他听闻您近来身体不适，担忧得紧，又怕你见他心烦，这才每每无头苍蝇般在殿外转悠。”
“是啊，母亲。您瞧这朱果，其实还是父亲心疼您这几日没胃口，饭菜也不曾吃多少，亲自上山去采来的呢！他不敢见您，这才托我和兄长来送。”西陵商不动声色往前推了推瓷盘，“您和父亲岐山定情，父亲一直都记着您的喜好。他此番举动，也是向您服软呢。”
“父亲对您，确实是心中珍重。奈何您与他都是要强又少言之人。”西陵礼轻言细语，“母君，何必与他一介男子斤斤计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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