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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臣来迟”

    明月已经升起来了,秋日的月很圆,淡淡的光笼罩住这片树林,西陵商站在一片银白色之中,右臂软软垂落着,周遭是刚刚断气的尸体。血迹倒是很少,西陵商杀人向来拿捏地很好,尤其是这种短而轻巧的武器,能一击致命的,她绝不会再多给第二击。

    西陵商在来时的路上悄然落下专门寻踪的粉末,想必父亲和十九都能循着踪迹追来。她席地在四散的尸体间坐下,觉得有些疲累,断了的右臂疼得厉害,要接骨的话,自己一个人也完成不了,只能等寻自己的人来。

    她抬头望着天空的皎皎明月,风又起了,抚在脸上很舒服,这里林地开阔,如果忽略掉这四周刚刚打杀完的残局和空气中淡淡的血腥味,这儿倒不失为一个赏月的好地方。

    真安静啊,好久没有过的安静。

    前世不过短短的二十多年,太多的遗憾和不甘,只记得刀山血海里拼杀,来不及看月亮,更来不及就这样只呆在这里,什么都不做。

    心里不由得升起一丝怜惜和自嘲,二十多年,现在想来,简直什么都没做,更是什么都来不及做,真是可怜又可笑。

    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传来,西陵商下意识绷紧神经,侧耳细听,听声音只有一个人,许是来寻自己的。

    一人一马从树丛中掠了出来,她转头望了过去,是十九。

    西陵商心下略松,抬头朝他淡淡一笑,

    这下好了,折断的手臂可以接好了。

    马还未站稳,十九就跳了下来,他的唇色有些惨白,也许是这月光的缘故,那双眸子里的杀气还未散尽,望着有些红,想来这一天一夜的奔波也没有休息。十九的身上还是前夜那身月白衣衫,上面被血迹染的斑驳,不过应该不是他自己的血。

    “十九来迟!望殿下责罚!”

    这人倒是一如既往的实诚,西陵商有些无奈看着立马要跪的人,出言止住,“责罚什么的算了,先过来帮我固定一下右臂吧。”

    她侧头示意,

    “断了。”

    十九的眸子一缩,急忙走了过来,他的手尽量轻柔托起西陵商的右臂仔细察看,还好,只是骨头错位了,并没有伤及根本。

    西陵商转过头闭眼不敢去看,正骨很疼,虽然刚刚杀得虎虎生风,但对这疼痛心里还是有点发怵。

    “殿下为什么要以身犯险?”十九的声音有些不稳,带了些怒意,“若是出了什么事,”他停了几秒继续,“臣要为您赔命的。”

    西陵商忍不住笑,“你倒是惜命。”

    “这世间很多事都可以让一个人轻巧的送命,人命最珍贵也最不值钱。”十九冷淡开口,

    西陵商觉得话有些耳熟,但又一时半会儿想不起来哪里听过。

    “臣这条命,可以为了救您而死,但绝不应该因为失职,赔命而死。”最后一句话说得很慢,一字一顿,他的手指缓缓收劲,咔得一声,骨头严丝合缝的对住,随即带来的疼痛让西陵商忍不住抽气。

    “你放心吧,我不会让你赔命的。”西陵商忍痛扯出一个笑,眼神转到他身上的血迹,“你这一身又是怎么回事?。”

    “臣和柳将军从东侧拦截,确实遇到了一队扮作我军将士偷运粮草的敌军,刚刚将贼人擒拿,就便听闻您以身犯险。”十九的语气平淡,抬眼看着西陵商,“柳将军下令分出好几队去追寻您,我在路上遇到几个奔逃的敌军,想来是为了迷惑视线。这血迹,是他们的。”

    十九的面具上还沾染着几滴干涸凝固的暗红色,眼神里的杀意倒是散下去,恢复了往日的清明。

    “想来你是瞧见我留下的痕迹了。”

    “是的。臣是循着痕迹找来的。”

    西陵商神色伸手摸索着右臂刚接好的骨头,心里暗叹手法真好,这样不出几日伤势就能好全。

    十九漠然扫了一眼周遭的尸体,“殿下,”他的眼眸定定端详着西陵商,“您来这婪关,究竟是为了什么?”

    眼前的少女垂眸浑不在意,开口淡淡回答,

    “十九,你只需要在能力范围内护住我,不该知道的不必知道。不该问的也不必问。”

    风瑟瑟而起,他沉默下来,许久低头自嘲一笑,语气平和,

    “是臣僭越了。殿下恕罪。”

    西陵商侧眸去看他,那面具着实碍事,他的表情被遮掩的很好,她伸出左手拍拍十九的肩膀宽慰到,“也不必如此生分,我可是把你看成兄弟知己,主仆也好,朋友也好,人总要有些不能说的秘密。”

    十九抬眸看了她一眼,没有接茬,他秉公办事一般问到:

    “殿下,您的身体怎么样,我们离军营的距离不远,但骑马也需要五六个时辰,是直接回去,还是歇息一晚?”

    “直接回去吧,父亲会担心的。”西陵商撑着身子要起,奈何刚刚接好的右臂有些脱力,她正要喊十九帮一把手,身子却骤然腾空而起,十九眸沉似水,毫无波澜地望着她,

    “殿下的手臂受伤,恐有坠马危险,臣和您同乘一匹。若您心有不满,感觉冒犯,待我们回去之后,连带这次救驾来迟的罪责我一并领罚。”

    西陵商:“……”

    鸾羽国没有那么多男女大防的规矩,若说冒犯,也不至于。她倒觉得十九这提议不错,左右自己不吃亏。至于乌素,这马向来聪明,让它一路跟着便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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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亮时,他们回到了军营驻扎地,

    柳武执正率兵将四处寻她,得了十九发出的信号,便马不停蹄地赶回了军营。

    军营内,十九正为西陵商右臂包扎,洛紫好似一只无头苍蝇般在一旁乱转,懊恼地恨不得以头抢地,

    “都怪我醉酒误事!若那日我清醒着,绝不会让他们带走殿下!”她咬着手指,心疼看着西陵商包扎好的右臂,

    “无事,我的伤是自己不小心的。斩杀那几个人用不了多少力气。”西陵商轻描淡写的笑笑,抬头问洛紫,“父亲呢?他还没回来?”

    话音未落,帐帘被掀开,柳武执匆匆掀开帐帘,人还未走进来,话倒是先急急出口,

    “小商!你怎么样?”他的脸上风尘仆仆,眼睛里满是血丝,见到西陵商包扎的右臂,瞳孔微微一颤。

    “父亲,十九来得及时,我没有受什么大伤。”西陵商匆忙开口,打断了柳武执正要脱口而出的责问。

    “还有一事要禀告于您,我军中高层确有奸细。”

    营帐内一片寂静,柳武执止住了话头,神色有些惊诧地看她。

    洛紫停下脚步,“殿下如何确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