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入质（下）
“东方苍黎！你到底想做什么！！！”
“真是没有礼貌，孤的全名也不是你能直呼的吧？三弟。”东方梵不咸不淡的开口，手上的劲却一点没松。他没顾东方戟的挣扎，信步往前，拽着对方一甩手。
“三弟，孤懒得与你绕弯，你我都是聪明人。”东方梵抱臂居高临下地去看摔倒在地的兄弟，“孤给你两个选择，一，孤允你替四弟入质，但有个条件，为此，我方可保四弟在这虬龙国安然无恙，你母妃我也会多加照拂。二，”
他顿了顿，却突然笑出声，“那就是亲眼看着四弟去送死。依照你们二人的情谊，我想你没有选择。”
白衣少年爬将起来对其怒目而视，身上的白衣沾了尘土，落了一团团黑色的影子，一点都不像个王室的皇子。
嘴里的铁锈气染的双唇艳红，他慢慢开口，牙齿几近咬碎，“你要我做什么！”
东方梵摸着下巴打量他，“三弟，父君和孤都知道你的本事，你并非平庸无能之人，只是眼界浅薄，耽于感情。鸾羽国安插的内探此次被那公子氏顺藤摸瓜扫了个干净。孤要你顶着四弟的名义入质，成为虬龙国新的爪牙和耳目。”
“为什么不能让我直接替了暮云，反而要用他的名字？”东方戟一怔，倏尔不解。
“虬龙国四皇子东方棘，人尽皆知的废物。”东方梵笑意懒懒，阴晦的眸子眯起来，“孤也是给你找行事的方便，没有谁会在意一个软弱无能的废物。再者说，父君想来对你是真真失望，四弟入质，此事不好多劝，只能是先斩后奏，若日后父君责难起来，孤替你和四弟担了便是。”
“……”东方戟低眸沉默了下来，“你当真会护我幼弟周全，保我母妃平安？”
“孤一言既出，绝不食言。”东方梵桀骜仰首，剑眉微挑，“三弟，你只需守好当棋子的本分，你所求的，自然有所应。”
少年的眼眸沉静下来，他冷淡直视着眼前的兄长，唇角掠过一丝笑，“东方苍黎，我这人确实没什么野心报复，只求我珍视之人一生平安喜乐。我自去为你做这颗棋子，但若你答应的事有半分做不到，我也自有千百种方法让你身坠地狱。”
那张棱角尚未长开的脸显出几分迫人的戾气，他的声音很淡，却一字一顿，像是和对方，也是和自己立下的誓言，
“东方苍黎，我的母妃和幼弟若是有半分闪失，我会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东方梵漫不经心地拍了拍弟弟的肩膀，错身而过，扬长留下一句话，“回宫收拾收拾，有什么安排交代的趁早办妥。孤对你此去，别有一番期待。”
东方戟低着头慢慢朝寝宫的方向走去，他身形狼狈，脸颊微肿，衣服灰扑扑的像是地上滚过一番，经过的仆从不敢多言，只是悄悄侧目。迎面一个人影冲着他急急走过来，不闪不避。
“潮生，父君又责骂你了吗？”东方戟抬头，一张和自己别无二致的脸闯入视线，同样一身白袍的少年眉目含愁，眼里哀伤悲切，显露出几分心疼，右手在怀里一探便递上一方丝绢手帕，
“父君下手没轻没重…回去要拿冰敷一敷，你的这一侧脸有些肿啊…潮生，这一趟辛苦你了。”他碎碎念念地说着，手伸过来要为其擦掉唇边已然干涸的血迹。
“暮云，我有事要与你说。”东方戟叹了口气，躲过那方手帕，直直拽住他的手朝着宫门加快了步伐。
…………
事情突然，让人心里没有准备。东方戟看着眼前呆愣愣的幼弟，心中叹息，明明是同胎而生，也许母妃偏心，将脑子和心眼多分了几个给自己。
“不行…不行！怎么能让潮生你替我去！！路程遥远，还是不知底细的鸾羽国，大战惨败，对方定有怨怼，你若是去了，万一出事！”
暮云眼里满是惊恐，他茫茫然的抱着头，“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就不能…就不能换个条件吗？…我不能让你就这样替我去送死啊……”
东方戟抓住他的肩膀，声音平静，“暮云，你听我说，我和你不一样。我有自保之力，若真有危险，也绝不会束手就擒。我告诉你这件事，是要让你有个心理准备。父君求和割地，赔偿入质，需要半月时间准备。也就是说我们还有半个月时间，这些时日你我言行举止要互换身份，不能让父君看出破绽…”
话音未落，暮云哽咽地抱住东方戟，“潮生…我……”
东方戟苦涩一笑，伸手拍拍他的脊背，“无妨。母妃入冷宫已有五年，你我兄弟一直相依为命。我比你早生一柱香的时间，理应照顾你。只可惜我能力有限，此事也只能力尽于此。东方苍黎答应我会照拂你和母妃。我走之后，你要多去冷宫看望她，”
东方戟突然有些说不下去，眼泪起伏，将落未落。他顿了好久才缓缓开口，“我此去不知什么时候能回来。暮云，多去看看母妃，连代着我的那一份吧。”
夜沉了下去，清冷的宫殿内，仆从本就寥寥几人，已然入眠，四下安静，兄弟二人沉默相对，两两无言，枯坐半宿。
…………
鸾羽国君退兵的诏书很快便到了。此次两国大战，虬龙国对挑起战争负了全部责任，相关的赔偿议和已经提上了日程。
和前世一模一样。大胜。
洛紫担忧西陵商丧父之痛，这几日催着她到处走走散心，什么事都不让她做，自己一人将军中大小事宜包圆。
清点损失，记录阵亡将士名单，回去的路上顺便还帮助灾民修建房屋。东南大旱了三年，小的河流湖泊干得只剩下龟裂的土块，雨季也只有很少的雨水勉强解决人们的吃水问题，大军打至婪关，一路上光是为了水源，柳武执和洛紫就不知道揪掉了多少头发。
柳武执身死那日，三年未有的瓢泼大雨漫开，整整下了三日。自那日起，东南地区的雨水便活泛起来，湖泊河流的水源慢慢回复。
大旱解了。
就好像玩笑一般。
洛紫拦着不让西陵商插手军务，西陵商也没有推辞，她实在是太累了，身心俱疲的感觉让她实在没有多余的精力。那日从山崖回来，她就睡了过去，睡得昏天黑地，不知所谓。
柳文禀的死，军中知道的人很多，但关心的人不太多。十九和隐卫安葬了他的尸体，放出了准备好的消息，倒也无人起疑。
大军班师回朝的这几日，谁都不敢在西陵商面前提及柳武执将军。直到遗体收敛，柳武执毕竟身为王夫，不能草率处置，负责的女将才不得不去询问长公主如何处理。
西陵商彼时又一觉刚刚睡醒，脑子还有些转不过来，她茫然地看了看叫她起来的十九，又转头看着面前行礼的女将，女将迟疑，吞吞吐吐，斟酌半晌才委婉问出了口。西陵商沉默半晌，抱住了头，许久开口，
“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女将应声，离开营帐。西陵商抓了抓乱糟糟的头发，叹了口气，
“十九，跟我去办件事吧。去绕城取回侧父之前准备的棺木。”
“真是没有礼貌，孤的全名也不是你能直呼的吧？三弟。”东方梵不咸不淡的开口，手上的劲却一点没松。他没顾东方戟的挣扎，信步往前，拽着对方一甩手。
“三弟，孤懒得与你绕弯，你我都是聪明人。”东方梵抱臂居高临下地去看摔倒在地的兄弟，“孤给你两个选择，一，孤允你替四弟入质，但有个条件，为此，我方可保四弟在这虬龙国安然无恙，你母妃我也会多加照拂。二，”
他顿了顿，却突然笑出声，“那就是亲眼看着四弟去送死。依照你们二人的情谊，我想你没有选择。”
白衣少年爬将起来对其怒目而视，身上的白衣沾了尘土，落了一团团黑色的影子，一点都不像个王室的皇子。
嘴里的铁锈气染的双唇艳红，他慢慢开口，牙齿几近咬碎，“你要我做什么！”
东方梵摸着下巴打量他，“三弟，父君和孤都知道你的本事，你并非平庸无能之人，只是眼界浅薄，耽于感情。鸾羽国安插的内探此次被那公子氏顺藤摸瓜扫了个干净。孤要你顶着四弟的名义入质，成为虬龙国新的爪牙和耳目。”
“为什么不能让我直接替了暮云，反而要用他的名字？”东方戟一怔，倏尔不解。
“虬龙国四皇子东方棘，人尽皆知的废物。”东方梵笑意懒懒，阴晦的眸子眯起来，“孤也是给你找行事的方便，没有谁会在意一个软弱无能的废物。再者说，父君想来对你是真真失望，四弟入质，此事不好多劝，只能是先斩后奏，若日后父君责难起来，孤替你和四弟担了便是。”
“……”东方戟低眸沉默了下来，“你当真会护我幼弟周全，保我母妃平安？”
“孤一言既出，绝不食言。”东方梵桀骜仰首，剑眉微挑，“三弟，你只需守好当棋子的本分，你所求的，自然有所应。”
少年的眼眸沉静下来，他冷淡直视着眼前的兄长，唇角掠过一丝笑，“东方苍黎，我这人确实没什么野心报复，只求我珍视之人一生平安喜乐。我自去为你做这颗棋子，但若你答应的事有半分做不到，我也自有千百种方法让你身坠地狱。”
那张棱角尚未长开的脸显出几分迫人的戾气，他的声音很淡，却一字一顿，像是和对方，也是和自己立下的誓言，
“东方苍黎，我的母妃和幼弟若是有半分闪失，我会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东方梵漫不经心地拍了拍弟弟的肩膀，错身而过，扬长留下一句话，“回宫收拾收拾，有什么安排交代的趁早办妥。孤对你此去，别有一番期待。”
东方戟低着头慢慢朝寝宫的方向走去，他身形狼狈，脸颊微肿，衣服灰扑扑的像是地上滚过一番，经过的仆从不敢多言，只是悄悄侧目。迎面一个人影冲着他急急走过来，不闪不避。
“潮生，父君又责骂你了吗？”东方戟抬头，一张和自己别无二致的脸闯入视线，同样一身白袍的少年眉目含愁，眼里哀伤悲切，显露出几分心疼，右手在怀里一探便递上一方丝绢手帕，
“父君下手没轻没重…回去要拿冰敷一敷，你的这一侧脸有些肿啊…潮生，这一趟辛苦你了。”他碎碎念念地说着，手伸过来要为其擦掉唇边已然干涸的血迹。
“暮云，我有事要与你说。”东方戟叹了口气，躲过那方手帕，直直拽住他的手朝着宫门加快了步伐。
…………
事情突然，让人心里没有准备。东方戟看着眼前呆愣愣的幼弟，心中叹息，明明是同胎而生，也许母妃偏心，将脑子和心眼多分了几个给自己。
“不行…不行！怎么能让潮生你替我去！！路程遥远，还是不知底细的鸾羽国，大战惨败，对方定有怨怼，你若是去了，万一出事！”
暮云眼里满是惊恐，他茫茫然的抱着头，“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就不能…就不能换个条件吗？…我不能让你就这样替我去送死啊……”
东方戟抓住他的肩膀，声音平静，“暮云，你听我说，我和你不一样。我有自保之力，若真有危险，也绝不会束手就擒。我告诉你这件事，是要让你有个心理准备。父君求和割地，赔偿入质，需要半月时间准备。也就是说我们还有半个月时间，这些时日你我言行举止要互换身份，不能让父君看出破绽…”
话音未落，暮云哽咽地抱住东方戟，“潮生…我……”
东方戟苦涩一笑，伸手拍拍他的脊背，“无妨。母妃入冷宫已有五年，你我兄弟一直相依为命。我比你早生一柱香的时间，理应照顾你。只可惜我能力有限，此事也只能力尽于此。东方苍黎答应我会照拂你和母妃。我走之后，你要多去冷宫看望她，”
东方戟突然有些说不下去，眼泪起伏，将落未落。他顿了好久才缓缓开口，“我此去不知什么时候能回来。暮云，多去看看母妃，连代着我的那一份吧。”
夜沉了下去，清冷的宫殿内，仆从本就寥寥几人，已然入眠，四下安静，兄弟二人沉默相对，两两无言，枯坐半宿。
…………
鸾羽国君退兵的诏书很快便到了。此次两国大战，虬龙国对挑起战争负了全部责任，相关的赔偿议和已经提上了日程。
和前世一模一样。大胜。
洛紫担忧西陵商丧父之痛，这几日催着她到处走走散心，什么事都不让她做，自己一人将军中大小事宜包圆。
清点损失，记录阵亡将士名单，回去的路上顺便还帮助灾民修建房屋。东南大旱了三年，小的河流湖泊干得只剩下龟裂的土块，雨季也只有很少的雨水勉强解决人们的吃水问题，大军打至婪关，一路上光是为了水源，柳武执和洛紫就不知道揪掉了多少头发。
柳武执身死那日，三年未有的瓢泼大雨漫开，整整下了三日。自那日起，东南地区的雨水便活泛起来，湖泊河流的水源慢慢回复。
大旱解了。
就好像玩笑一般。
洛紫拦着不让西陵商插手军务，西陵商也没有推辞，她实在是太累了，身心俱疲的感觉让她实在没有多余的精力。那日从山崖回来，她就睡了过去，睡得昏天黑地，不知所谓。
柳文禀的死，军中知道的人很多，但关心的人不太多。十九和隐卫安葬了他的尸体，放出了准备好的消息，倒也无人起疑。
大军班师回朝的这几日，谁都不敢在西陵商面前提及柳武执将军。直到遗体收敛，柳武执毕竟身为王夫，不能草率处置，负责的女将才不得不去询问长公主如何处理。
西陵商彼时又一觉刚刚睡醒，脑子还有些转不过来，她茫然地看了看叫她起来的十九，又转头看着面前行礼的女将，女将迟疑，吞吞吐吐，斟酌半晌才委婉问出了口。西陵商沉默半晌，抱住了头，许久开口，
“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女将应声，离开营帐。西陵商抓了抓乱糟糟的头发，叹了口气，
“十九，跟我去办件事吧。去绕城取回侧父之前准备的棺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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