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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这么大也是可以吃糖葫芦的”

    西陵商拉着十九走出厅堂,谢绝了公子霜的相送,从侧门离开。

    绕城有了喜事,百姓的脸上也多了几分神采,白知义这几日借着办喜事的名义吩咐解禁,又拿出城主府的家底救济百姓。绕城临近边境,多以商贸往来立足,前些时日战争和封禁让城中以此为生的百姓元气大伤。

    为了复苏绕城的经济,白知义将夜禁时间延迟,划分了地界允许夜市,不少外来的小摊小贩也趁此机会进了不少货物,想赚些钱财。

    太阳已然有些西斜,绕城东北角的夜市也慢慢展开,街道之上点起了灯火,有买卖小物件的,有制作吃食的,有耍花枪大刀卖艺混口饭吃的,还有商家拿出前几年过时的衣物首饰摆摊,价格低廉,便宜甩卖。西陵商信步走在集市间,来往百姓络绎不绝,热闹的烟火气扑面而来,与第一次过绕城时那种死气沉沉不同,现在的城,才像是真的活了过来。

    人总是这样,无论受过多大的创伤疼痛,但只要还存有一丝对未来的期盼,那就有活下去的希望。西陵商微微吐出一口气,一直有些沉重的心情也忍不住活泛起来,她站在人群之中,转头去望十九,男人站在不远不近的地方,那张银白色的面具将面容表情遮个干净,温玉般的眼神至始至终都落在她身上,澄澈又温柔,尽管看不到他的神色,但西陵商却总觉得他的心情也是轻松欣喜的。

    一个约莫六七岁的小男孩抱着插满糖葫芦有三个他高的稻草木扎叫卖,许是经过时被人不小心绊倒,冲着西陵商直直撞了过来,西陵商侧身躲过,伸手拽住了小孩,才免得糖葫芦飞出去。

    “谢谢姐姐!”男孩惊魂未定地站稳,抓紧那一大串糖葫芦,扬起一个笑脸道谢,西陵商心中一软,笑眯眯摘下两串,询问价钱。

    男孩摆手,大气地说要送她,西陵商笑着摸了摸他的头,还是从怀里取出一枚银珠递给他,

    “你可以送我一串,另一串就当我买的好了。”男孩盯住那枚明显价值不菲的银珠,腾出一只手下意识想接过,又顿住,他神色有些迟疑,内心天人交战半天,垂头丧气地开口,“姐姐,这太多了。你刚刚帮了我,我不能骗你吃亏。”

    西陵商忍不住笑,将银珠塞给他,“另一串我要送给那边站着的哥哥,虽说礼轻情意重,但要送个心安理得,付出的价钱还是要实在的。”她揉乱小男孩的头发,转身朝十九走过去。

    十九有些错愕地看着递到眼前的糖葫芦,张了张嘴刚要说些什么,一个稚嫩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

    “母亲!你总拿我长大了做理由!你看那个哥哥那么大了也可以吃糖葫芦!我还没他大,我也要吃!”一个小女孩抓着女人的衣角撒娇,手指抬起指着十九。

    西陵商听见了,低下头抿嘴忍住不笑,十九的手指动了动,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

    “这位哥哥,就算这么大了,也是可以吃糖葫芦的。”西陵商露出一个促狭的笑,往前推了推,

    “殿下,臣……”十九的耳尖有些泛红,抬手便要行礼推辞,

    “这是本殿下给你的,你要收下。”西陵商瞧他的架势又要搞那一出君臣有别的戏码,于是忙不迭开口打断他的话,摆出一副命令的口吻。十九顿了顿,只好伸手接过了那串糖葫芦。

    西陵商见他接下,满意地点头转身再往前走,一边走一边毫无形象地咬着那串糖葫芦,味道很不错,糖汁浇得匀称,山楂也酸甜可口,甚佳。她忍不住谓叹。

    十九跟在身后相隔两三米的距离,手里的糖葫芦让他有些不知所措,前面的长公主步履轻快,举止间少了些正襟收敛,也少了些一直以来的稳重成熟,好像终于显出几分少女的娇憨好奇。他望着她的背影,忍不住勾起一个无奈的笑容,举起手里的糖葫芦,张口咬下半个山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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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日。

    西陵商带着十九和隐二去了城主府,白知义和公子兄妹早早便在门前迎接。

    不得不说,公子花醉正经起来的模样还算有几分翩翩君子的风度。西陵商抬手免了他们的行礼,

    “你二人两情相悦,希望以后琴瑟和鸣,永结同心。为这绕城百姓多做些好事。”

    “唯。”二人恭敬应道。

    隐二随着公子花醉去交接棺木,不多时便出来了。

    那口棺木浑身漆黑,上面雕刻着雅致的花纹,和记忆里的别无二致,西陵商忍不住叹了口气,心情又沉下去。

    追上了洛紫的大军,那口棺材也终于行使了它的使命。

    仪式从简,这是西陵商要求的。也是柳武执所希望的。

    白色的简帐中,寥寥几人皆一身缟素,站在中央的西陵商神色平静,沉默成一棵树,她目光定定看着父亲的遗体入馆,慢慢闭了眼睛,转过身去。一侧的洛紫双眼泛红,轻轻拍了拍西陵商的肩膀,抿嘴没有说话。相顾无言,哀伤难尽。

    大军行进加快,都城很快便近在眼前,可越是接近,就越让人情怯。无论如何想逃避,可该到来的还是要到来。

    本可以改变的结局,却棋差一步,说实话西陵商不知道该如何描述自己的心情。就好比她现在站在城墙之下,望着城门口处从鸾轿下来护城军簇拥着的母君。

    仪容高贵的西陵岐微微整理了一下衣角,正了正发冠,抬眼却只看见马上的女儿,几个月不见,西陵商的身子骨愈发挺拔,稚嫩的面容也有些长开,远远望去倒是比一旁的洛紫更像个女将军。她拢了拢外面的披风,本想要斥责西陵商胡闹任性,可真瞧见女儿,又难掩脸上笑意盈盈,西陵商翻身下马紧走几步迎上了母亲。

    西陵岐伸出手,爱怜地摸了摸她的脸颊,有些疑惑,抬头眼神在大军里转了一圈,“小商,你今日怎穿得这般素白?对了,你正父呢?我怎么连文秉也没见。”

    西陵商低下头咬住了唇,后面的隐二带着棺木已然行到了前面。

    漆黑巨大的棺木预示着不详和死亡,面前的国君愣怔,捧着西陵商脸颊的手刹那冰凉,有些轻微的僵硬,“小商……你正父呢?”女人开口又问了一遍,声音听起来有些勉强,她又在大军中望了一圈,终于将眼神不可置信地落在那具棺木上。

    “母君…”西陵商艰难开口,她伸手扶住国君的肩膀,慢慢转头,眼神也落在了黑色的棺木上,她有很多话想说,可最后也只能万般不易地吐出两个字,

    “节哀。”

    大军肃然而立,沉默和悲伤如潮水一般蔓延开来。

    国君好像愣在了原地,许久不言,她深深呼出一口气,慢慢转过身背对着大军,声音压制着颤抖。

    “诸君辛苦,此番大胜,吾定会论功行赏,犒劳三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