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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章 常言道,哀莫大于死,可,世事无常

    井刑关,道源河。

    千尺有余的河面,片片波涛泛起,水中空中,烛火绰绰成堆。

    离岸的小舟捕鱼接客,回港的大船卸货行商。

    半空中拔剑起舞的动作划破长夜,反射出须臾的斑驳亮光。

    在这片朦胧中,由木板与门帘切割出一个个大大小小的世界,又以声音和光影为媒介,相互沟通。

    有人哭,有人笑。

    有人洒酒朝天,也有人揽杯独眠。

    万事万物,同亦不同,三三两两遍布于河面,交织错杂。

    不时有划桨声掠过水面,消散于暗夜里的阴影之中。

    “公子不是咱们北地人吧?”

    正中的河道上,一艘乌蓬小船罕见的夹杂在楼船中穿行而过,随着水流缓缓向前。

    早起的老船夫依靠着船头木桩,双手握桨,看着刚从船舱里出来的青袍少年一脸错愕,显得略有点惊讶。

    毕竟这个时间,难得几人,有脱离床铺的毅力。

    “寅时未过,小老想着店家们尚且于睡梦中会见周公,虽一人早起,上岸也难以准备餐食,没成想,耽误了公子进食,真是枉费给予的大把银钱。”

    他赶忙起身,立直了脊背,带着些歉意的拱手作揖,低声连连告罪。

    毕竟这公子出手阔绰,半月不到,就能赚得五两精铜,伺候自当无微不至。

    “哈,不妨事,不妨事。”

    微风拂面,刚起的苏慈紧了紧衣袍,脸上还挂着惺忪的睡眼,一副好好先生的懵懂模样。

    他的脑袋依旧有些昏沉,左右思索的,都是昨日里招惹的那桩莫名祸事。

    沈亦的行为和言语,明显就有着无法解释的古怪,可棋录司那边,却直接定了个“意外”的性质,连“待证”的标签都没有打上。

    “只希望,这是安排好的布局吧。”

    苏慈心下一叹,摆摆手,转身看向赤红色的一线朝阳,对前者的话,确是毫不在意,只随口问道:

    “老船家,敢问此地离那北渡湾,还有多少路程?”

    老船夫面上一缓,笑了笑,见年轻公子没有计较,不由松了口气。

    他拱手低头,快声回道:

    “快了,快了。小公子,出了这井刑关,大概再有一日,你就可以到北渡湾了。”

    苏慈点点头,看着恭敬的老者侧身抬肘,颇有礼貌的拱手谢道:

    “那就劳烦船家多多费力了。”

    老船夫拿着桨,正要说些什么,却忘了这主河道上大船横行,一轮游船自后方转向,突然划过他们身边。

    在年轻男女的欢笑声中,层层波浪从船底扩散,约有七寸之高,晃的小船左摇右摆。

    老船夫见状,只好收起回礼的架势,扶着斗笠,双腿叉开,凭借着多年的水上经验,勉强稳住船舱。

    “妈的,什么东西!”

    他瞥了眼嬉笑的人群,小声嘟囔了两句,脸色明暗交杂。

    苏慈的听力较为敏锐,依稀辨别出,那不是什么很好的词。

    “船家真是受累。”

    他像是有些感慨,又抬起手,再度对其施了一礼。

    老船夫笑笑,眼神有些闪烁。

    他转头看向少年的靴子,待渔船稳固后,便并着腿,拱手回礼道:

    “不妨事,不妨事,这些东西,小老早就习惯了。”

    “公子放心,小老自幼生长于水村之中,好歹也是在河里摸爬了许多年的船夫,区区余波而已,不足挂齿。”

    少年眨眨眼,看向他,点头说道:

    “那就有劳船家了。”

    风不骤起,浪不大翻。

    老船夫抬起头,与少年四目相撞,两人均是扬起嘴角,无声的笑了笑。

    “交给小老吧。”

    老船夫微微躬身,略施一礼,聊表拜谢之意。

    苏慈再度颔首,转身远眺,与之错开视线,各行其事。

    “咕咕!”

    未多时,旭日渐升于东方,鸡鸣声嘹亮四起。

    苏慈看着雾蒙蒙的一片江景,船来船往间细波阵阵,心里略有些无聊,不由得又生出些许困倦。

    “船家。”

    他揉了揉眼,转身面向门帘,唤了句老船夫后,面上流露出一副想要回舱内休息的模样。

    划着船的老船夫赶忙松开船桨,将它挂在了船头。

    “来了,小公子。”

    他应了一声,转身三步并两步地迅速上前,拉起船帘,低头,弯背屈膝。

    “踏。”

    少年顺势弓下身子,低头迈步,正欲进舱,可恍惚间,却又无由的突然一愣。

    他停住脚步,转头起身,待扫过船夫黝黑的手掌时,不自觉地皱了皱眉。

    那里,好像有着些许血气,逸散的怨黑,在灵识下隐约可见。

    “自五代以来,凡俗路匪难见,这大运,居然被我给撞到了。”

    苏慈哑然失笑,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好像被看做了一头待宰的肥猪。

    区区数两精铜,便引来了民间的野狗窥视。

    真是,无知者无畏。

    别样的荒诞笑意涌上心头,他索性立在原地,干耗着时间。

    “呃…”

    清风徐徐,雾气消弥于河面。

    老船夫毕竟年纪大了,很快有些体力不支,见着苏慈停步不前,只好问道:

    “小公子还有何事?”

    “无事。”

    少年眨了眨眼,意有所指的笑道:

    “只是觉得老人家的手可真是好厚的一层茧,和咱们一般人,还真有些不一样。”

    船夫听到这话,只当是少年未曾见过这样丑陋的手掌,下意识地向里一缩,顺势攥紧了糙布帘子,尴尬的笑笑,道:

    “江湖走马,劳苦辛勤,小公子,这些活计,可不如您那读书清闲。”

    少年低眉含笑,点点头,依旧立在原地,不动分毫。

    旭日高升,汗珠滚滚。

    老船夫感觉脑袋有些发胀,举起的双手虽只是略微有些酸痛,但双腿却已受不住这般姿势,开始颤抖不止。

    多年行船的毛病,让他的膝盖比大臂更为脆弱。

    不知过了多久,直到他双手也有些坚持不住时,方才听到少年转身时锦袍擦过船板的声音。

    “吭…”

    老船夫顿时松了一口气。

    他没有马上抬头,直到将帘子彻底放下,隔绝内外,才敢按着腿,慢慢站起身。

    “呼…”

    他一边活动着筋骨,一边伸出手,取下了挂在船仓外的大葫芦。

    拔塞,高举。

    “啧…”

    老船夫惬意的抿了一口葫芦里的烧酒,面上带着些莫名的憨笑,眼帘下垂,遮住了眼眸中浮现的那一丝淡淡阴霾。

    “奇怪。”

    轻轻吐露的语气好似呢喃,风吹碎落,瞬间泯灭无声。

    太阳已是完全升起,一只只飞鸟相继飞过,老船夫一口接一口,终是没有喝完那壶廉价的烧刀。

    他扯了扯有些生涩的嗓子,小声的打个酒嗝,哼起一段不着调的古旧小曲,往前两步,走到了船头。

    “道源汤汤,流水潺潺,浮冰千里,大业未央…”

    弓腰,屈膝。

    老船夫先是用手费力的向后撑着船板,稳定身形后瞅准时机,方才咚的一声坐下。

    小船随之摇曳,被他两手又一撑,才渐渐平稳下来。

    “啊…”

    久站得坐,他再干了口烧刀,却没想一浪打来,呼吸间吞进一口,被呛得咳了咳,几个呼吸不到,便已满脸通红,许久才缓过劲来。

    “嗯…”

    停着的船桨在水里静静的泡着。

    老船夫抚着胸口,一手晃荡葫芦,并没有理会。

    “咕咚…咕咚…”

    抬手仰头。

    他发狠似的朝嘴里狠狠灌了几口,勉强咽下,感受着浑身从食道涌起的热气,舒舒服服的长叹一声,仿佛打败了平生大敌,眯眯眼,看着小船随着水波左右漂流。

    风平浪静,直到一条鲤鱼忽的从河中跳起,方才溅起点点水花。

    “唔…”

    老船夫飞快的眨了眨眼,仿佛被惊醒的梦中人,习惯性的伸手摸向腰间,掏出一杆九寸烟枪。

    灿烂的晨辉洒在他的脸上,细碎而圣洁。

    “抽点吧…”

    老船夫这般想着,低下头,又伸出另外一只手,搓搓烟袋。

    两根手指隔着薄布慢慢摩擦。

    “可惜…”

    见里面只余下了可怜的一点烟叶,他眨着眼睛想了想,砸吧砸吧嘴,没抽。

    但老船夫也不放回去,而是就这么的拿着,把手肘支在腿上,一边转,一边看。

    “老伙计了…”

    圆润的枪尾,长长的枪身,尖尖的烟嘴,上面除了木材本身的花纹,还雕了一个歪歪扭扭的“李”字。

    老船夫转头看向平静的水面,片刻后,莫名的打了个寒颤。

    一股血气放放收收,间隔之短,好似未曾发生。

    他觉得自己没由来的受到了某种点化。

    “嘶…”

    老船夫稍稍抬头,脸上的褶子朝眼角聚齐,长长的吸了口气,又缓缓吐出。

    他用力握紧枪身,垂下眼皮,不急不缓的喊道:

    “小公子,井刑关将至。”

    “过了这井刑关,可就不是人皇治下的土地了。”

    这也算是顺应天命,九死留一生。

    他心中略有些触动,但,也只是触动。

    “嗯。”

    没过多久,老船夫便收到了船舱里传出一句的回应。

    再有片刻,他又接着听到一声:

    “我知道了,船家,劳烦你,继续行船吧。”

    老船夫回了句“是”。

    他撑着甲板,慢慢起身,稳住,回走了几步。

    待把那酒葫芦挂到船舱上后,老船夫右手一翻,便又收起了烟枪,把它塞到袖中。

    “生机已逝,小公子,咱们命该如此。”

    老船夫理了理杂乱的衣衫,半闭的眼帘下,目光冰冷而坚定。

    他扬起嘴角,露出一副和善憨厚的笑容,把心中的狠辣藏到了暗处,在薄雾中,顶着一头花白的头发踏步向前,只震得小船有些微微的晃荡。

    “呜呜…”

    待到船头,拿起船桨,老船夫口中长吐,无由的长啸一声。

    半身蓑衣随之飘动,朦胧远视,就好似那两岸间健壮的山猿,威然傲立于悬崖之上。

    老船夫两手齐动,顷刻摇橹如风。

    阴云突至,阳光消失不见。

    ----

    小老,李乙乾,井刑关关外东南七十里李家村村人,祖籍断毫城御下陈县。

    小老乃家中次子,有一位兄长,两位幼弟。

    因族中长辈刚愎自用,死板刻薄,被人下套犯事,无奈之下,只得背井离乡,来到这极北的蛮荒之地。

    是故,自少时起,小老便听从家父教诲:人生在世,若要想站稳脚跟,必先学会谦卑良善。

    礼至,方可人和。

    小老当时年纪尚小,懵懂无知,没有理解这话里的真正含义,只轻信那书上的古话,并将其奉若瑰宝。

    是故,自打记事以来,小老便怀着一颗为人之心,助邻为乐,总帮那村中的各位修缮房屋,收网插秧,乃至除霜清瓦,扫除灰土,形同半个村奴一般。

    只盼能直达天听,被大人所知,念及小老十年辛劳,笔墨微点,载入青史留名。

    …现在看来,那些确是妄想了。

    小老的付出,只得到了背地里的讥讽,和那“”智力有限,难成大器”的评断。

    甚至,说这话的人里,还包括家父家兄。

    所幸小老天性豁达,对此,也没太在意,日子也随之一天天过去,表面上,也还算平和安宁。

    直到小老十八岁时,依照古制,家父给安排了一桩婚事。

    对方是村中一位族老的孙女,人们都叫她红妹,风评上佳。

    她爷爷年纪大了,当时便已是七十有二,古稀之年,膝下却只有一儿一女。

    姑母念旧,留在他身边,数十年前,便已嫁给了村中另一位族老的儿子。

    岳父志远,在井刑关北城司衙门做事,算得上一个不入流的差役,平时也不回这来,有些看不上村里的一亩三分地。

    当是时,小老自认为天下大势已了然于胸,自生豪气,想着虽暂为人驱车驾马,却已非池中虾鳖之物。

    那族老的孙女虽小有姿色,但大字不识一个,怎可配得上小老十数年来苦读的才学?于是坚决反对。

    但家父却是一意孤行。

    按他的原话来说,小老的宗族不大,勉强可以算是第二批迁来北地的人家,虽然略有些钱财文气,但比起前辈来说,在这村里确是没什么根基。

    小老虽然是有些才华,终究没有功名加身。

    而村中诸人,仅有岳父一人在城中根基较深,此次联姻,也有利于我博取前程,维护宗族。

    父母之命大于天。

    小老再放纵,也不敢忤逆他们的决断,无奈之下,也只得接受了这桩婚事。

    忐忑之中,两年一晃而过。

    待两家协商完了,便选定一良辰吉日,让小老与拙荆拜堂成亲。

    意料中的不合,并未如期而至。

    拜堂成亲后没多久,家父给小老修建的新居便已竣工。

    拙荆与小老迁到了村口,繁忙间,又请亲朋好友办了餐喜宴后,就和长兄正式的分了家。

    那几日里,拙荆手脚麻利,三言两语间,便把这一切都打理的井井有条,不由得让小老刮目相看。

    况且,虽然其无才无墨,大字不识,但对小老却也还算是颇为尊敬,礼数亦是周全。

    不像其他的村中愚妇一般,对诗书著作嗤之以鼻。

    小老不是天生的恶人,亦无甚迂腐之处,闲暇时,便教其识字念书,研经看典,忙碌后,也常颠锅下厨,让她得空休憩。

    观朝阳,看冬雪,赏晚霞,品春风。

    小老与她居于乡野,恰似神仙眷侣,逍遥自在。

    日久情生,小老也不怕大人笑话,对其爱意有加。

    但天不遂人愿,常有不测风云。

    小老成家后,虽与往日多些责任担当,不时为着生计劳命奔波,但有空,也会挑灯夜读,发奋图强。

    又借着岳父的关系,下一年,便考入了井刑关北城司衙门,两月后,成为了一名在册的捕役。

    公务繁忙,杂事诸多,小老和拙荆亦是聚少离多,直到二十有六,方才是有了自己的子嗣。

    那属实是小老一生中最高兴快乐的日子,就连做梦,都是笑着做的。

    百日宴起,小老无甚大志,便给其取名为“凡如”。

    只盼其一生平凡,如是而安,在这井刑关下,安安稳稳的过着自己的日子,阖家幸福团圆。

    仅此,而已。

    但,小老未曾料到,凡如他,竟身怀仙根。

    那,也是他一岁时候的事了。

    小老仍还记得,当时天色渐晚,衙门里的两批人刚刚换班。

    小老穿上衣衫,从巡捕手中接过一队抓来的刁民,听说是在城内酒馆发生口角,打坏了店家几条板凳,被人报官,扭送了过来。

    老实说,这种事不算少见,小老也没太在意,聊了两句后,直接就拿过锁链,准备将那一行人暂时押入狱中。

    但不曾想,其中的一名妖道被我羁押时撞见我儿,竟两手一伸,摇着个破旧的酒葫芦,慢悠悠的开口道:

    “好一个修行人,天生一道骨,百年世无双,爷喜欢!”

    小老觉着怪异。

    待收了他那不知道从哪里掏出来的葫芦,又呵斥了几句后,小老便和换班的差役打了个招呼,护着凡如匆匆离开。

    但未曾料到,第二日想提人时,他便已不见了踪影。

    那时,小老和现在一样,是信命的。

    是故,上报北城司后,小老便与老丈人商量着多日提防,与其轮流照看他们母子二人。

    但,许久无事。

    小老渐渐放松了警惕,可心里,还是有些担心。

    是故,那年中元节时,小老便让他们母子二人出去看灯,又接着叫上了几位信得过的兄弟缀在他们身后,细细尾随。

    一夜无事。

    小老因此大意,再加上事物诸多,便就不再上心。

    直至端午佳节,小老与岳父月下品酒,一家人,亦是其乐融融。

    他老人家喝着烧酒,靠在椅子上,眯眼假寐。

    岳父说:

    “凡如,可是人中龙凤,天资聪颖,你得找个夫子好好教。”

    还说:

    “带一挂腊肉回去,给我的好孙孙补补身子。”

    没得补了,补了个空。

    小老还记得,不眠三日,追贼一昼,在抓到那个拐走小老爱子的畜牲时,老丈人点了口烟枪,躲在火把下,对捕头说:

    “老孙,卖我个面子,咱们手滑,没抓到他。”

    孙捕头没说话,只是也点了口烟枪,在大牢门前的镇兽边闭上眼,抽了三口。

    “洗干净点。”

    他转过身,带着人默默的走了,摇摇欲坠的灯火下,只留着那个被打昏头的人贩子。

    我们将他一路拖拽向下,在牢里,待了整整一夜。

    那一晚,即便他说出了雇佣他的疯癫道人,即便他张开大嘴苦苦哀求,即便他一次又一次的咒骂,昏厥,疯狂…

    但。

    刀,仍是折了两把。

    血,依旧流了一地。

    一夜白头的老丈人重新变得精神抖擞,半个月后,躺在摇椅上安然仙逝。

    拙荆跪叩于地,在灵堂上,三日未起。

    接连两位至亲的远去,让她心神恍惚,抑郁间,坠河而亡。

    小老麻木的收拾了拙荆的遗骸,内心已然崩溃。

    于是辞了差事,凿了艘小舟,准备自此居于道源河上,了却残生。

    但老天爷,可能是个喜欢看戏的性子。

    世事无常,又多出人意料。

    十年前的一日,小老于栓船立柱之际,居然又遇到了那个畜牲妖道。

    哈哈。

    大人,您知道小老遇到那个畜牲的心情吗?

    你知道他躺在河滩上,身受重伤时,小老有多么高兴吗?

    简直是悲喜交加,大起连着大落。

    小老硬生生,折磨了他整整一个月。

    在看着他的尸体,被鱼群啃食干净后,小老应该是疯了。

    一个从前还算得上是君子的人,一个曾经人人交口称赞的好人,变成了一个杀人的疯子。

    这,就是老天。

    小老不认为自己不该死。

    小老该死。

    小老注定会死在那条染满鲜血的渔船上,这是小老的宿命,小老知道。

    但是在死前,小老只想多杀几个人,为小老探探下面的路。

    小老这次翻了船,小老认栽。

    大人,烦请重判。

    ——《酆都北地南城司人族丁府实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