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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2)无端祸事

    百里彦只带了屠一,跟着程霖回了府,而祁远正院内等着程霖,远远的瞧见程霖与百里彦并肩而来,脸上神色瞬间不好了。

    程霖似是一无所知,瞧见了祈远,连忙扔下百里彦迎了上去:“你什么时候回的?”

    祈远神色稍霁,却不回他,转身朝百里彦拱手:“见过镇南侯。”

    程霖回头,却见百里彦好笑的瞧着这边,便刻意学着祁远模样,与百里彦拱手见礼:“见过镇南侯。”

    果不其然收获了祁远一枚白眼。

    百里彦摆了摆手,越过他们二人走在了前头:“进去说吧。”

    他倒是随意得很,仿佛在自家一样,他一路穿厅堂过回廊,也不往书房去,却直接进了程霖住的院子。

    程霖倒不介意,往日在京城的时候,百里彦都是这么直接闯的。只程霖旁边的祈远黑了脸,一身的杀气,程霖觉得奇怪,偷偷地拽了拽他衣袖,便又得了祈远一记白眼,抬起手想拉着祁远却不知说什么,没想祈远却突然牵起他的右手腕:“你受伤了?”

    捋起衣袖一看,却并未看见伤口。

    “我没受伤。”程霖今日穿了一件文武袖的外袍,他提起袖子看,绛色的宽袖上原就浅染了几朵红梅,这几朵红梅之间沾染了些暗色血迹,这些血迹应是打斗时不小心沾上去的,此时不细看倒像是染上去的红梅一样,只可惜这衣服他才穿了半日又得换了:“这不是我的血,回来的时候碰上了几个拦路的,许是当时不小心沾上了。”

    “什么拦路的,你遇上刺客了?”祁远只觉得到了京城诸事不顺,程霖频频遭遇危险,他却束手无策,当下有了回莲花峰的心思。

    程霖知道他担心自己,忙解释道:“这刺客与我没什么关系,是去找镇南侯的。”这时正巧要跨个门槛,他看祁远一直盯着自己这边,怕他不小心磕着了,便顺手拉着祁远一起跨过。

    忽然觉得前方一阵瘆人的气息传来,看过去只瞧见一个百里彦笑得和蔼可亲:“不二君这论断下得可会早了些?最后那一箭冲着谁去的还犹可未知呢。”

    百里彦这话才说完,他就感觉祁远怀疑的目光又扫了过来,连忙松开祁远头也不回的跑了,一边跑一边嚷嚷:“祁远你还是先带侯爷去书房吧,我屋内也没收拾,我回屋换件干净衣裳就过去了。”

    等程霖换好衣裳也进了书房,书房里安静得很,百里彦正拿了本《东洲志》在看,祁远则在另一边修剪他的盆栽!盆栽?

    他忙冲过去护住了自己才养了几天的珍珠槿,差点被祁远一剪刀扎到手。

    原以为祁远生着气,可他却瞧着他神色如常,回头看百里彦,不明所以。

    这时百里彦合上了手中的书:“不二君府上藏书倒是不少,不知本候今后可否常来借阅?”

    程霖心想你侯府里应该也不差这几本书,有事儿没事儿跑我这来看书算什么?

    想归想却不能这么说的,于是客客气气的接了话:“侯爷若是喜欢,带走也是无妨的。”

    “本候岂能夺人所好,横竖我来一趟也不碍事儿。”他捋了袍袖,给自己沏了壶茶,尝了一口:“茶也是好茶。”

    程霖内心呵呵了一声,左右你说的都是理。

    祁远却突然开了口:“侯爷刚说刺客也有可能冲着我朋友去的?”

    百里彦却看向程霖:“不二君以为如何?”

    程霖想了想当时的情况:“倒是难说,这箭飞来的方向,我,侯爷,以及刺客,怎么也要死一个。”

    百里彦点了点头:“那你觉得,这后面那一拨人是否和前面的刺客是一起的?”

    程霖总觉得百里彦每次都像是刻意的引导他往某个方向思考的一般,这感觉让他很不喜欢,于是便把问题扔了回去:“侯爷觉得呢?”

    百里彦一愣,像是没料到他会突然把问题扔回来,“此事并不重要,这三种可能,皆都有自己的后果。”

    他起身踱至窗前:“这箭现下射中的是刺客,也不过是灭口;若是射中的是我,也不过是他们此行的任务;可这箭射中的是你的话??”

    “那不二君就有了必须让他灭口的缘由。”他回过身,紧紧的盯住了程霖,意有所指。

    百里彦意有所指,程霖却不敢多猜测,这人手上抓着他的把柄不少,他从前吃过百里彦的亏,虽然是无意,但心里总归不敢太拿他当知己。

    他微微一笑,只顺着他的话推脱了话头:“程某愚钝,尚不能悟,侯爷替我猜一猜?”

    “猜不到。”百里彦摇了摇头,转过身又在榻上坐下了。

    祁远却从这话中听出了些什么,他感受到了程霖情绪的变化,蛮暗中捏了捏他的手臂。

    转移了话题:“今日我与九姑娘去万通钱庄,被侯爷的人拦住劝了回来。说是侯爷早有安排,稍后会给我们答复,侯爷侍卫所说的稍后,可是此时?”

    “我正是为此事而来的,”给自己又斟了杯茶,百里彦接着说道:“此事已打草惊蛇,我的人暗中围了万通钱庄,本来想将其一举拿下,但砸了门才发现万通钱庄店内的伙计和帮手都死了,但掌柜和与程霖相像的那人却是不见了踪迹。不知是怎么逃了。”

    “杀人灭口?”祁远问道,也不是没可能,嫌犯看暴露了,就把身边认得他的人灭口了。

    “犹未可知。”

    程霖却沉思了片刻:“上次龙大人说在胭脂铺里瞧见了那具与我一样尸体,等一场大火以后,听说十几具尸体毫无踪迹了?”

    百里彦摇了摇头,“倒也不是毫无踪迹,还是有两具在的,只不过几乎都烧化了。”他叩了叩几面:“我倒是没见过寻常火焰如此猛烈的。”

    程霖点了头,“若是当时胭脂铺里的尸体已经转移了,又或者正在转移呢?”

    祁远接了话:“有没有可能当时是假死?若是假死,胭脂铺和今日万通钱庄的,会不会都是一个人。”

    这样好像更说得通一些了,百里彦忙唤了等在门外的屠一:“去,找人查查胭脂铺掌柜的底细,再查他与万安客栈掌柜有何联系!”

    他整理了一下衣袍,“今日暂且就如此,刺客的事儿我还得去一趟府衙说明。本候今日先告辞了,如今京城凶险,不二君若是要出门,记得带上九姑娘。”

    程霖并不答话,只看向百里彦多了几分防备,百里彦却也不避讳,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本候并无恶意,你我相识数载,若我要害你何至于等到今日,莫要多猜忌,有什么事,遣人来侯府知会我就行。胭脂铺的那边我已经查到了些踪迹,只是目前尚不明朗,暗藏那人若是修为在孔先生之上,我观你府上诸位道行,也只九姑娘但可护你周全。京城早已不同往日,你小心些。”

    说着,他转身出去,却稍稍在二人贴在一起的手臂之处多瞧了一眼。

    祁远察觉他目光,只不做声色的又靠近了程霖一些。

    百里彦谢绝了程霖的相送,自己走了。程霖在听完百里彦那一番话之后,一时间出神的不知道在想什么。

    祁远也从刚刚的话中听出了什么。欲问程霖细节,却瞧他早已神游天外。

    他大约也知道,程霖内心里藏了很多事,往日里他言语里藏着的玄机,他二人相识相知多年,岂能听不出。他一面知情解意,允他深藏欺瞒;一面想着自己被拒于心门外,难免患得患失,郁郁寡欢。

    “镇南侯到底知道些什么?”他忍不住问道,只盼得抛砖引线,得个分毫端倪。

    程霖转过头来,不以为意的笑了笑:“管他知道什么呢?”

    “那你在愁什么?若他真的有意相帮,与你也并不是什么坏事。”若是如此,他们也许可以留在东洲,他想着程霖留在东洲总比乱世的南华要好一些。

    祁远的意思听在程霖耳中,却并不如意,他嗤笑了一声:“求人不如求己。”

    说罢,他头也不回的走了,留在祈远在原地诧异。

    “你站住,”祁远跟了上来,一把拉住了他:“你把话说清楚!到底怎么了?”

    “没什么事儿。”程霖敷衍了一句,松开他的手继续走。

    祁远又拦在他眼前:“如果你觉得我们给你添了麻烦,那原本我们也可以留在莲花峰,再做打算去南华也可以,是你要我们留下来。可在这东洲处处牵制,我们确实帮不得你许多,万安客栈爆炸一事,你受伤昏迷,九姑娘和苏卿卿都说你并无大碍,可是大家暗地里还都是偷偷跑来看你。这几日你困在府中,怕你再出事儿,半夜大家轮着班守在你院外。你就算——”

    程霖突然伸出手打断了他的话。

    “并不是如此,我从未觉得你们是麻烦。”他抬起头,看着高墙外的蓝天。“但我近来总觉得力不从心。这世间众生,有人是步步增益,节节高升;也有人每况愈下,山穷水尽。你瞧这天,与我们从前在一起游玩的时候并无区别,一样的湛蓝澄清,白云悠悠。”

    祁远不知他为啥突然说起了从前,他抬头看过去,的确一片碧空如洗:“你想说什么?”

    “你先随我安排一件事。”程霖却不提了,出了院门,往南珺的院走去。

    他想着有些事情,的确是得寻个机会与众人说个清楚,也好未雨绸缪。

    二人一个走一个跟,一时无言。

    程霖到南珺的院子时,南小公子正一个人蹲在花架下玩耍,瞧见程霖进了院门,便又高兴的冲了过来,像只小猴子一样紧紧攀住了。

    程霖见了他,阴郁的心情倒好了几分。

    自打程霖受伤以后,南珺便很少跟着程霖身边,这回看见了自然高兴,挂在程霖身上不下来了。

    “爹爹好久都没来看珺儿了。”才挂上,小家伙就开始抱怨。

    “胡说,我早上才来看过你。”

    “先生说过一句话: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我好些时候没见爹爹,已经隔了很多天了。”

    “司空先生还教你这个?”倒是奇了,司空蓝的无趣他早有领教,却没想到他也有煽情的时刻。

    “先生没有教,是珺儿听来的。”他手舞足蹈的比划着。

    此时花嬷嬷听见二人声音也过来了。

    “见过公子,祁公子。”

    “嬷嬷多礼了,我今日来,是想请嬷嬷“打点”一下,带着珺儿出趟门。”

    花嬷嬷听闻此言,突然抬头,隐晦的皱了眉:“公子此时诸事缠身,这时候让我打点,怕不是个好时候。”

    程霖摇了摇头:“我让阿九一起去,若有不测,必先护着你家小主子。”

    听闻九姑娘一起,花嬷嬷倒心安了一些,只是心下仍忐忑:“九姑娘和我们出了门,公子一个人在这府上,若是有什么事儿,何人能照料?”

    程霖笑了笑:“嬷嬷过虑了,我也不是个吃素的。再说你也瞧得出,我的几个朋友皆有几分修为,倒也不至于府中无人,便是要进得来,孔先生也还在呢。”

    花嬷嬷原本还想说什么,但瞧着程霖的样子,又看祈远波澜不惊,想来是已经定了的事儿,想着敌暗我明,南小公子还小,便应允了此事。

    花嬷嬷收拾了一番,带了南珺出门,南小公子许是听了花嬷嬷说什么,这时候也特别高兴,竟也不如往日黏着程霖,欢欢喜喜的自己收拾了一个锦盒要带出门。程霖唤来了阿九,送了他们上车出门。

    祁远看了这么多,听了这么多,见他有意支开南珺,隐约也明白了是有极要紧的事儿。

    只是却不明白是怎么要紧的事儿,程霖却觉得如今这胭脂铺的事儿,有极大可能是冲着他来的,如此以来,南珺留在府内却并不是万全之策,便安排九色送他们出城,花嬷嬷一路跟着,倒不至于眼皮底下出什么问题来。

    如此思量来去,皱着眉明显严肃不少,祁远少见他这模样,觉得与他生了几分生疏,忍不住伸手抓住他的手腕,程霖回头看了他一眼,见他眼露担忧倒不挣扎。

    二人回身进了府,去了苏卿卿所在的院落,倒是凑巧,他二人进来之时,众人早已在了。这才瞧见了程霖,又忙止住了话头。

    程霖瞧见他们神色,知道他们正在聊关于他的话题。他迟疑了片刻,拿开了祈远抓着他的手,慢慢的走近众人。穆莺瞧见他二人携手而来,原想开口说什么。可瞧见的程霖神色淡漠,竟忍不住止了话头。

    只见程霖在众人面前站定,才缓缓的说道:“这些天难为大家替我担忧了,原本想来了京城能护大家一个周全,但目前很多事情已经超出我的预想。原来以为东洲虽然不便久留,但好过南华危机四伏,来了京城,我好歹能凭借我苦心经营,保护大家不受伤害。但如今,东洲与南华怕是都差不多了。乱不可避。”他忽然抬眼看了看众人。“此处隔墙有耳,我们进去再说。”

    大家还未明白他这一番话的意思,便又瞧见他从怀中拿出一方墨盘。这黑黝黝的盘子大家都不知道是个什么,但祁远却是认得,正是在瑶城他和程霖切磋时被反弹真气的那块。

    “这是什么?”沈文舒只隐约觉得这一方墨盘看着不起眼,却不简单。

    这个问题太难答,程霖选择不说。

    穆莺凑了过来:“我瞧着这也是个灵器,怎么用的?”

    “随心而动。”他回过身,祈远也顺着看过去,孔离竟出了密室站在了门口。

    众人也忘了过去,自然是不识得的,却也能感受得到孔离身上的气息远在他们之上。

    孔离拢了衣袖,走了进来:“想好了?”

    程霖拱手朝着孔离一鞠躬:“难为孔先生了。”

    说完这话,便后退了几步站定,只见他闭上了双眼,瞬息墨盘已然漂浮在了他的掌心之上,随着他一步踏出,脚下绽开如水的波纹,待他双足立定,也不过一眨眼间,众人觉得物事皆非,周身景致突换。如水的镜面早已从足下散开,四周山水秀丽仿若桃源,不远处的程霖,神色宁静,眼波平静,墨盘在他掌心焕发出了耀眼夺目的金芒,而他身后,竟背着一轮半阙金环,那境界分明是——半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