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读小说 » 女频频道 » 假如爱有天意自传 » 第一章,蒲公英的约定

第一章,蒲公英的约定

    在人杰地灵的中原大地上,有一座不起眼的小城,这里平凡而又宁静,时至今天,很少会有人记得这里曾是三国时期的曹魏的故都,更少有人会知道,在小城的一角,有这样的一个不为人知的小镇,说它是小镇,似乎有些不太准确,因为这里曾经只是一片荒芜,似乎就在一夜之间,一座忙碌而紧张的小镇在这里突然地出现了,小镇没有名字,只是小镇上的居民谈论起这里总是会用126这三个数字来为这里命名,至于这三个数字的含义,却没有人知道,随着时间的推移,一个不为人知的秘密被不胫而走,,126这三个数字,代表的是国家最高机密——兵工厂,不过这说的是二十多年前,如今随着军工企业的革新换代,这个曾经辉煌的工厂早已被所有人遗忘,也被国家所遗忘,这里剩下的,只有寥寥无几的垂暮老人,依然坚守在这里,看着那些陪伴他们一起老去的厂房,回忆着这里曾经的辉煌,而我要讲的故事,也是韩凌的故事,就在这里拉开了序幕....

    韩凌的父母曾经都是126兵工厂的普通工人,家境一般,在中苏关系恶化之时,国家为了保全兵工企业的正常运转,避免战火燃起时成为敌人的首要攻击目标,将以126厂为代表的大批兵工企业从东三省的黑土地上迁徙至内地,而伴随着工厂的,是成百上千的工人,工程师,技术员等等。1992年,韩凌就出生在这里,这个名字没有什么特别的含义,由于父母没有读过多少书,在起名的时候,在字典里随便选了一个字,就这样草草的定下了。

    时光荏苒,岁月如梭,日子就这样一天天的过去,转眼间,韩凌七岁了,也许是早产的缘故,韩凌自小没有吃过母乳,韩凌的父母从不远的农场每天订生牛奶喂给韩凌,别相信那些故事传说中,孩子吃生牛奶,生羊奶长大但一个个都有着异于常人的健壮体格,纯属扯淡,韩凌自幼身体素质就不太理想,三岁的那年一场普通感冒差点要了韩凌的小命,那张病危通知书至今还被韩凌保管着,虽然韩凌已经记不得那时具体的细节,在韩凌的记忆里,只剩下医院浅绿色的墙壁和头顶耀眼的白光,但这对韩凌来说,是距离死亡最近的一次,不过这和下面的故事没什么关系。

    自126厂搬迁至此后,一座规模不算大的小镇也随之建立了起来,所居住的也大部分都是厂里的职工,人到哪都得过,都得结婚生子,挣钱养家,126子弟小学,庆华幼儿园就这么建立起来,对了,当时的126还拥有当地最大的商业聚集体,126核心CBD——由十几个周边村镇农户组成的卖菜卖肉大军,说白了就是菜市场,辽阔而富饶的黑土地给予了东北人健壮的体魄,零下三十度的严寒也造就了东北人嗜酒而豪爽的性格,血脉相传,东北人性如烈火,争强好胜的性格也都烙在了孩子们的灵魂之中,不过也有例外。韩凌不像东北人,消瘦而单薄的身材让他在同学里显得极其不协调,天生的胆小怕事也让他荣幸成了老师家长眼里的所谓的乖孩子,可乖孩子,在同学中总是混不下去的,俗话说,落后就要挨打,不过我觉得在孩子的时代可以换一句话,那就是不合群就要挨打,在小学时代,也许每个班里也许都有一个这样的人,身体瘦小,性格内向,不爱说话,这样的人在班里往往都是被欺负、被孤立的对象,很不幸,韩凌就是班级里面的这个人,即使在今天,与朋友或同事聊天的时候,韩凌都不太愿意去回忆童年的过往,在自己的回忆里,关于童年的记忆是灰色的,但灰色的画面有一方小小天地,就像是铅笔画上的一抹艳彩,而艳彩又随即扩散,让画面中的天地万物都有了生机,与此同时,韩凌的脸上才会浮现一丝笑意,这份回忆属于韩凌,也属于一个叫木槿的女孩。

    人是社会性的生物,久离族群,形单影只,孤独和寂寞就会滋生出恐惧,成年人如此,更何况是一个年仅七岁的孩子,韩凌害怕黑夜,更害怕一个人,他开始学会幻想,幻想有一个朋友,能和他说说心里话,在自己孤单的时候可以陪着自己,对朋友的渴望也与日俱增,为此也做过很多次的尝试,尝试着学着其他淘气的孩子一样,翻墙,打架,逃课,试图能和其他的同学混在一起,但换来的却是一次次的被戏弄和侮辱,又让韩凌心中的恐惧再一次的扩大,蔓延,韩凌不止一次想过,也许真的是自己和其他人不一样吧,但不一样在哪,他也说不明白。日出日落,暑往寒来,几年的时光匆匆飞逝,韩凌依旧是孤身一人,直到木槿的出现,才让韩凌闭塞的心扉开启了一扇不大的窗户,让原本灰色的画面有了一抹艳丽的颜色。

    木槿是韩凌的同班同学,也是班里的文艺委员,娃娃脸上镶嵌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小巧玲珑的鼻子下小嘴有些微撅,天生的一副好嗓子,木槿的父母也希望将来孩子能够像电视上的那些明星一样,用歌声谱写出自己辉煌灿烂的人生,所以不惜重金的送木槿去学声乐,唱歌的时候,她像是一只百灵鸟,灵动而又优美,但是在台下,木槿可以说是个不折不扣的疯丫头,假小子,开朗活泼,整天活蹦乱跳的,似乎从来没有过烦心的事。

    126家属院属于三不管地带,虽然也是楼房,但普遍不高,最多的也不过四层,一楼的住户自己动手,加装个小庭院什么的在当时很流行,盖房子需要和水泥,沙子也是散着堆在路边,正好成了孩子们天然的游乐场,那天韩凌一个人,在沙堆边自己堆着沙堡,幻想着一个个不存在的精灵住在这里,演绎着不同的故事。木槿恰巧路过,也许是天生的贪玩,或许是看韩凌孤独的可怜,木槿停下脚步,加入了堆砌沙堡的行列,直到天色一黑,各自的家长开始叫孩子回家吃饭,韩凌才和木槿挥手告别,两个人看着对方,不约而同的笑出了声,满脸的沙土混合着汗水的样子实在是滑稽可笑,可在韩凌心里,那天的木槿,就像是自己幻想的那个朋友一般。

    有木槿的陪伴,韩凌长久的孤独得到了慰藉,在那之后,放学后木槿经常来找韩凌出去玩,每当敲门声响起,伴随着那声熟悉的“韩凌在家吗?”总会让韩凌停下手中的一切,无论是作业,或者是吃了一半的晚饭,跑去给木槿开门。

    小孩子交朋友很简单,没有利益的错综复杂,更没有生意场职场的虚情假意,一个下午过后,韩凌和木槿成了无话不谈的好朋友,从那时候开始,到韩凌小学毕业,一直没有变过。

    在韩凌四年级的时候,本不是情窦初开的年纪,但在琼瑶阿姨《情深深,雨蒙蒙》和《还珠格格》两部跨时代意义的爱情故事连续剧的熏陶下,在小学,韩凌对于爱情有了一种异样的感觉,但那时的韩凌不明白,爱情的含义究竟是什么,他只知道木槿跟别的男孩在一起做游戏,自己就会有一种莫名的醋意,每一次玩过家家的时候,如果木槿当了妈妈,而自己一定要去当爸爸,这是最初的爱情,或者只是友情,韩凌不得而知,也不知道该去问谁,韩凌知道的是有木槿在身边,自己并不孤独。

    对于小学来说,让孩子学个一技之长其实没有错,即使不是为了将来多一条出路,就是为了能让孩子有个兴趣爱好,在将来枯燥而乏味的生活中有一份可以寄托心灵的所在,这样就挺好。韩凌的父母是这样想的,韩凌成了许昌群艺馆管乐班的小徒弟。

    也许是打小受父亲的影响,韩凌记得父亲有一根竹笛,父亲在高兴的时候总会给自己吹两首,韩凌选择了同类别的乐器,不过韩凌手里的,却是一根银色的长笛。

    长笛的音色很美,悠扬而又动听,但学艺的过程却并不轻松,不过好在老师认真负责,再加上父母的支持和陪伴,韩凌坚持了下来,在全校六一儿童节联欢会的舞台上,一首梁祝博得了所有人的喝彩,也许是韩凌爱慕虚荣,在聚光灯下,听着掌声响起,这种被认同的感觉让韩凌久久不能忘怀,即使在多年以后,韩凌依旧深爱着那一方舞台。

    伴随着懵懂无知,而又简单纯洁的小学时光匆匆而逝,毕业在即,离别就在眼前,回想这五年的时光,太多的事情,太多的过往,韩凌已经记不清楚,但那些和木槿一起玩耍的画面却是历历在目,用草盖房子,给蚂蚁建窝,偷冬天的萝卜,夏天的玉米等等,虽然由于贪玩忘记了回家,虽然每次晚归后总会被父母训斥,可韩凌并不觉得难过,记得那是2000年千禧年的全市少儿歌咏比赛,韩凌冒着挨揍的风险从管乐教室逃课出来,去比赛现场给木槿加油,看着站在台上的木槿,听着她那首至今仍在耳畔回荡的歌谣——《小背篓》

    富国强兵,振兴中华,随着改革开放的春风飞掠神州大地,一个新的时代开始了,95式枪族崛起,歼系战机的腾飞,东风洲际导弹,核潜艇,等等一系列现代化高科技武器的涌现,中国的军工行业完成了从无到有,从弱到强蜕变,新中国此时需要的,是能够生产高新武器装备的军工产业,如果说新中国的成立宣告着东方的雄狮已然苏醒,那改革开放就是雄狮苏醒后的第一声响彻寰宇,令世界为之瞩目的怒吼,126厂生产的56式全自动步枪不再是时代的主流,面临的只有淘汰、或者说覆灭的命运,126厂从军工企业改革为民企机械厂,从民企机械厂变更至开关厂,又从开关厂走向了终途,126不复存在,庆华机械厂不复存在,工厂宣告破产倒闭,在那个年代,国有企业意味着铁饭碗,韩凌祖辈的很多人在厂里度过了自己的一生,这是他们的厂,更是他们的家,随着工厂大门贴上了封条,不计其数的工人们拿着多则三四万,少则一两万的买断钱开始自谋生路,有的人回到了东北,回到了那片生养自己的黑土地,也有人把自己留在了这里,在许昌的土地上生根发芽,而此时,正值韩凌小学毕业,父母决定带着韩凌进城做点小生意,也让韩凌在城里继续读书,木槿,则要陪着父母回到那片黑土地,落叶归根。

    那时没有手机,网络也没有普及,就在即将毕业的前夕,韩凌才发现,毕业之后,自己和木槿就是天各一方,今生恐怕再无相聚之日了,那天放学后,韩凌依旧和木槿和往常一样坐在小镇球场旁边的栏杆上,五年来无数的日日夜夜他们都会坐在这,一起数星星,一起看鸿雁南归,日出日落,谈着未来的梦想,聊着126之外的世界,似乎总是有说不完的话题,而今天,破天荒的两个人都没有说话,当时正是初夏,脚下的草地一片青翠,蒲公英也开的正旺,那绿色的杆上密布着白色的小伞,清风拂过,小伞漫天飞舞,韩凌盯着飞舞的小伞,努力的想去追寻每一顶小伞的归宿,可终归只是徒劳,一向活泼开朗的木槿也沉默着,韩凌听见了她轻声地啜泣,韩凌也觉得鼻子有些发酸,眼泪就在眼眶里打转,良久...

    “我们还会再见面么?”木槿的脸上两道泪痕在阳光下格外闪亮。

    半晌,韩凌没有回答,这是他第一次知道离别的滋味,五年来,每天都会看见同样的人,就算是短暂的离开,可不久后就会再次相聚,韩凌没想过离开这片生养自己的土地之后,外面的世界又会是怎样的天地,也没想过,这是最后一次和木槿一起看日落西山,星月轮转。

    “会的,等我长大了,我去找你。”韩凌努力的挤出了一个笑容。

    “那我们说好了,拉钩!”

    “嗯!拉钩!一定会再见的!”

    两根稚嫩的手指拉在一起,而阳光下木槿带着泪痕的笑脸也永远地留在了韩凌的记忆里,漫天飞舞的蒲公英,正像是即将天各一方的两人,不知道自己的未来在哪,不知道将来命运又会有什么样的安排,在这里,他们在彼此的心里,留下了最深的印记,或许下次相逢,不知又是何年,或许只能笑着寒暄,但在最单纯的五年时光里,有彼此的陪伴,他们并不孤独。

    正如周杰伦歌中唱的,“而我已经分不清,你是友情,还是错过的爱情。”多年以后,韩凌第一次听见这首歌的时候,总会想起,那个百灵鸟一样的女孩,就在韩凌的记忆里,就在那一望无际金灿灿的油菜花花海之中,木槿站在油菜花开的最旺盛的地方,对着自己微笑。

    后记:

    时至2003年初夏,具体时间无从考证,时间过得太久,很多事情已然淡忘,自此之后的很多年,我们再未谋面,在那个没有微信、qq、手机的年代,才会懂的得珍惜在一起的时光。

    有一句话,一直没有对木槿提起,不是什么真情表白,而是一句简单的谢谢,因为有她的存在,我对童年还有着一丝温暖,一份美好的回忆。

    之后的很多年,我都没有履行当时的承诺,也一直没有机会去看看那片只在梦里出现过的白云黑土。

    ——2020年3月9日许昌韩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