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我……怀孕了
万百灵回到青阳县是李安杰没想到的事。本来他已经跟朱嘉伟、刘喆约好散伙饭之后就去新榆——朱嘉伟当然没有得到游乐园的票，但他有钱，全部自费——但当一辆黑色的宝马车停在他家门口，万百灵素面朝天一袭墨绿色长裙出现在他面前时，他的计划被打乱了。
时隔五年再次见到母亲，李安杰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被强制封存的记忆涌上心头，悲伤、期待、恐惧交织漫延，“妈”这个简单的字眼堵在喉咙压的他喘不过气来。
李安杰愣在门口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做，几秒后，万百灵上前一步双手伸开将个头已经超过她的李安杰拥在了怀里，一滴眼泪从她的眼角滑落。
“宝贝，妈妈回来了。”
一句话让李安杰的心理防线彻底崩塌，久违的拥抱，突如其来的温暖，冲击着他的每一根神经，当他终于开口说出“妈”这个字的时候，他发现自己的声音在颤抖。其实不止是声音，他的整个身体都在发抖。万百灵察觉到了将他抱得更紧了些。温度浸满全身，李安杰终于反应过来，这不是梦，他抬手回抱住母亲，眼泪早已肆虐。
李安杰的爷爷奶奶在客厅里看着抱在一起的母子，默默地关掉电视去了厨房。
晚饭后，一家人坐在沙发上聊着天看着电视，每个人的眼里都是发自内心的笑意，仿佛回到了五年前，只是少了一个叽叽喳喳的声音。但很默契地，没有人提起过去，也没有人提那段伤心的往事，提到的都是李安杰近几年的表现和李安杰的父亲李崇荣在湛京如火如荼的事业。
“杰宝，你爸想让你将来继承他的事业，你怎么想？”万百灵坐在李安杰旁边抬手摸了两下儿子的后脑勺。
“我？好啊，那我岂不是能少奋斗几十年了。”李安杰故作轻松。
“答应倒挺痛快，你知道继承一个集团公司意味着什么吗？”
“不知道，但我会努力的。”
万百灵看出了李安杰眼里的认真：“不过你如果有更想做的事，我们也不勉强，你不要有压力，你健康快乐比什么都重要。”
“嗯，我知道。”我也希望你们能健康快乐，这句话李安杰没有说出来，但已将此定为他的人生目标。
他希望所有他爱的人和爱他的人都能健康快乐。
李安杰是富二代，这毋庸置疑，但他从不以此为傲，因为比起富二代他更想做一个好儿子，一个好哥哥，他想做一个对这个家有用的人。这也是爷爷时常教导他的话，话里饱含担忧和期待，他听得懂。
李安杰总是想起那个跟屁虫一样的妹妹，李安悦。大人们都叫她悦悦，李安杰则叫她屁娃子。
“屁娃子，快跟上。”
“屁娃子，那个不能吃。”
“屁娃子，这次妈妈再教训你我可不管你了啊。”
“屁娃子，你能不能有个女孩子的样子？”
……
词汇量不是很多的李安悦会撇着嘴回答：“知道啦，哥哥。”
后来伶牙俐齿的李安悦会一边答应一边不服气地抱怨：“知道啦，啰里啰唆，婆婆妈妈，比你妈都麻烦……”
李安悦笑起来很可爱，比身为男孩子的哥哥更活泼好动，说起话来像小鸡仔一样，叽叽喳喳一刻不停，因此总被万百灵训斥，也总被李安杰牢牢护住，最后就是两个人一起被训斥。
虽然李安杰嘴上总嫌弃李安悦太闹腾，但也许是血缘的关系，也许是与生俱来的保护欲，他从小就知道护着妹妹，无论去哪儿也喜欢带着妹妹。
但是，他却没能护她到底。
李安杰无法忘记直到妹妹的骨灰下葬都没能从病床上爬起来的母亲——脸色苍白，眼睛无光，鬓边的头发被泪水浸湿干透，再浸湿，再干透，最后干巴巴地贴在耳边。一个多月时间，没人能让母亲说一句话，没人能让母亲从李安悦的房间走出来，李安杰自己更是没有勇气出现在母亲面前。
李安杰开始变得沉默，开始做噩梦，开始害怕父母弃他而去。而命运也并没有因为他的恐惧就眷顾于他，万百灵离开了青阳，没有带他。
离开前李崇荣走到李安杰身边对他说：“妈妈病了，爸爸带妈妈去看病，你乖乖听爷爷奶奶的话，等妈妈病好了就回来接你。”
李安杰没有说话，只是呆呆地看着父亲的脸，父亲叹了口气抬手摸了摸他的头，转身上了车。
隔着车窗，李安杰看到了母亲的脸，依然惨白，没有任何表情，眼皮耷拉着始终没有看他一眼。车启动扬起一片灰尘逐渐消失在李安杰的视线里。
他是个差劲的孩子，他害死了自己的妹妹，爸爸妈妈不会再要他了，这样的想法成了李安杰接下来五年里无法消除的梦魇。
万百灵离开后，李安杰的奶奶一直陪在他身边，给他讲故事，陪他睡觉，送他上学，为他细心地准备一日三餐，爷爷虽然不苟言笑，却从未责备过他，还教他下象棋。
刚开始李安杰也会忍不住问奶奶：“爸爸妈妈是不是不回来了？”其实他是想问，爸爸妈妈是不是不要他了，但他不敢，怕听到肯定的回答。
奶奶看得出来李安杰心里的担忧，毕竟才十岁的孩子，并不擅长隐藏感情：“怎么会呢，你妈妈只是生病了，等病好了自然就回来了，而且这里是他们的家，无论他们走多远总会回家的，你不要胡思乱想，你唯一要做的就是好好读书，用优秀的成绩迎接他们回家。”
李安杰知道奶奶在安慰他，但他选择相信。妹妹的意外跟他有关，虽然没人责怪他，却也成了他心里永远的痛。所以他理解母亲的毅然离开，相比自己的愧疚，他的父母才是真正承受痛苦的人。
李安杰不奢望父母能原谅他，因为他自己都没法原谅自己。但他不想被父母放弃，所以他必须好好学习，必须让自己优秀，只有变得足够优秀才能不让父母失望，才有可能再次回到他们身边。
“还有一件事我想告诉大家……”万百灵将李安杰从记忆力拉回，她的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最后停在李安杰的脸上，“我……怀孕了。”
“真的？”奶奶立刻坐直了身子，眼睛不可置信地盯着万百灵，“多长时间了？”
“快两个月了，崇荣怕我在公司太累，就让我回来养胎。”万百灵笑着将目光从李安杰震惊的脸上移开。
“崇荣是对的，公司的事让他操心去，你眼不见为净，就在家好好养胎，明天让你爸出去买点好吃的，给你好好补补，你年纪不小了，万事小心为好。”
“嗯，没事的妈，我会小心的，就是得麻烦二老了。”
“你这说得什么话，我们是一家人。”
“小杰，你要有弟弟了。”许久不说话的爷爷突然开口。
“也有可能是妹妹。”万百灵再次扭头观察着李安杰的表情。
李安杰从刚听到这个消息时的震惊到疑惑再到幡然醒悟仅仅用了不到一分钟的时间。
原来，母亲不是为他回来的。
李安杰微微侧头飞快地扫了一眼万百灵的肚子不知该如何反应，只好随口说了句：“嗯，恭喜妈……”
话音刚落万百灵咯咯咯地笑了起来，边笑边摸了两下李安杰的后脑勺：“傻孩子……”说完，又是一阵笑。
奶奶也露出了多年未见的灿烂笑容：“这是喜事，是该恭喜的。”
看到家里久违的欢乐氛围，李安杰突然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似乎妹妹的事在这一刻才真正成为了过去。
李安杰告诉自己，他已经长大了，已经过了需要父母亲昵拥抱的年纪了，他不应该嫉妒，也不应该责怪，更不应该再让父母难过，但是，他还是有点失落，还有点莫名地酸楚，从此以后妹妹就要被大家遗忘了吗？
过去的五年，现在想来，真不是一个孩子应该经历的，可如今却无处诉说，也不能嚎啕大哭，只好让它烂在心里。
生命竟然有如此魔力，可以让一个家即刻沉入地狱，也可以让一个家瞬间重获新生。
时隔五年再次见到母亲，李安杰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被强制封存的记忆涌上心头，悲伤、期待、恐惧交织漫延，“妈”这个简单的字眼堵在喉咙压的他喘不过气来。
李安杰愣在门口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做，几秒后，万百灵上前一步双手伸开将个头已经超过她的李安杰拥在了怀里，一滴眼泪从她的眼角滑落。
“宝贝，妈妈回来了。”
一句话让李安杰的心理防线彻底崩塌，久违的拥抱，突如其来的温暖，冲击着他的每一根神经，当他终于开口说出“妈”这个字的时候，他发现自己的声音在颤抖。其实不止是声音，他的整个身体都在发抖。万百灵察觉到了将他抱得更紧了些。温度浸满全身，李安杰终于反应过来，这不是梦，他抬手回抱住母亲，眼泪早已肆虐。
李安杰的爷爷奶奶在客厅里看着抱在一起的母子，默默地关掉电视去了厨房。
晚饭后，一家人坐在沙发上聊着天看着电视，每个人的眼里都是发自内心的笑意，仿佛回到了五年前，只是少了一个叽叽喳喳的声音。但很默契地，没有人提起过去，也没有人提那段伤心的往事，提到的都是李安杰近几年的表现和李安杰的父亲李崇荣在湛京如火如荼的事业。
“杰宝，你爸想让你将来继承他的事业，你怎么想？”万百灵坐在李安杰旁边抬手摸了两下儿子的后脑勺。
“我？好啊，那我岂不是能少奋斗几十年了。”李安杰故作轻松。
“答应倒挺痛快，你知道继承一个集团公司意味着什么吗？”
“不知道，但我会努力的。”
万百灵看出了李安杰眼里的认真：“不过你如果有更想做的事，我们也不勉强，你不要有压力，你健康快乐比什么都重要。”
“嗯，我知道。”我也希望你们能健康快乐，这句话李安杰没有说出来，但已将此定为他的人生目标。
他希望所有他爱的人和爱他的人都能健康快乐。
李安杰是富二代，这毋庸置疑，但他从不以此为傲，因为比起富二代他更想做一个好儿子，一个好哥哥，他想做一个对这个家有用的人。这也是爷爷时常教导他的话，话里饱含担忧和期待，他听得懂。
李安杰总是想起那个跟屁虫一样的妹妹，李安悦。大人们都叫她悦悦，李安杰则叫她屁娃子。
“屁娃子，快跟上。”
“屁娃子，那个不能吃。”
“屁娃子，这次妈妈再教训你我可不管你了啊。”
“屁娃子，你能不能有个女孩子的样子？”
……
词汇量不是很多的李安悦会撇着嘴回答：“知道啦，哥哥。”
后来伶牙俐齿的李安悦会一边答应一边不服气地抱怨：“知道啦，啰里啰唆，婆婆妈妈，比你妈都麻烦……”
李安悦笑起来很可爱，比身为男孩子的哥哥更活泼好动，说起话来像小鸡仔一样，叽叽喳喳一刻不停，因此总被万百灵训斥，也总被李安杰牢牢护住，最后就是两个人一起被训斥。
虽然李安杰嘴上总嫌弃李安悦太闹腾，但也许是血缘的关系，也许是与生俱来的保护欲，他从小就知道护着妹妹，无论去哪儿也喜欢带着妹妹。
但是，他却没能护她到底。
李安杰无法忘记直到妹妹的骨灰下葬都没能从病床上爬起来的母亲——脸色苍白，眼睛无光，鬓边的头发被泪水浸湿干透，再浸湿，再干透，最后干巴巴地贴在耳边。一个多月时间，没人能让母亲说一句话，没人能让母亲从李安悦的房间走出来，李安杰自己更是没有勇气出现在母亲面前。
李安杰开始变得沉默，开始做噩梦，开始害怕父母弃他而去。而命运也并没有因为他的恐惧就眷顾于他，万百灵离开了青阳，没有带他。
离开前李崇荣走到李安杰身边对他说：“妈妈病了，爸爸带妈妈去看病，你乖乖听爷爷奶奶的话，等妈妈病好了就回来接你。”
李安杰没有说话，只是呆呆地看着父亲的脸，父亲叹了口气抬手摸了摸他的头，转身上了车。
隔着车窗，李安杰看到了母亲的脸，依然惨白，没有任何表情，眼皮耷拉着始终没有看他一眼。车启动扬起一片灰尘逐渐消失在李安杰的视线里。
他是个差劲的孩子，他害死了自己的妹妹，爸爸妈妈不会再要他了，这样的想法成了李安杰接下来五年里无法消除的梦魇。
万百灵离开后，李安杰的奶奶一直陪在他身边，给他讲故事，陪他睡觉，送他上学，为他细心地准备一日三餐，爷爷虽然不苟言笑，却从未责备过他，还教他下象棋。
刚开始李安杰也会忍不住问奶奶：“爸爸妈妈是不是不回来了？”其实他是想问，爸爸妈妈是不是不要他了，但他不敢，怕听到肯定的回答。
奶奶看得出来李安杰心里的担忧，毕竟才十岁的孩子，并不擅长隐藏感情：“怎么会呢，你妈妈只是生病了，等病好了自然就回来了，而且这里是他们的家，无论他们走多远总会回家的，你不要胡思乱想，你唯一要做的就是好好读书，用优秀的成绩迎接他们回家。”
李安杰知道奶奶在安慰他，但他选择相信。妹妹的意外跟他有关，虽然没人责怪他，却也成了他心里永远的痛。所以他理解母亲的毅然离开，相比自己的愧疚，他的父母才是真正承受痛苦的人。
李安杰不奢望父母能原谅他，因为他自己都没法原谅自己。但他不想被父母放弃，所以他必须好好学习，必须让自己优秀，只有变得足够优秀才能不让父母失望，才有可能再次回到他们身边。
“还有一件事我想告诉大家……”万百灵将李安杰从记忆力拉回，她的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最后停在李安杰的脸上，“我……怀孕了。”
“真的？”奶奶立刻坐直了身子，眼睛不可置信地盯着万百灵，“多长时间了？”
“快两个月了，崇荣怕我在公司太累，就让我回来养胎。”万百灵笑着将目光从李安杰震惊的脸上移开。
“崇荣是对的，公司的事让他操心去，你眼不见为净，就在家好好养胎，明天让你爸出去买点好吃的，给你好好补补，你年纪不小了，万事小心为好。”
“嗯，没事的妈，我会小心的，就是得麻烦二老了。”
“你这说得什么话，我们是一家人。”
“小杰，你要有弟弟了。”许久不说话的爷爷突然开口。
“也有可能是妹妹。”万百灵再次扭头观察着李安杰的表情。
李安杰从刚听到这个消息时的震惊到疑惑再到幡然醒悟仅仅用了不到一分钟的时间。
原来，母亲不是为他回来的。
李安杰微微侧头飞快地扫了一眼万百灵的肚子不知该如何反应，只好随口说了句：“嗯，恭喜妈……”
话音刚落万百灵咯咯咯地笑了起来，边笑边摸了两下李安杰的后脑勺：“傻孩子……”说完，又是一阵笑。
奶奶也露出了多年未见的灿烂笑容：“这是喜事，是该恭喜的。”
看到家里久违的欢乐氛围，李安杰突然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似乎妹妹的事在这一刻才真正成为了过去。
李安杰告诉自己，他已经长大了，已经过了需要父母亲昵拥抱的年纪了，他不应该嫉妒，也不应该责怪，更不应该再让父母难过，但是，他还是有点失落，还有点莫名地酸楚，从此以后妹妹就要被大家遗忘了吗？
过去的五年，现在想来，真不是一个孩子应该经历的，可如今却无处诉说，也不能嚎啕大哭，只好让它烂在心里。
生命竟然有如此魔力，可以让一个家即刻沉入地狱，也可以让一个家瞬间重获新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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