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背 叛

    终于有一天,我在一条幽深的隧道里迷失了。这条隧道据说是通往智慧之门的,我想循着它解开我的疑问。因为我不知道背叛之于一个人该怎样去理解。而这条隧道就是有人告诉我,通过他,走进一个厅堂,这个厅堂陈列着关于背叛的答案,他们可以解开我的迷惑。

    然而我迷失在隧道里,很久以后,隧道深处出现一道亮光,我是顺着这条亮光摸索到我要寻找的智慧之门。

    推门进去,我从一堆杂乱无章的废墟里找到了《背叛之典》,封面上蒙着厚厚的灰尘,我用袖子擦去了蒙尘,露出黑色带有金边的封面。我打开封面,扉页上写着一段话:

    “苍茫大地,芸芸众生,背叛是有人类以来,与之相随相伴的命题。只要有人际关系的地方,有政治、经济、宗教、情感的社会环境,背叛无时不在,就如无形的影子,时时在我们的生活领域里徘徊。”

    这好像是题记。

    这个题记有点让我恐慌。我的生活里有没有背叛,因为题记明明白白写着,背叛如影子一样存在于我们的生活,当然也存在于我的生活。我不知道在我生活的哪个角落,背叛正潜伏在那里。如果知道,我可以提防着。我不知道,一旦出现,就有可能是一种灭顶之灾,或者至少是一种突如其来的打击,我会是什么结局?

    只听说背叛是可恶的,但没有经历过就不知道他可恶在哪里。想要知道背叛的可恶吗?有一个声音从身后的播音器里传来,我赶紧回头,却什么也没有。我当然想知道。我从迷失在隧道的那一天起,就在想,我付出如此代价,就是想要弄明白背叛的底细,弄明白了,我这辈子才有可能不再迷失。弄不明白,我将一直活在混沌中而无法判断背叛究竟意味着什么。

    我翻过扉页,打开了第一章,那里记录着关于政治上的背叛,许多历史上的背叛不计其数,可有一段记录,令我疑惑:

    “前苏联赫鲁晓夫上台,背叛了斯大林,发表了长长的万言书,否定了斯大林的统治。”

    我的疑惑是,他的背叛只是结束了一个人政治上的恐怖,并没有结束前苏联意识形态的历史,这样的背叛该如何界定?

    还有一段是关于匈牙利的记录:

    “匈牙利共产主义战士,纳吉•伊姆雷,五十年代,因背叛苏联共产主义大家庭,寻求匈牙利独立向西方求助而被审判致死。”

    还有许多记录,看的我头晕眼花。我不喜欢这些政治人物,他们背后的政治目的,我们今天的人是不懂得。站在这个大厅的角落,晃眼的灯光中,政治上的背叛,告诉了我其中的惊心动魄,没有半点关于人性中光明的闪耀。

    不知过了多久,我翻到一页关于文艺作品人物的背叛:

    “著名莎剧《哈姆雷特》中的兄弟、妻子的背叛,是权利背后情感的背叛,这种背叛是贪欲导致的不择手段,是人性最黑暗的极端表现。

    “哈姆雷特听见他父亲的鬼魂在黎明到来之前告诉他,“这是一个多么卑鄙无耻的背叛。”

    “这世界,这样的背叛随处都有,现实中更是屡见不鲜。”

    还有一幅名画,是达芬奇的不朽之作《最后的晚餐》,描绘的是著名的宗教故事:耶稣在被出卖前为十二门徒举行的最后的晚餐,达芬奇用形象告诉我们,背叛者犹大那惊慌的神色和内心的不安。

    下面有一段文字,对画作做了一个解读:

    “这是一个圣人与小人的对照,他给我们留下了对于背叛者罪恶的遐想,也把背叛锁定在罪恶的认知中。”

    《背叛之典》引领我翻到了中国一页,我无法平静我的心跳,因为那是关于我所经历的一段历史,她究竟记录了什么?

    “一个子女背叛了他的家庭,因为这是一个反革命家庭,子女因此受到了牵连。他们义无反顾的与这个家庭划清了界限。

    “一个妻子背叛了她的丈夫,与哈姆雷特的母亲不同,她没有嫁人,因为她的丈夫摔碎了一枚领袖的像章而被投入牢中,妻子为了自己不受牵连而写了揭发丈夫犯有罪行的材料。

    ……

    下面这段说明算是对我阅读《背叛之典》这一章节的心灵安慰:

    “盲从、愚昧无知、怯懦,以及形形色色的对亲情友情爱情的毁灭撕裂,是背叛背后的巨大力量。背叛把无数本来崇高、纯洁的灵魂拖入地狱,这种灾难至今还有人不甚明了其根源。没有人去思考背叛的起因,害怕面对这些真实的记录。”

    “知道背叛的无耻和罪恶,就千方百计想方设法掩盖,以为时间可以淡化、可以洗白。这也正是本典记录的初衷。因为一旦无视、忘却背叛的罪恶,那么国家民族就会再一次罹难。”

    我已经无法再看下去,直接翻到《背叛之典》的后面,后面有一个结论性的告诫,她是这样写的:

    “政治伦理的背叛,我们无从判定是非,因为政治没有是非,只有需要。需要导致的结果,只有历史可以裁定。

    “家庭社会伦理的背叛,虽有诸多复杂因素,但作为人、人性主导的是非,是每一个善良的人都必须要遵从。历史上失去人的基本道德准则的背叛,失去人性的背叛,都是家庭悲剧和社会悲剧。

    “因权利、迷信、个人崇拜、愚昧、阶级斗争而导致的背叛是人类社会最黑暗荒谬的记录。没有一个正常人愿意重演这样的悲剧。

    “经历过这种家庭背叛的当事人,如果还活着,看了本典,一定痛彻心扉。那么请观者记住,即便你没有亲身经历,只要你并非愚昧无知,也不心怀叵测,更无帝王梦呓,请记住你今天的浏览”

    大厅的灯光炫目,我瘫坐在宽大的沙发上,内心沉重。《背叛之典》告诉我的背叛的结论,除了黑暗沉重,没有更多的发现,难道背叛就没有别的解释?我们的所有的背叛就一定是被钉在耻辱柱上吗?

    我只能冲入紧急求助室,摁响了紧急求助按钮,要求获取关于背叛的全部记载。有一只无形的手,扶着我的肩膀,将我带到一个温馨的房间,这里书香袭人,烛光温馨,四周都是经典,有乐声入耳,稍坐片刻,乐声停止,一个温和的女声,亲切地告诉我:“我们已经通过光影,检测出你对知识的需求,关于“背叛”的答案还有许多,依你的接受智商,我们另外配置了两个答案,请你仔细倾听。”这时,耳畔想起了一个带有磁性的朗读声:

    “背叛还有两种解释。

    “一、觉醒。

    “这似乎离我们所理解的罪恶相去甚远。因为看清了罪恶,走向正义,就是一种觉醒。彻底放弃原先的追求,走向反面,这需要很大的勇气,内心的自我搏斗,经过超常的承受和痛苦,做出最终抉择,这种“背叛”是一种大义之举,甚至背起沉重的枷锁依然昂首,各国历史都不乏这样的俊杰,我们当默默记之。

    “二、创新。

    “这是对传统的背叛。这种背叛争论最大,认知迥然。尤其是中西方文化的交融,导致传统的继承和西化学习之间的不一致性。世人时常在传统继承多少,西化引进多少之间摇摆纠结。这种量化是没有结果的。从文化层面来说,只要不全盘否定、背叛传统,吸收优秀的精髓越多越好。传统中留存的都是最有生命力的部分。一切优秀的文化不是有你没我有我没你的唯一性,而是相互共存,取长补短。

    “近代日本在这方面做的最好,各位有机会可以前往探究学习。

    “人类应该在经历背叛的痛苦中明智,在背叛中觉醒,在背叛中创新。这是光明、正义、进步的召唤和启迪。”

    我忽然神清气爽,再也没有走入幽深隧道那种浑然之感,身轻如燕般地跑出了隧洞,看见一张长桌,上面宣纸笔墨一应俱全,我如饮浓酒一壶,挥笔题写一副长联:

    一腔热血忠当不愚叛权贵

    万世浮云散尽家财济贫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