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危机

    晴空万里,阳光明媚,多好的天气。阳光从门外射进来,像一股从笼屉里冒出的白气,十分闷热。

    大厅中所有的人正在喝酒吃菜,阳光照来,酒也变得更烈了,喝一杯下去脸上汗水便奔腾而下。似乎在这种时候喝酒多少有些难受,可他们却喝的比任何时都要开心,都要过瘾,因为这是吕南请的酒,他们现在喝的不在是酒,而是吕南的这次邀请,这是一种象征,在这种时候,就算喝的是水也能喝出陈年的味道。

    风吹着沙,沙随着风,风止的时候沙就会落下,风起的时候,沙就会跟随,缠缠绵绵,永生相伴。

    门外又走来两个人,都是衣着相同的妙龄少女,她们年芳不过十五六岁上下,她们衣着光鲜,样子也很秀美,一个很瘦,瘦中自有一种风韵,一个偏胖,胖中自带一番柔情。碎步款款,似风摇荷摆,衣袂袅袅,如贵妃醉舞。

    她们来到吕南身前,做个万福,便肃立两边,在所有人中显得与众不同,有点鹤立鸡群之状,当然,所有的人都不免明理暗理多看几眼。每当有目光投来,她们那雪白脸上便闪过一道殷红,芳颜含羞,动人心魄。

    酒已尽,菜已残。

    吕南起身说道:“诸位,请容我说几句。”

    众人在听,大厅又一阵安静。

    吕南环顾四周,道:“众所周知,当年月影门凭借月影刀称霸武林,没有想到却一夜之间竟遭灭门,想来其中情由定与月影刀有关,现月影门已成往事,可月影刀仍旧下落不明,吕某担心此刀若流于歹人之手,那江湖上又不知会死多少人!”说到这里,他脸上带满了忧郁。

    众人中一个头戴斗篷的男子说道:“这件事情说来的确十分蹊跷,以月影门的势力怎么可能让人灭门?”

    又一名头绾发髻的男子沉声道:“世人都说百事通史梦生史大侠通古博今,不知对此事怎么看?”

    史梦生稍做停顿,目光看了看吕南,道:“据说他们都不是被杀死的,而是得了一种怪病死的!”此话一出大厅中立刻一片惊呼。

    之前说话的男子问道:“不知是什么病,难道是瘟疫?”

    史梦生轻声道:“是什么样的病我也不知道,但绝对不是瘟疫!”

    男子道:“哦?”

    史梦生道:“如果是瘟疫死得就不会只是月影门人了?”

    众人都道:“有道理!”

    男子再接着问道:“既然是得病而死的,怎么又成了被杀呢?”

    吕南接口道:“那是因为他们的内脏全都被人掏去,就连他们的血液都被抽干了,其残忍程度可谓惊心动魄。”

    大厅中又一阵惊呼,但这惊呼声中却多了些恐惧。

    中午的阳光从门外射来,照在大厅的每个角落,也照在每个人的脸上,阳光温暖,但每个人却感到一股寒气正流向心间。

    林然脸也很苍白,但尤志韦的脸却比他要白的多,不知何时,他手中又多了个酒壶,林然看着他时,他正喝了一口酒。酒一入口,他的身子就会抽搐一下,像是被人用刀刺了一下一样。

    脸是苍白的,酒是烈性的,人是沉默的。

    酒很热,阳光也很热,而他的心却是冷的,冷得像那桩未雪的残案。

    大厅中又是一阵沉寂。

    每个人都在等,等是没有声息的,像死亡前的宁静,宁静却比死亡更可怕。最终他们都看向了吕南,万千的目光像一把把刀,要从他的脸上解刨出真相来。

    吕南的目光却看向门外,看向那轮发着光的烈日,他脸上的皱纹变深了,像人用刀子刻上去一般。

    多么无情的岁月,多么残酷的现实,老,是一个让人很厌恶的字眼,尤其对吕南来说。

    他突然说道:“这次月影刀重江湖,我想应该可从中找出些线索来。”提到月影刀,他脸上的皱纹就浅许多。

    史梦生接道:“吕帮主是想借这个机会查出月影门的人到底是怎么死的?”

    吕南点头道:“是的!当然这只是其中一个原因。”

    史梦生感叹道:“既然燕京镖局接下了这趟镖应该大概知道一些东西,吕帮主为何不直接去找燕京镖局问问,以您身份燕京镖局也不敢隐瞒。”

    吕南笑了笑,道:“这当然是最简单的方法,可是你却忘记了镖局的规矩!”

    男子追问道:“什么规矩?”

    史梦生当然知道吕南所说的规矩是什么,此刻,他才意识到刚才这一问是多么多余。

    吕南沉思了一会儿,道:“一个镖局最大能力并不是保镖本身,而是保密,这是一个镖局的立身之本。”

    确实,保密比保镖要难的多,这个世界上最难保的就是密秘,燕京镖局却无凝将保密做到了极致。

    林然穿过大厅向楼上走去,吕南看到林然后一脸的惊恐,惊恐中还带无比的恐惧,他的瞳孔在收缩,脸部的肌肉也在跳动,他虽然在极力掩饰,虽然脸上还带着笑容,只笑得很牵强,笑容也很疆硬。

    他在怕什么?他为什么会怕?

    当然只有他自己知道。

    林然对他笑了笑,笑得也很勉强却不失礼貌。

    久违的笑容,熟悉的笑容,可怕的笑容。

    林然已走上了楼梯,吕南还在看着,一阵热风吹过,大厅里像一口被烧热的锅,他的像被仍进锅中食,正冒着热气。

    太热了,每个人的衣服都已湿透,一阵阵人体所发出的汗味道,混着酒气,在大厅中飘散,让人有种说不出的难受。

    吕南定了定神,脸上的神色又恢复原来的样子。

    但是他的心依旧在跳动,脑海中猛地浮现出一个人来。一个他做梦都无法忘记的人。

    ——月影门,木风月。

    一个传奇性的人物,一个连死后都能让闻风丧胆的人物。然而,在十年前的七月十二那晚,他及他家人,门徒全都倒在那个他自以为豪地方,月影门,连五脏六腑都让人掏去,当然,他的血也被抽干了,只剩一张躯壳。

    等人们发现他的时候,他已经风干了,像一张被人剔除肉骨的牛皮,他的双眼完全凸出,嘴角还带着死亡时恐惧。

    死得离奇,死不瞑目。

    是谁下的毒手?

    是什么样的深仇大恨?

    没有答案!

    苏雪晴已经醒了,身上伤也好了很多,林然去的时候她正和尤希念两坐在一起,两个人面面相觑,显得很亲切。只可惜两人不能交流说话,只能微笑以对,不过微笑也是一种语言。

    人世间最美好事情都仿佛带着淡淡的忧伤与遗憾。

    林然问了下苏雪晴的伤况后,三个人也来到了大厅。

    大厅中的人都在沉思,没有人再说话,仿佛在那一刻大家都变得很陌生,陌生得如从未见过一样。

    三人下楼穿过大厅来到柜头,在这期间吕南的目光从未离开过林然,仿佛林然身上有一种东西在吸引着他。

    那是一种什么东西呢?

    或许只有吕南自己清楚。

    太阳已变得很淡了,一天时光马上就要结束了,光阴似箭,日月如梭,弹指间黄昏将近。

    马蹄声又起,由远及近,所以人的目光再次望向门外,黄昏中八辆马车已停在了客栈门口,不过这次马上装的不是酒和美食,而是十六口棺材,每匹马车上各两口,并排而放,棺材是刚做成的,上面油漆都还没有完全干,热风一吹便有油漆味传来,大厅中又传出一阵惊恐之声。

    惊恐之中,吕南已跃出了客栈,他身形极快如一道闪电,紧接着又是几人同样跟了出去。

    长街上除了他们并没有其他人影,街道两边的门窗还是紧紧关,似乎从房子建好就没有打开过一样。

    风轻云淡,日薄西山,黄昏来的快也去的快。

    吕南看着马车上的棺材,铁青的脸上没有丝毫表情,嘴角的残笑已接近残酷。

    夕阳暗沉,风沙四起,傍晚时的风沙总是一波接着一波,无穷无尽。

    夜色不期而来,很准时从不迟点。

    就在这时,从暮色中又传来了那首悲凉的歌:

    “天也空,地也空

    月光冷,人断魂,

    孤沙镇外夜色浓。

    只见去时路,不见归来人。”

    歌声有些飘渺,时东时西,一声声,一句句,是那样的悲切。

    大厅中一片沉寂。没有灯,没有人说话,只有急促的呼吸声。

    一轻明月挂在天际,月已缺,残白月光照在沉静的大厅,照的人心头发麻。

    吕南看了看众人,众人也都看着他,他直了直身子,微微道:“诸位,对此事怎么看?”

    史梦生抢言道:“以我看,定是有人装神弄鬼,想以此来吓唬人。”

    吕南指着之前说话的男子说道:“方公子你怎么看?”

    方凌霄沉思了一下,道:“以我拙见此事定与我们查月影门之事有关,对方肯定是知道了才弄此一处,目的是让我们知难而退。”

    吕南点点头,又指着另一位出家人说道:“不空大师认为呢?”

    不空喃喃道:“贫僧认为方史二位施主言之有理!”

    吕南也微微道:“其他觉得呢?”

    桃花仙子任青春温言道:“不管是不是对方设下的圈套都不重要,重要是我们怎么找出这些装神弄鬼人!”她虽是一介女流,说话总能切中要害。

    吕南也说道:“我跟桃花仙子想的一样,既然来了,不管是龙潭虎穴都得闯闯,大家如果没有什么别的意见,我们一起去找出那个装神弄鬼的人。”

    众人齐说道:“好!”

    月明星稀,歌声孤鸣。

    众人出了客栈,一眼望去月色朦胧,就在此时,停在门口的棺材中却冒出了白烟,白烟散发着一种奇异香味。

    心字刚落,只听得一声巨响,巨响声中亦夹着飕飕之声。

    不知谁喊道:“小心棺材!”

    话音未落,已有人残叫倒在地上。

    没有血,没有伤口,也没有生命迹象。

    史梦生说道:“好离害的暗器!”声音有些颤抖。

    没有人接话,也没有回答。

    白烟还在从棺材中向外冒着。

    吕南双手一挥,一柄长剑已急向棺材砍去,“夺”地一声,棺材已被劈开。他剑法极快,转眼间十六口棺材尽被劈开。

    林然站在门口,已吓得呆住了,苏雪晴与尤希念身子也在发抖。

    尤志韦还在喝酒,一口接着一口,他似乎喝不醉,也喝不够,对他来说醉是一种解脱,可惜想醉的人却永远醉不了。他对眼前发生的事情仿佛没有看见,他的眼中只有孤独,比死亡更沉重的孤独。

    白烟随风而散,白烟尽处,十六个身穿红色寿衣的人,缓缓从棺材板上站了起来,形同鬼魅,面色灰白如晨霜,面孔十分狰狞,就像是来地狱深处的恶魔。

    所有人早都吓人魂飞魄散,连呼吸似乎都已凝固。

    残白的脸,漆黑的手,手如铁钩,却比铁钩更灵活,更坚硬。

    “…”

    红影闪动,又是几声残叫。桃花仙子长剑倒转,剑起风动,已与一名红衣人交上手,这边其他人也闻风而起,刀剑森森,杀气腾腾,一时打得难舍难分。

    歌声又起,听着近在咫尺却远天边。吕南说道:“追。”三个人影一前一后,几个起落,已跃出几丈外,人影随着歌声消息在夜色中。去的正是吕南和那两名女子。

    冰冷的刀剑,漆黑的手,在月色中乱舞着。

    残叫,鲜血,死亡,血腥…

    最后都变成了一声声鬼哭般的狂笑,所有的人全像着了魔一样,狂笑着,跳动着。

    刀剑已落,跳动的身子突然倒下,又是鲜血在流,又是死亡在继。

    满地的尸体,满地的鲜血,鲜血流过的地方,生命就开始终结,没有痛苦没有挣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