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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不可

    就在刚才,军驿使任元兵刚刚跨下的那匹快马,在他离去的那一刻,突然的原地倒下。

    它的腹腔胸腔快速的起伏着,马嘴大大张开发出微弱的嘶鸣声,鼻孔的呼吸声也是异常的大。

    刚刚牵马而来的那位马夫,先是快速检查了一下这马匹的状态,随后伸手试了试一旁提前备好的热水。

    感觉热水的温度适宜,已经是温吞水后,只听哗啦一声,他便将整桶温吞水给泼在了马身上。

    倒地的马匹也好像舒服了许多,呼吸逐渐放缓,但依旧无法起身。

    直到日出开城门之时,马匹才艰难的起身,跟随马夫而去。

    ……

    卯时已至,黑夜也随之消退。

    燕国南绍城,镇国大将军府。

    “报!”

    将军府的正室厅堂外,一声急报声尾音拖得很长,突兀的传进了靳朝成的耳中。

    他是燕国如今的镇国大将军,官衔虽是武散官,但也是正二品的官职。

    听到急报声的他,手中刚刚端起的白釉茶盏,被他一个化劲便撵成了齑粉,其中的茶水还未来得及下落。

    他食指微动之间,那金丝楠木精雕细琢之后制成的茶桌上的黑釉茶盏,便猝尔飞出,盛住了那些茶水,一滴未漏。

    这黑釉茶盏是当今圣上燕国皇帝刘守在迁都南绍城之后,他官升镇国大将军时赐予的。

    黑釉茶盏口沿釉层很薄,茶盏的内底聚釉很厚,外壁又施与金线半釉,视为器皿中之极品,这也是燕国皇室的御用茶具。

    这是他靳朝成镇国大将军这一荣誉的象征,亦是他官职与皇室亲信的象征。

    他放下黑釉茶盏的动作很轻,既怕茶盏有磨损,又不得不摆出来当做门面以及身份映照。

    “报!裴家军军驿使金泥文书急信。”

    “允召。”靳朝成沉声说道。

    裴家军军驿使任元兵单膝跪地,双手举过头顶,两手之间的金泥文书被他高高抬着。

    靳朝成手掌一挥,那卷金泥文书就咻的一声飞到了他的面前。

    金泥文书悬空漂浮着,自行的缓缓摊开。

    那一个个精致的燕国标准篆体,也渐次的出现在了靳朝成的眼前。

    待到金泥文书完全摊开时,文书的内容也被他阅读了大半。

    “夏军早已心生怠惰,此乃天赐良机,北伐之计瓜熟蒂落,可即日出兵,收复燕地,恢复中原之盛世,指日可待!——兴复军节度使·裴幼安。”

    靳朝成看着金泥文书中的最后一段里的那几行字,抬手端起了黑釉茶盏一饮而尽。

    他举着黑釉茶盏来回摆弄,看着茶盏器皿外身之上,用金线半釉勾勒出的两只虎像,若有所思。

    许久之后,他大手一挥,不知从何处飞来一支带墨毛笔,精准的落在了他的手中。

    他提笔落墨,写下了两个字。

    “不可。”

    ……

    燕国郾江城,裴家军军营。

    军驿使任元兵单膝跪地,右手握拳横于胸前,似乎在时刻注意着裴幼安的新军命。

    “退下吧!”裴幼安的声音很是平缓,察觉不出半点情绪。

    军驿使刚一退出自己的营帐,裴幼安就一掌拍向了那细长的桌案,并顺势站起身来。

    那细长的桌案与裴幼安的手掌还没有接触在一起,嘭的一声便炸裂开来。

    营帐外还没走远的军驿使任元兵,被这声音吓得打了一个激灵。

    他先是看了一眼裴幼安的营帐后,又若有所思的抬头看向了北方,随后低下头向着军营中军驿使的寝帐行去。

    营帐内,裴幼安保持着伸掌的动作站了许久,只字未言。

    当他恢复动作时,他缓缓把头转向营帐的透光口,那透光口刚好正对着北方。

    他看着北方,眼神中的无可奈何逐渐加深,一些陈年往事也出现在了他的脑海里。

    “十万对八十万,败局已定。”

    “幼安,我年事已高,苟且恐怕也只是能活两三载的光阴,好在此时我还有一战之力,我留五千精兵守城,为你们争取渡江时间。”

    “记住,无君无国,朝臣军将之命尤可逝,但一国之主不行。你且随朝臣一同南撤,撤退之时定要护好陛下之周全。”

    裴幼安的眼眶里仿佛有着眼泪在凝聚,但只是一瞬间,那些泪水就会雾化消散,找不出半点出现过的痕迹。

    他的脑海里继续出现着那夜撤退时的画面,他看着夏军北莽铁骑攻城的那面城墙的方向。

    父亲的声音雄浑有力,清晰的传遍了整个渲阳城。

    裴幼安仿佛又回到了那个时候,听到了父亲在重复叮嘱着。

    “渡江!渡江!渡江!”

    ……

    入夜微凉,天穹无星。

    暗淡的月面一成不变,阜阳城在这样的夜晚下显得格外宁静。

    许家的一行车马缓缓的向着阜阳城的南城门行进着,除了几个马车夫还醒着,其余的绝大部分许家之人都已是在颠簸中浅浅睡去。

    中间位置的马车厢里,刚生完孩子没几天的许文庆妻室谭姊馨竟然已经恢复了正常。

    她抱着自己刚出生两天的襁褓婴儿,轻轻拍打着他的背部。

    大概在一刻钟之前,襁褓中的婴儿才睡去,应该是因为哭喊了一路而有些疲倦了吧。

    在谭姊馨的身边,许氏老妪也是在其一旁刚刚入睡。

    这一路上,许氏老妪可没少被这孙儿给折腾。

    突然,哐当一声。

    马车车厢出现了短暂的剧烈颠簸后,又恢复了正常。

    但这也导致了正处于浅睡中的许氏老妪被震醒,包括谭姊馨怀里的婴儿。

    “呜哇——呜哇——”

    婴儿的啼哭声瞬间以车队为中心向着周围扩散而去,而没因颠簸而睁眼的许武堂父子,此时也睁开了双眼。

    “停下休息吧。”许武堂对着厢帘外的马车夫开口道。

    “吁——”马车夫急忙收紧缰绳,并出声控制行进的马匹。

    马车一一停了下来,许武堂下了马车,来到了中间的马车厢旁,许文庆则是掀起马车厢帘,看着这边。

    “来,我抱一下。”许武堂面朝马车厢,对着里面说道。

    谭姊馨应声探出身来,将婴儿递给了许武堂。

    夜很黑,在许武堂接过婴儿的同时,马车夫已经是将烛火灯笼给点了起来。

    随着火光的出现,这一队车马的中心位置,仿佛瞬间变成了这一方黑暗天地下唯一的明灯。

    最是神奇的是那襁褓婴儿,竟在这烛光点亮的瞬间,停止了哭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