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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虏官

    “你是谁?我好像在哪里见过你。”

    那女子眼神迷离,看着眼前之人,话语不是很连贯的说道。

    听到此话,许武堂那好不容易控制住的泪水,在他鼻腔两次抽泣中,又一次涌出了眼眶。

    “瑾儿,我的瑾儿。”许氏老妪这个时候也来到近前,颤抖着手,激动的呼喊道。

    她手中的拐杖也因手抖而不稳,离手砸在地上,好在她还是稳住了身体,没让自己倒下。

    谭姊馨没有下马车,她怀里抱着婴儿,透过马车车窗看着这边,似乎也是猜想到了些什么,满眼的伤感。

    许文庆也没有下马车,他看着远处的三人,疯狂的捶打着自己下半身那不到一掌之距的大腿,口里重复的骂着:“废物!废物!”

    情绪平复过来的许武堂,抱住那女子,轻轻拍着她的背部,说道:“受苦了,我的孩子。”

    那女子被抱住时是没有挣扎的,不知为何,她感觉被许武堂抱住时,全身上下都会生出一股暖意。

    那是一种久别重逢的暖意,一种陌生而又熟悉的暖意,一种令她心安的暖意。

    但就在许武堂说出“孩子”二字时,她的情绪突然就不稳定了。

    她一把将许武堂推开,扭头看着那群还在嬉笑中的孩童,念叨道:“孩子,孩子。”

    然后又指着那群孩童中,高个儿孩童脚下的黑球说道:“孩子,孩子。”

    许武堂与许氏老妪的视线跟随着女子手指的方向看去,也看到了高个儿孩童脚下的黑球。

    几人视线看过去时,那几个孩童瞬间吵闹起来。

    将那黑球踢来踢去,互相嬉戏着,嘴里还喊道:“来拿啊!来拿啊!”

    那女子见状,神情一下就不平静了,抓狂似的哭喊道:“我的孩子,还我孩子,还我孩子。”

    许家累世为官,许武堂本是燕国低品闲官,除却少许分田外,家中还算有些财富。

    也正因如此,他自幼便衣食无忧,求得一官仕禄之后,在武学兵道上并未有所追求。

    许武堂上前想要争夺那黑球,没想到竟被几个孩童戏耍了。

    见实在是没有了办法,许武堂从怀中隐蔽内兜里,拿出那一卷金泥文书。

    因为就在阜阳城的西城门口,城门上的哨兵与城门口的卫兵都是能够看到这边的。

    许武堂拿出文书后将金泥印记对着城门口的方向,喊道:“帮我抓住他们。”

    他虽没有习武的身体,但这一声喊话却是威势不凡。

    这恐怕就是所谓的官威吧,虽然如今的他还不算夏国的官员。

    许武堂的声音响起时,阜阳城西城门口的那几个士兵,就有两三个跑了过来。

    其实这边的状况他们早就有所注意,但对于这些燕人的行为,只要不是对抗夏国朝廷的事,他们一般都懒得理会,甚至刚刚他们也是抱着看热闹的心态看着这边。

    许武堂单手高举着金泥文书,让几人看得仔细些。

    几个士兵看清金泥印后,立马就有了动作。

    一个呼吸间,那几个孩童便被按倒在了地上,几个士兵以跪压的姿势控制住他们。

    收起金泥文书,抱起那个黑乎乎的球时,许武堂才示意那几个士兵将孩童放掉。

    士兵虽然不明白许武堂的操作,但还是照办了,毕竟最近来城中的大小新官可不少。

    虽然对方是燕人,但毕竟现在是他们夏人的官了,治理的还是那些燕人,这可怠慢不得。

    他们可是知道,没有这些燕人为官,那些起义兵就不好控制。

    更何况夏国的皇帝陛下可是亲自颁发过诏令,移居这片新国土之后,既要杂居于这些燕人之间,也要在必要时学习燕人的礼仪邦术。

    许武堂翻看着手中的黑球,黑球的触感稍微有些弹性,被覆盖了一层黑泥,他看不出是什么东西。

    正当他想看仔细些时,那疯癫女子忽然就冲了过来,一把将那黑球抢了过去。

    她眼神迷离,神神叨叨的在嘴里念叨着什么,无法听清楚。

    唯一能够听到并辨别出来的,就是那重复的“孩子”二字。

    许氏老妪缓缓走上前来,抱住了那个女子,带着哭腔说道:“回家吧,我的孩子。”

    女子没有反抗,动作也没有任何变化。

    许武堂看着眼前的疯癫女子,心中的痛又多了几分。

    他转头看向刚刚帮忙的士兵,从袖兜中取出了些银钱,分别递给了几人,感谢了一番后,便准备告辞,启程。

    几个士兵没有过多犹豫的收过银钱,回去了阜阳城城门口继续站岗。

    就在许武堂与许氏老妪带着那女子回马车方向时,那高个儿孩童突然就骂了一句:“汉奸!”

    远处看戏的路人,因为忌惮阜阳城城门口的士兵,故而并没有做出扔腐烂物、石块等一系列的过激行为,但依旧是用自己的言语与动作表现着内心的鄙夷。

    有的人对着许武堂的方向就是一口浓痰,有的人则骂骂咧咧脏话不断,而那些读书之人则是句句不离“虏官”二字。

    许武堂没看到吐痰的人,但身后的骂声却像刀剑一般,深深的刺在了他的心中,疯狂的划开一道道见血的口子,由内向外的喷涌而出,让他有了些窒息感。

    他看了看天空,晴空万里,日光和煦。

    他又看了看远处的一行许家车马,想起了孙儿,他向前的步伐又坚定了些。

    从背后望去,许武堂、许氏老妪、疯癫女子等三人的背影,此时显得格外的落寞,又透露出一股“与世无争随路去”的既视之感。

    上了马车,那疯癫女子看到了谭姊馨怀里的婴儿,仿佛母性泛滥一般,抱着那团黑球的手势,也改成了与谭姊馨的一样,精神状态也好像正常了许多。

    她抱着黑球,看着婴儿,摇晃着身体,不知不觉间就唱起了歌。

    她的声音很像清晨的画眉鸟啼,又有云雀笙歌时的婉转动听。

    谭姊馨怀里的婴儿似乎很是欢喜这醉人的歌声,在歌声里嗬嗬笑起,与之形成了一段别样的音律。

    整顿好这一切,许武堂上了马车,看了看许文庆眼角残留的泪痕,没有与之说话。

    坐稳后,他对着马车夫吩咐道:“去西昭城吧!”

    随后,这一行车马向着西北方向行去,慢慢的驶离了阜阳城的地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