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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冷宫

    南疆王子凌寒,虽骁勇善战,杀伐决断,却残忍弑杀,冷漠无情。他的后院纷杂,各方势力明争暗斗,相互掣肘,不亚于朝堂之上的角逐,听闻他年少之时也曾冲冠一怒为红颜,与邻国公主一段旷世奇缘,传为一方美谈,只是后来公主无辜惨死,他便性情大变,十年来搜罗各色美女收入宫中,环肥燕瘦,应有尽有。而我这个莫名其妙冒出来的王妃,有名无实,一时成为众矢之的,处境艰难,稍微行差踏错半步,便可能招致祸端,所以在这里必须小心谨慎,步步为营。

    自凌寒在洞房花烛夜消失之后就再也没有出现,而各方势力经过几番试探,一致认定凌寒对我的新鲜感已经过去了,实锤是个不受宠的弃妃了,各宫夫人的态度亦逐渐跋扈放肆起来。于是,我丢下捣腾了几天的迷药,开始考虑如何应对这一众不省事的夫人,说实话,凌寒这一屋子的美人,比之京城第一青楼万花楼有过之无不及,只是比起万花楼的姐姐们身上那一股子自信的骚媚之态,这里的女人浑身上下散发出一股长期得不到滋润的幽怨之气,她们三天一小闹,五天一大闹,甚是烦人。事情虽小,却桩桩件件,到处是雷,必须有几个信得过的心腹替我处理这些事情。我把小橘从御膳房调了过来,可是小橘虽然信得过,却心思单纯,胸无城府,很多需要决断应变的事不能交给她去做,小桃倒是个机灵的丫头,可我看得出,她一定是凌寒派来监视我的。凌寒用人,讲究制衡之道,小桃一家三口都在宫中当差,相互制约,三人一命,绝不敢反,符合凌寒的作风,所以要用小桃,必须使点手段。

    尽管信不过小桃,我还是十分倚重她,允许她与我同桌吃饭,并让她代我参加一些懒于应付的场合。一日,柳夫人递来拜帖,邀请我去参加她的生辰宴会,这是个鸿门宴,我原先并不打算去,横竖我是个不受宠的王妃,纵然是不合时宜些也无伤大雅,可我想了想,授意小桃装了样体面的贺礼前去拜贺。不消一盏茶的功夫,便传来了小桃打坏王上亲赐的玉盏,被扣下的消息,我及时出现,一手制住要对小桃动用私刑的宫人,小桃已经跪倒在地泣不成声。

    “这个宫女犯了死罪,王妃还是不要插手的好。”柳夫人压根没把我放在眼里,懒洋洋地坐着,甚至没有起身行礼。

    “可我今日一定要将她带走。”我带上小桃,一路杀出飞絮院。

    面对重重围住的侍卫,我看向柳氏,话却是说给这一众侍卫听的,“柳夫人,你可以去告状,殿下面前我自有说辞,只是我到底还是殿下亲封的王妃,你们如今以奴拦主,是不敬之罪,到底要怎么做,你们可得掂量清楚了。”

    侍卫们闻言,只得默默让开。回到宫中,小桃“噗通”一声跪在我的面前,我只是淡淡说道,“我已经将令尊令堂接出宫外,你也收拾一下,离开这里吧。”

    小桃愣了愣,哭道,“王妃,小桃做错了什么,要赶我走!”

    “你也知道,我在宫中处境艰难,我需要的是和我并肩作战之人,辰曦宫的庙太小,已经容不下你了。”我继续说道。

    小桃又是一愣,咬牙说道,“王妃,我不走!您救了我,从今日起,我的命就是您的了!”

    小桃交代了自己却是为凌寒指派,但是发誓绝没做过出卖我之事,自此以后,小桃完全成了我的心腹,我教了她一些应对诸事的技巧,甚至教她在适当的场合替我去争风吃醋,一来可以不让诸位夫人觉得我是个柔善可欺之辈,挑事前得掂量掂量,二来可以让凌寒对我心生厌弃,不会因为征服之欲想起来便过来晃晃,三来也可以打消他的戒备之心,让我可以找机会逃离这里。

    我命中没有善缘,所爱之人也已离我而去,这辈子纵然是青灯古佛,老死深山也就罢了,只是以这种方式嫁做人妇,到底有些可笑,心中还是不能接受。恍惚想起那时含枫带我去看众生万象,我们还一度嘲笑那些深宫的怨妇,谁曾想有朝一日会深陷于此。所幸小桃十分聪明,很快便将事情处理得得心应手,我也可以腾出手来谋划离开之事。几番潜入藏经阁,终于找到当初建造宫殿之时的图纸,在图纸中,我发现了一处地泉,直通冷宫。

    前方一处僻静的小院落,门庭冷落,落叶满地也无人打扫,走进一看,里面却收拾得甚为干净。只见院落种着一颗菩提树,一旁一个七旬的老妇,手执锄头,正在不紧不慢地挖坑,看样子是要把已经扫做一堆的菩提树的落叶埋起来。

    我走到她的跟前,“您就是太妃吧?”

    太妃,乃已逝先王之妃,曾贵为王后,后被贬为妃,打入冷宫,她在冷宫呆了三十年,直到先王过世,当今王上命人将她接出来,她却不愿离开,只是日复一日地住在这冷宫之中。也有人猜测,当今王上并非太妃所出,他要将太妃接出不过是受礼制所限,为求孝义之名,其中更是隐含着试探之意,只因太妃一心向佛,无心浮华,方能活到今日。

    太妃依旧认真地埋菩提叶,而我亦立在一旁等她,待铺万最后一抔泥土,她方抬头看我。

    “你便是那个传得沸沸扬扬的寒儿新纳的王妃吧?”她打量了我半晌,仿佛透过我看到很远的地方,忽然她笑了笑,又叹气道,“淋蜜浆洒玉露培育出来的妃子笑,我也尝过,只是那时不知道,荔枝离枝,便失了生气。”

    我向太妃行了一礼,打量四周,只见院落之内一片平地,无井无泉,并未看到任何地泉的入口。

    “太妃,您从来就没想过要离开这里吗?”我试探性地开口问道。

    “我被贬入冷宫,不得离开半步,不知你何有此问?”太妃只是平静地看着我。

    “听闻太妃精通奇门遁甲之术,难道您不知道,除了四方重兵把守的城门,冷宫地泉,是唯一通往宫外的出口吗?”

    “都说宫墙是牢笼,可还是有人挤破头地拼命往里凑,我为什么要离开?”太妃只是无谓地摇摇头,又有些自嘲地反问道。

    “可您并非贪图富贵之人。”

    “丫头,你看人可太片面了,曾经我确实有争强好胜之心,只是如今心态变了,身处何处也就无关紧要了。”太妃又是一笑,不紧不慢地说道,“南疆之国,已算安定,比之外面兵荒马乱,已经好太多,而这冷宫,虽冷清些,却也还是锦衣玉食,用度不缺,许多平民百姓一生所求,不过食饱穿暖,平安富贵,我这一生,虽然算不上遂心,却也没什么好抱怨的了,不过挨一年,是一年。”

    “南疆,确实是富庶之国。”

    我沉吟片刻,脑中忽然闪过凌寒之言:灵石,必须属于最强者,这是和平唯一的办法,亦是破局唯一之法。那么南疆,算得上是最强者吗?

    太妃的目光依旧温和淡泊,却仿佛有一种穿透人心,仿佛这俗世的伪装在她面前全都无处遁形。

    “一人比之一派,孰强?”她突然问道。

    “独木成林,风吹即倒,万木连根,自成绿洲。”

    “一派比之一国,孰强?”

    我沉默了片刻,答道,“举国之力,自然强于乌合之派。”

    太妃笑了笑,她把我带入屋内,斟了两杯茶,然后径自拿起一杯,品了一口,继续说道,

    “中原武林虽强,却四分五裂,无国之家,如同风雨飘零,而南疆是唯一统一,而又可以比肩中原的大国。”

    说完,她一转桌上的茶壶,屋内惊现一道暗门。

    “你现在,可以离开了。”

    “原来你早就知道。”我喃喃低语,却没有动,依旧坐在桌前,低头沉思。

    “我当这里是我的家,所以可以无忧无虑地品茶,而你方才却很拘谨,说明你心不在此,始终只当自己是客居。可是,如今我放你走,你却犹豫了,为什么?是不是没有地方可去?”她温柔地问我,看我的目光变得十分慈爱。

    “我早就无家可归了,只是,南疆虽强,却没有我的立足之地。”

    “依附于人,确实处处被动,想要在这深宫中生存下来,必须拥有属于自己的力量。”

    “还请太妃赐教。”

    “你可听说过,南疆建国之初,曾有一只羽军,战无不胜,跟着先祖打下了南疆的疆土,只是后来天下大定,兔死狗烹,羽军便解散了,部分将士被贬成杂役,一辈子碌碌无为,老死宫中,可羽军的军魂始终代代相传。当年,我曾经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暗下重建了羽军,可是羽军,就像一匹桀骜难训的烈马,后来我迷失了本心,羽军也就离开了我。”太妃从怀中掏出一块玉佩,递与我,“你我相遇,也是有缘,这是号令羽军的令牌,可是他们能否为你所用,便看你自己的了。”

    “寒儿大婚,我未能参加,若我的卓儿还在,我的孙子,也该娶妻了。”她把我拉过来,轻轻抚摸着我的头发,“你在这里举目无亲,出嫁那日,一定没有人替你梳头吧,来,我替你梳。”

    太妃替我梳着头,她说了许多许多,仿佛要把这一生通通倾述与我听,可是一生太长,只言片语如何说得清,不知不觉,天边鱼肚渐白,我也只能与她告别,在被发现前及时赶回去,然后收拾完了还得去给王后请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