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解放
不知过了多久。
何砡感觉自己在下坠。
不断的下坠。
陷入了亢长的而无知觉睡眠之中，继续坠落。
耳边传来无数道呓语，在眼不见底的黑暗中，永不止境的下降，下降。
“欢迎回家。”
“欢迎回家。”
“欢迎回家。”
“欢迎回家。”
“我们等了你好久，你还记得我们吗？”
宛如无数道电流在脑皮层上面爬行，数以千计的呢喃在何砡耳边游荡。
“你终于来了。”
“终于……”
“你还记得我们吗？”
“为什么！”
“为什么只有你！还苟活在外面！”
无数张布满血污，哭泣的面孔注视过来。
所有人站立着，五官滋生出丑陋的爬虫，四肢增长出漩涡状的血肉，密密麻麻的眼睛在血肉之地中睁开。
何砡从未这样平静过，仿佛真的回到了家中。
天空长出了像是婴儿嘴唇般的伤口，它一张一合，红绿错杂的血管从里面吐了出来，一条舌头奇怪的在红色瀑布中摆动，不知道是谁的下颚掉在了地板上。
腐烂的尸体在他背后生长出来，尸体的脸上爬出怪异的血肉线条，钻进自己的耳中。
鲜血喷涌。
你已经死了。
不死也快了。
是你心甘情愿如此的。
有个熟悉声音在对他说话。
于是，便有模糊的人影从黑暗中出现，将他从坠落中拉出，拖拽扯着他的手臂，好比丢垃圾那般把他放在了展示台上。
浓重的石墨味钻进鼻腔，扩散开来。
在风格独特的展览室内，拆开糖果的莱尔德斯正欣赏着面前被解剖开的残骸，时不时拿着画笔在一旁的纸卷上勾勒几下，神情平静。
门外那个看不清脸的人影停顿了一会，随后伸出手指了指何砡，发出难以辨别的语言。
莱尔德斯却是对这种奇异的语言耳熟能详，她耸肩说道：“很可惜，各项数值都不合格，我不能把他放出来。”
人影又发出古怪的声响，就像是在跟她讨价还价那般。
“你这样子我很难办啊，他本来就活不了多长时间，就算靠着那再生能力也顶不住数百名感染者的围剿的。”
听到这话，门外的影子做出捂脸的动作，似是无奈。
许久，许久。
“唉……一个个的真是烦死人。”
莱尔德斯转头看了一眼躺尸的何砡，将画笔收了起来，缓步走到这具已经残破不堪的身体一边，柔声问道：“还没死呢？细胞活性有点强的。”
何砡张开嘴，努力的想要说些什么，却只能吐出血液。
“哦，差点忘了。”
莱尔德斯一拍脑袋，从两旁的木桌上拿出画布，就这么在他身上包扎了起来，没多一会便满意道：“有了这个玩意，你的身体就能暂时恢复动弹了。”
“我和你讲，这可是当初裹住耶稣尸体的亚麻布，虽然只是我临时描绘出来的仿制品，但作用也差不多啦，起码能让你舒服一些。”
艰难的将回流上来的混血咽下，何砡浑身不受控制的抽搐了一会，随后发出微弱的声音。
“发生了什么？”
“你记不起来了？嗯……也很合理，人的大脑会将极其痛苦的回忆封存起来，类似于保护机制，你懂吧？”
“通俗来说，在之前的测量里，你被我连续杀了一万零四十八次，你那引以自豪的再生能力，经过这么多次的重置后，也是彻底报废了。”
莱尔德斯如此说着，低下身用画笔在何砡心口处打了个圈，继续道：“尽管每一次复活后你的各项数值都会增长一些，但是还远远不够啊，衰仔。”
“你以为再生就无敌了吗？对于普通变异类的感染者而言，它算是棘手，但一旦接触到神话类，诅咒类，以及像我这样的超然类感染者，根本就是不同次元的差距。”
“哪怕是超凡的愈合能力，也只是被毁掉得慢一些而已，哪来的反手之力呢。”
“大姐，你看你长得那么好看，咱俩商量个事呗。”何砡忍受着浑身上下传来的痛感，艰难说道：“我才十九岁，今年年底才到我生日，起码让我活到二十岁再死好不好？我也不奢求活到老，就这么个小要求，算我求你了。”
“不可能，你想都不用想，进来前我就跟你说过了，能从数值测量中活下来的人少之又少，这是你的命，就人认了吧，乖哈。”
在晃眼的白炽灯之下，莱尔德斯看向何砡，注视着他那惨不忍睹的身体，摇头道：“看看现在的你，浑身的脏器都被我打碎了，也就剩下心脏还在跳，而且再生能力都被我打回娘胎里去了，虽说总得来讲确实是在不断进化，但就算我把你放出去了，你能活下来吗？”
“外面可是有一群要吃掉你的恶人，以你这样的水平，自身难保都是问题。”
何砡无言，只是怔怔的看着头顶，过了一会才声音沙哑的回道：“我想起来了，出发前我还没抽够烟，还没喝饱酒。”
“给个面子吧，我怎么说也算是十三科的特勤科员，你放我一马，以后我给你当二五仔。”
“你真幽默。”莱尔德斯扑哧笑了一声，继而认真的说道：“每个人都会死的，你只是比别人早了一些时间，有什么可留恋的呢？”
像是被勾起了回忆，莱尔德斯不休不止的反驳了起来。
“来到这所画室的人有很多，无论地位多么高贵，或是多么的下贱，他们在面对死亡的时候，都跟你一样，如此的不堪。
但是死了又怎样，他们死后也改变不了什么，哪怕是活着的时候，也没让这个世界变得更好。
所以既然大家都是被生到这个地狱里拉屎，吃饭，然后死掉的，那么你死了又有什么不同呢？”
“你说的太对了，我都听得快哭出来了。这样，我认识个博主，她平时就喜欢在网上发表一些女权言论，我感觉你跟她肯定合得来。”何砡扯出一个难看的笑容，事实上他的眼泪早就出来了，但自己却没发觉：“你不是没男朋友了吗，正好我也单身，长得也还可以，你考虑考虑我吧，就算给你当提款机都可以。”
“所有人都会死的，何砡，别挣扎了，你还有什么值得眷恋的呢？”莱尔德斯叹了口气，从口袋里拿出细烟，点燃，猛吸了一口。
“当然有啊。”何砡只是不断重复着单调嘶哑的声音，仿佛这样就能减少痛楚那般：“外面还有人在等我出来的，我答应了她要把她带出去，男儿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你别看我平时一副丧门星的德性，但我也是个君子的，现在我都要跪下来哭着求你了，你就放过我吧。”
“不可能的。”莱尔德斯摇头。
何砡犹豫了一下，又开始喋喋不休起来：“其实我的童年非常凄惨，你想不想听故事？我这人可会说故事了，绝对能把你说哭，你听我卖个惨，然后放过我吧……”
“我已经看过了。”
出乎意料的，莱尔德斯平静的应道。
“在解剖你大脑的时候，我把你的记忆全部调出来看了一遍。”
“既然世界对你的恶意这么大，为什么还要活下来呢？何砡。”
“像你这样的消耗品，从这种绝望中解脱才是好事，为什么要那么执着？”
“就算是消耗品也有活下去的欲望啊……反正都得有人会活着，那为什么这个人不能是我，你说是不是。”何砡连喘气的力气都没了，但身体却还能惊奇的发出声音，让他感到飘渺。
莱尔德斯毫无顾忌的将烟灰弹进他的体内，叹气道：“活下去是个很贪婪的想法。”
“那现在的我就是这个世界上最贪婪的王八蛋。”
“让我活下去吧，什么条件我都可以答应你。”
“……”
莱尔德斯沉默了下来，歪过头，仔细端详着何砡那张布满泪痕，鼻涕的脸庞。
良久，展开笑容。
“幻想，即是人的欲望体现。”
“这就是你最大的欲望，最大的幻想是吗。”
“哪怕活得如同蛆虫般卑贱，也要拼了命的生存下去，就算是向着敌人下跪求饶，也要活下去。”
于是，一切都得到答案了。
莱尔德斯低下头，对着他无奈说道：“这辈子没见过这么奇葩的幻想。”
“不过反正是来还人情的，觉醒出来的是什么就靠你自己咯。”
那一瞬间，世间万物再一次凝固在了原地。
只有持着画笔的女人缓缓举起右手，对准了他的心房，奋力刺下！
特***，开始！
何砡感觉自己在下坠。
不断的下坠。
陷入了亢长的而无知觉睡眠之中，继续坠落。
耳边传来无数道呓语，在眼不见底的黑暗中，永不止境的下降，下降。
“欢迎回家。”
“欢迎回家。”
“欢迎回家。”
“欢迎回家。”
“我们等了你好久，你还记得我们吗？”
宛如无数道电流在脑皮层上面爬行，数以千计的呢喃在何砡耳边游荡。
“你终于来了。”
“终于……”
“你还记得我们吗？”
“为什么！”
“为什么只有你！还苟活在外面！”
无数张布满血污，哭泣的面孔注视过来。
所有人站立着，五官滋生出丑陋的爬虫，四肢增长出漩涡状的血肉，密密麻麻的眼睛在血肉之地中睁开。
何砡从未这样平静过，仿佛真的回到了家中。
天空长出了像是婴儿嘴唇般的伤口，它一张一合，红绿错杂的血管从里面吐了出来，一条舌头奇怪的在红色瀑布中摆动，不知道是谁的下颚掉在了地板上。
腐烂的尸体在他背后生长出来，尸体的脸上爬出怪异的血肉线条，钻进自己的耳中。
鲜血喷涌。
你已经死了。
不死也快了。
是你心甘情愿如此的。
有个熟悉声音在对他说话。
于是，便有模糊的人影从黑暗中出现，将他从坠落中拉出，拖拽扯着他的手臂，好比丢垃圾那般把他放在了展示台上。
浓重的石墨味钻进鼻腔，扩散开来。
在风格独特的展览室内，拆开糖果的莱尔德斯正欣赏着面前被解剖开的残骸，时不时拿着画笔在一旁的纸卷上勾勒几下，神情平静。
门外那个看不清脸的人影停顿了一会，随后伸出手指了指何砡，发出难以辨别的语言。
莱尔德斯却是对这种奇异的语言耳熟能详，她耸肩说道：“很可惜，各项数值都不合格，我不能把他放出来。”
人影又发出古怪的声响，就像是在跟她讨价还价那般。
“你这样子我很难办啊，他本来就活不了多长时间，就算靠着那再生能力也顶不住数百名感染者的围剿的。”
听到这话，门外的影子做出捂脸的动作，似是无奈。
许久，许久。
“唉……一个个的真是烦死人。”
莱尔德斯转头看了一眼躺尸的何砡，将画笔收了起来，缓步走到这具已经残破不堪的身体一边，柔声问道：“还没死呢？细胞活性有点强的。”
何砡张开嘴，努力的想要说些什么，却只能吐出血液。
“哦，差点忘了。”
莱尔德斯一拍脑袋，从两旁的木桌上拿出画布，就这么在他身上包扎了起来，没多一会便满意道：“有了这个玩意，你的身体就能暂时恢复动弹了。”
“我和你讲，这可是当初裹住耶稣尸体的亚麻布，虽然只是我临时描绘出来的仿制品，但作用也差不多啦，起码能让你舒服一些。”
艰难的将回流上来的混血咽下，何砡浑身不受控制的抽搐了一会，随后发出微弱的声音。
“发生了什么？”
“你记不起来了？嗯……也很合理，人的大脑会将极其痛苦的回忆封存起来，类似于保护机制，你懂吧？”
“通俗来说，在之前的测量里，你被我连续杀了一万零四十八次，你那引以自豪的再生能力，经过这么多次的重置后，也是彻底报废了。”
莱尔德斯如此说着，低下身用画笔在何砡心口处打了个圈，继续道：“尽管每一次复活后你的各项数值都会增长一些，但是还远远不够啊，衰仔。”
“你以为再生就无敌了吗？对于普通变异类的感染者而言，它算是棘手，但一旦接触到神话类，诅咒类，以及像我这样的超然类感染者，根本就是不同次元的差距。”
“哪怕是超凡的愈合能力，也只是被毁掉得慢一些而已，哪来的反手之力呢。”
“大姐，你看你长得那么好看，咱俩商量个事呗。”何砡忍受着浑身上下传来的痛感，艰难说道：“我才十九岁，今年年底才到我生日，起码让我活到二十岁再死好不好？我也不奢求活到老，就这么个小要求，算我求你了。”
“不可能，你想都不用想，进来前我就跟你说过了，能从数值测量中活下来的人少之又少，这是你的命，就人认了吧，乖哈。”
在晃眼的白炽灯之下，莱尔德斯看向何砡，注视着他那惨不忍睹的身体，摇头道：“看看现在的你，浑身的脏器都被我打碎了，也就剩下心脏还在跳，而且再生能力都被我打回娘胎里去了，虽说总得来讲确实是在不断进化，但就算我把你放出去了，你能活下来吗？”
“外面可是有一群要吃掉你的恶人，以你这样的水平，自身难保都是问题。”
何砡无言，只是怔怔的看着头顶，过了一会才声音沙哑的回道：“我想起来了，出发前我还没抽够烟，还没喝饱酒。”
“给个面子吧，我怎么说也算是十三科的特勤科员，你放我一马，以后我给你当二五仔。”
“你真幽默。”莱尔德斯扑哧笑了一声，继而认真的说道：“每个人都会死的，你只是比别人早了一些时间，有什么可留恋的呢？”
像是被勾起了回忆，莱尔德斯不休不止的反驳了起来。
“来到这所画室的人有很多，无论地位多么高贵，或是多么的下贱，他们在面对死亡的时候，都跟你一样，如此的不堪。
但是死了又怎样，他们死后也改变不了什么，哪怕是活着的时候，也没让这个世界变得更好。
所以既然大家都是被生到这个地狱里拉屎，吃饭，然后死掉的，那么你死了又有什么不同呢？”
“你说的太对了，我都听得快哭出来了。这样，我认识个博主，她平时就喜欢在网上发表一些女权言论，我感觉你跟她肯定合得来。”何砡扯出一个难看的笑容，事实上他的眼泪早就出来了，但自己却没发觉：“你不是没男朋友了吗，正好我也单身，长得也还可以，你考虑考虑我吧，就算给你当提款机都可以。”
“所有人都会死的，何砡，别挣扎了，你还有什么值得眷恋的呢？”莱尔德斯叹了口气，从口袋里拿出细烟，点燃，猛吸了一口。
“当然有啊。”何砡只是不断重复着单调嘶哑的声音，仿佛这样就能减少痛楚那般：“外面还有人在等我出来的，我答应了她要把她带出去，男儿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你别看我平时一副丧门星的德性，但我也是个君子的，现在我都要跪下来哭着求你了，你就放过我吧。”
“不可能的。”莱尔德斯摇头。
何砡犹豫了一下，又开始喋喋不休起来：“其实我的童年非常凄惨，你想不想听故事？我这人可会说故事了，绝对能把你说哭，你听我卖个惨，然后放过我吧……”
“我已经看过了。”
出乎意料的，莱尔德斯平静的应道。
“在解剖你大脑的时候，我把你的记忆全部调出来看了一遍。”
“既然世界对你的恶意这么大，为什么还要活下来呢？何砡。”
“像你这样的消耗品，从这种绝望中解脱才是好事，为什么要那么执着？”
“就算是消耗品也有活下去的欲望啊……反正都得有人会活着，那为什么这个人不能是我，你说是不是。”何砡连喘气的力气都没了，但身体却还能惊奇的发出声音，让他感到飘渺。
莱尔德斯毫无顾忌的将烟灰弹进他的体内，叹气道：“活下去是个很贪婪的想法。”
“那现在的我就是这个世界上最贪婪的王八蛋。”
“让我活下去吧，什么条件我都可以答应你。”
“……”
莱尔德斯沉默了下来，歪过头，仔细端详着何砡那张布满泪痕，鼻涕的脸庞。
良久，展开笑容。
“幻想，即是人的欲望体现。”
“这就是你最大的欲望，最大的幻想是吗。”
“哪怕活得如同蛆虫般卑贱，也要拼了命的生存下去，就算是向着敌人下跪求饶，也要活下去。”
于是，一切都得到答案了。
莱尔德斯低下头，对着他无奈说道：“这辈子没见过这么奇葩的幻想。”
“不过反正是来还人情的，觉醒出来的是什么就靠你自己咯。”
那一瞬间，世间万物再一次凝固在了原地。
只有持着画笔的女人缓缓举起右手，对准了他的心房，奋力刺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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