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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序幕。(2)

    夕阳西下,天边血红色的云霞,好似一把长刀,斩破洛阳长空。

    宫苑里,一头山羊拉车而来,随意行走。后宫的妃子们早就将竹枝插在门上,将盐水洒在门前地上,吸引羊停下来,可是能见到羊车影子的,却也没有几人。

    太康元年(公元280年),三分天下皆归晋统。司马炎将孙皓的后宫兼收并蓄,此时后宫已有粉黛近万人。司马炎烦死了,每晚都不知道该宠幸哪个妃子。与其想破了头,不如听天由命,顺其自然。于是,他想了一个法子,就让一头羊拉着小车,在后宫随意走动,车停在哪里,他就宠幸那里的嫔妃。

    第二天早朝,司马衷在一旁听朝,却见司马炎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似乎对朝政并不上心。

    退朝之后,司马炎留下广武县侯张华,与之相谈。范阳张华,少年贫苦,靠给人牧羊为生。因其学识渊博,对天下古今的事物都了如指掌,而受到同郡卢钦器重。同乡刘放爱惜其才华,将女儿下嫁于他。最初,他还是无名之人时,便作了一遍《鹪鹩赋》,阮籍看后,称赞他有王佐之才。自此,逐渐闻名天下。后来,他与杜预力挺司马炎伐吴,成为了司马炎的心腹。吴国灭亡,司马炎晋封其为广武县侯。此后,声名显赫,为天下人所信服。

    司马炎向张华问道:“朕百年之后,国家大事可以托付给谁?”张华毅然道:“齐王才德兼备,又是陛下的骨肉至亲,没有人比他更合适了。”

    司马炎听了此话,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

    张华自知失言,知趣的告退了。

    近些年来,司马炎对张华极尽拉拢之势,就连诏书诰文都让他来起草。本以为他会偏向自己的儿子,谁知他竟然替齐王说话。司马衷瘫在龙椅上,怅然若失,不住地长吁短叹。

    忽然听见孩童的嬉戏声,司马炎看去,却见几个年幼的皇子来殿上捉迷藏玩。

    司马炎拉着司马衷的手,走向了几个皇子,指着司马遹道:“这是你儿子啊!”

    “你是我儿子?”司马衷蹲在地上,问道:“你是谁的孩子?”司马遹答道:“父王,我的母亲叫谢玖。”司马衷迟疑片刻,又道:“她在哪里?我要见他。”司马遹眼睛看向了司马炎,司马炎微笑着点了点头。

    司马遹牵着司马衷的手,道:“我这就带父王去见母亲。”司马炎望着两人的背影,欣慰的笑了。随后,他就乘车去了华林园,与归命侯孙皓谈论不可说的房中秘术。

    两人正说到精彩处,却见贾充、荀勖、冯紞三人结伴而来。

    司马炎微微一笑,问道:“诸公,不知为何事所来?”

    荀勖道:“启禀陛下,鲜卑单于慕容涉归与宇文部有世仇,近来他率部劫掠昌黎郡,臣与贾公商议,何不让张华出任幽州都督?”司马炎喜道:“正合我意!”

    几天之后,朝廷外调张华为持节、都督幽州诸军事。张华刚到幽州,立刻征讨鲜卑慕容涉归。太康三年(公元282年)三月,安北将军严询在昌黎郡大败慕容涉归,斩杀及俘虏将近万人。此战之后,慕容涉归之子慕容廆前来拜见张华,张华叹为奇才,并将簪帻送给他,与其结为挚友。

    此后,张华在幽州恩威并施,使得历代都不曾归附的二十多个国家和部落纷纷谴使朝贡,张华声望更胜。朝中议论想要张华回京担任宰相,进号仪同三司。

    这一年初夏,司马炎生了一场大病,险些一命呜呼。大病初愈,他便邀来孙皓共游华林园。两人选了一个幽静处下棋,却见几个心吕之臣结伴而来。

    孙皓见贾充前来观棋,落下一枚棋子,讥讽道:“小人来了。”

    贾充冷笑一声,道:“归命侯,听说你在南方时,常常挖人眼睛、剥人面皮,不知你对何人用此种刑罚?”

    孙皓淡淡一笑,道:“有臣子想要弑杀主君或者为人奸险狡诈、不忠不孝,我就对他用这种刑罚。”

    贾充听了,十分惭愧,默然不语。

    孙皓又落了一枚黑子,笑道:“司马兄,你说一个人生了两个儿子,却都活不过三岁,为何?”

    司马炎看了一眼贾充,但见他又羞又恼,脸色很是难看,道:“此乃天命!”

    孙皓摇了摇头,道:“不对。”

    司马炎道:“那孙兄有何高见?”

    孙皓冷冷道:“人坏,遭报应了。”

    此话一出,气得贾充七窍生烟,愤然离去。

    司马炎与孙皓谈论魏晋旧事。无意间,他们谈及钟会和邓艾灭蜀之事。

    冯紞道:“臣私下认为钟会的谋反是太祖造成的。”

    司马炎听后,神色骤变,怒道:“这是什么话!”

    冯紞脱冠谢罪,道:“臣愚钝瞎说,罪该万死!”

    司马炎冷冷道:“你想要说什么?”

    冯紞说道:“臣以为善于驾车的人一定熟习马力的盛衰,善于为政的人必懂对官吏控制适度,所以子路因好胜被抑制,冉求因退让被任用,汉高祖子弟八个诸侯王都因过于宠信被夷灭,汉光武帝的诸将由于受抑而善终。这并非为君的有仁有暴,也不是为臣的有智有愚,而是压低与抬高,给予与夺取的不同造成的。钟会才能见识有限,而太祖夸奖太过,赞美他的谋略,宣扬他的名声才略,授以大权,委以重兵,所以让钟会自认为算无遗策,功勋无比,飞扬跋扈,所以造成他谋反叛国的大罪。如果太祖善用他的能力,从大的方面控制他,抑制他的权势,用各种规则约束他,那他就无法有叛乱的心思,叛乱的事也不会出现。”

    司马炎叹了一声,道:“没错,是这样的。”

    冯紞叩头道:“陛下既然肯定臣的意见,就应该防微杜渐,不要让像钟会之类的人再造成灾祸。”

    司马炎眉头一皱,道:“当今还有像钟会那样的人吗?”

    冯紞说道:“东方朔有句话:‘谈何容易’。《易经》上说:‘臣不密则失身’。”

    司马炎让身旁的人都退了出去,道:“你尽情说吧!”

    冯紞小声道:“为陛下谋划的人,大功著于天下,海内的人没有不闻知的,据方镇统辖军马的人,都在陛下该忧虑的行列。”

    司马炎沉默良久,才道:“张华的威名响彻华夏,众臣议论想要让他回京担任宰相,进号仪同三司。如今,朝中又有谁威名能盖得过他?”

    冯紞道:“竹林山涛。”

    回到府邸,贾充越想越气,先是陷害张华不成,反而成就了他的威名。今日,又被孙皓讥讽悖逆弑君,心里郁闷,十分窝火。常言道,人逢喜事精神爽,闷上心来瞌睡多。大白天的,他伏在案子上昏昏欲睡。

    忽然,眼前出现了一个人,背对着他而立。贾充站起身来,指着那人叫道:“你是什么人?”

    “数年之后,就要改朝换代了。你坏了我们家的大事!”只见那人身体不动,脸却先转了过来,声色俱厉的道。

    贾充瘫坐在椅子上,双腿不住的颤抖。

    那人将身子也转了过来,冷冷道:“你与荀勖勾结,当初迷惑我的儿子,现在又来祸害我的孙子,是何居心?我派任恺罢免你,你却不离去。我又派庾纯谴责你,你也不肯改。如今,你又一而再再而三的陷害张华。你那些见不得人的伎俩,老天爷都看在眼里,你的阳寿已尽。”

    贾充跪在地上,像捣蒜一样磕头认错,直至头破血流。

    那人又道:“你那入嗣的外孙将死于钟簴两侧之间,你的大女儿将死在毒酒之下,你的小女儿将死于枯木之下。”

    贾充猛然醒来,神色憔悴,精神恍惚。自此,他便一病不起,交出了印绶。

    司马炎派太医诊治,得知贾充不久于人世,悲痛不已。于是,就让司马衷去探望贾充。

    此时,贾充躺在床榻之上,呻吟着:“我怕……我怕啊!”

    司马衷拉着他的手,憨憨的问道:“你怕什么?”

    贾充呜咽道:“我死了之后,齐……齐王他们一定给我一个恶谥。”

    司马衷眉头紧锁,心道:“原来这世上还有比‘死’更可怕的病。”

    贾充的侄子贾模叹了口气,说道:“伯父,是非功过自有评论,是无法掩饰的。”

    贾充听后,抱头痛哭而死。

    司马炎听说此事,十分伤心,召来博士商议谥号,秦秀认为贾充应谥荒公,司马炎不肯听从他的意见,谥为武公。

    贾充死后,太子党实力骤减。近来,齐王司马攸声势高涨,大有废除太子的势头。为此,司马炎操碎了心。

    夜里,他并没有去后宫,而是与杨珧、冯紞、荀勖三人挑灯密谋,筹划将司马攸赶出朝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