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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冬至

    第一场雪下的有些突兀,虽说北方的冬天会早来一些,但是谁也想不到这入冬节气还没到,就下起了雪。

    杂货铺的老板见雪花飘落,下了一整夜,第二天也没有开业,给打下手的几个人放了假,温了一壶酒独自饮了起来。

    “也不知道那个少年能不能熬过这个冬天”

    那是他最喜欢的一个客户,傻了吧唧的,从不抬价,从那小子手中收的皮毛虽然都有缺失,不算极品,不过以他给的价格,还是有不少赚头的,只是时间久了,他也不好压的太狠,总体来说还算公道,就是不知道已经成为他最大的供应商之一的少年能不能度过这个寒冬。

    铁匠铺倒是照常营业,有几位客户的订单还没有做好,只是见雪花飘了一夜,不知道那名住在城外的少年还能不能按日子取货交付尾款,只希望这场雪不要太大才好,拿到了尾款也好去置办一些东西好过了好年。

    杜大富看着账本,听说守山城那面下了雪,心下不免有些担忧,大赚了一笔的杜大富此时已经离开了守山城,一起床就开始算账,那些款项需要还回去,那些款项需要收回来,没过一会儿就将那点担忧抛之脑后忙了起来。

    程天青却无法放下,他弟弟已经去了一夜,按道理以他弟弟的身手,应该是手到擒来才对,于是他便一直等在屋中,可是眼见天色渐亮雪花也飘了起来,也不见程天蓝回来,心中不安的程天青坐立不安,喊来一些人手出城寻找。

    只是此时已经下了小半夜的雪两人的踪迹全被隐盖,一行人找了半天也找不见,程天青又大发雷霆,这帮人也不敢回去只好硬着头皮搜寻下去。

    刚刚起床的林雪却有些心神不宁,总觉得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了,却又毫无头绪,这让他早早的起了床,天都没亮。

    无事可做的林雪本想着煮些粥来,可是算算时间,李云琛要晌午才能回来,不如和他一起吃了,林雪想着就出洞打水想要洗些衣物,挪开木板,这才发觉外面下起了雪,不免有些担忧,怕那路滑,怕心上人受伤。

    这时一声嘶鸣从谷外传来,林雪欣喜的抬头看去,却只看见小马驮着米面独自跑了回来……

    “当啷”

    手中的洗脸盆掉落在地,她终于知道哪股不安来自于何处了。

    鲜血一滴一滴的落下,在地面上连成一条弯曲的线,又被天空飘落的雪花遮盖掩埋,血线两端连着程天蓝的身体和头颅,身体倒在血泊之中,血水与雪水混杂待温度降下去以后又被雪花掩埋,而程天蓝的头颅正被一个少年提在手里,头颅睁大了双眼,好像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当真是死不瞑目。

    这少年正是利用最后一块灵石将重伤的程天蓝斩杀的李云琛,此时的他正一步一步的朝着开路走去,两人在森林之中你追我赶了小半夜,早就不知道跑到了哪儿去,李云琛也无法辨别家的方向,只好原路返回。

    此时的少年肌肤黯淡无光,一身肌肉也松弛无力,只觉得身体沉重万分,那颗本就暗淡了很多的灵石只为他带来了很少的灵气,勉强斩掉程天蓝的头颅以后更是所剩无几,之前被程天蓝的九重浪震荡所受的内伤此时也爆发出来,少年再也无法坚持,就这么倒在了泥地上。

    雪花缓缓飘落,盖在了李云琛的身上。

    林雪心急万分,驱使着小马在林中寻找李云琛的身影,程天青也是急不可耐,在城中等着手下带回消息,如果被山城帮的人先找到,李云琛还是难逃一死。

    或许是林雪的祈祷感动了上天,或许是李云琛命不该绝,小马带着林雪竟在密林之中找到了半埋于雪中的李云琛,想将昏迷不醒的李云琛放在马背上,可是却力气不够,正焦急不已的林雪,却看见那匹小马跪了下来……

    足足下了两日有余的雪终于见停,无功而返的山城帮众人不敢出声言语,只觉得帮主的脸色比地上的冰雪还要寒冷。

    “找!继续找!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程天青压制着怒气,对着这群地痞流氓嘶吼起来,若不是没人是他对手,不敢违抗他,家又都在城中,只怕没人会听他的了。

    程天青当然知道,所以他平时总是和颜悦色,义薄云天,只是如今关系到自家兄弟的安危,他再也无法保持端庄,暴露了本性。

    终于在傍晚等来了消息,这时已经是第三天了,在城门关闭之前,心慌意乱的程天青出了城,和几个心腹赶到了手下所说的地方。

    山城帮众发现这具尸体之后被下了一跳连滚带爬的跑回了守山城,听着手下描述,知道那尸体所穿衣服与程天蓝所穿一般无二,心中抱有一丝侥幸的程天青在一个手下的带领下见到了这具尸体。

    再也无法保持冷静的程天青,抱着程天蓝的无头尸体,掩面痛哭。

    就在程天青安葬程天蓝的无头尸体的时候,昏迷了一天多的李云琛醒转了过来,睁开双眼就是林雪那双满是担忧的眼眸。

    见李云琛终于醒转过来,林雪一把将其抱住,无声痛哭了起来。

    “我喘不过气了”

    林雪这才从李云琛身上爬起,只是眼泪还吧哒吧哒的往下掉。

    “是他找上我的,我没有办法,他的头颅呢?能换钱的”

    林雪心中一痛,曾经衣食无忧,穿衣洗漱都有人服侍的少爷醒来第一件事就是与钱有关,心中暗恨自己没用,却还是为李云琛指明了那颗头颅的方向。

    刚见到李云琛的林雪心中焦急,也没注意他手上提着一颗头颅,行到半路才发现,差点将林雪吓哭,只是李云琛无论如何也不撒手,只得将其带回,又不敢放在洞中,也拿不下李云琛同样握紧的断刀,只得用贴身藏好的匕首将李云琛攥在手中的头发隔断,踢进了马棚之中。

    李云琛本想起身查看,却浑身无力,被林雪按住吃了些肉粥这才好了些,又好奇问起林雪是怎么找到自己的,林雪比划了几下,李云琛明白了过来。

    “小马带你找到我的?”

    林雪点点头。

    “好马,我还以为自己死定了呢”

    李云琛自嘲一下,便回味起这次的战斗来,若说收获那自然是不少,且不说那一刀不但将程天蓝劈成重伤,更是劈开了李云琛身上的某种桎梏,李云琛心知自己在成为一流高手之前不会再有境界上的瓶颈,只是内力上……

    细细感受,经脉并无大碍,一小股内力正在其中缓缓流淌,只是不管是自己的身体还是体内的内力,都少了种…生机,李云琛不知该怎么形容,轻轻拍了拍林雪的扶着自己的手背,示意其不用担心,揪了揪少女的脸蛋,又在上面亲了一口才盘腿打坐起来。

    当天地灵气缓缓聚集,经脉之中重新焕发光彩,运转内力,修复经脉之中细小的伤痕,这是被程天蓝的九重浪给震伤的,也就是这股吸收了雷霆之力,生命精华以及天地能量所炼化而出的内力霸道异常,将这九重浪大半的震荡之力给抵御住了这才让经脉只受了些轻伤,若是换了一个人,只怕经受不住几招就的吐血,或者因为不敢与其比拼内力而束手束脚,最后败下阵来。

    而让真正让李云琛昏迷不醒受了重伤的其实是那最后一刀,明显这一刀不是现在的李云琛能够驱动的,而强行驱使就必须得付出代价,李云琛深知那一刀带走的不仅仅是一些炼化在体内的精气,还有一些更深更重要的东西,而这也是自己身体如此虚弱的原因。

    修补完经脉,疼的满头大汗的李云琛并没有休息,而是继续打坐炼化灵气,待得内力恢复大半才睁开双眼,身体已经可以行动了,只是还是有些虚弱,腹中更是饥饿不已,此时天色已经黑暗,这段时间一直在细心照料李云琛的林雪也支撑不住早就睡了过去。

    李云琛轻轻为林雪盖好被子,走出了洞穴,在马棚里找到了埋在马粪之中的程天蓝的头颅,将其埋在雪堆之中,又将之前剩下的虎肉找了出来,烤了起来,将大半只老虎吃的一干二净,李云琛才缓过劲来。

    知道老虎肉蕴含精气,急忙坐下运功消化,果然,经过无名口诀炼化,一股热气自腹中扩散自全身,哪股虚弱之感也渐渐变淡。

    其实不管是李云琛也好还是林雪也罢,都没有想起清除自身的留下痕迹,若不是这场雪将李云琛和程天蓝的踪迹掩藏,李云琛可能就等不到林雪前来相救了,而且这场雪还将林雪与小马的踪迹掩埋,不然可能现在李云琛和林雪的头颅就被拿来祭奠程天蓝了。

    其中没有这匹马的突然通灵,没有李云琛的顿悟,没有这场雪,李云琛都会死,固然这些都平日里李云琛的积累脱不开关系,比如勤勉修炼无名口诀参悟惊雷刀,比如十分爱惜小马,但是还是不得不说这李云琛运气当真是好到了极点,真不知道是老天眷顾还是贵人相助。

    李云琛哪能想到那么多,一人干掉大半只老虎,就知道吃吃吃。

    排泄一番,李云琛感觉身体里的虚弱之感已经消失,但是还是有种少了什么东西的感觉,总感觉力气也照着之前差了一些,可是皮肤已经恢复正常,肌肉也不再松弛。

    李云琛想不明白也不再去想,度过这个冬天比其他事更重要,于是李云琛叫醒林雪,将自己的打算告诉了林雪,林雪摇头不同意,却奈何李云琛一意孤行,两人争了许久最后还是林雪败下阵来。

    李云琛从林雪搭建的马棚之中将小马牵出,用一张兽皮将那程天蓝的头颅包好,向守山城走去。

    第二天,来到城中的李云琛直接走向那悬赏榜,一把将程天蓝的悬赏摘下,旁边官兵本想制止却看见那少年将一个兽皮包裹向自己抛了过来,打开一看,一颗血淋淋的脑袋装在其中。

    官兵被吓的将那头颅高高抛起,又被李云琛以脚接住,随即踩在脚底,另一位官兵见此便要将李云琛拿下,以为是那法外狂徒。

    却不想那少年高举悬赏画像,大声说道:“这七彩大盗之一,程天蓝潜在城外欲行不轨,却被我发现,将其斩于刀下!”

    出来看热闹的民众本是不信,可是见那少年脚下头颅与那画像上的人一模一样,纷纷议论起来。

    没过一会儿,捕头便赶了过来,将李云琛和那头颅一同带回了衙门,再三确认是那程天蓝以后,将信将疑的盘问起李云琛,李云琛见其不信,非要露一手,三两下将守山城身手最好的捕头击败,那位大人才信了几分,又是盘问一番被李云琛早就想好的说辞给对付了过去。

    事后,七彩大盗程天蓝被一少年斩杀的消息震惊了天元国的江湖,有人说是那程天蓝身受重伤被少年趁人之危,有人说是那少年在深山中遇到了仙人传授了一身的本领,众说纷纭,无奇不有。

    而李云琛却一脸假笑,拿着缩水了一大半的赏金走出了衙门,这位县令很是满意李云琛,觉得这小子十分上道,更是亲自将其送出衙门,假惺惺的夸赞几句后才将门给关上了。

    没走两步又迎头撞见了程天青,抛着手中的钱袋,李云琛迎着程天青的目光走了过去。

    “真是兄弟情深啊,你说是吧,帮主?”

    “我警告你,小子!别太嚣张!”

    “我嚣张又怎么样啊?程天青,你不要给脸不要脸!你山城帮三番五次找我麻烦,我都不过是教训一下就将人放了回去,你竟然找上门来想伤我性命!放你一马,你却叫你兄弟来对付我?真当我是泥捏的?”

    李云琛将钱袋攥的咯吱咯吱直响,咬牙切齿的说道,程天青被愤怒悲伤冲昏的头脑这才清醒了点,眼前这少年可是将武功比他高出许多的程天蓝击杀之人,虽然不相信是其亲手所杀,但是肯定与他脱不开关系,而这小子有能力或者势力能将程天蓝杀死,他程天青恐怕也不是这小子的对手。

    “你想怎样?”

    “我想怎样?我想将你五肢敲断!”

    “这里可离衙门不远!”

    “我知道,我刚从哪里出来,你知道你弟弟的赏银,那整整五千两剩下的都到哪去了么?”

    李云琛晃着手中钱袋,轻笑着开口。

    “你觉得你的命值不值那么多钱?奥!我明白了,像程天蓝这种大盗的亲兄弟也挺值钱是不是?”

    一滴冷汗从程天青的额头滑落。

    “二百两”

    “血浓于水啊,朋友”

    “三百两!”

    “手足啊!手足啊!”

    “五百两”

    “好嘞”

    接过程天青的银票,李云琛这才喜笑颜开。

    “我呢,是个老实人,老实人吧就怕被欺负,更怕有人时时刻刻想着杀了自己,害怕怎么办?就的提刀壮胆,那也没走千日防贼的道理不是”

    程天青不知道眼前的少年想说什么,阴沉着脸也不说话。

    “所以啊,为了避免担惊受怕就的把想杀了自己的人先给杀了才行!”

    少年眯着眼睛盯着程天青。

    “你收了我的钱”

    程天青面色铁青。

    “那是不告发你的钱,最后好意给你提个醒,过段时间我攒够了钱就会搬进城来,到时候定要与你好好的接触接触。”

    言罢就转身离开了。

    程天青站在原地,面色阴沉不定,过了半晌才下定了某种决心,转身离去了。

    而李云琛也背着一块大铁板,带着一些煤炭,牵着马走出城去。

    “什么?帮主不见了?”

    “是啊已经好几天没看见他了……”

    “你们说会不会是被……”

    那名帮众用手比了个手势。

    “嘘,别乱说”

    “那我们怎么办”

    “能怎么办,各回各家各找各妈呗”

    ……

    “什么?你说我当初帮助的那个小子就是最近风头正劲的那个击杀了程天蓝的小子?”

    杜大富大吃一惊。

    “怪不得敢露宿野外,以打猎为生,原来是有如此之好的身手。”

    ……

    “真是那小子?我去,还好平日里没有克扣太多”

    某间店铺的掌柜拍拍胸脯。

    ……

    “三弟果真被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子给杀了?”

    “是的,大哥”

    “真是废物!堕了我杨紫琅的名声!赤侠,走!咱们去会会这小子!”

    “好的,大哥!”

    两个汉子收拾行囊从一处人家走了出来,若不是屋内躺着一家三口的尸体,谁又会想到,这二人就是那七彩大盗最强的两人。

    ……

    “咦?我倒要看看是谁抢了我的猎物”

    一个老头打完酒,翻身骑上了一头毛驴。

    而此时正在垒炕的少年正因为弄的灰头土脸被身边的少女好生嘲笑,气不过的李云琛与林雪打闹在了一起,浑然不知,自己已经被人盯上。

    过了些时日,用猎物又换了些银钱的李云琛买了几坛腌菜,一大块猪肉,一筐鸡蛋回到了洞穴之中,与林雪一起包了顿类似饺子的馄炖,美美的吃了起来。

    今日入冬,当吃水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