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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封地辽东

    朱常洛甩开王安的手,瞪着眼底浑浊的眼珠子,倔强的看着站在面前的九儿。

    九儿端详片刻,躬身施礼,不悲不喜说道:“拜见太子殿下。”

    朱常洛一愣,伸手虚扶一把,轻声说道:“免礼,一路风尘,辛苦了。”

    九儿起身,整理了一下衣服,接着双膝跪地说:“孩儿叩见父亲,”说着磕头问安。

    朱常洛瞬间哽咽,忙弯腰扶起九儿,不小心头上的紫金冠滑落,九儿伸手扶住,重新给系好,笑道:“您得多吃肉,这瘦的都挂不住帽子啦。”

    太子身后百十个文武大臣,御史言官们一阵嗡嗡嗡议论:“这就是湘王?说话如此轻佻。”

    “上来就动手动脚,果然没有规矩。”

    “自幼流落乡野,回来多多教诲当可。”

    “气度斐然,竟是仪表不俗。”

    “未及冠既封王,不合祖制,况且前面还有两位皇子。”

    太子拉着九儿的手,仔细端详片刻说:“为父对不住你,不过,你皇祖父已将你母亲接到瑞福宫,那里比东宫好的多,是今年八月刚交付的新宫殿,见过你皇祖父后,你就和你母亲住在那里。”

    一口气说完,居然有些气喘,九儿捂着太子的手,很快把他原本冰凉的手捂热,点着头看向太子身后的两个半大小子。

    太子没有理会周围大臣们议论,转身指着个子稍高一些的小子说:“这是你长兄朱由校,字翊成,这是你五哥朱由检,字德约。”

    朱由校已经十五岁,比九儿高了半个头,九儿又比朱由检高半头,三人相互打量一番,九儿拱手叫道:“大哥,五哥。”

    三人都是面皮洁润,朱由校看着粗壮敦实,朱由检和九儿同岁,却是最为瘦弱,朱由校拱手嘿嘿笑着说:“不成想还有个六弟,这么多年,居然从未听人说起过。”

    一旁的朱由检小脸肃穆,拱手道:“朱由检见过湘王殿下。”

    九儿拱拱手,对有些手无举措的朱由校问道:“大哥可娶亲?可有自家宅子?”

    九儿本意是想套近乎,若是朱由校说没有,自己得把他忽悠到天津卫去,在那里别说做木匠,当铁匠也没人管。

    哪知这哥俩听了霎时面无血色,连原本嗡嗡嗡的议论声也戛然而止,九儿一头雾水,不解的看了眼太子,一旁有个小黄门禀报:“太子殿下,皇上还在启祥宫等着呐。”

    太子忙不迭答应着,招呼东宫属官,各部侍郎官员们和九儿略作寒暄后,众人才上马上轿直奔皇宫,九儿转头想招呼那哥俩一起走,却怎么也看不到他们的身影。

    看着九儿东张西望,吴青峰跑到马前问:“师叔找什么?”

    “我那俩哥哥去哪了?”

    “刚才你问你大哥成亲没,有没有宅子,把他哥俩吓坏啦。”

    “真他么扯淡,吓个锤子吓。”

    “师叔,在这地界说话得会听音儿,你那样问,这里的人都寻思着你得赶他俩出宫。”

    “我日他姥姥,有那么复杂?”

    “可不,你那俩哥哥亲娘没的早,活的本就战战兢兢,你大哥十五岁了,没人给他束发,也没及冠,连书都没的念,苦逼的不行,你这老六却先封亲王,又是钦定的皇太孙,谁不看着发怵,没听那些大臣说,得让皇上打消这个念头,违背祖制的事儿,大臣们不会坐视不管。”

    小九看看进了东华门,外臣开始告退,便对吴青峰说:“让傅良臣把我做的那两艘木头船给我俩哥哥,宫里我路不熟,让他们找我玩,回天津卫的时候,我带他们去打猎。”

    看着吴青峰应了要走,九儿接着说了句:“老吴,我娘生我的时候,您老人家是通宵没睡,啥时候想通了,把故事给我讲讲,小爷不想你有心事。”

    平平淡淡一句话,让吴青峰听了如同身上倒了一盆冰水,凉的一阵哆嗦,赶紧躬身施礼,后退两步,转身去找傅良臣。

    启祥宫位于西六宫最南端,东侧便是建极殿,这里没有后世的红墙绿瓦,只有灰白古朴的青砖陶瓦。

    走在这陌生又熟悉的深宅高墙内,九儿后世几次前来闲逛的景象历历在目,辫子朝时期,对这里进行了大规模改造,金瓦红墙大院套小院,修成了暴发户家的大杂院。

    现在很多宫室的名称都是原本之名,让看过清宫戏的九儿走在这里感到无比陌生。

    来到第二重门,驻守的内卫象征性的进行了检查,连虎头他们身背的皮兜都没解开,太子有些烦闷的挥挥手让他们退下,此时只剩下朱常洛,李玄礼,吴青峰和虎头等二十名保安队员。

    李玄礼,吴青峰,王安上前交旨,上百名内官宫女簇拥着中间的万历皇帝和皇后嫔妃,正齐刷刷的看着走进二道门的太子等人。

    太子上前见礼,万历皇帝在太监总管田奕搀扶下,从椅子上站起来,挥手让太子站到一旁,聚起目光,看着站在三十步外的九儿。

    九儿心头震颤,眼前这发丝如雪,胡须灰白的老人,竟然会是自己那只有五十一岁的祖父,二十年不上朝的万历皇帝。

    这位‘老人’身穿普通的青布道袍,花白头颅上挽着发髻,发簪非金非玉,只是一根普通的木质饰品,道袍虽然遮膝,九儿还是发现他的腿在微微颤抖。

    若是站直了,这位名动史册的皇帝,至少也有一米八的身高。

    此刻看着状如枯槁的祖父,九儿鼻子发酸,一股回家的感觉油然而生,紧走几步来到万历皇帝跟前,仔细看着他的眉骨五官,轻声问道:“您真是我祖父?”

    万历皇帝本已胡子抖动,眼底湿润,九儿这一问,他把虎目一瞪说:“怎的,还怕老夫占你便宜?”

    九儿听他没自称朕,仰头看着他花白胡须说:“孙儿刚起了新宅子,依山傍水,红叶漫坡,牛羊成群,收拢的难民好几万,今年新开垦的三万亩土地,亩产五石粮,孙儿正是肥的流油之时,万一有冒充孙儿亲戚的不要紧,顶多管顿饭,可要冒充祖父,孙儿就吃大亏了。”

    万历皇帝一挺胸,一股沛然气势挥洒过来,撇撇嘴说道:“朕乃天下之主,也是你小子独一无二的皇祖父,天下谁人敢冒充你的亲戚,朕就下旨诛他九族,放宽心,你的瓶瓶罐罐,还是你的,谁也抢不去。”

    说完双手叉腰,居然霸气外漏。

    九儿双漆跪地大礼拜道:“孙儿朱由栩,拜见皇祖父。”

    “怎么,你小子不怕皇祖父惦记你的庄子了?”说着伸手招呼九儿起身,九儿借机握住他的手,以极快的速度探查了万历帝的经络。

    站起来笑道:“孙儿的祖父是皇上,以后孙儿可以放心睡觉睡到自然醒,吃饭吃到嗓子眼啦,”说着顺势把万历帝扶到椅子上坐好。

    随后拜见皇后王氏,见其已无法站立,尽显油尽灯枯之状,九儿趁她拉着自己手的时候,为她输通了阻塞的脉络,相信今后她的胃口会逐渐恢复,寿元得以延长。

    贵妃郑氏倒是身体健壮,对九儿说些应景的话,九儿也才真正见到这位风云人物,虽非姿色出众,也是温文尔雅,声音如珠玉银盘,给人生来亲近之感,很难想象此人会是心机似海。

    在启祥宫内,万历帝坐在宽大的胡床上,打发走众人,对正在端详铜鹤烛灯的九儿说:“刚才皇后精神大好,你用了何种手段?”

    九儿接过大太监田奕递来的茶汤说道:“道家除了正阳功,还有千金方,千金方宫里不缺,正阳功嘛,目前好像只有孙儿小成,皇祖母没有顽疾,只是经脉不通而已,是以可用真气疏通。”

    说着放下水杯,把凳子拖到万历帝身旁笑道:“皇祖父,看来您发觉孙儿给您探查了经脉,放心吧,您的中元无损,用真气没用,等孙儿想出完整方案再说,就看您有没有胆量了。”

    万历帝点点头,看着九儿说:“有招比没招好,皇祖父等着你的呈文。辽东一事朕已知晓,你是天选之人,朕也不能逆天而为,你能得到林真人点化,实乃冥冥之中的安排。

    “你师父林真人生于正德三年,嘉靖三十九年得道成仙,原本只是传说,若非吴青峰被你师父破了护体正元,朕也不会相信林真人会出现在京师。”

    九儿见万历帝眼神飘忽,心说您老人家先别神游,我这还等着见亲娘呐,抬手轻轻按摩着万历帝的右膝盖,让伫立一旁的田奕瞠目结舌,皇爷的膝盖,连太医都不让碰,只怕走漏风声,引起事端。

    九儿真气灌注指尖,将其右膝盖因骨质增生,骨刺凸起挤压的经脉血管和神经分别拨顺在缝隙中,并进行疏通按摩。

    这种手法只能暂时缓解病痛,一旦走动甚至睡觉翻身,凸起的骨刺会重新挤压经脉血管和神经,现在经过十几年病变,膝盖里面已经肿胀化脓,最终会彻底坏死并产生并发症。

    看着皇祖父很是受用,九儿对他说:“皇祖父,今后不能盘膝,遇有肿胀先不急着用药,只需召太医施针放出积液,再如此推拿一番当可缓解。”

    说完把田奕召至近前,给他讲解了推拿指法,万历帝问:“你说的那个治疗方案,因何不能实施?”

    “皇祖父当知道关云长刮骨疗伤一说,在没有完善辅助药物的情况下,还不能给您疗伤。

    “话本演义虽是妄谈,但这种治疗在外科中被称作手术,只是药物和器械皆不完备,还得等些时日,孙儿给您开个方子调理,解决茶饭不思就寝不宁的症状。”

    听他说完,万历帝心中大定,人也变得精神,拍拍九儿胳膊说:“歇歇吧,难为你流落乡野却习得一身本事,皇祖父对你多有亏欠,每每想起,心中不安。

    “现今朝政不宁,官绅氏族崛起,皇祖父已是勉而为之,唯盼你快些长大,别学你那父亲,不学无术看事狭隘,行事操切决断鲁莽。

    “而今你小有所成,有功于朝廷,封你为湘王,是朕综合外庭的决议才定下的,只为给你划拨些用度,朕立你为皇太孙之心已定,现而今你有何打算?讲给皇祖父听。”

    九儿思索片刻说:“既然是王,自然离不开封地,孙儿在天津卫的那个庄子,原本就是安置流民所用,后来摸索出一套在盐碱滩沼泽地开荒种田的办法,准备把天津卫向南的那百十里荒滩进行改良,争取用一年时间种出粮食,届时那些荒滩,能填饱至少十万灾民的肚子,所以,那块用于实验的地方,孙儿得留着。

    “另一个就是辽东,孙儿在辽南的一处山洼里建了座坞堡,已经收纳了近三万灾民,辽东山头林立,冗兵冗将,兵备废弛,战力丧失大半,往来军费商贾与京城勾连甚深,大好河山不能败落,孙儿想问皇祖父要下辽东,做个平定战乱,人们安居乐业的试验田。”

    万历帝点头说:“依你,趁着朕还能动,就把朕的皇太孙扶上马送一程,该怎么做,你大胆做,京师有朕给你撑腰。

    “你皇祖母们都给了你见面礼,朕这当祖父的不能拉下,田奕,将朕的龙泉剑取来。”

    田奕应了,转身从书柜顶端取下一柄黄绸包裹的宝剑,万历帝接过剑熟练的按下绷簧,拉出半截瓦蓝柔光的剑身,对九儿说:“这把龙泉剑,是朕及冠时由沈江维亲手锻造,朕将其赐给你,三品下官员,可先斩后奏。”

    九儿大喜,双手接过,看着剑鞘图案是景泰蓝工艺,便知天下无双,捧在手里说:“当年太祖定下制度,凡贪墨银子十两者剥皮实草,可贪腐者依然前仆后继,其踊跃程度令人咋舌,孙儿会考虑留他们性命,活着百倍偿还欠大明的民脂民膏。”

    说着,门外有太监过来禀报:“启禀万岁爷,瑞福宫那边已派人来了三趟。”

    万历帝笑道:“先去见你娘亲吧,晚间在乾清宫举办宴会,给你接风,在京的宗室勋贵也会到场,去吧。”

    “孙儿暂别皇祖父,正好让这位公公再熟悉下指法,孙儿告退。”

    看着手握宝剑,朝气蓬勃走出门的九儿,万历帝不仅感叹道:“朕这皇太孙,真的不满十岁?他怎啥都看的那么透彻?”

    正在给他捏腿的田奕笑道:“皇爷,皇太孙殿下本就不是凡人,不然皇爷怎会选其为皇太孙,只是小殿下自幼流落民间,宫中的规矩全然不知,好在皇爷今后可慢慢指点。”

    万历帝指指他说:“你要当心啦,朕这太孙得仙人真传,能听到的。”

    不提二人如何说话,单说九儿腰悬龙泉剑出了大殿,傅良臣正候在屋檐下,见九儿出来便去西侧偏房寻吴青峰,李玄礼和吴青峰每次回京,都住在启祥宫的院子里。

    傅良臣等人以前住在北五所的外东厂,对宫内道路不熟,九儿出门,还得吴青峰领路。

    九儿走到影壁前,吴青峰也匆匆赶了过来,看到九儿腰悬的宝剑,‘扑通’跪地拜道:“皇爷金安,”身后的傅良臣和洪诚也跟着下跪叩头。

    九儿摸了把剑身说:“圣安,”后世看过辫子戏,也是无师自通。

    出了门,招呼候在院门外的虎头等人,与前来催促的瑞福宫太监一起向东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