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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故人

    楚子航收拾了一下东西,留下了简单的字条后便出门前往地铁站。

    现在他也无事可做。在他记忆断片的那段时间里,没有任何的消息。对他来说现在就当做假期了。

    在无所事事的时候,往往会不由自主的记起某个人,一个不能忘的人。

    楚子航到达机场的时候是清晨,在等待着飞机起飞前他默默去买了一袋面包和一包牛奶。但是他并没有立刻吃,而是到了平时吃早餐的时候他才把早饭解决掉。

    也难怪他总是被戏称为“机器人”,几乎所有的行为都像是机械般精密。用某些二货的话来说:“每天都差不多的生活有什么意思?每天固定的生活是老年人的习惯!”

    楚子航仔细想想觉得这句话似乎也挺有道理,不过已经形成的习惯很难改了

    ——除非有个人闯入他的生活。

    他并不介意某个人的出现会打乱他的规律,只是……楚子航轻轻的握住了挂在胸口的那个吊坠。

    那也不能算是吊坠,只是简单用绳子串成的。绳子下端挂着的是一把银白色的钥匙。那是打开某段记忆的钥匙。

    他再次被拽入了那段回忆中。

    “再见。”他轻声说。

    “再见。”面前的女孩也轻声说。

    在那段回忆的最后,只有告别。明明还有那么多想要说,想要问。但是所有的一切都没有再说出口。

    总是说着“再见”,可是真的有再见面的那天吗?

    他不止一次想过,甚至在梦境中经历过,再次回到那一刻。在开始他也许会茫然,但是最终的答案都一样。

    他会再次把那柄折刀送进耶梦加得的心脏,哪怕他会失去控制的流泪。从一开始,或许就没有别的选择。

    真是让人讨厌的结局啊……楚子航想。

    几个小时后飞机在BJ降落,按照原定的计划,开始了他的行程。除了进餐时,从头到尾他没有和周围的人有过什么交流,似乎这个世界就与他毫无关联—

    —虽然他自己就是这么认为的。

    最终在重新到达那个隐匿在城市喧嚣之后的小区时,又已经是黄昏。还真是令人惊讶……明明已经过去了那么久,这个老旧的建筑依然停留在这里。

    楚子航觉得这里就像是某个藏于山中被遗弃的小镇。时过境迁,这里的一切都没有其他人记得,甚至也没有人记得要来拆除它。

    不过这样倒也挺好,不是么?

    红砖的外墙已经坍圮,木窗的窗棱出现了裂纹,窗上的绿漆也已经几乎完全剥落。楼道里湿气很重,甚至还有水从上面滴落下来。楼道间也没有灯,但是他还能听见电流短路发出的滋滋声。或许是之前这里下了几场大雨,雨水渗进了楼道。从头到尾他都没有听到过任何人的声音,这里真的已经无人居住了。

    “15单元201室”的门牌依旧挂在那里,只是灰尘几乎遮蔽了它原本的模样。

    现在他循着记忆再次回到了这扇门前。他把钥匙插进锁孔,轻轻地转动。那扇门似乎打开的很慢很慢,呈现在他面前依旧是那样熟悉的场景,只是这

    一次,他不知道是否应该悲伤。

    那一次他也没忘记用干燥剂和透明的塑料膜把那些家具都封存起来,只是现在塑料膜上早已覆满了灰尘。

    是不是应该把这些东西搬到其他地方去?这里已经没有人居住了,这栋古老的建筑就像是一具将要进入坟墓的枯骨。再过不久,也许就会有拆迁的人发现这里,然后把它进行所谓的“翻修”。他想把这个房间里的物件带走,连同女孩的那一段记忆也一起带走。

    她应该……会同意吧?楚子航呆呆的想。

    夕阳坠落了,浓重的夜色为这栋建筑盖上了最后的棺木。

    楚子航朝着那扇破碎的、巨大的落地窗走去,精致的窗帘随着他的手缓缓滑动,遮蔽了外面世界的喧嚣。做完这些后,他按着原来的步子慢慢后退,脚步很

    轻很轻。最后他退回到门口,把房门轻轻的带上,不发出一点声音。他不想打扰女孩的长眠——就当做他从没有来过这里。

    “夏弥,晚安。”

    他在离这里不远处的地方找了旅馆暂住下来。他还没有定下来什么时候回去。不过,还是尽早回去吧。

    他把那两柄斩鬼刀拾起又放下,有那么一瞬间他像是告别了混血种的世界,但是一直想要调查的事情却依旧没有获得答案。关于奥丁他依然知之甚少。

    比起漫无目的的思考,他还是选择静下心来看一会书,然后按照平时作息洗漱睡眠。

    他再醒来时依旧是黑夜,不知什么时候外面已经下起了大雨,雨滴砸在窗户上发出声响。他总觉得自己似乎有些敏感,

    现在快要凌晨两点了。虽然他向来早起,但是今天也未免有些太早了。可是被雨声吵醒的他并不觉得困倦,反而十分清醒。

    忽然间离开了学院,没有了任务,他就似乎无事可做了。这样的生活很闲散,可是也很迷茫。因为缺少了一些很重要的东西。

    洗漱完毕,他站在窗前,向外面浓墨般的黑暗望去。

    这场雨很大,大得让他不安。他不由得记忆起那场高架路上的暴风雨……亿万雨滴从天空坠落,咆哮的风声和倾盆的暴雨似乎要把世界湮没。

    忽然间肩胛传来了剧烈的疼痛感,像是火焰在燃烧着他的肌肉和骨骼。他解开了身上的衬衫,站在镜子面前转过身来。

    此时那个印记竟漆黑如墨色,周围延伸开的像是血脉的细丝清晰可见。随即印记渐渐淡去,细丝也跟着延伸。

    那个印记……就像是融进了他的血液。

    随后灼烧般的痛感从肩胛扩散开来,像是要把他撕成碎片。

    他紧绷着全身,血管中急速奔流的龙血竟然隐隐在身体表面显现出来,即将要突破他的皮肤。楚子航觉得他自己的力量像是被什么东西激发了,就像是爆血之后那样无法控制。

    但是血的颜色却不是爆血后被污染的黑色。

    楚子航慢慢走进浴室里,用冷水洗刷着自己。冷水在触及他皮肤的时候就迅速的蒸发,白色的水雾在浴室中弥漫开来。

    不过身体的异常状况很快就恢复了。当他再次站到镜子前时,那个印记已经完全消失了。

    他清楚猜想是没有意义的,所以也不再多想。如果回到学院他会到图书馆里从古籍上找资料。

    楚子航看了一眼时间,把东西带上,退了房间之后便撑伞离开了旅馆。

    雨已经没有刚才那么大了。他并不关心周围来往的车辆和人流,只是朝着目的地走去。他习惯了这样独来独往,与世界格格不入。

    远远地,依旧是那个地铁站的路口,但是里面的一切都已经变了模样。总感觉他明明离开了没多久,却就与这个世界脱轨。

    这里没有理由再让他多待下去,他会联系人把那些家具连同记忆搬到其他地方去。而现在,他应该回去了。

    这个时间段这里倒是没有什么人。

    楚子航站在入口处,却没有走下去。他怔怔的看着雨水从楼道向下如洪流涌

    入。

    一种诡异的感觉侵入了他的大脑。他后退了两步,面前的地铁站入口,就像是一个巨大的空洞,吞噬着即将进入这里的一切。

    他深吸一口气,沿着楼道向下走去。

    他走下几阶后,把伞收起来,放在身后的阶梯上。随即继续往昏暗的前方走去。没走多少步,身后的光亮开始迅速消失,他转过身来,看向背后的阶梯,原本放在那里的伞已经不见了。

    位于BJ地铁站的尼伯龙根,竟然依然存在。

    楚子航摘下了美瞳,耀眼的黄金瞳暴露在了空气中。他的身体开始发生变化。骨骼轻微移动,爆出清脆的声响。伴随着疼痛的是狂涌而出的力量。

    这里是千疮百孔的车站,钢筋像是狂蛇般破出月台,在忽明忽暗的灯光下像是一具枯骨。

    “没想到你还没有死。”楚子航轻声说。

    “所以你来,是要送我回地狱么?”熟悉的声音从月台下响起。

    楚子航不回答,只是握紧了蜘蛛切和童子切。他体内的龙血几近沸腾,这一次他没有做任何保留。

    三度爆血!

    瘦小的身形从月台下跃起。她念动着古奥的语言,一股领域被激发开来。周围的金属立刻被磁化、熔融。液滴状的金属上反射着寒冷的光。

    那些液滴汇聚起来,凝固的金属即将凝聚成那柄死神般的镰刀。

    与此同时,“君焰”的领域以楚子航为中心扩散,两个纯粹的死亡领域的边界爆出蓝紫色的电弧,楚子航脚底的钢筋在极致的高温下熔融变形。在他们头顶上,岩壁在君焰的灼烧下竟然出现了巨大的亮斑。

    这一次那柄武器尚未成型便破碎了,君焰的领域前所未有的爆发,巨大的热量在尼伯龙根中扩散开来。所有悬浮在半空中的金属在高温中熔化,坠落在地面上形成了无数的碎片。

    楚子航和耶梦加得同时落在月台上,但是在落地的瞬间楚子航就发起了冲锋。不知何时骨刺已经刺破了他的皮肤,带出淋漓的血。他的全身已经被鳞片覆盖,鳞片下的肌肉坚硬如钢铁。

    而此时,血覆盖在他的身上宛如战甲,赤金色的眼瞳中像是有熔岩在流淌。耶梦加得几乎来不及反应,她或许从未想过那个领域会被一个混血种硬生生

    化解了。在高温气浪中她险些坠落在月台上,但是她凭借着“风王之瞳”勉强支撑住了。

    她重击地面,建造月台的那些岩石在转瞬间化成粉末,随即大量红热的钢筋从地面破出,组成数米钢铁般的墙壁阻挡在他们之间。

    “君焰”在墙壁形成的那一刻再度被释放,楚子航手中的蜘蛛切、童子切划出凄冷的弧线,钢筋组成的墙壁在君焰的高温中未能凝固就被击碎。

    楚子航冲锋的力量打击在刚才破碎的钢铁上,巨大的金属像是炮弹一样飞向耶梦加得。她已经来不及侧身躲避了,在恐怖的动能下她更不能以同样的暴力回击。即使是拥有龙的骨骼,恐怕也会像是玻璃一样瞬间碎裂。

    她向后倒下,然后借助后肢猛地向后跳跃。她几乎贴着地面飞出了月台,飞旋的金属险些划过她的身体。但是高速气流产生的压强差让她失去了平衡,她坠落在铁轨上,随后重重的撞在月台对面的岩壁上。

    耶梦加得咳出浓腥的血,没等她从撞击中缓过神,蜘蛛切已经抵在她的心脏。

    “你身上的力量……是我低估你了……”耶梦加得轻声说,“动手吧。”楚子航只需要右手稍稍用力,那柄刀刃就会被送进耶梦加得的心脏。在梦境

    中几乎从未犹豫过的他,此时右手竟然开始不由自主的颤抖起来。

    眼前人似乎再度与那个女孩的身影重叠,那个记忆中不能忘记的女孩。他右手缓缓垂下,最终他没能把蜘蛛切送进她的心脏。

    “你太善良了,师兄。”下一瞬楚子航的耳边响起了低语,随之而来的是失重感。他重重的撞在墙壁上,本就扭曲变形的墙上穿出的钢筋刺进了他的身体。

    毫无防备的楚子航在这重重一击下意识开始变得模糊。他双手无力的下垂,原本紧握着的斩鬼刀从手中坠落,掉落在地面上发出清脆的声响。在迅速的失血的状态下,他的龙化状态开始退去。

    真是讽刺啊……明明在梦中曾演练了那么多次,到了最后一刻他却没有能狠下心去。

    哪怕她否决过所有对你的爱,哪怕所有对你的好都只是她口中的“同情”,哪怕所有的一切都只是虚假的梦境……可是如果她对你不曾有过任何的感情,又怎会愿意为你付出那么多?

    那毕竟是你无法忘记的女孩啊……只要你喜欢她,这些,又算什么呢?

    日本。

    他们并没有在正规的港口下船,在下船前路明非也乔装打扮了一番,随后由乌鸦安排的人接送。

    “这次会有人来抓偷渡者么?”路明非像是玩笑般的询问。

    “不会,我们挑选过地点和时间。准确的说,上一次被警察追捕后我们就对此专门进行过分析研究。”乌鸦说的一本正经。

    “如果我没记错,上次其实不是因为偷渡,而是因为你才闹出的事情?这件事情我印象还是蛮深的。”

    “嗯……好像是的。”乌鸦挠了挠头。“不过那种事情我已经很久没干过了。”一路上也的确没有再出什么乱子。路明非大概从来没想过他会以这样的身份

    回到这里来。黑色的车辆在街道间穿行,最后在一家中式餐厅的侧门停了下来。这里的道路他还记得一些。但是道路周围的变动却很大,只有一些建筑他还有些印象。

    “这里是专门为了你购置下来的,这段时间你就暂时居住在这里。现在并不能带你直接进入蛇岐八家,家族中应当安插了学院的人。想吃什么和厨师交代一下就好。现在你就把自己当成这里的老板就好,基本不露面的老板。”

    佐伯龙治打开门,一股香味夹杂着雾气涌了出来。“这里就是厨房,通过那边的楼梯,二楼就是你的房间。这是房间门的钥匙。”他指给路明非楼梯的位置,并把钥匙交给了路明非。

    “出行呢?”

    “暂时最好不要。辉夜姬这段时间集中在监控向境外发送的信息,需要确认消息是否泄漏。我是你的联系人,出门之前需要告知我。白天出行必须坐车——当然你觉得你变装不会被人发现就是另一回事。”佐伯龙治面无表情的说,“要什么样的服饰我们都可以准备。如果需要化妆师也可以。”

    “我觉得有副面具就够了。”路明非苦笑。

    “面具反而太显眼。”

    “我可以去神社么?”路明非暂时不想在某些奇怪的话题上聊。他现在只想去见一个人,一个很重要的人。

    “我现在就去安排,等到安排好之后我们再去。这一天你没怎么进食,或许是口味不合的问题。现在还是先用餐吧。”佐伯龙治叹了口气,“有些时候,没必要这样折磨自己。如果小姐知道的话,大概会怪我吧?”

    “我知道。但我还是想,先去见她。”路明非轻声说。

    “那,请上车。”佐伯龙治不再劝阻。他清楚劝阻没有意义。

    楚子航惊醒过来,他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了,但是记忆却清晰地停留在意识消失前的最后一刻。

    但是很奇怪,他现在没有躺在破旧的地铁站中,而是趴在一张床上。床的一角上还放着一只玩具熊。他面对着的是一个很大的、贴着墙的衣柜,他的背包被放在衣柜边上。周围的环境是完全陌生的,他现在应该是一个房间里,而且似乎是女孩的家。

    但是他怎么会在这个地方?楚子航感觉一片混乱,他本能的感觉是他的记忆出了问题。还有一种可能就是他在做梦。

    忽然间女孩闯入了他的视线。她穿着简单的白色衬衫和校服裙,手里似乎还端着什么东西。

    楚子航无意识的念出了她的名字。不是耶梦加得,而是夏弥。

    “师兄你醒啦!”夏弥一脸兴奋的表情。她把楚子航从床上扶了起来,然后帮他背后垫了一个枕头。“现在你要好好休养。你还有预备的美瞳么?你不戴上我会觉得不太舒服。”

    “包里有。”楚子航指了指靠在衣柜上的背包。

    他完全没弄清楚状况,但是他背后传来的疼痛感说明他现在不是在做梦。他现在上身并没穿衣服,倒是缠着绷带。

    地铁站的激战看样子是真实的,但是现在……

    夏弥把那碗东西端到他面前。是一碗银耳羹。一时间他有种回到了那个医院的错觉,不过这里显然不是医院。

    “好吧,师兄你好像没什么胃口。”夏弥看着楚子航并没有接过去,于是又把银耳羹放回了柜子上。“还是师兄你觉得我想害你?”她歪着头问。

    “你想害我的话我现在应该已经死了。”楚子航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在尼伯龙根里你似乎没有尽全力。”

    “我知道你最后肯定下不了手。只不过我没想到你变那么厉害了。”

    “你怎么能确定呢?”

    “你大概不知道吧,昨天我和你一起去了那个房子。我一直在看着呢……师兄你其实很在乎我吧?”夏弥摆出一副傲娇的表情,“师兄你只是不会表达啦……如果我没猜错,你现在应该还是单身?”

    “是。”楚子航感觉自己像是被嘲讽了,但是他也没办法反驳。比起继续讨论是不是单身的问题,他觉得转换话题好一些。“你怎么知道我会来BJ,还会到那里去?”

    “唔……因为我有你的定位啊,我记得我告诉过你的。”

    楚子航也记起来了,之前他们在尼伯龙根里的时候,夏弥的确告诉过他这件事。看来定位是真的了。只不过这种定位功能通常是家庭主妇用来监视老公的……

    看样子现在这个话题似乎更加尴尬了。

    “可以先告诉我后来发生的事情么?我是指刚才在尼伯龙根。”

    “刚才……你都昏迷了十几个小时了诶!你在尼伯龙根里受了伤还失去意识了,然后我把你背回到我家里。我还得给你检查伤口……”夏弥开始自言自语,

    “还好我之前学了点护理的知识,不然伤口感染还不好处理……”

    “我记得那里只有我们两个。”楚子航打断了夏弥。

    “嗯……是的。可我必须要把师兄你打晕啊。”她说这出句话的时候一脸的无辜。

    “为什么?”楚子航感觉他的逻辑已经完全被夏弥打乱了。“打了人还摆出一脸天真无邪的样子真的好么?”

    “第一是为了避免接着打下去。第二,难不成你想看我不穿衣服的样子么?”夏弥没好气的回答。

    “哦……”楚子航声音低了下去。

    “但是我没想过会刚好撞在钢筋上……好啦其他等会再说,先把银耳羹吃下去。”夏弥把碗端起来,“看师兄你伤的那么重,这一次我就破例喂你好了。”

    “我伤的又不重,我自己来。”楚子航想把碗勺接过来,然而夏弥把碗勺收了回去。

    “伤口不疼?”

    “不疼。”

    “说实话。”夏弥板着脸。

    “真的不疼。”楚子航很固执。

    夏弥抓着楚子航的手臂轻轻往前一拉。楚子航这一次毫无防备,背后传来的痛感像电流一般刺激着他的神经。

    一般情况下这种疼痛对他而言算不了什么,只要提前意识到,他完全可以做到面无表情的应对,甚至还能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的样子平静的聊天。

    夏弥舀了一勺放到楚子航嘴边。“还说伤得不重。刚才你的面部表情已经出卖你了。”她嘟哝着,“真是的,不耍帅你会死啊?”

    “这个不叫耍帅。”楚子航试图纠正。

    “我知道,但是这样我过意不去,你就当做是帮我好了呗。”

    “从心理学角度来说你这个只能算自我安慰。”

    “我真觉得师兄你单身那么久是有原因的……总之至少先把这一勺吃下去,然后你再自己吃。”

    “好。”

    于是两个人最后就这样达成了共识。

    楚子航吃着还温腾的银耳羹,夏弥就坐在床边,双手托腮看着楚子航。

    “我想问你一些问题。”楚子航觉得被这样看着有些尴尬,而且他的确有些问题想要知道答案。

    “那就问呗。”

    “为什么你还活着?”

    “这个问题听着有些刺耳……关于这件事情,师兄你暂时还是不要知道了。”夏弥摇头,“下一个问题。”

    “之前你和我提过进入尼伯龙根的人身上会留下‘烙印’,那么烙印消失意味着什么?”

    “烙印消失表明尼伯龙根消失了,而尼伯龙根是由创造者来维持的。说白了

    一种是原本的尼伯龙根被破坏了,最普遍的情况就是创造者挂了。但是一般情况下烙印是否消失本人是无法确定的,所以这个问题其实没什么意义。”夏弥耸耸肩。

    “但是我之前在奥丁的尼伯龙根中遗留下的印记确实消失了。”

    “奥丁……奥丁那个肉眼可见的烙印确实不一样。那我之前在你身上感觉到很奇怪的力量,应该就是来自奥丁。”

    “我身上有奥丁的力量?”

    “应该是,因为你的血统被提升过。在尼伯龙根中我看得出你身上的骨骼结构和之前不一样了。用你们的说法应该就是‘龙骨状态’。”夏弥看着楚子航像是在发呆,于是就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师兄你还是一副呆感十足的样子……比以前厉害了但你好像一点都不开心啊?”

    “奥丁是我的仇人。而且我并不觉得这是件好事。”楚子航面无表情的回答。虽然楚子航脸上没有流露出什么表情来,但是夏弥从他的眼睛里能看得出极

    深的怨恨。“我觉得师兄你就别想那么多啦,其实只是单纯的提升了血统而已。和奥丁本身其实关系并没那么大……”

    “但是你觉得为什么奥丁会提升我的血统?说到这件事情,不久前我在执行任务的时候遇见了奥丁,从那个时候起到几天前这段时间内,我没有任何的记忆。”

    “那……应该是你被他控制了。不然他也不会提升你的血统。而你能够恢复正常应该是因为奥丁被杀死了。”

    楚子航坐在那里,愣了许久。“奥丁被杀死了么……是这样啊……”

    这么多年来他就是向奥丁复仇,只是忽然间得知这样的消息让他有些迷茫。不知何时他已经把复仇作为了活下去的意义。

    虽然他曾经想过如果遇不到那个自称为神的家伙,那就这样平平静静的活下去,但是他从来没有真正的做好准备。

    仇恨这种东西,又怎么可能轻易的放下?

    “你心情很不好。”夏弥一只手托腮,歪着头看着楚子航,

    “在那段时间里我没有任何的记忆,也没有任何人试图联系过我。”

    “就像是被世界遗弃了么?没有人记得你、需要你,就好像从来都没有存在过……”夏弥轻声说,“这种感觉,很孤独吧……”

    “嗯。”楚子航点了点头。

    或许“没有人记得”的定义太过了些,但是他否认不了这种难以忍受的感觉。他可以再回到学院去,只是,为什么要回去呢?

    大概他早就被默认死亡了吧?他尝试过与诺玛联系,但是却没有任何的回复。对机器而言,或许“死人”的讯息就不会有回复的。

    真是孤独啊……

    忽然间他被人轻轻的抱住了。

    “可是你现在有我啊。”夏弥轻声说。

    在楚子航的记忆中,从来都没有过这样温暖的拥抱。

    所有的过往就像一场漫长的噩梦。天使带着阳光进入他的梦境,让他从噩梦中醒来。

    “谢谢……”他还想说些什么,可是却什么都说不出来。黑色的车辆在拥挤的道路上缓缓行驶,似乎不急也不躁。

    这一次车里不再是之前那种稍显轻快的氛围,路明非不再说话。看着路明非那副样子,乌鸦也不好挑起什么话题——他可不是一个习惯安静的人。

    不得不说现在是个好季节,大街上并不乏衣着时尚的女孩,起起落落的短裙下露出光洁修长的双腿。如果只有乌鸦一个人出行,这时候大概会从车上下来对那些女孩吹口哨。

    乌鸦从后视镜观察着路明非,但是他看得出来,路明非显然不对这些上心。他自始至终都维持着同一个姿势,呆呆的看着车窗外的街道。

    那种神情似乎是对所有的一切都麻木了,随时都会发疯。

    这让乌鸦想起了一些往事,曾经也为某个人疯过。他把车窗摇下来一些,巨大的悲伤压抑在狭小的空间中,几乎要叫人窒息。但是路明非自己却似乎什么都意识不到,眼睛空白而又茫然。就像是隔着一层淡淡的雾气,除了他自己没有人能明白他的心。

    到达神社的时候,大约是下午。这座神社建于山中,草木葳蕤,在这样的环境中显得极度寂静。

    这种地方很适合做神社,很安静,也很孤独。

    乌鸦觉得这里有些不合季节的寒冷,头顶上昏暗的天空似乎随时都会落下雪来。

    路明非从车上下来,怔怔的抬头看向天空。漫长的行程好像只是一瞬,再醒来就是面前的神社。

    他和佐伯龙治跟着神官穿过栽种着樱花树的庭院,又穿过禅室。禅室外是蛇岐八家的墓园。原本樱花已经过了盛开的季节,但是在这座偏僻的山中却竟然依旧开放。

    路明非记起一句诗来,虽然那是关于桃花而非樱花的。

    佐伯龙治挥手示意神官离开,他瞥了一眼路明非的神情,路明非的脸上的神情说不清是肃穆还是悲伤。

    佐伯龙治并不想打扰路明非、也不想进入墓园。悲伤如雾气氤氲开来,在这里多待一秒他就觉得自己会发疯。

    路明非不用寻找,那个女孩就静静的躺在不远处透明的棺中,棺上放置着朱砂写就的神符。

    他轻轻的朝那个女孩走去,慢慢在她身旁跪坐下来。忽然间他想起了很久前某个听过的童话故事。面前的女孩就像是躺在水晶棺中的公主,等着被唤醒。

    可是他不是王子,这亦不是那个童话。

    在他的身后,庭院的樱花在风中起落,许多人只知道樱花的美,却不记得樱花被称作死亡之花。

    生命短暂,在最美的时刻凋谢。这也算是命运么?

    他回忆起很多事情。原来有那么多细节都被他有意无意的忽略掉了,如果这些东西他那时候记得的话,就不会是这样了吧?

    如果不是为了任务,如果他没有遇见过诺诺,大概……现在一切都会很好吧?

    正如小魔鬼所说,诺诺曾经为他黑暗的世界带来了第一道光,让他在无边的黑暗中感到一丝光亮。但那道光太刺眼了,追逐着那光亮最终只会如飞蛾扑火。后来,他遇见了绘梨衣。那个很单纯的女孩照亮了他世界的黑暗,而她带来的光很温暖,不会伤到他,就像严寒冬天中的阳光。

    如果他曾经真正拥有过光明,那一定是在那个悬崖上,那一刻温暖的相拥。

    就算知道再怎么说如果也没有用,他依然会一次又一次的幻想。他还不想就这样失去了,再也取不回来。他还祈祷着会有希望,哪怕渺小的如同快要燃尽的火烛。

    这里很静,静的能听到从耳边经过的风声。很悲伤,却流不下眼泪来。

    他不记得自己在那里坐了多久,似乎很漫长,就像是再度过了那段时光。又似乎很短暂,宛如一场梦。

    原本他有很多话想要和绘梨衣说,那些想说却来不及说的。但是最终驻留在这里的只有纯粹的寂静,没有告白,也没有言语。

    可是他最后什么都没说。哪怕只是再简单的一句“好久不见”还是“对不起”

    ——他只是不想在绘梨衣面前流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