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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初晴

    “还是洗个澡舒服啊……”路明非洗完了澡,依旧换上了病服慢悠悠的往病房里走。

    虽然过程对于他来说有点艰难——毕竟身体还是有些僵硬。但洗完澡之后他觉得全身都放松了下来,原本的疼痛感似乎消失了,但是肌肉还是有些发酸,让他不是很用的上力气。

    路明非也不知道走了多久才顺利的回到病房,温热的水不仅仅洗净了他的身体、带走了疼痛与疲惫感,似乎连同他心中繁杂的思绪都一起带走了。

    他在床上坐了下来,伸了个懒腰,然后直挺挺的向后倒去,躺到床上。现在在这样静谧的时刻,他只想就这样躺着,任凭时间在指间流淌而去。

    空气中缥缈着他熟悉的香气,猛然间他又重床上坐了起来,环顾四周但没看到那个女孩的身影。

    对了,她还在休息呢。路明非反应了过来,然后重新躺了下来。

    明明已经过去了那么久,但那一段记忆却似乎从未远去。他说不清是记得太深,还是后来的日子过得太过迷茫。

    “你一定……等了我很久了吧……”路明非喃喃。只是现在他并不悲伤,也没有觉得欢喜。

    他意识到他还有事情需要问小魔鬼,但是小魔鬼总不能随时出现。

    走廊上传来了木屐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急促。路明非偏了偏头,向门口望去。那身宽大的巫女服让他一瞬间就辨认出来了,但是她似乎并不像是休息完之后平静的样子,而是有些慌乱,直到他们在对视的时候,神情才平静下来。

    “Sakura刚刚去哪里了?为什么刚才Sakura不见了?”绘梨衣在原来的位置坐了下来,她一坐下来就开始在小本子上写问题。她身上依旧带着熟悉的香气,路明非忽然明白为什么他刚才会在这里闻到樱花之露的气味了。应该是他去洗澡的时候,绘梨衣刚好来找他了,但是恰巧他并不在,绘梨衣以为他不见了所以才那么慌乱的吧?

    “我刚才去洗澡了,所以不在这里。”路明非也在本子上写。他只有在和绘梨衣相处的时候才写字,而且他还是觉得这样不出声的对话似乎更好一些。“是不是发生什么事情了?”路明非想了想又加了一句话。

    “刚才来这里的时候Sakura不见了。我害怕Sakura又要走了。”绘梨衣看着路明非的眼睛。

    路明非刚写下“我不会走”这几个字,然后又涂掉了。他清楚他至少需要回学院一次,但他不能带着绘梨衣一起去。对学院而言她不应该存在,更何况她现在是白王。

    “我可能还会离开几次,但不管怎么样我都会回来陪你,虽然可能需要一点时间。”路明非不知道该怎么组织语言,他不需要去猜绘梨衣的心思,绘梨衣的想法总是这样写在脸上。她很显然急着他的答复,神情是那样不安。

    “那我会一直等,等到Sakura回来。”绘梨衣看着他的眼睛。

    路明非觉得绘梨衣的眼神似乎安定了一些。她和那时候有些不太一样了,而原因他也很清楚。现在绘梨衣的心理状态比过去,或许还要不稳定。

    “对不起。我回来的太晚了。”他在小本子上写。

    “不关Sakura的事。只要Sakura在就很开心了。”

    从绘梨衣的微笑中,他还是能读出一些苦涩,她的眼睛像是静水般清澈透明,映出她心中的一切。

    路明非忽然记起来一件很重要的事情,他已经昏迷了很多天了,而这段时间按照佐伯龙治所说,绘梨衣没有注射血清更没有做过任何的身体检查。

    “你现在身体还好吗?有没有出现什么状况?”路明非写的很快,生怕耽误任何一点时间。

    “身体还好,感觉和以前不一样了。”绘梨衣写完,抬起手来给Sakura看,宽大的衣袖顺着她的肌肤滑落。

    这一次她手上看不到任何的异象,她的皮肤依旧是白瓷般的颜色。“我也不知道为什么,现在不会感觉到不舒服了。我现在是不是就可以像其他人一样了?”

    应该是因为成为龙王之后血统也稳定下来了吧?路明非想起之前他碰到的一个个龙王,这个理由似乎也说的通。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他就不用再担心绘梨衣的身体问题了。

    “对了,Sakura还没有吃饭吗?”绘梨衣把旁边的保温盒拿了过来。保温盒边还放着餐巾。

    路明非几乎都忘记了这件事情,他看了一眼时间,距佐伯龙治拿过来的时候差不多两个小时过去了,毕竟中间安排了人对他的伤口进行检查,然后他去洗澡又花了很长时间。

    绘梨衣这时已经把保温盒递到他面前了,也不知道算不算凑巧,里面装的是鲑鱼饭团。要是换成拉面之类的,大概是没办法吃了。其实他倒不是很饿,但是绘梨衣已经递过来了,他就没有拒绝的理由了。

    “这段时间Sakura去哪里了?”

    路明非还在吃饭团,但是这个问题他不知道怎么回答好一些。于是他就装作吃的很慢很慢,但是他真的想不出什么好的答案。

    绘梨衣却似乎并没有要他的回答,低着头继续往下一笔一划的写。“我好像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到了一个我从来没见过的地方。那里很大很大,可是我一直找不到Sakura。那里只有我一个人。”

    路明非默默的看着绘梨衣动笔往下写,然后继续把饭团往嘴里塞。

    “是不是我做错了什么,所以Sakura过了那么久才回来?”

    他急忙把最后剩下的饭团一起塞到嘴里,“不关绘梨衣的事情,我只是出了点意外不能立刻回来。”

    “Sakura一定是去做很重要的事情了吧?”

    “嗯。”路明非一边写一遍把嘴里的饭团努力的咽下去,险些噎住。“对了,后来发生什么了?”

    “后来我忽然醒过来了,就看到了Sakura。可是Sakura伤的很重很重,还是我弄伤了Sakura。对不起。”绘梨衣放下笔,低着头抓着衣摆。眼泪从她眼睛里滴落,把红色的长裙染得更深。

    路明非终于想起了那段模糊的记忆。现在他彻底后悔问这个问题了。“这些都过去了……这个不怪绘梨衣。”路明非一边安慰,一边用纸巾小心翼翼的擦去女孩的眼泪。“绘梨衣应该要开心啊,我们好不容易才再次见面……”

    “那Sakura现在还好吗?”

    “我现在恢复了很多了,很快就没事了。但是暂时我不能陪你出去玩。”路明非重新在本子上写字。

    “嗯,知道了。”

    路明非看得出来绘梨衣脸上失落的神情。“不过我们可以一起看动漫。”

    “Fate/zero是不是已经更新完了?我回家之后就再也没看过。”

    “已经更新完很久了,还有续集。”

    “那现在可以看吗?电视上在播吗?”

    “电视上应该没有,但是可以在手机或者电脑上看啊。不过我的手机现在不能用了,要去借。”

    “电脑是什么?”

    路明非愣了一下。“和手机差不多,就是屏幕比手机大一些。”

    “那最后怎么样了?最后是谁得到圣杯了?”

    “这个不能说,先知道就没有神秘感了,绘梨衣要慢慢看。”

    “嗯。”绘梨衣点点头,“那我去找一找电脑。”

    路明非默默的看着绘梨衣离开,他回忆起Fate系列里的剧情。那个黑暗的真相。

    想要救一些人,就要放弃其他的人么?

    他记起了在Fate/Zero结尾中,那个无法找到答案的卫宫切嗣。最终切嗣选择了毁掉圣杯,而无法完成的心愿却托付给了别人。

    要当正义的伙伴么?他没有那么伟大心愿,他只想安心的活下去。

    或许随命运而行对他来说,才是最好的选择吧?他不用再那么努力,在这件事情完结之后,这个世界的未来,就再与他无关。

    佐伯龙治在他自己的房间里坐下来,开始与樱井七海通信,关于学院‘来访’的事情他还没具体了解,并且他还没有向樱井七海汇报这里发生的事情。

    “你那边怎么样了?学院的人有发现什么吗?”

    “关于路明非,还无法确定他们是否掌握线索,但神社暂时是安全的,不需要转移。并且他们也提起了‘白王’。”

    “他们是认为我们私藏了白王的遗产么?还是他们也怀疑白王未死?”

    “像这种事情他们为什么想不到呢?事实上,之前对海洋的勘察中学院的人混杂其中,并且秘党也同样派遣人员进行过秘密调查。但是当时蛇岐八家没有能力再与学院抗争,对此我们只能不闻不问。”

    “但我无法理解为什么是在这一次提出来。距离他们的勘测已经过去很长时间了。我认为他们其实是想从白王尸骨上得到一点东西。”

    “大约学院注意到龙骨的其他作用了吧。龙骨十字被盗让学院重新重视起过去仅仅被他们当做‘荣耀’的东西。学院那群疯子的想法并不好揣摩。”

    “啊,要电脑?要电脑干什么?”樱井七海愣了一下。

    “就摆在那边,那个黑色的包。”

    “你刚才在和谁说话?”樱井七海觉得有些不太对,他们正在进行的对话本应秘密进行,但是对于闯进来的人佐伯龙治却没有大发雷霆。

    她的第六感告诉她有什么不正常的事情发生了。

    “这些事本来应该几天前就应该汇报,但这些事情发生的有些突兀所以这几天我重新确认了一下。”佐伯龙治深深呼吸,“前几日赫尔佐格潜入了神社,所幸有路明非的帮助。而现在赫尔佐格已经确认死亡。”

    “那再好不过。但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所以刚才是路明非来找你?”

    “不是路明非,是上杉家主。”

    “你说什么?”樱井七海预想过很多可能情况,但这个消息已经超出她的预料之外。

    “上杉家主在路明非杀掉赫尔佐格之后复活了。刚刚就是小姐来找我要东西。”

    “你对这件的看法是什么?”

    “具体情况我无法断定,最大的可能,这件事依然与路明非有关。以他的能

    力做到这种事情……也不奇怪吧?上一次可以说是依靠天谴才勉强重创赫尔佐格,但这一次只有他一个人。路明非已经超出了我们的理解范畴了,超越白王,而白王之上……也不用多说了吧。”

    “对于路明非,我更倾向于,他是至今为止混血种的巅峰。因为在路明非的资料里提到过他的父母,并且他们血统均为S级。但是学院隐瞒了他们的出身和去向——当然这也不乏资料伪造的可能性。”樱井七海沉默了一会,“这件事情上的讨论就到此为止吧,只靠猜测得不到结果。现在小姐和路明非的情况呢?”

    “都还比较稳定。路明非身体基本恢复了,而小姐也没有出现任何的异常或者不适。”

    “记得注意他们的精神状态。事情的具体情况我们依然不清楚,但既然赫尔佐格已死并且没有引起任何注意,就已经是很好的情况了。关于上杉家主的话,依照你的说法,现在血统应该是稳定的。而有路明非在的话她的精神状态应该不会出现太大波动。”

    “我知道了,所以现在最应该注意的是路明非吧?”

    “只需要稍微关注一下就行。他现在与过去早就判若两人了吧?”樱井七海轻声笑笑,“现在还是加强一下周围的监视吧。毕竟学院与秘党并不是一回事。”

    “行。还有其他吩咐么?”

    “暂时就这样吧。现在对我们来说已经是极佳的情况了。学院这边全部我来处理就行了。”

    另一边,绘梨衣已经把电脑带了回去,她也不关心乌鸦在和谁说话,在说些什么。

    “这么快?”路明非惊了一下,他觉得绘梨衣似乎刚刚出去就回来了。神社里找电脑就这么好找么?

    不过仔细想想,好像也没什么不对。

    绘梨衣从电脑包里把东西拿了出来,轻轻放到床上,“这个是不是就是电脑?”

    “是的。”

    “但这个和手机一点都不一样,我不会用。”

    “我来就好了。”路明非一边说,一边动手。这里的网络倒是直接连接上了,也不用再去问。

    “我可以坐到Sakura旁边吗?”小本子伸过去挡住了路明非的视线。

    路明非点头,然后往旁边挪了挪,给绘梨衣让了一个位置,然后继续捣鼓。绘梨衣则脱去木屐,轻手轻脚的爬到路明非旁边,然后抱膝坐了下来。

    “对了,上次看到哪一集了?”

    “我记得不太清楚了,好像看到英雄王和征服王对决的那一集。”

    “好。”路明非还依稀记得那已经是比较靠后的一集了。他找到那一集之后就把电脑稍微放的远了一些,这种感觉和看电视没太大区别——只不过屏幕没有那么大。

    他们就这么静静的坐着,不发出一点声音。只有在结尾的时候,他才会凑到电脑前动动手。Fate的剧情他还当然还记得,不过他并不介意在看一遍。但是现在绘梨衣在旁边,环绕在女孩身边的淡香让他稍微有点坐立不安的感觉。他深呼吸,然后重新把自己的身心融入到情节中。

    在不经意间他的手上传来了温暖的触感,他本能性的把头转过去了一点,但

    又立刻转了回来。不知道什么时候绘梨衣已经离他很近了,女孩轻轻把手放在了的他手上。借着余光他瞥见绘梨衣依然看着屏幕,于是他也只是装作在盯着屏幕。

    他总以为只是为了弥补自己的过错他才来到这里,但现在短暂的重逢却又忽然间在他心中泛起了波澜。

    到最后还是被芬格尔说中了啊……

    一些他曾经以为永远都不会改变的东西终于放下了,比起去追逐那所谓虚无的梦境,还不如去好好珍惜现在所拥有的一切。

    绘梨衣也很好啊,绘梨衣的心思不用他去猜……大概就只有像绘梨衣这样单纯的女孩才是像他这种笨蛋承担的起的。

    “既然有了第二个,你又怎么保证不会有第三个第四个?”路明非还能听得见芬格尔的冷笑声。

    屏幕上的《Fate/Zero》已经到了结局,绘梨衣看完之后只是静静的坐着,似乎是在思索着什么。路明非只是随手把页面关掉,毕竟他早就看过了。这个结局对没看过的人来说,真的很出乎意料吧?

    “为什么要劈掉圣杯?”绘梨衣开始问问题了。

    “因为那个圣杯并不是真正能实现愿望的圣杯,它会毁掉这个世界。”

    “那为什么还要争夺圣杯?”

    “因为在最开始他们都不知道圣杯的真面目。只有参加了圣杯战争,到最后活下来的人才能知道。”

    “所以要活下去才能知道答案吗?”

    “嗯。”所以要好好的活着啊。路明非在心里说。

    死亡这种东西,大约只是一种怯懦的逃避。直到见过花开花落,见过悲欢离合,曾风雨无阻也曾绝望悲伤,最终无牵也无挂的那一刻,才真正可以去死一死了。

    前面的他都做到了,但是他做不到无牵无挂。他心里始终装着一些人,忘不了一些事。所以他必须要活下去,不管是为了龙族的秘密还是为了绘梨衣。

    “那《Fate/Zero》的续集是什么?”绘梨衣继续问。

    “《Fate/staynight》,不过看了那么久,不如出去稍微走一走吧?”

    “Sakura身体还好吗?受伤了不是应该要好好休息吗?”

    “现在要多动一动才能好的快一些。总不能坐着什么都不动吧?”

    绘梨衣先坐到了床边,不过她没有急着起身,也没有放开路明非的手。直到

    Sakura像她一样在床边坐下,她才拉着Sakura的手站起来。

    路明非只是慢慢的跟着绘梨衣走,虽然是他提出来的,但是绘梨衣似乎比他更想要到外面去看看。

    绘梨衣在长廊上停住了,她的视线停留在庭院中。路明非在她身旁静默的看着。她的眼眸清澈透明,瞳色暗红,像是沉在静水中的瑰玉。

    几天前盛放的樱花已经不再是那副模样了,不知是不是无人打扫,淡粉色的花瓣散落满庭院,有不少掩埋在尘土里。

    “我们是不是错过了今年的樱花祭?”绘梨衣低着头写字。

    “没关系,每年都会有。可以等明年再去看。”

    “看不到樱花祭也没有关系的。因为我们已经去看过了啊。”

    路明非能体会到字里行间淡淡的失落感。“绘梨衣很喜欢那样的景色吧?”

    “嗯,樱花很美。”绘梨衣不会用什么形容词,只会用最简单的词语来表达她的心思。

    “明年我们一起再去看樱花祭。我们一起。”他落笔异常坚定,“那时候我一定陪着你去看樱花。”

    看到这句话的时候绘梨衣竟然有些手足无措,不知道该写什么。这是他许下的承诺。

    承诺这种东西,或许对其他人这不过是空口无凭随后便将它遗忘,但是对绘梨衣来说不一样。因为不管他说什么绘梨衣都会相信。

    路明非再清楚不过这句话的重量。在弄清楚所有的事情之前,在完成这个承诺之前他都不能死去,更不能让绘梨衣受到一点伤害。

    “明年我们再一起去看樱花祭。”绘梨衣最后重复了路明非的那句话。

    绘梨衣抬起头和路明非对视着,夕阳余晖的光落在他们的身上。路明非产生了一种错觉,他忽然间以为时间再度倒回,回到了那座高崖上。夕阳即将坠落,女孩的眼睛也是如出一辙的明亮。

    绘梨衣慢慢伸出手来,轻轻的抱住了路明非。

    路明非的心忽然抽动了一下,没有缘由的几乎要流下泪来。那么多年了,他几乎不曾记得有什么人给他这样温暖的拥抱。

    漫长的孤独之旅终于走到了尽头。在静默无声的黄昏中,他从未那样真切的感觉到自己还活着。

    学院。

    昂热从昏迷中苏醒了。

    “来的真快啊。”昂热缓缓坐起身来。“似乎校董会的人一直都在等我醒过来。”

    “是,如果您身体不便的话就在这里参与会议吧。”阿巴斯在昂热醒来的第一时刻就来到了医务室,并将黑卡交还。“有一些事情需要您来回答。会议将在半小时后开始。”

    “不需要,告诉他们我会准时到达——希望在这段时间里他们还没把学院拆迁重建。”

    “但您现在大病初愈……”

    “我还没虚弱到那种程度。我已经休息了太久了。”昂热的声音依旧沉稳,如果不是他身上依旧穿着病服,阿巴斯觉得他根本看不出面前的是刚从死亡边缘走回来的人。

    “好,我去通知他们。”阿巴斯恭敬的退了出去。对昂热他始终保持敬意。昂热深深呼吸,从时间上来说他昏迷了很久了。他的身体变得有些僵硬,但

    是他复仇的意志却没有在近乎空白的时间里有一丝一毫的削减。

    “看样子在这段时间里发生了很多事情啊……”昂热自言自语。他站起身来,拿过挂在一旁衣架上的一身黑色西装。

    他觉得在这段近乎在死亡边缘的时间,是那么长时间以来他过的最为平静的。但是他不需要这份平静——因为他拥有的时间本就不多了。

    “就连地狱也没做好收留我这个暴徒的打算么?”昂热轻声说。

    他默默的站在窗口,望着外面的景象。昂热当然还没忘记那一次从昏迷中醒来时眼前的惨状——起码这一次醒来时没看到天翻地覆的场景。

    与此同时不远处传来了剧烈的爆炸声,就连玻璃窗震动着似乎即将碎裂。昂

    热不用多想就知道又是装备部那群疯子搞出来的事情。即使是隔着窗玻璃他似乎依然能闻到硝烟散发出的气息。

    随后便看到几个人抬着担架进去,然后再抬着几个人出来。

    “还好这段时间他们还没把这里给拆了”昂热扶额。

    接下去就该为会议好好准备了,正如他自己所说,他已经休息了太久了。昂热漫不经心的把玩着折刀,把手中揉碎的纸团丢进垃圾桶里。过了一会,他抬起头看了一眼时钟,把折刀收入袖口,对着镜子稍稍整理了一下衣冠。

    “昂热还没有到吗?”贝奥武夫看了看时间。

    “对于一个刚从昏迷中苏醒的人来说,半个小时的时间是不是太紧张了点?”

    会议室里稍微有些嘈杂。但大多不外乎对于昂热的讨论。

    “难道要给他足够的时间做好狡辩的准备吗?”贝奥武夫冷冷的说,“还是说……”

    “我想会议还没有开始吧。”大门被推开了,昂热在地板上踏出沉稳的脚步声。他双手插在西装的口袋中,神情平静而自然。

    嘈杂的声音消失了,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昂热的身上。几乎无法想象前不久他还躺在急救舱中,命悬一线。正常来说,即使不是大病初愈,按昂热的岁数也早就应该躺进棺材里了。而昂热现在却像出席成功者的筵席一般,带着胜利者的微笑。

    “开始吧。我想这次会议主要还是关于我的。”

    但没人说话,会议的氛围变得有些僵硬。昂热表现出的自信像是早已对接下来的问题了然于胸。

    “第一件是关于龙骨被盗的事情。我们需要知道袭击者是谁。在监控中我们所获得的信息是,袭击者应当是您所熟知的人,但还无法确定是谁。现在学院需要把失窃的龙骨抢夺回来。”恺撒率先打破了僵局。

    “袭击者是楚天骄。在座的各位应该有一大部分人没有听到过这个名字。”

    “EVA,能将楚天骄的资料投影出来吗?”

    “权限不足。”图灵先生的要求被拒绝了。

    现在所有人都理解了昂热那句话,EVA中可以调出几乎所有人的资料,而那些无法寻找到名字的往往是负责一些极其重要的事件,但是除了昂热本人之外几乎无人知晓。

    恺撒没有继续问,他陷入了沉思。这些属于灰色名单的名字应该就是参与昂热屠龙计划中的人。

    关于昂热计划的讨论确实在这次会议的内容之内,并且昂热表现出那样的自信是已经提前知道了会议的内容,才提出“灰色名单”这件事情么?

    他想起了某个正在学院中四处闲逛的“废柴”。他几乎忘了虽然芬格尔虽然已经不在学院本部,但是他还依然拥有新闻部的一大群狗仔。

    看样子在这件事情上还是疏忽了啊。但恺撒也只是笑了笑。

    “他是背叛了?还是其他情况?”图灵先生问。

    “他应该,已经死了。”昂热说完这一句话的时候,会议室中的气息像是跌入了冰点。

    “所以你碰到的是……像冰下的那些……”伊丽莎白脸色忽然有些苍白。贝奥武夫冷冷的白了她一眼,有些东西还是不宜多提。

    “所以您确认袭击者不是路明非?”恺撒重新回到核心问题上。

    “确认不是。”昂热说的很坚定。

    “我早就说了不是路明非……”角落里忽然传来了某个人的声音。被忽视的副校长大约觉得现在是个发声的好时机。但是根本没人理他。

    忽然昂热意识到了什么,“EVA,立即撤销对路明非的通缉,并且对所有分部立即发送通知。会议结束之后我会再次发送视频信息。”

    “命令执行完毕。”

    “这件事情可以慢一点,还是先谈谈你的计划吧,昂热。不必隐瞒,你的下属已经把这些抖露出来了。不信的话,资料在这里。”贝奥武夫把U盘推到昂热面前,

    “我的计划?我唯一的计划只是向黑王复仇。不惜一切代价。”

    “我指的是实现计划的方式,那个被你称为“能终结龙族历史”的路明非。这个计划显然不是从他入学那一刻才开始的。屠龙这项计划我表示支持,但如果他的存在会对社会带来威胁,那学院必须采取对应行动——或者这件事情我们来替你执行。”

    “路明非的所有资料都在EVA中能够查询到,我认为我根本没有作答的必要。”

    “但他的成长速度和拥有的力量已经超越了所有人对混血种的认知。什么样的混血种能够超越龙王?一个入学没多久的毫无战斗经验的学生?你是觉得这样蹩脚的理由能让人信服?”

    “那你的意思是要把他交给你们研究?”昂热反问,“你真正的目的是维护社会安全还是看中了他身上所具有的所谓不寻常的力量?至今为止路明非从未出现过任何失控的情况,并且有人在监视他。在这件事情上我不会做出任何让步,同样的,如果出现任何的过失都由我一人负责。既然同样以屠龙为最终目的,那就没必要因此成为对立的一方。”

    贝奥武夫盯着昂热,昂热同样丝毫不回避他的眼神。忽然间腾起的杀气令人不寒而栗,死一般的寂静笼罩了会议室,没人敢说话,只能等两人的情绪缓和下来。

    最终还是贝奥武夫做出让步,没有继续在这件事情上继续与昂热争执。

    一些人可以不与他们成为朋友,但绝对不要和这些人成为敌人。而昂热正属于这一类人。

    等到气氛稍稍缓和了,恺撒再次把问题拉回龙骨被盗的事情上。关于这件事情他已经有不祥的预感。

    “我想知道您对楚天骄此次袭击的看法。”

    “他的状态应该是被人控制了,而且他的实力还比过去我对他的了解强了很多。而他的目的只是夺取龙骨,说明龙骨这件东西决不是我们原来所想像的那么简单。”昂热对这个问题还没有做什么准备,他只是把自己的第一感觉说了出来。

    “对龙族来说它可能是能够提升它们实力的工具。”说完这句话的瞬间,昂热意识到了一些更可怕的事情。

    他想起了上杉越对他说过的话:龙王接二连三的苏醒并不是偶然的,在这背

    后必然有人在安排着这一切。

    “那现在必须要先找回龙骨吧?”有人插了句话。

    “龙骨的作用还无法确定,但必须要追回——虽然我们不知道龙骨的作用。即使龙骨对我们而言本身就毫无意义,但是如果重新回到龙族的手里将会发生不可估量的结果。或许那些龙王会被复活,”昂热知道一些事情不可避免的到来了,

    “或许……这些龙骨正是尼德霍格复活的祭品。”

    一次次提供信息,让他们去将龙王一个个杀死,最后直接夺取龙骨。或许这才是那个操纵者真正的目的。但没有人意识到这一点。他们还在为获得的功绩沾沾自喜,事实上不过是在为黑王的苏醒铺平道路。

    “我认为应该尽快进行尼伯龙根计划。这两次的袭击,就像是龙族在彰显出他们绝对的实力。很显然,所谓“绝对防御”在它们面前脆如薄纸。追回龙骨无异于大海捞针。真照你所说尼德霍格的苏醒即将到来。我们需要的是更强的战力,需要的是突破混血种极限的力量。到了现在这个情况,尼伯龙根计划也没必要再作保留了。我想这个建议昂热你也同意吧?”贝奥武夫将目光投向昂热,“即使尼德霍格不会复活,跨越血统极限也意味着能够阻止死侍的出现。”

    贝奥武夫已经明示了他想要介入尼伯龙根计划的意图。昂热从一开始就预料到会有这种事情的发生。他并不希望这项尚不成熟的技术被投入使用,但如果一些家族协助进行管理,或许这么做能够加快尼伯龙根计划的进度。

    但是即使突破血统极限,在与尼德霍格的决战中他们真的有胜算么?

    正因为未来无法预料,所以随时都要做好与之抗争的准备——纵使做不到万般周全。

    很多年前他没有想到过这一点——应该说低估了龙族的力量,所以当他们面对着龙族入侵时所有的措施都显得是那样的苍白无力。

    “那么,我希望贝奥武夫家族能够协助对这一类实验的管理监视,我并不希望这项计划的公布会带来太多负面的影响。”

    “当然。”贝奥武夫回应的很果断,“我认为不止我们,在座的几位大家族的代表人也需要同样做出表率。”

    “尼伯龙根计划可以小范围的扩张,但对外界尼伯龙根计划始终保密。在座各位可以选择参加与否。但是想要参与的所有人必须签署协定,这项实验严禁私下进行,而贝奥武夫家族以及所有参与者负责对所有数据以及参与者执行监督。在尼伯龙根计划未完全确定其安全性之前,这些都是必要措施。”昂热稍稍松了一口气,“具体协议我需要一点时间制定,不过在此之前还须先把卷入之前事件中的人释放。我想这次事件引发了不少猜忌,但是当尼德霍格的复苏即将来临之际,它才是我们需要共同面对的敌人。”昂热扫视遍所有人。

    会议结束之后,昂热重新回到病房中,这段时间他还需要做复检。最终之前的龙骨被盗事件算是暂时解决了。能够顺利的处理完这次事件大约还要感谢将信息送到他手里的那个人。

    虽然他在阐述龙骨是黑王复苏的祭品时表示仅仅是猜测,但他对此已经深信不疑。

    他知道这件事情已经完全超出他的预期,想要短时间内完成尼伯龙根计划,他必须做出这样的让步。

    准确来说这个计划正式启动是从日本回来之后开始的。在那次面对龙形尸守

    的时候他真正意识到了自己的极限。如果对上尼德霍格,他根本不存在任何一点的胜算。这是血统上的绝对差距,跨越不了这个极限,混血种与龙族的战斗注定以失败告终。

    原本这项计划他打算秘密执行——毕竟这项实验的危险程度过高。而现在龙族的入侵几乎已经宣告了尼德霍格的归来。

    他让诺玛对手机稍微做了分析,确认过没有人对其动过什么手脚。随后他再度拨通了某个人的电话。

    “您所拨打的电话……”

    昂热把电话挂断了。每一次他主动试图拨通这个电话的时候都得到的是这样的答复。

    但出乎意料的,对方很快就回拨回来了。昂热在确认电话号码准确无误后,他快步走进盥洗室。他并不确定是不是还有人在查看这里的监视,他并不想让一些对话传出去。

    “这次入侵是你安排的么?”昂热开门见山,“为了尼德霍格的复苏,你已经筹备了十几年吧?”

    “还是同样的回答,我并不希望看到尼德霍格的苏醒。这次入侵同样与我无关。”

    “但你一定知道龙王之死与尼德霍格复苏的联系。你透露给所有人龙王苏醒的信息,目的就是要借我们加速龙王的死亡以及尼德霍格的复活。”

    “如果你真的确定这些都是我所策划的,那就不会来和我谈论这些了。”那边不为所动。

    昂热感觉到自己的想法被对方完全猜透了。不只是这一次,每一次的对话都让他有这种感觉,对方似乎拥有洞彻人心的能力。“确实。能够轻易的入侵学院以及金库还能够全身而退,想要摧毁混血种以及四大君主也只是时间问题吧。”他沉默了一会,“但现在的情况我并不能继续合作,在你给出一个合理的答复前,我们之间的合作先行暂停。”

    “从一开始我们之间就没有信任可言。”那边发出了淡淡的笑声,“从合作开始的时候我就知道,你所信任的除了那些老朋友之外,只有你自己的判断。否则你也不会启动尼伯龙根计划。”

    “难道你不是么?”昂热反问,“战争这种东西,到最后想要活下去,能信任的只有自己和手中的武器。”

    “想要尼德霍格苏醒的不是我,是奥丁。我想你现在应该已经知道从楚子航去北冰洋执行任务后出现的一系列异常了。”

    “奥丁?”这个只存在于北欧神话中的名字令昂热有些惊愕。

    “关于死者就没必要知道太多了。即使学院不参与屠龙行动,奥丁也会去处理。不过也正是因为学院的干涉才没让奥丁得到全部的龙骨。所以尼德霍格即使现在苏醒所拥有的力量也很有限。也正好借着龙王来培养一下他。”

    “他已经把奥丁杀死了么?”

    “对。”对方的声音平静的可怕。

    “在尼德霍格死后,我们可能会成为敌人。”在短暂的沉默后昂热忽然说。

    “大概吧。”那边同样沉默了,“如果我没弄错的话,这项尼伯龙根计划本身是为你自己准备的。”

    “是。”

    “你果然还是不信我。”那边的声音似乎有些无奈。

    “让他面对尼德霍格,你有把握么?”

    那边没有做任何回答。在这件事情上对方无法给出绝对的答复。

    “或许真如你所说,他是异类,会是屠龙的终极武器。但是真正想要斩断龙族的是我自己。那一次龙族的袭击,我是最后的幸存者。我本就是为了向尼德霍格复仇才活到今天!我必须超过自己能达到的极限。超过混血种所能达到的顶峰!”

    “但如果你的尼伯龙根计划失败了呢?”

    “我同样会参与战斗。”昂热回答。

    “所以,你是已经做好了必死的打算吗?”

    “有些人会毫不犹豫的参与这场决战,而这些人大多已经了无牵挂。或是身而为战斗,或是为了所谓的荣耀,或是为了复仇,或者本就毫无目的。”昂热声音平静,“我不会苟延残喘的活下去,战死沙场才是我最后的归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