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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聚集

    “G——EN——TE——C?”

    四张大小的狭窄起居室里,谷口义博正打量着手掌上的那张白色名片。

    烫金色的字体中规中矩地镶在白色纸张的正中央,金色的边沿使用了黑色的花纹装饰,使得整张名片看起来既不过于晃眼,又更添了一分精巧的美感。

    但,不过就是张名片罢了。

    在壁橱左上角的那个小隔间里,陈列着他在公司工作数年接下来的大部分名片。从铜版纸到蛋壳纹纸,从白卡纸到水纹纸,更不用说和这张名片材质一样的、使用的最频繁的冰白珠光纸。

    面对上司,要鞠躬90度,同时双手呈上接过名片;面对同事,也要30度鞠躬同时礼貌地单手接过名片……

    提到名片,就会不自觉地想起这些机械的礼仪动作,仿佛他的人生和这些东西是浑然一体的。

    或者说,确实连成了一体。

    身为仅仅比‘社畜’要过得好一点的低层员工,公司的规矩、各个处事接待方面的要求,已经成了铭刻在他骨子里的烙印。

    哪怕是在这难得的休息日,他也没有小酌一杯的兴致,只是坐在狭窄的起居室里,目光茫然地朝着白炽灯下的重重淡影,任凭双耳捕捉着电视里新闻的播报声,和妻子制作料理的轻微响动,也没有一点起身活动的想法。

    食指与中指在名片的表面上梭巡抚摸,朦朦胧胧之间,他总觉得这张名片和那些被称作‘名片’的纸张有着本质上不一样的地方。

    是什么?

    材质?字体?

    谷口义博眯着双眼、再次阅读了一遍那行中规中矩的英文,字母方正周圆,哪怕是汉字部分也是如此,笔划在工整之余再无其他神韵,甚至在华丽的衬饰下显得有些空洞。

    如果名片如同镜面一样能够反光,他大概能够看见,自己此刻的瞳孔也显得分外空洞。

    那么……

    几乎是在无意识间完成的动作,他伸出双手,将名片捧到了自己的鼻翼下方。

    “啊……”

    仿佛有一柄无形的利剑,顺着吸入的气流进入鼻腔,抵达嗅上皮组织后,刺激嗅觉纤毛做出反应,最终从嗅神经向上、抵达大脑的嗅觉区。

    谷口义博不禁颤抖着轻呼了一声,然而那种从鼻端将他从中劈成两半的刺激感并未让他丢下名片,反而用力将它握的更紧了些。

    视觉在模糊,眼前的景物忽远忽近、忽暗忽明;听觉在消失,电视里主持人的播报声扭曲成了一种尖锐的嘶声;触觉在钝化,他甚至无法确认自己的触感是否真实,只是凭着习惯保持之前盘坐的动作。

    唯独嗅觉……

    唯独嗅觉让他明白自己还身处人世,而非死去。

    那种气味——那种任何事物也无法散发的气味——那种任何事物也无法取代的气味——

    强烈的渴望几乎让他用名片遮住了全部的呼吸空间,快要窒息、却仍旧不肯放开那张小小的名片。

    被改变的远远不止嗅觉区。

    无形的利剑将他的大脑劈成了两半,剥离出所有的神经和沟回,所有经历过的事情一一在眼前回放、重演,一秒无数帧的画面在思想中奔流而过,谷口义博却没有一点不适和眩晕。

    那股奇迹般的气味就像是一把钥匙,打开了潜藏在他身体中的某种东西。

    过去的记忆片段,在那种莫名事物的引导下重新组合,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全新的视角:曾经做出的每一个选择都有更好的另一种,每个笃信不疑的认知都有其荒谬之处。

    再没有可笑而冗长的公司条例,再没有无用而荒谬的交际守则。

    思维在颤栗,身体在发烫。

    白色的名片在他的紧攥下微微发皱,待到谷口义博舒畅并释然地将名片放下,仿佛已经过了一个世纪之久。微黄的灯光下,他再次念诵了一遍某个平凡无奇的名称。

    “G——EN——TE——C.”

    还是不变的蹩脚日式英语发音,从表面上看他和之前也没有什么不同。

    唯有他自己的内心清楚,一切都不一样了。

    或许这来源于某种错觉,但至少在此刻,谷口义博觉得自己终于体会到何谓人世间真正的自由。

    人是贪婪的。

    他珍而重之地将名片边沿的褶皱抚平,又拿出了衣柜里品相最好的那套西服,将名片妥帖地放入内衬的口袋中。

    一旦体会过一件美好的事物,就会

    不由自主地想要再体会一次。

    面对洗漱间狭小的镜子,谷口义博细细地将鬓角理顺,哪怕已经出现了疲惫代表的数根白发,也掩盖不了他此刻分外高扬的精气神。

    自由是人类最基本、也最理想化的追求。

    他没有看到,自己原本棕黑色的瞳孔中,居然诡异地浮现了一丝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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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由是一切祸乱之源。”

    深藏在东京地下的庞大研究所内部,酒德麻衣正亦步亦趋地跟随在一身小丑装的赵空城身后,在架在空中的玻璃长廊之上、俯视下方众多的透明实验隔间。

    “金钱、权力、女色,不一定能打动最没有欲望的人。但自由是人的根性,没有人能够抵抗自由的诱惑。”

    赵空城一边侃侃而谈,一边领着酒德麻衣在一扇厚实的大门前停了下来。

    “就算你这么说,可现代人是领会不到自由的价值的。”

    酒德麻衣并没有反驳他的论调,因为她明白、就算提出反对意见,也只会引出一连串狂人的发言和歪理邪说。

    更何况,的确很难有与自由相提并论的事物。

    “所以让他们体会到自由的价值就行了。”

    赵空城打了个响指,也不见有什么别的动作,面前至少厚达半米的合金大门便悄声无息地向两侧滑开,露出房间内复杂的各类设施。

    “用这些乱七八糟的生物制药设备?贩毒?”

    酒德麻衣仅仅瞟了一眼,便明白了那些不明觉厉的设备究竟能用来做什么。

    她随身携带的古龙血清也是在这些类型的设备加工下制造出来的,可惜这类设备限制太大,只能用来合成非常少量的成品,在医疗制药方面仅仅用于实验构想、而非批量生产。

    “谁知道呢?”

    赵空城反问了一句,随后虚点了几下,让一幅东京地区的简略投影浮现在空中。

    在地图上,有着或明或暗的红点,随着虚拟时间轴上天数的推移,那些暗淡的红点也迅速亮起,而明亮的红点则正在以不同速度向周围蔓延。

    最终,连成一片,鲜红地仿佛将城市点燃。

    “我只是在做些事情而已。”

    已是黄昏时分。

    大都市的夜晚总是那么容易抵达,仿佛白驹过隙之短的愣神过后,五颜六色的霓虹灯和广告牌便取代了白日的阳光。

    或许是因为,只有在夜间、整座城市的活力才会被真正唤醒。

    歌舞伎町里的灯红酒绿,各大高档餐厅里的优雅音乐,银座商场里的拥挤与热闹……

    属于东京夜间的魅力。

    然而在这魅力之下,也积聚着无数未发的沉重压力。

    “全力搜索这个女孩,我们不希望听到任何拒绝和怠惰的消息。”

    一张单薄轻盈的普通A4纸张呈在红色的漆盘中,而恭恭敬敬弯着腰的野田组组长野田浩三则忙不迭地伸直双手捧住做工精美的漆盘,仿佛那不是一张打印纸而是价值逾千万的古董瓷器。

    黑衣黑裤的本家执法人风格依旧凌厉,仅仅在交代过任务和叮嘱后便毫不拖泥带水地转身离去,风衣下摆飘荡之际露出腰间的长刀和枪支,与绚烂可怖的浮世绘内衬。

    他们完全没有必要担心属下的各个小帮派会阳奉阴违。一方面,本家执法人恐怖冷血的形象已经深入人心,少数几次被目击到的猎杀行动,使得执法人的存在甚至成为了隐约流传的都市怪谈之一;另一方面,打印纸上的信息也令所有人生不出忽视的心思。

    ‘姓名:绘梨衣(附照片如下)

    状态:走失

    寻获任何相关消息并报告本家、待确认真实后,可获得200万日元奖金。

    目击到具体位置并报告本家、待确认真实后,可获得2000万日元奖金。

    如直接将其人带往本家,可获得2亿日元奖金'

    类似的通知不止在新宿区散发,还遍布了世田谷区、练马区、足立区,任何大小帮派、凡是在本家挂名的,都遭到了至少一名执法人的造访。

    柔顺平滑的纸张上,酒红色长发的少女身着红白两色的巫女服,却完全没有一般巫女的肃穆或和善,反而心不在焉地将目光撇向一旁,似乎并不愿意浪费时间照相。

    不可否认,哪怕心思再如何飘忽、动作再如何随意,照片上的她也依旧美丽而精致,有一种令观者眼前一亮的惊讶感。

    但区区一个漂亮的女孩如何值得本家下如此大的决心和工夫去搜寻?

    无数忙碌搜寻的雅库扎一边赶急赶忙地盘问街边大小店铺的店主,一边思索这个问题。

    有不少感觉敏锐的人将重点放在被隐藏的姓氏上,并纷纷猜测这名少女可能是某位家主的私生女,然而他们大概想破

    天了也想不到,这名看起来美丽而呆气的少女正是神秘的御三家中的上杉家家主。

    野田浩三目送着威严冷酷的执法人走出视线之外,不由得轻笑了一声。

    就算是这个看起来气势骇人的执法人,恐怕也只是模模糊糊知道上杉绘梨衣的真实身份,也许心中还有疑问,为何本家要如此大动干戈的寻找一名少女。

    同样身为棋子,差距还是有的。

    至少他的知情权和自由更多。

    野田浩三摸出口袋中的手机,拨出一个号码。

    “boss,本家已经有人手前来发布搜查的通知了……是,我明白了……是……谨遵您的吩咐。”

    依旧是那份卑躬屈膝的态度,甚至态度更加的诚恳,之前那张A4纸则被毫不在意地放在一边,至于漆盘,早已顺手丢入垃圾桶。

    见识过什么才是真正强大的力量与自由后,在他看来,那些被传为都市怪谈的一众本家执法人们,也不过是一群什么也不知道、什么也没有的可怜虫而已,或许哪天被抛弃了也只有到死前的那一刻才能明白。

    而他们不同……

    他们信奉的是真正的自由,为此可以献出一切。

    野田组原来的工作是负责新宿区下水管疏通,在新修了排水系统之后便转为在街面上收保护费度日。

    但身为野田组组长的野田浩三也能够献出自己有价值的部分。

    例如当时政府招标的工程队来此修整排水系统,工程上很大程度依赖着他们的帮助,所以哪些管道是破坏了也很难察觉的、哪些排水系统之间的空隙最大,这些事情甚至连政府也不如他们清楚。

    野田浩三再次拨通了另一个电话。

    “喂,阿寿,我是二代目——你还在玩具店看漫画?快点过来!我和你说的事马上就要开始了,如果你错过了就没有第二次机会。”

    说完,也不管年轻的未来三代目野田寿在电话那头匆匆忙忙的道歉,便直接挂断了电话。

    狭窄的巷口,他惬意地点起一支香烟。

    不论是被当做利用一次就扔的炮灰,还是可以长期使用的棋子,疯狂的人都不会在意,他们唯一关注的只有自己的目的是否在被利用的过程中实现。

    烟雾缭绕,纠缠着不远处玻璃橱窗反射出的倒影,将荡漾着浅绿色的瞳仁掩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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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家的人真是等不及啊……”

    赵空城笑着叹息了一句,将电话挂断。

    在酒店

    顶层的总统套房里,能够轻松俯瞰这座城市的夜景。

    绘梨衣坐在圆形的柔软大床上,摆弄着身边的游戏手柄。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这话并不假。蛇岐八家的搜索范围甚至从公共场所扩大到了私人住宅,以‘排查建筑安全隐患’的名义将大半个东京翻来翻去,但像酒店这种需要实名入住、能够查看监控录像的地方,却没有花费多少精力去关注。

    于是他很轻松地用自己手下的某个富二代研究员的身(面)份(貌)在这家酒店包下了顶层的总统套房,并且付清了之后整整一个月的花费。

    嗒嗒的按键声接连不断地响起,游戏地过于投入的绘梨衣甚至没有察觉身上宽松的丝绸睡衣有些下滑,露出白皙圆润的肩头和小巧的锁骨。

    也许察觉了也不会在意。

    眼见着赵空城来到身旁,她立刻熟练地将另一个手柄递了过去,就像很多次源稚生陪她游戏一样。

    “抱歉,今天晚上不能陪你了。”

    赵空城微笑着摇头拒绝,安抚性地顺了顺她沐浴后还有些湿润的酒红色长发。

    [那明天可以陪我吗?]

    绘梨衣并没有纠缠,似乎习惯了自己的要求总是因为各种原因而无法实现。

    这种乖巧的样子反而最让人难以拒绝。

    “白天我都有空,不过明天要做好准备,我要带你去做一些身体检查。”

    赵空城帮她拉好衣服,又将被褥铺成适合睡觉的形状。

    “我设了10点的闹钟,记得闹钟响起就按时睡觉。”

    绘梨衣依旧乖巧地点头。

    “晚安。”

    [晚安。]

    最后使用脉冲感知确认了一遍周边情况,他将卧室的房门轻轻关上,来到了客厅被他撬下的窗口面前。

    呼啸气流在自由下落的过程中显得分外刺耳,不过在常人看来大概也只有三四秒的时间,他便抵达了整座大楼的底部。

    并没有像游戏中的原形体一样,将地面砸出龟裂的痕迹,而是在言灵的反向作用力下,悄然无声地踩上地面,轻松地就像刚刚只是原地起跳后的下落而已。

    “可以开始了。”

    拨通了酒德麻衣的联络号码,黑红色的触丝在身体表面翻滚,他一面走向阴影的深处,一面变化为小丑的样貌。

    惨白脸颊上的狭长猩红笑容逐渐湮没在越来越深的黑暗中,最终化为一道残影,高速无声地消失在这片钢铁丛林之中。

    这注定会是一个漫长的夜晚。

    “请先带上面具,方可入场集会。”

    彬彬有礼的侍者穿着纯黑色马甲与白色正装衬衫,从与会者手中回收一张张小巧的白色名片,然后示意每一位交纳名片的来客从一旁的托盘上挑选一张面具。

    这里是一家便利店的仓库后门,至少当侍者拉开那道隐藏的暗门之前,三三两两聚集在附近的人们都是这样认为的。

    红幕布、地毯,桌台,大大小小的装饰,转瞬之间,一群同样身着侍者服的陌生男子忽然而来、又忽然而去,在那些应邀而来的人们反应过来之前,便将原本简简单单的暗门打扮成了一副庄重严肃的样式。

    仿佛乌云一般散去的侍者们最终只留下了一位,正恭敬地站在暗门旁,等候来宾的入场。

    托盘上的面具的样式异常繁复,从传统的日本能面、中国藏面、威尼斯狂欢节面具,到各式各样富有新意的现代风格的面具,应有尽有。

    每一张面具的表情却都是相同的:

    笑。

    侍者的脸上同样带着一张朴素的纯白色面具,面具上画着一道写意的笑脸弧度。

    那些手执名片的人们也不自觉地向他靠近,最终围拢在暗门之前,警惕与疑惑的眼神互相交错着,犹豫不定,却还带有一些莫名的渴望。

    “喂喂,堂兄,你说的机会就是这个、这个奇怪的聚会吗?”

    野田寿轻轻拍了拍站在自己前方的堂哥野田浩三的肩膀,小声地发问。

    “是假面舞会啊……人生不正是一场假面舞会吗?”

    平日里勇猛粗线条的堂兄并没有正面解答他的问题,反而一反常态地发出了这样一番完全不同于他性格的感慨。

    而且居然知道‘假面舞会’这种连他也不知道的词汇,野田寿不由得怀疑堂兄是否在最近抽时间去大学旁听了一段时间的国语课。

    没有理会依旧在疑惑的堂弟和犹豫的其他人,野田浩三率先走在了所有人之前,利落地将手上的名片交出,然后挑选了一张赤红色的鬼面。

    “辛苦了。”

    带上鬼面的野田浩三笑着向戴着白色面具的侍者点了点头,侍者也无声地微鞠一躬表示回敬。

    “喂……堂兄——”

    环顾着周围各种各样的陌生人,野田寿显然沉不住气,无奈之下只能紧跟在堂兄的后面,随手捡了一张面具,戴在脸上匆匆跑进入口。

    片刻的沉默。

    而后突然之间,就像打开了某种开关一般,聚集着的男女老少们有条不紊地排成一队,纷纷按着野田浩三的动作,挑选自己中意的面具,并没有人离开。直到最后与侍者礼貌示意、从暗门进场。

    整个过程没有人相互交谈,也没有人提出问题。

    在不知情的人看来,恐怕会觉得他们都清楚地明白这次集会是由谁举办、由谁支持、由谁组织的,更不用说集会的中心议题和目的是什么。

    然而事实上,在场的每个人心中只有迷惘和下意识的服从。

    侍者不断地鞠躬,迅速又不失礼貌地接过一张又一张的名片,将白色的小纸片们整齐地码放在托盘上。

    没有人知道那张朴素的面具后面是否是一张和面具同样微笑着的面孔。

    直到最后一位身着西装的中年人也拿起黑色的笑脸面具,大踏步地走入会场。

    “啊呀啊呀,真是一群有活力的年轻人啊。”

    尘埃落定的寂静之中,侍者忽然轻笑了一声,随后缓缓挺直腰板。整个人的气势也由一个毫不起眼的标准侍者,变得充满魄力、引人注目。

    他摘下那张平平无奇的面具,而面具之下……

    “谁也不知道面具之下、是否还是另一张面具。”

    苍白的双颊、猩红的狭长笑容。

    赫然是那张名为‘小丑’的面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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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喂,堂兄啊……”

    走过阴沉冗长的甬道,哪怕其中有不间断的最低灯光,野田寿也感觉身体一阵阵的发冷。

    他当然不害怕鬼怪,以前和女孩子也一起去过鬼屋之类的地方,可这种压抑黑暗的气氛远胜于那些怪模怪样的恶鬼。

    更不用提、一直大踏步走在他前方的堂兄野田浩三,那个平时他所敬佩的勇武的大男子汉,此刻却像是中了邪一般,只顾一个劲地往前走,对他的呼喊充耳不闻。比起陌生的环境、压抑的气氛,这才是让他最为害怕的。

    “堂兄!我说——”

    多次呼喊没有回应,野田寿也急了,伸手一把按住正在前进的野田浩三,却冷不丁地被那股前进的力量带了一个趔趄。

    “阿寿,我带你来,是看在你是我选中的人的份上。”

    野田浩三幽幽地回过头来,同样按在野田寿年轻的肩膀上。

    “不要多问,不要多动,只要看、只要听、只要想。”

    野田寿噤若寒蝉地抖了一抖,刚刚那一瞬间,他分明从自家堂兄面具后的双眼里看到了一抹亮丽的绿色,恍惚间,他甚至没有分辨出堂兄脸上带着的面具究竟是面具、还是堂兄的真实面貌。

    “是……我、我明白了,抱歉……”

    在那股冰冷地不似人类的目光注视下,野田寿艰难地咽了一口唾沫,点头称是。

    “很好。”

    野田浩三似乎并未在意他的道歉,或者说,他也并不关心野田寿的想法,只是出于某种要求才做出刚刚的动作。

    “不要再浪费时间了。”

    抛下这样的一句话,野田浩三便匆匆消失在前方的阴影中。

    浑身冰冷的野田寿靠着墙壁,身边走过一波又一波的人流,脑中还在回放刚刚所见的绿色。

    不知为何,他居然生出了一丝期待。

    这究竟是什么集会?又会给他带来什么?

    人生前二十年从未有过的好奇心突然于此刻得到觉醒,甚至十二分地膨胀,仿佛每一个脑细胞都呐喊着要去探索那些未知……和自由。

    “不要再浪费时间了……”

    他喃喃自语着,挺直了身体,随着前进的人流一同前进。

    沉默的人们坚定的前进着,将迷茫的他也裹挟入那种阴暗而安宁的氛围。

    而后,展现在他们眼前的便是真正的会场。

    “欢迎、欢迎,诸位。”

    半圆型的舞台之上,残破的舞台道具四处堆积着,漂浮的点点灰尘有些呛人,挂在舞台之上的幕布更是已经从明亮的红色暗沉为了黑色,显然是积年之前的残留物。而站在台前的报幕人却毫不在意这一切,自信并热情高涨地挥舞着双手。

    每一个进入会场的人都不由自主地停了下来,迷惘地看着正在台前奋力呼喊的……

    小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