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摇曳
放在平时，或许很少有人会对大喊大叫的疯子报以过多关注，最大的限度恐怕也就是怀着厌恶和畏惧的心态、迅速远离。
而此刻，台下的每一个人，都不约而同地盯着正在台前手舞足蹈的小丑，侧耳聆听那些毫无意义的疯言疯语，仿佛那不是由疯子说出来的废话，而是世间万物的哲学至理。
赵空城轻笑着，属于小丑的那份感官正向他传来毫不掩饰的愉悦——
将正常人变成同类，这正是小丑第二喜欢的事。
至于第一喜欢的，当然是永不停歇地给蝙蝠侠出难题、制造麻烦。
可惜这里并没有蝙蝠侠的存在。
正义，强大，意志坚定，身处黑暗内心却永远光明的英雄……
这个世界里没有英雄，只有仇恨与矛盾的螺旋。
赵空城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从通风管道里排入的特制气体效果良好，仅仅是吸入就有着强烈的镇定效果。
但是和医用的安眠药或者镇定剂又有着不同，在多次调试过后，这些气体能够对所有被黑光病毒和小丑之血感染的人起到更为特殊的效果——即确保身体机能镇定的同时，精神却前所未有的兴奋起来。
至于如何做到的？
黑光病毒和小丑之血的结构与奥秘可不是一群暂时凑起来的科研精英们能够研究透彻的——除了他，本身拥有这两样变异的存在。
吸收了数以百计的生物医药学专家的记忆后，赵空城摸清了学术界大部分的实干人士名单，也在消化了那些知识后、终于发现了原形体除了战斗之外的真正特长：生物学。
这不是玩笑。
原形体可以随心所欲地操纵构成身体的黑光病毒，形成利爪、重锤、风鞭等等不同的战斗模式。这其中的奥秘可不是单单模拟不同的形态这么简单，改变的除了外形还有整个的内部结构，也就是说，能够通过某种他尚不清楚的原理达到细胞层面上的直观感知。
配合黑光病毒的超速再生能力，使得他完全可以在体内开辟一个小型的微观加速实验室，试验各种方案，并将优点组合在一起。
例如这次散发出去的邮件，便是在黑色盒子里加装了一个微型注射装置和催眠气体。接触指纹孔后会有针刺的痛感，但在提前释放的微量催眠气体的作用下会使得感官迟钝，从而忽略疼痛所造成的异常。
而注射装置里携带的则是杂糅了小丑之血和黑光病毒子体的血液。
在体内反复的调试过后，他将原本单向的、原形体对于子体的感应变成了双向，又将喰种血统中对于血肉的极度饥渴感弱化变异，改变成子体对于靠近原形体的渴望。
散发邮件之前的几次人体实验，也证明了这种吸引完全不是正常人可以察觉和抗拒的。
“我们——没错！流着同样血液的我们！今天，为了一个共同的目标聚集在一起！”
仿佛木偶一般，仅仅是一句开场白，台下的所有人便汇聚起了所有的精神，双目炯炯有神地盯着破旧的舞台之上。
“这个国度是腐朽的、这个国度是需要英雄来拯救的……”
转眼间，激昂的呐喊就突变成了压抑着嘲笑的低语，却也没有人体现出不适应和奇怪，反而因为话语中的内容更加兴奋。
“上层的富人压榨着中层的市民和低层的劳工，他们或许每天只要打打高尔夫球、享受别墅的幽静和专业厨师的美味，便能够收获常人努力一个月也难以赚到的金钱。”
“普通人每天按时上下班，重复着与自己人生毫无关系、于社会也几乎没有意义的工作，在上司面前卑躬屈膝，哪怕被骂也不得不忍耐，最终的工资却少的可怜。”
“而那些流浪者，连最基本的人权也无法得到保障，风餐露宿、朝不保夕。”
“富人的孩子总是富人，穷人的孩子总是穷人，这是世间的常理，但这不公平，这也不应当作为常理出现。”
“想想吧，当你有着强健的身体、灵敏的思维、俊朗或美丽的外表，却不得不在那些任何方面都远逊于你、只是生在富人家的废物低头，一天、两天，一年、两年，若是没有遇上让自己腾飞的机会，那么这种悲哀的命运还将延续到你的子孙身上。”
“或许你认为自己很普通，可事实上远有比你更差劲数倍的人，正在享受着你一辈子也享受不到的待遇。”
“而那些差劲数倍的人，能够利用手上充足的资源，一边肆意享受，一边迅速地发展自己。哪怕他们的才能可能不及你十分之一，最终的成就也会比你更高。”
“富人为什么会成为富人，富人的孩子为什么总是富人；普通人为什么会是普通人，普通人的孩子为什么总是普通人。“
“流浪者是生来便注定要流浪的吗？富人是生来就注定可以享受的吗？”
“答案很显然，而原因只有一个：这个社会本身就是不公平的。”
“因为社会是永远站在大多数一边的畸形组构——而非大多数人。”
“百分之一的富人占有了超过百分之八十以上的财富，那么这百分之一的富人便是大多数，社会将为他们服务，按他们的意愿继续压迫身在低层的百分之九十九的普通人和穷人。”
“类似的例子比比皆是。”
“行政权力也好，武装力量也好，个人自由也好，都遵循着这个不公平的规律。”
“而这——”
说到这里，赵空城突然停止了那恶魔一般的急促低语，再次大声呼喊了起来。
“便是我们现在聚集于此的理由！”
台下的每一个人都在此刻屏住了呼吸，哪怕是连初中课程都是混过去的野田寿，似乎也摆脱了贫瘠的知识和狭隘的思维的限制，深入地思考并理解着赵空城的言语。
“没有什么事情是寄托希望在其他人身上就能实现的！我们无法期待那些丑恶黑暗的掌权者大发善心，因为每一次善心的背后都是复杂的交易与压榨链条；我们无法等待这个世界上的其他人站起来呼喊，因为他们从来没有人能够像我们此刻一样清醒！”
“——反抗！”
当人们还沉浸在震撼当中，野田浩三却一副情不自禁的表情，红着脸脖一同叫喊了起来。
“反抗！”
赵空城没有责怪，倒不如说，这正是他安排当中的。
“我们需要反抗！”
他举起了右拳，高高伸过头顶。
“为了许许多多和我们遭受着同样苦难的民众，打破这腐朽的制度！”
“反抗！”×N
在无形的气氛与催化气体的感染下，没有人怀疑这些话的正确性。
只需要一个如刚刚一样的引子，他们便会将这引子迅速放大，通过引导演变成为赵空城想要看见的样子。
“政府是错误的！没有政府就没有压迫！”
“没有政府就没有压迫！”×N
“我们不要政府，要自由！”
“不要政府，要自由！”×N
一切都渐入佳境，几乎是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黑光病毒和小丑之血的结合体从他们的植入部位蔓延至全身。
每当他们呼喊一句口号，那些特殊的触丝便会激活很多复杂的神经网络，带来一种难以言喻的愉悦感和兴奋感，促使他们更加积极地呼喊；而每当这种感觉涌上，结合体的蔓延速度又会更加迅速。
“很好……”
赵空城打了个响指，数个黑色的箱子从地面上缓缓升起。
“我们——发起反抗的先驱者！会永远为后人所仰视和崇高。我们不靠政客们上下乱碰的嘴皮、我们不靠富人们流着肮脏污泥的经济手段——”
枪声。
一把银色枪管、黑色握柄的老式左轮出现在他的手中，子弹射穿了幕布，发出沉闷的穿透声，令全场气氛为之一滞。
“我们只靠自己的双手与微笑。”
还在冒烟的枪口转向了因为见到枪械这种违禁物品而本能地感到恐惧的众人。
不过不等他们犹豫，那些神秘的黑色箱子便纷纷自动弹开。
有的是满箱黄澄澄的子弹；有的是与之对应的AK系列与九二式手枪；还有的则是充满杀气与冷光的长刀，小型军刺、中国军铲，甚至还有棒球棍作为趁手的武器提供。
“拿起它们！然后消灭我们的敌人！消灭压迫和剥削我们的元凶！”
仿佛饿虎扑食一般，在他疯狂的呐喊中，每个人都忘了自己的顾虑，纷纷顺从而渴望的握紧了那些暴力和自由的代表。
一个、两个、三个……
最终，台下只剩下一群脸上戴着各种微笑面具的小丑们面面相觑，面具空荡荡的眼洞之下，是一群疯狂而猩红的鬼魂。
“很好，那么做好准备，今天我们还有活儿干。”
赵空城从舞台上跳下，未戴面具的小丑完美地融入了一群戴着面具的小丑之中。
不知何时洞开的大门之外，是几辆伪装成货运车的装甲车。
“哦对了，”
领着兴奋的狂徒们走上装甲车，他突然停顿了一下，露出一个毫不掩饰恶意的微笑。
“记得，一切行动听指挥。”
“你真的认为能靠这一群人推翻日本政府？”
装甲车的驾驶位上，赵空城正哼着歌单手操作方向盘与各种仪器，酒德麻衣则早早换上了一身紧身的黑色作战服，坐在副驾驶上检查随身携带的装备。
市内的高速行驶于他和步行也没有什么区别，完全可以一边闭目养神，一边连续超车。
“当然～不可能。”
毫不在意此刻车辆的时速已经逼近了城市内的限速，赵空城继续加快车速，超过一辆又一辆慢吞吞的小轿车。
“说说而已，他们也不是不清楚。不过画大饼这种事谁都会做，真的实现到这一步的恐怕还见所未见，于是就迷迷糊糊地跟上来了喽。”
酒德麻衣皱了皱眉，之前在演讲时台下众人异样的表现她同样看在眼里，那明显不是普通说上两句就可以达到的狂热。
而现在赵空城的态度，无疑表明这些人都将成为牺牲品。
至少是牺牲品的一部分。
“会死人，会死很多人。”
她的面色凝重，显然是认为自己有必要阻止这个疯狂的计划。
“哦。”
赵空城满不在乎地应了一声，顺便闯过一个红灯。
“你觉得他们的死亡和你有什么关系？还是说受过严格训练的忍者居然连杀人都会觉得害怕？”
“或许是有钱人的生活已经让你连自己的地位都看不清了。”
说到这里，他‘怀念’似地摸了摸嘴角处狭长的伤口，咧出一个渗人的笑容。
“我在利用他们？没错，但我也在陈述事实。”
“总是有那么多无能却占有着各种各样美好事物的人，一边炫耀一边自以为是之余，还不忘把得到的手段美化清高一遍。”
“所以，弄清楚你除了当一个女王花瓶之外的价值。”
酒德麻衣被揶揄地脸颊通红，怒意和被说中大半真相的羞耻混合在一起，令她曲线良好的胸前剧烈起伏。
常年的训练令她下意识地就瞄向了赵空城毫无防备的脖颈和胸口，在想象的模拟中，她只需一秒不到就能从大腿侧拔出短刀划断他的喉咙并反手刺穿心脏。
但很快她就平静了下来，同样是因为常年的忍者训练。
“我明白，我欠你一个要求，所以我不会干扰你的行动。”
正如赵空城所说，她似乎真的因为一路顺风顺水的任务而自我膨胀了。
她是一名忍者。
先是一名忍者、然后是一个女人，再然后才能是一个身材很棒、长的很好看、享受着任务闲暇优厚待遇的女人。
尽管想通了其中的关窍，但她还是本能地反感那种不把人命放在眼里的行为。
她从小接受的忍者训练并不包括观念的灌输，例如无所不用其极地取得胜利、卑鄙与否从来只有活人才有资格评价之类的。
她能够毫无顾忌地赌上自己的生命去搏杀，却不能毫无顾忌地利用普通人的生命取得胜利。
“所谓的强者风度放在一个忍者身上真是有够喜感的啊。”
说到这里，赵空城甚至真的忍不住大笑了起来，一手捶打着方向盘，一手捂着肚子，甚至连假惺惺的眼泪也用言灵凝结空气中的水汽从而伪装出来。
“更有趣的是还拿自己的标准去要求其他人，这种天真简直就像富人问‘穷人吃不起饭为什么不吃蛋糕’。”
“作为逗趣的玩具，忍者小姐，我不得不承认你真的很努力了。”
“……”
灯柱的阴影如同连绵不绝的藤蔓，哪怕车辆的速度节节飙升，也顽强地攀爬在车身上不肯离去，抗衡着间歇的光芒。
酒德麻衣并未回话，而是阴沉着脸将子弹一颗颗压入弹仓。
然而在脉冲感知的扫描下，赵空城能够看出来她正在努力平息着情绪所带来的影响，甚至能够隐约地从思维的波长中读出她的愤怒和迷惘。
有趣。
当初植入的那枚黑光病毒种子依然在酒德麻衣体内的某个部位休眠，并且日复一日地壮大，这也是为什么他能从毫无规律的思维波长中读出具体的情绪。
若是将这枚几乎要壮大到极限的种子激活，那么酒德麻衣便会瞬间变成半个原形体，不论他下达什么命令，身体的本能也会让她遵循他的指令。
可惜，毫无意义。
在没有人能够看见的空中，无形的电波正在飞速传递。
其中有的是广播电台，有的是手机讯号，有的是网络服务……也有专属的加密通讯频段。
淡金色的言灵发射、扭曲着电磁波，或高或低的频率组合在一起，形成了一条又一条能够被设备所读取翻译的信息。利用这种手段，哪怕当事人的他正在横冲直撞地开着车，也能在暗中调整计划的实行细节。
‘伪装的线人已经将有未登记车辆严重违反交通规则的情况举报成功。’
‘在目的地附近伪造几起恶性抢劫事件，务必让警部的警力先于蛇岐八家抵达现场，并注意执法人的动向。’
‘关于绘梨衣小姐的假消息已经成功在其他地区散布，并且吸引了部分执法人的注意，蛇岐八家本部即将展开调查。’
‘继续散布消息，不要只限于东京本地。’
‘今夜作战区域附近已净空，暂时不存在蛇岐八家的人手。’
‘准备好撤离措施。就按四号和六号预案来布置。’
‘跨洋小组已经挟持了中东地区的几个恐怖组织首脑，并且召集了西方记着，声明对今夜行动负责。’
‘注意声明力度，保持模糊的界限，不要同时吸引到政府和蛇岐八家的注意力，尽量伪装成哗众取宠的消息。’
‘第九研究小组的《关于黑光病毒与无机物的侵蚀关系》课题已经通过了初审，请问是否立刻过目具体文件？’
‘不用了，直接进行复审，并且初步实验。’
‘战斗A组已就位，全员等候指令下达。’
‘战斗B组已就位，全员等候指令下达。’
……
所以，如果将酒德麻衣转变成原形体，又有什么意义呢？
正如前言，她的战斗力比上不足比下有余，觉悟更是可怜可笑。
此刻，在作为目标的三菱东京UFJ新宿都心支店银行附近，他已经布下了超过三十名全副武装的黑光病毒植入者——在破坏性的记忆灌输和洗脑后，他们的作战素养不弱于任何一名履历超过三年的职业佣兵。
身体素质也达到了A级混血种的强度，并且除了头部不存在致死弱点。
像酒德麻衣这种级别的混血种，在不注射古龙血清的情况下，根本无法直撄其锋，稍有不慎就可能被现代化的热武器射杀。
而这些不过是他随手布下的闲棋。
“毫无意义啊……”
仿佛咏叹着虚空一般，赵空城在指尖点燃一簇幽然的火焰。
后视镜上映着这团光焰，照亮了他惨白的脸颊；凝视自己的面容，却更像在凝视着虚空。
毫无意义。
横冲直撞的装甲车径直撞断了路灯，冲上人行道，速度一分不减地向着目的地——银行大门冲去。
玻璃面的大门碎裂崩溅，飞散出漫天的晶莹。
光焰熄灭。
疯狂的小丑们从车中鱼贯而出。
“啊！！！！！！！”
办理金融业务的人们在这突如其来的袭击下已然乱成了一团，尖叫着、推搡着，稍微清醒一点的也不过是争先恐后地从后门逃跑。
OL服饰的女性在高跟鞋和A字裙的束缚之下失去平衡，倒在地上痛苦地嚎叫，却没有任何人为之停下脚步，大多数反而毫不留情地踩了过去。
所谓的文明、所谓的社会道德，在几辆以强劲动力直接撞碎大门的装甲车面前四分五裂，更不用说那些手持凶器、头戴怪异面具的暴徒，光是看上一眼便令人胆寒。
“哒哒哒哒——”
然而真正的威胁并不来自前方。
突击步枪的点**准地将靠近后门的几人击杀，随后一队全副武装的雇佣兵出现在安全通道的阴影之中，动作利落而标准地将枪口朝向妄图继续拥挤过来的人潮。
光滑的大理石地板上，猩红的鲜血弥漫流淌，震慑住了在场的所有人、不论他们此刻是清醒还是慌乱。
甚至连那些带着面具、看起来狰狞可怕的家伙们，似乎也被这突如其来的杀戮给震慑住了，下意识地相互对视着，却只能看到同伴眼中的迷茫和笑脸灿烂的面具。
“砰——”
枪声再次响起。
害怕成为牺牲者的人们纷纷沉默而恐慌地缩成一群，甚至连抬头分辨枪声的方向也不敢。
小丑们却惊叹地看着那道从车内飞跃而出的倩影。
膀大腰圆的银行保安捂着飙血的手腕，小口径的枪械掉落在地，枪口甚至还冒着热气，却没有打中任何人。
酒德麻衣闪电般地冲到了想要开枪反击的保安身边，一刀划断了他的手腕和筋骨，随后仅仅犹豫了一瞬，便利用惯性旋身错步，左手上扬割开了他的喉管和气管。
然而这还不算完，三四名保安从一旁的员工休息室冲出，恰好目睹了同僚被杀的他们再没有任何顾虑，直接对准酒德麻衣的背后扣动扳机。
“铛——”
就像背后长着眼睛一般，在保安们的眼里，那道漆黑妙曼的身影仅仅在原地迅速地晃了晃身，便躲过了大部分的弹道。
更加恐怖的是，那个女人居然还反身挥动着手里的短刀，在空中发出了清脆的金属撞击声。
她拦下了子弹？
如此疯狂的想法只会出现在各种超能力的影视剧里，因而还没等进行了第一轮射击的保安们回过神来，酒德麻衣便抓住时机、冲入了他们的阵型之中。
言灵·冥照。
虽说在爆血之前、这个言灵只是一个纯粹的辅助型言灵，但对于近身战的高手来说，这个言灵强过任何一件锋利的兵器。
在失去光明的瞬间，任何运用视觉来战斗的敌人都会露出破绽。
当然，面对几个银行保安、哪怕是自卫队退役下来的特种兵，也无所谓寻找破绽。
小范围的黑暗只持续了一秒，甚至快的令人怀疑是眼花造成的错觉。
四朵血花绽放在空气中，气体涌入喉管的嘶声颇像用多年未动的小提琴进行演奏，酒德麻衣甩净刀身上的血液，插回刀鞘，任凭逐个倒地的保安们一边吐着血沫、一边捂着大量飙血的颈间。
那扎在脑后的高马尾仿佛手中刀刃一般锋利果决，精致的五官透着一股凌厉，眼角则简单地画着两道绯红色的眼线，显出了一分古意和九分高傲。
恐慌的人们注视着这血腥而美丽的身姿，不由得平静了下来。
“啪、啪、啪……”
然而很快，缓缓的掌声打破了此刻的安静，将所有人的目光吸引过去。
“what.a.beautiful.night！”
刀削般消瘦的面颊惨白如纸，被割裂拉长的嘴角令他笑起来像一个怪物，更不用说还涂上了鲜艳明亮的口红。
“欢迎大家参加今晚的派对，希望你们满意这个没什么创意的开场。”
疯子。
有人低低地在人群中咒骂着，却不自觉地将声音放轻到和自言自语没什么区别的地步。
因为所有的暴徒们都很快自觉地站到他的身后。
“那么废话不多说，今天值班的柜员是谁，我要在5秒中之内……哦，不错嘛，你们很积极。”
西装革履的中年人被一把推出了人群，踉踉跄跄地摔在地上，掉出了藏在口袋里的工作铭牌。
三菱新宿都心银行职员——岩崎大辅。
赵空城饶有兴致地俯身看着这个满头大汗不敢从地上爬起来的中年男人，变戏法般地从怀里掏出了一块手帕，帮他擦去额头上的汗珠。
“请问被自己人出卖的感觉如何？”
“……”
岩崎大辅的脸颊抽动了一下，终究还是不敢在这个奇装异服的疯子面前说些什么。
虽说他紧咬的牙关已经出卖了他此刻的情绪
“感觉还行？”
看着眼前笑容狰狞的小丑突然皱起了眉头，岩崎大辅感觉心脏几乎停跳了一瞬间。
天知道这个疯子的用意和底线是什么，万一他因为说错了什么而被一刀封喉、或一枪毙命——
好在很快，赵空城又笑了出来。
“事实上，我最不喜欢的就是背叛和出卖，所以，我需要你做一件事。”
自然，岩崎大辅以一种恨不得把自己颈椎摇断的频率疯狂点头。
毕竟一根冰冷的枪管已经顶在了他的额头之上。
“还记得刚刚把你推出来的人吗？没错，就是那些让你我此刻进行并不愉快的对话的人。”
赵空城低语着，疯狂的绿色眼眸在岩崎大辅颤栗的僵直中越来越近。
“现在，把他们找出来。”
下一瞬间，就像做梦一般，岩崎大辅的手中被塞入了那柄沉重的左轮手枪。
“找出来。”
赵空城直起身子，笑容冰冷。
岩崎大辅颤抖着握住枪柄，艰难地咽了一口唾沫。
他想过反抗，但他连拿枪的姿势都不会，更不用说在场还有数十名同样手持枪械的暴徒。
地上的尸体还没冷。
所以他别无选择。
“你……你！还有你！”
握枪的手臂重逾千斤一般难以抬起，但当他颤颤巍巍地指向了第一个刚刚将他推出来的人时，那突然间刷白的脸色和几欲落泪的哀求眼神、令他感觉到了一种报复的快感。
因为不够机灵、所以就能随意地将他呼来唤去？
因为没钱打通关系、所以就只能在普通职员的位置上天天如坐针毡？
于是他的枪口在点过三个将他推出来的人后，又指向了另一个平时处处刁难他的同事。
快要痛苦流涕的四人在示意下双手抱头来到他面前，他带着冷笑，最后将枪口指向了自己的上司。
“不，岩崎，你不能——”
肥胖的上司痛苦地嚎叫着，就像一只被开水烫去皮毛的猪。
“过来！”
岩崎大辅歇斯底里地吼着，他无法接受自己此刻的权力被人所拒绝，“听到没有，立刻给我过来！”
他放在扳机上的手指抽动，似乎下一刻就要扣动扳机。
上司绝望地看着他，而人群中早有人按捺不住恐慌，将上司推到了最前方。
“多么～充满热情～”
赵空城狂笑着，用力捏住岩崎大辅不停颤抖的手掌。
仿佛一个铁钳在挤压他的骨骼，岩崎大辅疼地整个身体都在颤抖，却也最深刻地感受到了枪械的冰冷和坚硬。
“砰——”
在他难以置信的眼神中，赵空城帮他校准、开出了第一枪。
“砰——”
第二枪。
“砰——”
“砰——”
……
最终，冷汗淋漓的岩崎大辅喘着粗气，手掌颤抖地将枪口顶在了跪在地上哀求的上司头上。
赵空城早已松开了手，哼着歌、脚下踢踏着奇怪的舞步。
“Ｔｈｅ．ｆｌｏｗｅｒ．ｌｏｏｋｓ．ｇｏｏｄ．ｉｎ．ｙｏｕｒ．ｈａｉｒ（你头上的花看起来不错）～”
“岩崎，我们多年的交情了，请不要这样，我道歉，我认错，我不是人……”
“Ｌａｔｉｎｏ．ｃａｒｉｂｏ．ｍｏｎｄｏ．ｂｏｎｇｏ（拉丁美洲人、加勒比人，）……”
“砰——”
“Ｎｏｂｏｄｙ．ｓａｉｄ．ｉｔ．ｗａｓ．ｆａｉｒ（但没人说它美丽～）”
岩崎大辅无力地跪在地上、松开手掌，左轮手枪与地面碰撞，发出沉闷的响声。
上司的头颅开花一般地在他面前炸开，溅出一大滩恶心的红**体。
“……我已经是个杀人犯了……我……”
在那股莫名的狂热褪去之后，这个中年男人就像个孩子一样大哭了起来。
赵空城拾起手枪，如最开始一般将枪口指向绝望虚弱的岩崎大辅。
“觉得自责？”
“我……”
他哽咽着，脸上的鼻涕和眼泪混成了一团。
“那么我来帮你介错吧——”
在那平凡浑浊的双眼注视下，赵空城的食指稳健地一点点扣下了扳机。
“砰～”
岩崎大辅呆呆地张着口，依然将注意力放在即将带来死亡的枪口上。
然而黑洞洞的枪口中却射出了一支小型五彩旗帜，画着一笔轻淡嘲弄的笑脸。
在经历了一番大起大落之后的岩崎大辅已然失去了自主思考的能力，呆呆傻傻地跪在地上，双眼空洞地盯着被自己同事和上司鲜血染红的地面。
赵空城惋惜地摇了摇头，就像在感叹玩具的脆弱和单调。
本质单一无趣，能够摆弄的花样更是少的可怜。
然而他的‘表演’在旁人看来，已经和操纵人心的魔鬼没有什么区别。
仅仅几句话之间，就能让一个平时畏畏缩缩的老实人暴起杀人，不管怎么想都不会是发生在现实中的事。
不过当赵空城能够随时随地的扩散小丑的疯狂因子时，一切又变得理所当然起来。
黑色、无法分辨的细微病毒持续性地从他的身上散发向四周，悄然侵入周围每一个生物的体内，并非是某种杀伤性武器，却能够将人在不知不觉间向着疯狂的思维方式转变。
在大部分人无法看见的角度，捂着脸似在痛苦哭泣的岩崎大辅，嘴边带着微笑，黑色的瞳仁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蔓延上疯狂的绿意。
心理稍微脆弱的无辜者陷入了绝望。
在全副武装的精锐雇佣兵的看守下，一丝反抗和逃跑的机会都没有，而这个疯子的行动又毫无常理可言，接下来被无故杀掉的可能就是旁边的人，或者自己。
“看到了吗各位，这种人的勇气虽然可嘉，但觉悟却不足。”
他转身朝向一众戴着面具的小丑们，以一种诵读课本的标准规范语气进行训话。
转变正在进行——不止这些已经被洗脑了一半的手下，甚至那些被胁迫的人质，也在自身没有发觉的情况下竖起耳朵认真听着他的讲话。
并且逐渐在话语的引导下，获得新生。
“将那些心怀恶念的人，利用职权和无所谓的资历压迫他人的人尽数消灭，这是对社会、对所有人都有好处的事。”
“道德的沦丧，苛刻的上下级制度，霸权，都是因为这些人才得以存在。”
“然而在担当处刑人和清理者之前，他却没有像我们一样坚定的目标和意志，这也是他陷入矛盾之中的原因。”
人群中泛起细小的议论声。
他们或许正是这些心怀恶念的、压迫他人的人，然而心怀恶念之人也厌恶恶念，压迫他人之人也同样会被压迫。
人总是只能看见别人的错误，而非自身。
岩崎大辅跪在地上的身体挣扎了一下，随后捂着脸的双手渐渐放下。
赵空城鼓励似地拍了拍他的肩膀，顺手催化着他体内疯狂因子的同化速率。
“请诸位谨记：我们所作的一切都是理所当然的，哪怕不被思想陈腐的旧人类们理解，也是为了大和民族的进步而做出的革新。”
说到这里，他突然停顿了一瞬，然后看着岩崎大辅脸上逐渐蔓延而上的疯狂笑意，满意地点了点头。
“更重要的是，”
“我们的抗争是基于全人类的正义而进行的，正义必将胜利！”
“哦！！！！！！”×N
小丑们高举手中的枪械，忘我地狂呼起来。
而岩崎大辅同样加入了疯狂的行列，戴上了赵空城交给他的微笑面具。
这种气氛甚至感染了蹲在地上的人质们，有的人眼神迷茫、恐惧渐渐消退；有的人蠢蠢欲动，脑中盘桓着各种各样平时根本不敢想的、对整个社会的质疑；甚至有几位已然情不自禁地从地上跳了起来，想要加入欢呼的行列当中。
酒德麻衣避开了喧闹在一团的人群，就像一团阴影般无声无息地穿过手舞足蹈的疯子们，来到了赵空城身边。
“你聚集他们到底想干什么？”
她觉得自己的心情非常复杂。
如果说之前在集会上、她对赵空城的手段抱有警惕之心，那么现在，她恨不得立刻远离这个危险的地方，生怕不知不觉间也被诡异地洗脑成疯子的一员。
毕竟，她已经开始不反对他的言论、只顾怀疑他的目的。
“如你所见，给社会和劳苦大众带来更好的明天。”
赵空城耸了耸肩，“学习列林同志，城市包围农村的大战略。”
“能不能好好说话？”
“当然……”
“boom——”
剧烈的爆炸声打断了两人的交谈，所有人在这声巨响下，都不约而同地停下了欢呼，将目光朝向了声响的来源。
“滋……”
用来喊话的喇叭发出电流的杂音，而四五辆蓝白相间的警车则只剩下少许的残骸，在烈焰中发黑融化，隐隐传出一股肉类被烤焦的臭味。
片片不知名的灰烬在夜空中飘荡，仿佛警笛声一般高扬。
“很遗憾，我们的庆祝可能要暂停一下了。”
赵空城挥了挥手，立刻，两个小队的雇佣兵放弃了守住逃生通道，转而以两辆装甲车为掩体，各自找好合适的射击位，等待敌人的到来。
银行外一片寂静，然而这不过是更多警力到来之前的间奏。
在一国首都抢银行、无论这个国家的警察有多没用，也不可能不以最快速度赶到现场。更何况RB警察的反应迅速世界闻名，据说最快能达到4分20秒。
在脉冲感知的反馈中，早在岩崎大辅开枪杀人的时候、警方就已经在周边布下了封锁和大量警力，同时商议是否要直接突入消灭匪徒。
可惜顾虑到大范围交火所带来的恶劣影响，他们终究还是选择了先和犯罪分子进行交涉——于是载着谈判专家和一位警视监的车辆触发了特意埋在门口的感应地雷，一起化成满天碎片。
“似乎我们的朋友们已经有些等不及了。”
空中飘荡的无线电波长翻译过来，就是一连串怒吼和强攻的指令。好在并不是所有人都被愤怒冲昏了头脑，就算有警察牺牲，他们也仍需顾虑强攻波及到人质的社会影响。
酒德麻衣在指挥下冷着脸不情愿地站在了出口之前，代替刚刚转移的雇佣兵们。
相信在见识过之前她的杀戮技巧之后，这群人质里是不会有十几个人同时具有献身精神、为素不相识的同伴用尸体开出逃生之路的。
“岩崎君，麻烦指出金库的方向。”
新晋为小丑一员的岩崎大辅异常兴奋，毫不犹豫地朝着金库快步走去。
“其余人快跟上，我们的正戏才刚刚开始啊。”
一道微不可查的金色波动在空中一闪而过。
在赵空城的笑意中，连萦绕在四周的警笛声也模糊了一瞬。
因为周围的新生银行、三井住友银行新宿支店、骏河银行新宿分行、伊予银行新宿支店纷纷同时爆燃起冲天的火光。
没有人规定抢银行一次只能一家、不是吗？
而此刻，台下的每一个人，都不约而同地盯着正在台前手舞足蹈的小丑，侧耳聆听那些毫无意义的疯言疯语，仿佛那不是由疯子说出来的废话，而是世间万物的哲学至理。
赵空城轻笑着，属于小丑的那份感官正向他传来毫不掩饰的愉悦——
将正常人变成同类，这正是小丑第二喜欢的事。
至于第一喜欢的，当然是永不停歇地给蝙蝠侠出难题、制造麻烦。
可惜这里并没有蝙蝠侠的存在。
正义，强大，意志坚定，身处黑暗内心却永远光明的英雄……
这个世界里没有英雄，只有仇恨与矛盾的螺旋。
赵空城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从通风管道里排入的特制气体效果良好，仅仅是吸入就有着强烈的镇定效果。
但是和医用的安眠药或者镇定剂又有着不同，在多次调试过后，这些气体能够对所有被黑光病毒和小丑之血感染的人起到更为特殊的效果——即确保身体机能镇定的同时，精神却前所未有的兴奋起来。
至于如何做到的？
黑光病毒和小丑之血的结构与奥秘可不是一群暂时凑起来的科研精英们能够研究透彻的——除了他，本身拥有这两样变异的存在。
吸收了数以百计的生物医药学专家的记忆后，赵空城摸清了学术界大部分的实干人士名单，也在消化了那些知识后、终于发现了原形体除了战斗之外的真正特长：生物学。
这不是玩笑。
原形体可以随心所欲地操纵构成身体的黑光病毒，形成利爪、重锤、风鞭等等不同的战斗模式。这其中的奥秘可不是单单模拟不同的形态这么简单，改变的除了外形还有整个的内部结构，也就是说，能够通过某种他尚不清楚的原理达到细胞层面上的直观感知。
配合黑光病毒的超速再生能力，使得他完全可以在体内开辟一个小型的微观加速实验室，试验各种方案，并将优点组合在一起。
例如这次散发出去的邮件，便是在黑色盒子里加装了一个微型注射装置和催眠气体。接触指纹孔后会有针刺的痛感，但在提前释放的微量催眠气体的作用下会使得感官迟钝，从而忽略疼痛所造成的异常。
而注射装置里携带的则是杂糅了小丑之血和黑光病毒子体的血液。
在体内反复的调试过后，他将原本单向的、原形体对于子体的感应变成了双向，又将喰种血统中对于血肉的极度饥渴感弱化变异，改变成子体对于靠近原形体的渴望。
散发邮件之前的几次人体实验，也证明了这种吸引完全不是正常人可以察觉和抗拒的。
“我们——没错！流着同样血液的我们！今天，为了一个共同的目标聚集在一起！”
仿佛木偶一般，仅仅是一句开场白，台下的所有人便汇聚起了所有的精神，双目炯炯有神地盯着破旧的舞台之上。
“这个国度是腐朽的、这个国度是需要英雄来拯救的……”
转眼间，激昂的呐喊就突变成了压抑着嘲笑的低语，却也没有人体现出不适应和奇怪，反而因为话语中的内容更加兴奋。
“上层的富人压榨着中层的市民和低层的劳工，他们或许每天只要打打高尔夫球、享受别墅的幽静和专业厨师的美味，便能够收获常人努力一个月也难以赚到的金钱。”
“普通人每天按时上下班，重复着与自己人生毫无关系、于社会也几乎没有意义的工作，在上司面前卑躬屈膝，哪怕被骂也不得不忍耐，最终的工资却少的可怜。”
“而那些流浪者，连最基本的人权也无法得到保障，风餐露宿、朝不保夕。”
“富人的孩子总是富人，穷人的孩子总是穷人，这是世间的常理，但这不公平，这也不应当作为常理出现。”
“想想吧，当你有着强健的身体、灵敏的思维、俊朗或美丽的外表，却不得不在那些任何方面都远逊于你、只是生在富人家的废物低头，一天、两天，一年、两年，若是没有遇上让自己腾飞的机会，那么这种悲哀的命运还将延续到你的子孙身上。”
“或许你认为自己很普通，可事实上远有比你更差劲数倍的人，正在享受着你一辈子也享受不到的待遇。”
“而那些差劲数倍的人，能够利用手上充足的资源，一边肆意享受，一边迅速地发展自己。哪怕他们的才能可能不及你十分之一，最终的成就也会比你更高。”
“富人为什么会成为富人，富人的孩子为什么总是富人；普通人为什么会是普通人，普通人的孩子为什么总是普通人。“
“流浪者是生来便注定要流浪的吗？富人是生来就注定可以享受的吗？”
“答案很显然，而原因只有一个：这个社会本身就是不公平的。”
“因为社会是永远站在大多数一边的畸形组构——而非大多数人。”
“百分之一的富人占有了超过百分之八十以上的财富，那么这百分之一的富人便是大多数，社会将为他们服务，按他们的意愿继续压迫身在低层的百分之九十九的普通人和穷人。”
“类似的例子比比皆是。”
“行政权力也好，武装力量也好，个人自由也好，都遵循着这个不公平的规律。”
“而这——”
说到这里，赵空城突然停止了那恶魔一般的急促低语，再次大声呼喊了起来。
“便是我们现在聚集于此的理由！”
台下的每一个人都在此刻屏住了呼吸，哪怕是连初中课程都是混过去的野田寿，似乎也摆脱了贫瘠的知识和狭隘的思维的限制，深入地思考并理解着赵空城的言语。
“没有什么事情是寄托希望在其他人身上就能实现的！我们无法期待那些丑恶黑暗的掌权者大发善心，因为每一次善心的背后都是复杂的交易与压榨链条；我们无法等待这个世界上的其他人站起来呼喊，因为他们从来没有人能够像我们此刻一样清醒！”
“——反抗！”
当人们还沉浸在震撼当中，野田浩三却一副情不自禁的表情，红着脸脖一同叫喊了起来。
“反抗！”
赵空城没有责怪，倒不如说，这正是他安排当中的。
“我们需要反抗！”
他举起了右拳，高高伸过头顶。
“为了许许多多和我们遭受着同样苦难的民众，打破这腐朽的制度！”
“反抗！”×N
在无形的气氛与催化气体的感染下，没有人怀疑这些话的正确性。
只需要一个如刚刚一样的引子，他们便会将这引子迅速放大，通过引导演变成为赵空城想要看见的样子。
“政府是错误的！没有政府就没有压迫！”
“没有政府就没有压迫！”×N
“我们不要政府，要自由！”
“不要政府，要自由！”×N
一切都渐入佳境，几乎是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黑光病毒和小丑之血的结合体从他们的植入部位蔓延至全身。
每当他们呼喊一句口号，那些特殊的触丝便会激活很多复杂的神经网络，带来一种难以言喻的愉悦感和兴奋感，促使他们更加积极地呼喊；而每当这种感觉涌上，结合体的蔓延速度又会更加迅速。
“很好……”
赵空城打了个响指，数个黑色的箱子从地面上缓缓升起。
“我们——发起反抗的先驱者！会永远为后人所仰视和崇高。我们不靠政客们上下乱碰的嘴皮、我们不靠富人们流着肮脏污泥的经济手段——”
枪声。
一把银色枪管、黑色握柄的老式左轮出现在他的手中，子弹射穿了幕布，发出沉闷的穿透声，令全场气氛为之一滞。
“我们只靠自己的双手与微笑。”
还在冒烟的枪口转向了因为见到枪械这种违禁物品而本能地感到恐惧的众人。
不过不等他们犹豫，那些神秘的黑色箱子便纷纷自动弹开。
有的是满箱黄澄澄的子弹；有的是与之对应的AK系列与九二式手枪；还有的则是充满杀气与冷光的长刀，小型军刺、中国军铲，甚至还有棒球棍作为趁手的武器提供。
“拿起它们！然后消灭我们的敌人！消灭压迫和剥削我们的元凶！”
仿佛饿虎扑食一般，在他疯狂的呐喊中，每个人都忘了自己的顾虑，纷纷顺从而渴望的握紧了那些暴力和自由的代表。
一个、两个、三个……
最终，台下只剩下一群脸上戴着各种微笑面具的小丑们面面相觑，面具空荡荡的眼洞之下，是一群疯狂而猩红的鬼魂。
“很好，那么做好准备，今天我们还有活儿干。”
赵空城从舞台上跳下，未戴面具的小丑完美地融入了一群戴着面具的小丑之中。
不知何时洞开的大门之外，是几辆伪装成货运车的装甲车。
“哦对了，”
领着兴奋的狂徒们走上装甲车，他突然停顿了一下，露出一个毫不掩饰恶意的微笑。
“记得，一切行动听指挥。”
“你真的认为能靠这一群人推翻日本政府？”
装甲车的驾驶位上，赵空城正哼着歌单手操作方向盘与各种仪器，酒德麻衣则早早换上了一身紧身的黑色作战服，坐在副驾驶上检查随身携带的装备。
市内的高速行驶于他和步行也没有什么区别，完全可以一边闭目养神，一边连续超车。
“当然～不可能。”
毫不在意此刻车辆的时速已经逼近了城市内的限速，赵空城继续加快车速，超过一辆又一辆慢吞吞的小轿车。
“说说而已，他们也不是不清楚。不过画大饼这种事谁都会做，真的实现到这一步的恐怕还见所未见，于是就迷迷糊糊地跟上来了喽。”
酒德麻衣皱了皱眉，之前在演讲时台下众人异样的表现她同样看在眼里，那明显不是普通说上两句就可以达到的狂热。
而现在赵空城的态度，无疑表明这些人都将成为牺牲品。
至少是牺牲品的一部分。
“会死人，会死很多人。”
她的面色凝重，显然是认为自己有必要阻止这个疯狂的计划。
“哦。”
赵空城满不在乎地应了一声，顺便闯过一个红灯。
“你觉得他们的死亡和你有什么关系？还是说受过严格训练的忍者居然连杀人都会觉得害怕？”
“或许是有钱人的生活已经让你连自己的地位都看不清了。”
说到这里，他‘怀念’似地摸了摸嘴角处狭长的伤口，咧出一个渗人的笑容。
“我在利用他们？没错，但我也在陈述事实。”
“总是有那么多无能却占有着各种各样美好事物的人，一边炫耀一边自以为是之余，还不忘把得到的手段美化清高一遍。”
“所以，弄清楚你除了当一个女王花瓶之外的价值。”
酒德麻衣被揶揄地脸颊通红，怒意和被说中大半真相的羞耻混合在一起，令她曲线良好的胸前剧烈起伏。
常年的训练令她下意识地就瞄向了赵空城毫无防备的脖颈和胸口，在想象的模拟中，她只需一秒不到就能从大腿侧拔出短刀划断他的喉咙并反手刺穿心脏。
但很快她就平静了下来，同样是因为常年的忍者训练。
“我明白，我欠你一个要求，所以我不会干扰你的行动。”
正如赵空城所说，她似乎真的因为一路顺风顺水的任务而自我膨胀了。
她是一名忍者。
先是一名忍者、然后是一个女人，再然后才能是一个身材很棒、长的很好看、享受着任务闲暇优厚待遇的女人。
尽管想通了其中的关窍，但她还是本能地反感那种不把人命放在眼里的行为。
她从小接受的忍者训练并不包括观念的灌输，例如无所不用其极地取得胜利、卑鄙与否从来只有活人才有资格评价之类的。
她能够毫无顾忌地赌上自己的生命去搏杀，却不能毫无顾忌地利用普通人的生命取得胜利。
“所谓的强者风度放在一个忍者身上真是有够喜感的啊。”
说到这里，赵空城甚至真的忍不住大笑了起来，一手捶打着方向盘，一手捂着肚子，甚至连假惺惺的眼泪也用言灵凝结空气中的水汽从而伪装出来。
“更有趣的是还拿自己的标准去要求其他人，这种天真简直就像富人问‘穷人吃不起饭为什么不吃蛋糕’。”
“作为逗趣的玩具，忍者小姐，我不得不承认你真的很努力了。”
“……”
灯柱的阴影如同连绵不绝的藤蔓，哪怕车辆的速度节节飙升，也顽强地攀爬在车身上不肯离去，抗衡着间歇的光芒。
酒德麻衣并未回话，而是阴沉着脸将子弹一颗颗压入弹仓。
然而在脉冲感知的扫描下，赵空城能够看出来她正在努力平息着情绪所带来的影响，甚至能够隐约地从思维的波长中读出她的愤怒和迷惘。
有趣。
当初植入的那枚黑光病毒种子依然在酒德麻衣体内的某个部位休眠，并且日复一日地壮大，这也是为什么他能从毫无规律的思维波长中读出具体的情绪。
若是将这枚几乎要壮大到极限的种子激活，那么酒德麻衣便会瞬间变成半个原形体，不论他下达什么命令，身体的本能也会让她遵循他的指令。
可惜，毫无意义。
在没有人能够看见的空中，无形的电波正在飞速传递。
其中有的是广播电台，有的是手机讯号，有的是网络服务……也有专属的加密通讯频段。
淡金色的言灵发射、扭曲着电磁波，或高或低的频率组合在一起，形成了一条又一条能够被设备所读取翻译的信息。利用这种手段，哪怕当事人的他正在横冲直撞地开着车，也能在暗中调整计划的实行细节。
‘伪装的线人已经将有未登记车辆严重违反交通规则的情况举报成功。’
‘在目的地附近伪造几起恶性抢劫事件，务必让警部的警力先于蛇岐八家抵达现场，并注意执法人的动向。’
‘关于绘梨衣小姐的假消息已经成功在其他地区散布，并且吸引了部分执法人的注意，蛇岐八家本部即将展开调查。’
‘继续散布消息，不要只限于东京本地。’
‘今夜作战区域附近已净空，暂时不存在蛇岐八家的人手。’
‘准备好撤离措施。就按四号和六号预案来布置。’
‘跨洋小组已经挟持了中东地区的几个恐怖组织首脑，并且召集了西方记着，声明对今夜行动负责。’
‘注意声明力度，保持模糊的界限，不要同时吸引到政府和蛇岐八家的注意力，尽量伪装成哗众取宠的消息。’
‘第九研究小组的《关于黑光病毒与无机物的侵蚀关系》课题已经通过了初审，请问是否立刻过目具体文件？’
‘不用了，直接进行复审，并且初步实验。’
‘战斗A组已就位，全员等候指令下达。’
‘战斗B组已就位，全员等候指令下达。’
……
所以，如果将酒德麻衣转变成原形体，又有什么意义呢？
正如前言，她的战斗力比上不足比下有余，觉悟更是可怜可笑。
此刻，在作为目标的三菱东京UFJ新宿都心支店银行附近，他已经布下了超过三十名全副武装的黑光病毒植入者——在破坏性的记忆灌输和洗脑后，他们的作战素养不弱于任何一名履历超过三年的职业佣兵。
身体素质也达到了A级混血种的强度，并且除了头部不存在致死弱点。
像酒德麻衣这种级别的混血种，在不注射古龙血清的情况下，根本无法直撄其锋，稍有不慎就可能被现代化的热武器射杀。
而这些不过是他随手布下的闲棋。
“毫无意义啊……”
仿佛咏叹着虚空一般，赵空城在指尖点燃一簇幽然的火焰。
后视镜上映着这团光焰，照亮了他惨白的脸颊；凝视自己的面容，却更像在凝视着虚空。
毫无意义。
横冲直撞的装甲车径直撞断了路灯，冲上人行道，速度一分不减地向着目的地——银行大门冲去。
玻璃面的大门碎裂崩溅，飞散出漫天的晶莹。
光焰熄灭。
疯狂的小丑们从车中鱼贯而出。
“啊！！！！！！！”
办理金融业务的人们在这突如其来的袭击下已然乱成了一团，尖叫着、推搡着，稍微清醒一点的也不过是争先恐后地从后门逃跑。
OL服饰的女性在高跟鞋和A字裙的束缚之下失去平衡，倒在地上痛苦地嚎叫，却没有任何人为之停下脚步，大多数反而毫不留情地踩了过去。
所谓的文明、所谓的社会道德，在几辆以强劲动力直接撞碎大门的装甲车面前四分五裂，更不用说那些手持凶器、头戴怪异面具的暴徒，光是看上一眼便令人胆寒。
“哒哒哒哒——”
然而真正的威胁并不来自前方。
突击步枪的点**准地将靠近后门的几人击杀，随后一队全副武装的雇佣兵出现在安全通道的阴影之中，动作利落而标准地将枪口朝向妄图继续拥挤过来的人潮。
光滑的大理石地板上，猩红的鲜血弥漫流淌，震慑住了在场的所有人、不论他们此刻是清醒还是慌乱。
甚至连那些带着面具、看起来狰狞可怕的家伙们，似乎也被这突如其来的杀戮给震慑住了，下意识地相互对视着，却只能看到同伴眼中的迷茫和笑脸灿烂的面具。
“砰——”
枪声再次响起。
害怕成为牺牲者的人们纷纷沉默而恐慌地缩成一群，甚至连抬头分辨枪声的方向也不敢。
小丑们却惊叹地看着那道从车内飞跃而出的倩影。
膀大腰圆的银行保安捂着飙血的手腕，小口径的枪械掉落在地，枪口甚至还冒着热气，却没有打中任何人。
酒德麻衣闪电般地冲到了想要开枪反击的保安身边，一刀划断了他的手腕和筋骨，随后仅仅犹豫了一瞬，便利用惯性旋身错步，左手上扬割开了他的喉管和气管。
然而这还不算完，三四名保安从一旁的员工休息室冲出，恰好目睹了同僚被杀的他们再没有任何顾虑，直接对准酒德麻衣的背后扣动扳机。
“铛——”
就像背后长着眼睛一般，在保安们的眼里，那道漆黑妙曼的身影仅仅在原地迅速地晃了晃身，便躲过了大部分的弹道。
更加恐怖的是，那个女人居然还反身挥动着手里的短刀，在空中发出了清脆的金属撞击声。
她拦下了子弹？
如此疯狂的想法只会出现在各种超能力的影视剧里，因而还没等进行了第一轮射击的保安们回过神来，酒德麻衣便抓住时机、冲入了他们的阵型之中。
言灵·冥照。
虽说在爆血之前、这个言灵只是一个纯粹的辅助型言灵，但对于近身战的高手来说，这个言灵强过任何一件锋利的兵器。
在失去光明的瞬间，任何运用视觉来战斗的敌人都会露出破绽。
当然，面对几个银行保安、哪怕是自卫队退役下来的特种兵，也无所谓寻找破绽。
小范围的黑暗只持续了一秒，甚至快的令人怀疑是眼花造成的错觉。
四朵血花绽放在空气中，气体涌入喉管的嘶声颇像用多年未动的小提琴进行演奏，酒德麻衣甩净刀身上的血液，插回刀鞘，任凭逐个倒地的保安们一边吐着血沫、一边捂着大量飙血的颈间。
那扎在脑后的高马尾仿佛手中刀刃一般锋利果决，精致的五官透着一股凌厉，眼角则简单地画着两道绯红色的眼线，显出了一分古意和九分高傲。
恐慌的人们注视着这血腥而美丽的身姿，不由得平静了下来。
“啪、啪、啪……”
然而很快，缓缓的掌声打破了此刻的安静，将所有人的目光吸引过去。
“what.a.beautiful.night！”
刀削般消瘦的面颊惨白如纸，被割裂拉长的嘴角令他笑起来像一个怪物，更不用说还涂上了鲜艳明亮的口红。
“欢迎大家参加今晚的派对，希望你们满意这个没什么创意的开场。”
疯子。
有人低低地在人群中咒骂着，却不自觉地将声音放轻到和自言自语没什么区别的地步。
因为所有的暴徒们都很快自觉地站到他的身后。
“那么废话不多说，今天值班的柜员是谁，我要在5秒中之内……哦，不错嘛，你们很积极。”
西装革履的中年人被一把推出了人群，踉踉跄跄地摔在地上，掉出了藏在口袋里的工作铭牌。
三菱新宿都心银行职员——岩崎大辅。
赵空城饶有兴致地俯身看着这个满头大汗不敢从地上爬起来的中年男人，变戏法般地从怀里掏出了一块手帕，帮他擦去额头上的汗珠。
“请问被自己人出卖的感觉如何？”
“……”
岩崎大辅的脸颊抽动了一下，终究还是不敢在这个奇装异服的疯子面前说些什么。
虽说他紧咬的牙关已经出卖了他此刻的情绪
“感觉还行？”
看着眼前笑容狰狞的小丑突然皱起了眉头，岩崎大辅感觉心脏几乎停跳了一瞬间。
天知道这个疯子的用意和底线是什么，万一他因为说错了什么而被一刀封喉、或一枪毙命——
好在很快，赵空城又笑了出来。
“事实上，我最不喜欢的就是背叛和出卖，所以，我需要你做一件事。”
自然，岩崎大辅以一种恨不得把自己颈椎摇断的频率疯狂点头。
毕竟一根冰冷的枪管已经顶在了他的额头之上。
“还记得刚刚把你推出来的人吗？没错，就是那些让你我此刻进行并不愉快的对话的人。”
赵空城低语着，疯狂的绿色眼眸在岩崎大辅颤栗的僵直中越来越近。
“现在，把他们找出来。”
下一瞬间，就像做梦一般，岩崎大辅的手中被塞入了那柄沉重的左轮手枪。
“找出来。”
赵空城直起身子，笑容冰冷。
岩崎大辅颤抖着握住枪柄，艰难地咽了一口唾沫。
他想过反抗，但他连拿枪的姿势都不会，更不用说在场还有数十名同样手持枪械的暴徒。
地上的尸体还没冷。
所以他别无选择。
“你……你！还有你！”
握枪的手臂重逾千斤一般难以抬起，但当他颤颤巍巍地指向了第一个刚刚将他推出来的人时，那突然间刷白的脸色和几欲落泪的哀求眼神、令他感觉到了一种报复的快感。
因为不够机灵、所以就能随意地将他呼来唤去？
因为没钱打通关系、所以就只能在普通职员的位置上天天如坐针毡？
于是他的枪口在点过三个将他推出来的人后，又指向了另一个平时处处刁难他的同事。
快要痛苦流涕的四人在示意下双手抱头来到他面前，他带着冷笑，最后将枪口指向了自己的上司。
“不，岩崎，你不能——”
肥胖的上司痛苦地嚎叫着，就像一只被开水烫去皮毛的猪。
“过来！”
岩崎大辅歇斯底里地吼着，他无法接受自己此刻的权力被人所拒绝，“听到没有，立刻给我过来！”
他放在扳机上的手指抽动，似乎下一刻就要扣动扳机。
上司绝望地看着他，而人群中早有人按捺不住恐慌，将上司推到了最前方。
“多么～充满热情～”
赵空城狂笑着，用力捏住岩崎大辅不停颤抖的手掌。
仿佛一个铁钳在挤压他的骨骼，岩崎大辅疼地整个身体都在颤抖，却也最深刻地感受到了枪械的冰冷和坚硬。
“砰——”
在他难以置信的眼神中，赵空城帮他校准、开出了第一枪。
“砰——”
第二枪。
“砰——”
“砰——”
……
最终，冷汗淋漓的岩崎大辅喘着粗气，手掌颤抖地将枪口顶在了跪在地上哀求的上司头上。
赵空城早已松开了手，哼着歌、脚下踢踏着奇怪的舞步。
“Ｔｈｅ．ｆｌｏｗｅｒ．ｌｏｏｋｓ．ｇｏｏｄ．ｉｎ．ｙｏｕｒ．ｈａｉｒ（你头上的花看起来不错）～”
“岩崎，我们多年的交情了，请不要这样，我道歉，我认错，我不是人……”
“Ｌａｔｉｎｏ．ｃａｒｉｂｏ．ｍｏｎｄｏ．ｂｏｎｇｏ（拉丁美洲人、加勒比人，）……”
“砰——”
“Ｎｏｂｏｄｙ．ｓａｉｄ．ｉｔ．ｗａｓ．ｆａｉｒ（但没人说它美丽～）”
岩崎大辅无力地跪在地上、松开手掌，左轮手枪与地面碰撞，发出沉闷的响声。
上司的头颅开花一般地在他面前炸开，溅出一大滩恶心的红**体。
“……我已经是个杀人犯了……我……”
在那股莫名的狂热褪去之后，这个中年男人就像个孩子一样大哭了起来。
赵空城拾起手枪，如最开始一般将枪口指向绝望虚弱的岩崎大辅。
“觉得自责？”
“我……”
他哽咽着，脸上的鼻涕和眼泪混成了一团。
“那么我来帮你介错吧——”
在那平凡浑浊的双眼注视下，赵空城的食指稳健地一点点扣下了扳机。
“砰～”
岩崎大辅呆呆地张着口，依然将注意力放在即将带来死亡的枪口上。
然而黑洞洞的枪口中却射出了一支小型五彩旗帜，画着一笔轻淡嘲弄的笑脸。
在经历了一番大起大落之后的岩崎大辅已然失去了自主思考的能力，呆呆傻傻地跪在地上，双眼空洞地盯着被自己同事和上司鲜血染红的地面。
赵空城惋惜地摇了摇头，就像在感叹玩具的脆弱和单调。
本质单一无趣，能够摆弄的花样更是少的可怜。
然而他的‘表演’在旁人看来，已经和操纵人心的魔鬼没有什么区别。
仅仅几句话之间，就能让一个平时畏畏缩缩的老实人暴起杀人，不管怎么想都不会是发生在现实中的事。
不过当赵空城能够随时随地的扩散小丑的疯狂因子时，一切又变得理所当然起来。
黑色、无法分辨的细微病毒持续性地从他的身上散发向四周，悄然侵入周围每一个生物的体内，并非是某种杀伤性武器，却能够将人在不知不觉间向着疯狂的思维方式转变。
在大部分人无法看见的角度，捂着脸似在痛苦哭泣的岩崎大辅，嘴边带着微笑，黑色的瞳仁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蔓延上疯狂的绿意。
心理稍微脆弱的无辜者陷入了绝望。
在全副武装的精锐雇佣兵的看守下，一丝反抗和逃跑的机会都没有，而这个疯子的行动又毫无常理可言，接下来被无故杀掉的可能就是旁边的人，或者自己。
“看到了吗各位，这种人的勇气虽然可嘉，但觉悟却不足。”
他转身朝向一众戴着面具的小丑们，以一种诵读课本的标准规范语气进行训话。
转变正在进行——不止这些已经被洗脑了一半的手下，甚至那些被胁迫的人质，也在自身没有发觉的情况下竖起耳朵认真听着他的讲话。
并且逐渐在话语的引导下，获得新生。
“将那些心怀恶念的人，利用职权和无所谓的资历压迫他人的人尽数消灭，这是对社会、对所有人都有好处的事。”
“道德的沦丧，苛刻的上下级制度，霸权，都是因为这些人才得以存在。”
“然而在担当处刑人和清理者之前，他却没有像我们一样坚定的目标和意志，这也是他陷入矛盾之中的原因。”
人群中泛起细小的议论声。
他们或许正是这些心怀恶念的、压迫他人的人，然而心怀恶念之人也厌恶恶念，压迫他人之人也同样会被压迫。
人总是只能看见别人的错误，而非自身。
岩崎大辅跪在地上的身体挣扎了一下，随后捂着脸的双手渐渐放下。
赵空城鼓励似地拍了拍他的肩膀，顺手催化着他体内疯狂因子的同化速率。
“请诸位谨记：我们所作的一切都是理所当然的，哪怕不被思想陈腐的旧人类们理解，也是为了大和民族的进步而做出的革新。”
说到这里，他突然停顿了一瞬，然后看着岩崎大辅脸上逐渐蔓延而上的疯狂笑意，满意地点了点头。
“更重要的是，”
“我们的抗争是基于全人类的正义而进行的，正义必将胜利！”
“哦！！！！！！”×N
小丑们高举手中的枪械，忘我地狂呼起来。
而岩崎大辅同样加入了疯狂的行列，戴上了赵空城交给他的微笑面具。
这种气氛甚至感染了蹲在地上的人质们，有的人眼神迷茫、恐惧渐渐消退；有的人蠢蠢欲动，脑中盘桓着各种各样平时根本不敢想的、对整个社会的质疑；甚至有几位已然情不自禁地从地上跳了起来，想要加入欢呼的行列当中。
酒德麻衣避开了喧闹在一团的人群，就像一团阴影般无声无息地穿过手舞足蹈的疯子们，来到了赵空城身边。
“你聚集他们到底想干什么？”
她觉得自己的心情非常复杂。
如果说之前在集会上、她对赵空城的手段抱有警惕之心，那么现在，她恨不得立刻远离这个危险的地方，生怕不知不觉间也被诡异地洗脑成疯子的一员。
毕竟，她已经开始不反对他的言论、只顾怀疑他的目的。
“如你所见，给社会和劳苦大众带来更好的明天。”
赵空城耸了耸肩，“学习列林同志，城市包围农村的大战略。”
“能不能好好说话？”
“当然……”
“boom——”
剧烈的爆炸声打断了两人的交谈，所有人在这声巨响下，都不约而同地停下了欢呼，将目光朝向了声响的来源。
“滋……”
用来喊话的喇叭发出电流的杂音，而四五辆蓝白相间的警车则只剩下少许的残骸，在烈焰中发黑融化，隐隐传出一股肉类被烤焦的臭味。
片片不知名的灰烬在夜空中飘荡，仿佛警笛声一般高扬。
“很遗憾，我们的庆祝可能要暂停一下了。”
赵空城挥了挥手，立刻，两个小队的雇佣兵放弃了守住逃生通道，转而以两辆装甲车为掩体，各自找好合适的射击位，等待敌人的到来。
银行外一片寂静，然而这不过是更多警力到来之前的间奏。
在一国首都抢银行、无论这个国家的警察有多没用，也不可能不以最快速度赶到现场。更何况RB警察的反应迅速世界闻名，据说最快能达到4分20秒。
在脉冲感知的反馈中，早在岩崎大辅开枪杀人的时候、警方就已经在周边布下了封锁和大量警力，同时商议是否要直接突入消灭匪徒。
可惜顾虑到大范围交火所带来的恶劣影响，他们终究还是选择了先和犯罪分子进行交涉——于是载着谈判专家和一位警视监的车辆触发了特意埋在门口的感应地雷，一起化成满天碎片。
“似乎我们的朋友们已经有些等不及了。”
空中飘荡的无线电波长翻译过来，就是一连串怒吼和强攻的指令。好在并不是所有人都被愤怒冲昏了头脑，就算有警察牺牲，他们也仍需顾虑强攻波及到人质的社会影响。
酒德麻衣在指挥下冷着脸不情愿地站在了出口之前，代替刚刚转移的雇佣兵们。
相信在见识过之前她的杀戮技巧之后，这群人质里是不会有十几个人同时具有献身精神、为素不相识的同伴用尸体开出逃生之路的。
“岩崎君，麻烦指出金库的方向。”
新晋为小丑一员的岩崎大辅异常兴奋，毫不犹豫地朝着金库快步走去。
“其余人快跟上，我们的正戏才刚刚开始啊。”
一道微不可查的金色波动在空中一闪而过。
在赵空城的笑意中，连萦绕在四周的警笛声也模糊了一瞬。
因为周围的新生银行、三井住友银行新宿支店、骏河银行新宿分行、伊予银行新宿支店纷纷同时爆燃起冲天的火光。
没有人规定抢银行一次只能一家、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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