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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吃一堑长一智

    何六默默的记下这六个字,暗自铭记在心。

    往后须得注意,免得再像今日一样被人赶出来,要办的事也没了下文。

    这般收拾了心绪,那边几个伙计已是不知怎的变了话题。

    “…上月你拿了多少赏钱?拉进店的客人不少,起码得有个二两银子吧?”

    “二两?!你怕是魔症了,拉一个客人,东家才给十文,这还得是吃酒的,若只是进去吃个便饭还得折半!上月也就拿了一两不到吧!你呢?”

    “那也不错了,加上月钱不少了!我就惨了,上月轮了一旬的跑堂,最后到手加上月钱也才七钱多点银子,唉…”

    开始讨论起收入来,这种话题较为私密,声音便压低了许多,若不是何六走的近了,怕也是听不见的。

    何六听的暗自咂舌,同样是伙计,这些人一月拿七钱多银子都嫌低了,他却只有二钱三分。

    倒不是什么嫉妒,也不是艳羡那些钱财,单单只是感慨果然是些能人。

    这些伙计比他能说会道,能给他不知不觉就哄进店去,还比他能记事,能分辨出他没来过这东来顺,甚至还比他有礼,就算他不花钱,也没给他甩脸子。

    果然能拿多的钱的人就是有本事些!

    何六走到这几个伙计近前,瞅着其中一人话头刚落,恭敬的插进了话,“何六问几个哥哥好!刚听见几个哥哥说起贵店管事的事,正巧俺被掌柜的打发前来寻贵店管事,还请几个哥哥善心给指条路,贵店并非掌柜管事么?”

    几个伙计相互熟稔,说些有的没的自是无妨,但是突然何六这么一个生人凑上来,场面便顿时冷了下来。

    “歇的差不多了,干活咯!”

    “哎,正是,这月我怎么也得多拿几个!”

    “一道一道!”

    当即寻着由头走了几个,剩下的几个也相互换着眼色,似有去意。

    何六别无他法,只能诚挚的注视着余下的几人,连连拱手执礼。

    这几个伙计终究还是面皮薄了些,饶不过何六殷切的眼神。

    “这…怎么着?”

    “小二留这吧,反正今天也是你当班跑堂,这会儿正闲…”

    “嗨?你们这…”

    虽说又跑了几个,不过终究还是留下那个叫做王小二的伙计来。

    总算是有人能问问了。

    何六赶紧顺杆爬,“还请哥哥教俺!”

    他年纪比这些伙计看着都小,这几声哥哥倒也不算白叫。

    起码撬开了王小二的嘴。

    “得了得了,你跟我过来吧,这边别叫掌柜瞧见了!”

    王小二偷瞧了一眼店里柜头,拉着何六往旁边让了让。

    这位置倒比方才何六坐着的地还偏一些。

    估摸着掌柜的瞧不见了,才终于停下,开了口。

    “我们东来顺,是少东家管事,其他人都是伙计,通归少东家管,你是哪个店的伙计?你们掌柜打发你过来时候没交代与你么?”

    王小二实是有些好奇,这是哪来的伙计,怎么愣头青似的,啥都不懂就冒冒失失的冲将上来了。

    何六心说,老掌柜的就叫他来找人,传话,别的啥都没说啊。

    不过话说出口,却变成了,“俺是明德酒铺的,就在城西庙街口,拐进去就能看见招牌了。掌柜的许是交代了的,怪俺没注意听。”

    心底似有一个声音告诫他莫要背后说人坏话,哪怕是实话也不行。

    便自己背了这锅。

    王小二没多想,“庙街口?那不都快城外了?算了…”

    这小子嘴巴甜,“哥哥”“哥哥”的叫着,听着还是挺舒坦的,左右要问的也不算是什么机密,便一股脑儿说了出来。

    原来东来顺酒楼打前年开始,换了少东家管事后,就不再单独设置“掌柜”一职,和当甩手掌柜的老东家不同,少东家凡事都要亲力亲为,事必躬亲,不过一年时间,便将东来顺酒楼打理的蒸蒸日上,声名远扬。

    也因着这般,少东家以下的他们这些伙计都是没什么权力的,哪怕是掌柜也不过只是单单记个账用罢了。

    所以若是要商议要事,旁人说了都是不作数的,唯有少东家开了口才能算是定下。

    何六听完恍然,原来这里头还有这么些道道在里头,同样是酒铺,明德酒铺凡事都是老掌柜一言而决,换成这东来顺,那掌柜的却不过一个账房先生。

    想来就算是先前带上了印信,给东来顺掌柜的传了话,怕也是没多大用处。

    看来这便是“找对人”的含义所在了。

    当下便赶紧谢过王小二的指点迷津,继续追问道,“再烦哥哥一回,不知往何处能寻见贵店少东家?确有要事,万勿见怪!”

    王小二被这般以礼相待,煞是舒心。

    平素他们这些个伙计地位都不高,被客人呼来喝去那是常有之事,毕竟东城多达官显贵,若是不谨慎些,不小心得罪了人,闹到掉脑袋都不稀奇。

    这个叫何六的,虽说同为伙计,也不是什么有地位的人,却是难得的让他感受了一回被人尊重的滋味。

    “少东家每日午前半个时辰都会来店里坐镇,过了午间那一阵才会离去,你若是要见他,便晚些再来罢。”

    这些不是什么秘密,常来东来顺的酒客都知道,王小二自然也不讳言。

    这时候那头有个伙计又揽着了客,对着这边唤了王小二一声,有客进店,跑堂的肯定不能闲着了。

    何六便赶紧道了谢,主动告辞。

    “午前半个时辰…”

    目送着王小二进了店,看了眼天色,心下琢磨起来。

    “若是在这里空等,待到见完东来顺少东家,再去剩余两家,哪怕是没什么波折,回去估摸着也难赶上饭点了,不如先去其他两家,在东来顺少东家离去之前赶回来就能碰上。”

    明德酒铺是包伙食的,月钱另算,不然单靠着那点微薄的月钱,都怕是不够在县城里过上一月日子的。

    虽说那伙食不是什么珍馐佳肴,不过对于乡下啃惯了掺木屑糙面窝头的何六来说,那也算是美味了。

    当然,最紧要的还是因为不花钱。

    家中贫蔽,因着筹不足嫁妆,大姐眼瞅着都快双十年岁了还没找着夫家。

    何六每月的月钱到手,都是要拿回家交给母亲的,攒一攒,算起来应是差不多了。

    “余下两家,醉仙楼还有天然居。”

    何六寻着人问了下路,便挑了天然居作为下一家。

    无它,路程近尔。

    这三家酒楼同在城东,相互间隔得不近,却也算不得远。

    比起从城西一路过来,这点脚程不过是个零头罢了。

    半刻都没用着,何六已是看着了天然居的招牌。

    天然居不似三层楼的东来顺,只是平常的两层而已,不过临着两三栋楼的宽度,看起来反而比东来顺还要气派些!

    外头油漆的色看着已经很是深沉,不似东来顺那般新,却也有几分老店家的厚重。

    这回何六一直走到店门前,也没有伙计热情的上来招呼,只能自己进了店里。

    店里这会儿生意不多,比东来顺要少些,伙计却是多不少,不过除了几个伙计进出厅堂上酒上菜,余下的都有些无所事事,甚至还有倚着堂里梁柱打盹儿的,见着进来人都没几个动作的。

    柜头上掌柜的看着有些年岁了,精力不济,这会儿也在连连点头打着呼噜。

    已是和方才的东来顺完全迥异的一派情景。

    何六这回学乖了。

    没有径直上去寻那掌柜的开口,而是就近找了个正打着呵欠的伙计。

    “叨扰哥哥,小弟何六,刚打东来顺那边过来,前来传个话,不知贵店管事可在?”

    也不提明德酒铺的名字了,刚才从东来顺掌柜的反应上能看出来自家酒铺在这东城并没有什么名声。

    眼下不如先扯一扯东来顺的虎皮大旗探听清楚这天然居何人管事。

    果然,一听见东来顺的名头,那伙计立马便没了呵欠,上下打量了何六一番,见确是个伙计打扮,便没多想,指了指柜头,“咱们掌柜的在呢,你直接去寻他。”

    何六心中惊喜,看来这天然居是掌柜的管事了。

    “找对人”这一条算是达成,那便剩下“办对事”了。

    谢过了指路的伙计,何六朝着柜头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