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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找对人办对事

    “那您要点什么酒?还是小的给您推荐安排一番?”

    伙计利索的给何六倒上了一盏茶,又端来了一小碟蜜饯果子,然后才开始张罗着问他下单。

    何六当然不是来吃酒的,而且也吃不起。

    这茶水闻着比老掌柜自己喝的那些都香,这蜜饯果子看着也不便宜,以他二钱三分的月钱,是必然不可能消费得起的。

    于是赶紧起身,连连推拒,“不不,俺是来找人的,不吃酒!”

    “找人?”伙计眉眼间的温度肉眼可见的冷却了下来,“那您请自便。”

    伙计保持着基本的礼节转身离开,出门继续揽客。

    茶,还有蜜饯果子当然也撤下去了。

    只留下何六孤伶伶的坐在那里。

    何六看着那伙计离开,人没有因为他这一身粗布衣衫瞧不起他,还很热情的招待,哪怕得知他并非来消费也没有冷嘲热讽,算是很有礼了,他当然不好再多打扰,影响别人做事。

    坐了一会儿,没人来打搅,何六倒是看出些东西来。

    这东来顺进出的伙计有六七个,之所以何六不确定到底是六个还是七个是因为其中有一个只在店里还有柜头露面,看打扮和伙计差不多,不过却并没有像其他伙计一样不停进出揽客进店,或许是后厨?

    其余六个伙计,包含方才招待他的那个在内,干的活都差不多。

    外头揽客,带进店,客人下单,去柜头交单,然后就完事了。

    后面的上酒菜等其他活计则是由那第七个伙计完成。

    何六细细想来,这样安排确实很合理,揽客的活必须一刻不停的做,而上酒菜却不用特别急,在他看着的这会儿,那六个伙计拉进来了十三个客人,那第七个伙计一人上酒菜却仍旧显得游刃有余,这样配合下来,整个流程竟然看起来有点舒心。

    若是老掌柜的明德酒铺做大了,应该也可以照搬这套法子吧。

    不过有一点让何六感觉很奇怪,那就是那些伙计对于柜头的掌柜似乎并不如何尊敬。

    这当然不是说他们不恭敬,而是说没有那种受人管制的感觉,并非像是老掌柜和他的关系一样。

    难不成这东来顺并非是掌柜的管事?

    那他该找谁来完成老掌柜安排的任务?

    现在想来,临出门前老掌柜的只交代了让他找三家酒馆的管事问话,却未告诉他这管事到底是何人或是身居何职。

    难怪他那会儿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原来原因是在这。

    何六以往并没有过类似的经历,能够意识到这一点,莫非是上辈子的经验?

    眼看着时间不早,后边还有两家得跑,还得赶回去铺子里吃饭,不然他就只能饿肚子了,东城的店铺他可消费不起。

    何六起身,行至柜头前,冲着这里掌柜行了一礼,语气谦顺道,“叨扰了,小的是城西明德酒铺的伙计,受掌柜之托前来寻贵店管事有要事相询,不知可否代为…”

    何六的想法很简单,既然要找管事的,掌柜肯定比伙计要清楚的多,毕竟看自家掌柜就知道,一个店铺的掌柜那都是经手钱财的人,照老掌柜常说的“钱财就代表着权力”,问问总是没错的。

    “小的”的自称是现学现卖,听这东来顺伙计都这般,想来总是有缘由,虽然不清楚里头到底如何,且见“贤”思齐。

    这个东来顺掌柜的脸色,可比方才那个伙计要坏多了,上下看了一遍何六的装扮后,更是差了几分,“明德酒铺的伙计?”

    鼻孔低哼了一声,“本掌柜就是管事的,什么明德酒铺?没听过,可有凭证带来?”

    凭证?

    何六想起老掌柜先前提到的印信来。

    不过老掌柜没让自己带上啊。

    于是只能回道,“来的匆忙,并无凭证。”

    东来顺掌柜的脸色愈加坏了,“无凭无据,那还说些什么?若是随便来几个闲汉成日里来寻本店管事,本店都一一应付,那店里还做不做买卖了?去去,搁外头寻开心去!”

    于是便被赶了出来。

    何六没法子,按说没了下文,多少可以回去交差了。

    没凭证也不是他的过错,老掌柜没给,他也没辙。

    不过心里却总有股不愿就此认栽的情绪,他出来前可是对老掌柜说了“一定带到”的,以前如何不提,如今他不想这般轻易“失信”。

    便没走远,就在东来顺酒楼边上找了块看着干净点的地头,吹了吹,坐下。

    守着这东来顺,想想有没有什么好法子的同时也看看能不能碰上什么转机。

    这城东往来的多是些富户官家,像何六这样没半点形象席地而坐的,便着实扎眼的很。

    道上路人多有对着这边指指点点,低声嘲笑的,那几个在店门口揽客的东来顺伙计自然也是看在了眼里。

    “那人怎的被掌柜的赶出来了?不是方才瞧着是顺子拉进店去的客人么?”一个伙计得了闲,寻同伴聊起。

    “不晓得,喂!顺子!”同伴也不清楚,遂高声唤了另一边的一个伙计,也正是先前拉着何六进店的那个,见那伙计走过来,朝何六的方向努了努嘴,“咋回事?”

    “我也不晓得,就知道这人是来寻人的,又不吃酒,带进店我也拿不到半文钱,便没管了。”叫做顺子的伙计如实说到,“得问王小二,那会儿掌柜的同这人说话时候,我瞧见他正上酒打边上过。”

    这会儿刚过了早间,还没到午饭点,来吃酒的客人不多,是以几个伙计都有些闲工夫。

    何六虽说离的不算近,但是几个伙计看他打扮也不像是什么大人物,说话便没刻意避着他,所以多多少少能听见。

    被人当面议论,换作以往,何六觉得自己肯定是会有些无地自容的,毕竟出身卑贱,哪怕这些伙计不是什么有身份的人,终究也算是半个城里人,乡下人面对城里人,心底总是会有几分卑怯。

    可是实际上却并没有如何的特别感觉,反倒是竖起了耳朵,仔细听这些伙计们说话,然后在心里分析能不能派上用场来。

    真是奇怪!

    几个伙计正聊着呢,店里头又出来一个,“怎么?这月的赏钱都拉够啦?都挤这说话?店里头都没事了,我还说出来抢你们两个客人挣点添头呢。”

    何六瞧了一眼,这出来的正是那第七个伙计,原来叫做王小二。

    几个伙计被打趣也不生气,似是习以为常,倒是嘻嘻哈哈同那王小二笑闹起来。

    闹过一阵,先前挑起话题的那伙计又想起方才的问题,遂指了指何六问到,“小二,那人啥状况?顺子说掌柜的同他说话时候你听着了?”

    叫做王小二的伙计本先没看见何六,何六被赶出来的时候他正在店里头忙活,待到出来外头,又是和这几个伙计说笑,是以这会儿被指出来了才看着。

    在东来顺当伙计,达官贵人那是见的多了,下里巴人也见过不少,但像何六这样当街席地而坐看起来就是个下里巴人,却又安然有几分贵人气质的着实稀奇。

    那些每日送些日用过来店里的乡里人,和人说话眼睛都不敢抬,眼前这个却是直勾勾的盯着他们讨论自己,难怪这些同伴们聊起。

    便回想了下,解释道。

    “哦,他呀,说是哪个酒铺派来的伙计,寻咱们东来顺管事商议的,结果忘了带凭证,便被掌柜的给拒了。”

    “寻咱们管事的?那他找掌柜的干嘛?”另一个伙计疑惑的插话问道,“咱们掌柜的又不管事,年前还和咱们一起揽客呢,才升了掌柜就开始吆五喝六,整天拿着鸡毛当令箭。”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这伙计的抱怨之辞,听在何六耳中较之惊雷都不逊半分!

    “找对人,办对事!”

    这一句话打心头浮起,似在印证着那伙计的话还有自己的窘迫。

    找对了人才能办事,不然就只能像自己现在一样撞的一头是包!

    办事还得办对,这事情才算是结了,不然也是白花功夫!

    看来上辈子自己那个乡下穷秀才也是在这上面摔过跤,才能把这教训记的这么深刻,就算喝了孟婆汤都还能被他现在想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