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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每文钱都必争

    那张字据上又多了一个印章。

    来自天然居。

    同时“一成”酬劳的字据也多了一张。

    “一月之后,你们这几张纸可就值大钱咯!”何六高兴的亲了那几张字据一口,然后仔细折好收进怀中放好。

    在和天然居老掌柜又细细说定了一些细节之后,又回了一趟醉仙楼。

    借着还伞,拜那张盖有天然居印章的字据所赐,又是同样的一套说动了醉仙楼东家陈祥,定下了约定。

    至此,这一趟东城之旅对于明德酒铺来说,算是圆满了一大半。

    但是对于何六来说,就不仅仅只是圆满了。

    …

    回到西城已是午后稍晚时分,再看见明德酒铺的那块招牌,何六竟然有些恍若隔世之感。

    在多了那些模糊的记忆之后,他对于过去的经历有了一些不小的割裂感,回头看看就好像几个时辰前从这里出发前往东城的那个伙计不是自己一般。

    “掌柜的。”

    明德酒铺的门掩着,没做买卖,何六推门进去就看见老少两个掌柜还在一张桌子上唉声叹气的喝酒商议。

    就是不知道商议出来个什么结果没有。

    “哎!六儿,你回来了!那些话可带到了?他们都怎么说?”

    见到何六回来,老掌柜当即便开口问道。

    也没让何六坐下歇歇,也没问问何六可吃过了没有。

    有些东西,并非刻意,而是刻在骨子里,自然而然。

    何六笑笑,拱手道,“回掌柜的,话带到了两家,天然居说是‘十一便十一’,醉仙楼也是一般说法。”

    这话里一半真,一半假。

    天然居的自然是原话,不过醉仙楼的,他是压根就没提过。

    那时已有了抗税应对之法,哪里还需要多问这种问题。

    “那东来顺呢?”少掌柜也看了过来。

    “东来顺嘛…他们东家忙,没见上,不过听他们掌柜的意思也是和其他两家差不多去。”何六笑着答道。

    老少两个掌柜听完,便收回了视线。

    脸色都不太好。

    听这回话的意思,似乎东城那些大酒楼都对加税一事没什么反应,至少不愿意和他们一起勾连闹事抗税。

    对于何六这么个传话回来的伙计没了关注。

    正交头接耳的继续商议之时,冷不丁的,何六插进了话。

    “掌柜的,我准备辞工。”

    原本就被那几句回话弄的有些心绪不宁的老掌柜有些不耐烦的骂了一句,“别在这吵吵!还不快去干活!都回来了也不知道赶紧开门迎客!”

    不过随即又反应了过来,“你…你刚才说什么?”

    “我要辞工。”何六还是笑着,又重复了一遍。

    老掌柜的眉头顿时皱了起来,“辞什么工?这年头能有碗饭吃就不知道多少人稀罕了,你不干大把的人抢着干,你还要辞工?”

    完全没法理解。

    虽说给的月钱少了点,但当时这伙计也是托了一圈的关系才能干上这活的,怎么现在说辞就辞了?

    而且还是在这个节骨眼上,铺子里正遇上了大麻烦,这伙计怎么这么没眼力见儿,非得这时候提辞工?

    “正是,还请掌柜的结算下工钱。”

    就算掌柜的重复发问,何六依然神色不改。

    老掌柜实在是有些恼火了。

    此时看见何六坚定的神色,知道这是下了决心,就算本还有半分挽留的心思,现在也淡了。

    想到马上要多出一大笔税钱,如今又听到“结算下工钱”,老掌柜眼睛都红了!

    当即便翻了脸。

    “养不熟的白眼狼!不干去球!还结算工钱?这月你才干多少天?前段日子你害病旷工我都还没和你算呢!”

    看样子是有赖账的打算。

    少掌柜也是神色不善的看过来,不过好歹没像老掌柜一般骂骂咧咧。

    何六毫不在意,还是笑着,“话不是这般说,这月打月初算起,小子已是做了二十一日,掌柜的不曾允过半点假期,这些工钱当然是要结清的。”

    “至于害病那段时日,掌柜的本就没给半分工钱,甚至连那月做过的几天也一并扣了,如今再说来怕也是没什么意思了吧?”

    “而且…”

    何六摸出那张报酬的字据,遮着内容快速在两人面前晃了晃那上边的印章。

    “小子的下家可是天然居,或许掌柜的不知道,天然居和官府过往密切,酒客之中更多是权贵,就连那贺班头都不敢过去造次,若是小子今日拿不到该得的那份工钱,待到去了做工,指不定哪天没忍住就在那些大人们面前说些对这明德酒铺不太好的话,那时候…”

    这算是虚张声势,何六心中没多少波动,该是他的钱,当然就要想尽办法一分不落的拿到。

    “你!”老掌柜的气急。

    同时也有些暗自心惊。

    往日克扣这伙计的伙食还有工钱时,这伙计哪有这么伶牙俐齿,这会儿简直就像是换了个人!

    还知道搬出贺班头的名字吓唬自己…

    老掌柜对于东城三家酒楼的底细不太了解,但东城多的是富贵人家还有官宦子弟,虽然那张单据上的内容晃的太快没看清,但是从这伙计突然要辞工来看,被那些大酒楼雇去之事多半是真的,如果因为这点工钱的事,闹到有个小人每天在那些权贵面前说铺子的坏话,那可就太不划算了!

    老掌柜的多少有些顾忌。

    “那就算算工钱。”开口的是少掌柜。

    “炳笙?”老掌柜有些不解。

    “住穿嚼用自然也要一并算算的。”少掌柜只一句,没有多说。

    但老掌柜已然明白了他的意思。

    这扣钱的由头可不就有了嘛!

    “那便算算!哼!”老掌柜怒哼一声。

    去柜头取了算盘过来,上下一晃规整了算珠,然后将上边的算珠调好。

    然后“啪嗒啪嗒”的响了起来。

    “原定月钱计二钱三分,本月做工记二十一日,小算应付…”

    “一钱五分六厘。”老掌柜还在算盘打的清响,何六随口答道。

    老掌柜抬眼看了何六一眼,没搭理他。

    一个字都不识的伙计,呵!

    手下不停,不过又是“啪嗒啪嗒”好一阵之后,顿了顿,特意瞧了何六一眼。

    “应付…一钱五分…六厘。”

    莫不是这伙计提前便寻人算过了?

    往日竟没看出还有这份奸猾!

    其实真算起来,是不到六厘的,但是银子到了厘的份上就已经是一文钱了。

    再没有往下更小的钱。

    五厘又不够,因此只能六厘。

    用银子看不太直观,换成钱就直白多了,这些钱有多少呢?

    一百五十六文钱。

    不过三坛酒而已。

    “去掉折旧抹布一条,计三文。”老掌柜越发看何六不顺眼,开始了减法。

    “酒杯遗失一只,计五文…另有…计…”

    这么绞尽脑汁的翻旧账,七扣八扣下来。

    “最后合计应付,五十四文!何六,可有异义?”

    老掌柜斜着眼睛看何六,哧笑道。

    帐,算得越复杂就越少有人有异义。

    因为质疑需要付出与“复杂”同等的精力消耗。

    老掌柜自以为就算换作自己,也不会耐得下性子去一一核对。

    不过几十文钱而已,有核对的工夫干点啥不好?

    可惜,他错估了何六。

    “有异义,抹布一条全新也不过三文钱,而小子用的那条本就要换了,折旧顶多一文半;酒杯遗失并非是小子的过错,事实上那只酒杯是少掌柜拿去使用后遗失的,所以不应当计算在此…还有…”

    何六丝毫不嫌麻烦,一条一条的进行核对不说,甚至对于每一条都提出了相对应的理由。

    “所以,最后合计应付一百四十七文半,不过因为今天是本月第二十二日,也算是做工了那么一点,半文应该合整为一百四十八文。”

    何六咧嘴一笑。

    “这每一文钱都是小子应得的了,掌柜认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