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读小说 » 其他小说 » 半年高考 » 二模测验的作弊事件(5)

二模测验的作弊事件(5)

    入夜,教学楼内灯光明晰,每一个教室如同透着亮光的玻璃匣子,井然有序地摆放在黑漆漆的木架楼层上,在天台远远望去,如若将黑夜的背景去掉,在一片白茫茫的世界中,好似欣赏着镂空的木架艺术,黑木与玻璃的组合十分新颖,透露着一股神秘气息。

    今晚对汤若惜而言,相比昨晚算是很安心的了。邱诺不再玩失踪,掐准时间在十六班的教室里安静地上晚自修。广播作弊事件的余热仍未消散,毕竟才过去一天,汤若惜也明白热点事件的猛升渐退,没理由、没证据的她更没能力去改变,但当着当事人的面还在悄悄议论说风凉话的,汤若惜对这些行为十分反感,她自以为邱诺的出现能让现况明朗——一直东躲西藏般的消失逃避更容易扩大误解和非议——可她忽视了群众、低估了现实、没有站在当事人的角度去看待问题。她望着邱诺的背影,这不宽又缺乏肌肉的肩膀给人弱小的感觉,但肩上的脑袋非常端正,手臂始终没有停笔,坐姿也如平常一样,透露着一股子认真。汤若惜试着换位思考,发现遭遇当下情况的自己只能想到逃避一词,曾经受到网友恶意的评论和谩骂的时候,她不就差点扛不住了么?虚拟网络上当此,更何况是现实……

    现在,汤若惜有些后悔四处找着邱诺了,或许没去找他,他继续失踪也是个不错的选择,在情况没得到解决之前,至少心境不会受到打击。不过从邱诺的表现看来,他似乎对此并不在意,汤若惜希望如此,他平时就是一个自由散漫的人。

    道听途说的事,人往往也就当个乐子带过去,真金白银的事,人就喜欢揪着不放,多数是吃瓜,少数是理智和半信半疑,也只有身边的人才会选择信任和担忧。邱诺的事,汤若惜起初是毫无头绪的担心,就像解数学难题,看不懂、想不明就容易焦虑,而得到了线索,在邱诺那里寻得了蛛丝马迹,就好比被人指点迷津,数学题有了新的思路,焦虑也就变成了跃跃欲试,心里头十分在意答案究竟为何了,所以才会忍不住拿出来解答一番。汤若惜如今的心情就是如此,她答应邱诺会耐心等待,但在晚修期间仍是没能固守规矩,偷偷向邱诺询问了些许细枝末节,可邱诺只是拐着弯跟她谈了些日常和趣闻,就是不愿提及,即使是相关的琐屑也不愿。课间休息,汤若惜直接了当地表明自己的态度,希望能了解到他被叫去校长那里发生的具体情况,邱诺借故上厕所,又逃掉了。无奈之下,汤若惜跑到了教室走廊上生闷气。这时,孔乐雅走了过来。

    “若惜,董咏城刚刚找过我。”

    “怎么样?”汤若惜心急地问。

    孔乐雅摇头,说:“没有更具体有用的消息了。跟我猜想的一样,那位女生把能说的都告诉校长了,也就是我们从高三播音室的同学那里听来的一模一样。”

    汤若惜顿时有些心情失落。孔乐雅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为妙,只好安静地站在一旁。现在的状况对汤若惜而言,可谓是一筹莫展。她像是抓到了线索的一端,但拉过来才发现另一端是断掉的绳头,绳头上面都是炸毛般杂乱的丝线。邱诺一定知道什么,可他偏偏不肯告诉她,连上报老师和领导、向同学辩解这些事他都没有去做,这很不同寻常,也让汤若惜十分疑惑——他隐瞒的究竟是好的还是坏的?

    今天下午放学后在学生会议室那里,邱诺不合时宜的现身难免不让人怀疑,汤若惜也多少往不好的方向臆想、推测,而无法否认的是,也是汤若惜害怕去推想的之一——邱诺有着作弊的嫌疑。汤若惜不愿这般草率地承认这个念头,可邱诺出现了,还在那里翻找二模测验的答卷,这意味着什么,答案很明显。邱诺不可能在找除了他自己以外的答卷,不是么?

    他为什么要找自己的答卷?在帮忙做好登记的工作,待学生会的成员回来之后,汤若惜在路上、食堂、寝室乃至晚修前的晚读都在推敲着这个疑问。为了消灭自己作弊的罪证?抑或找出能证明自己没有作弊的证据?除去这两种可能,汤若惜想不出别的可能性了。

    那么汤若惜偏向那种可能呢?她自己也不是很清楚。她有些后悔没能在邱诺翻找自己答卷的时候去亲眼求证,若是能目睹邱诺的答卷,直觉告诉汤若惜,她或许能离真相更进一步。

    不过说来也可笑,自己在看到邱诺出现在学生会翻找答卷的时候居然动摇了,她有些无法接受当时头脑里只冒出这一个念头的自己,也是这个普通人固执的念头让她的思维和情绪奠定了下来,明明当时邱诺的出现还是有着其它解释得通的可能性的,而她则因为所谓的眼见为实进入了误区。在她尝试将自己的害怕告知孔乐雅,就在晚修前,她才幡然醒悟。

    你有亲眼见到邱诺找到答卷吗?你有确切听到邱诺在回避和辩解吗?他有试图掩盖自己的所作所为吗?孔乐雅这一连串的提问瞬间就安抚了汤若惜当时慌乱担忧的心绪。

    确实,汤若惜回想了一遍学生会议室里发生的事,邱诺当时几乎是有问必答,不能回答的则明确表示,没有拖泥带水,也没有狡诈之人的虚与委蛇。要是这般的邱诺出现了,他就不再是邱诺了。介于此,汤若惜学会了对不明朗的事物保持中立的态度,这是从孔乐雅那里学来的。她感激孔乐雅的帮助,不得不说,没有孔乐雅,汤若惜恐怕会像普遍的群众一样陷入听哪信哪、见哪指哪的无根态度,吃瓜还好,毕竟只是围观,但随波逐流和人云亦云的参与就是无法无天的伤害了。

    汤若惜有过类似的经历,所以能瞬间醒悟过来。她如今只想知道真相到底如何,有出自为邱诺担心的私心,也有出自力求正义的良心。

    就在汤若惜发呆苦想的时候,第二节晚修课开始了,广播的铃声在呼唤提醒同学们进教室坐好,但袁艾琪却跑出教室,正面迎上了准备进去的汤若惜和孔乐雅。

    “怎么了艾琪,这么着急?”汤若惜问。

    “十六班第二节晚修是芸老师值的班,正常来说在上课前都会提前一定时间来的,但芸老师现在还不见人影,所以我打算去对面的办公室找她。”

    汤若惜回头望了望对面的办公楼。孔乐雅说:“应该是有事耽误了吧,所以忘记了自己要值班。”

    汤若惜想了想,自告奋勇地说:“让我去吧。我去找芸老师。”

    “这……”袁艾琪转而看了眼身旁的孔乐雅,似有不解的神色。

    “让若惜去吧,中午她跟我一起去了一趟办公室,算是轻车熟路了。”

    袁艾琪理解地答应下来。

    汤若惜出发了,赶着时间下楼去,她打算从二楼高一的位置踏上连通教学楼和办公楼之间的天桥,这是今天中午孔乐雅带她走过的路线。她走得很快,虽然没有男生那般蹦跳着一个大步就下几阶楼梯的速度,但是急促的小碎步也不遑多让,一脚一阶精准的踩越,鞋底与瓷砖板块的摩擦发出哒哒哒的声响,每一层楼梯口的拐弯就是一次节奏的换挡,然后继续哒哒的交错鼓乐。

    如此快速的步伐需要人时刻注意脚下的情况,以免踩空而造成意外,所以汤若惜一直眼观脚下的阶梯,完全无法注意拐角是个什么情况。意外总是来得令人猝不及防,汤若惜刚好冲出二楼的拐角的时候,紧挨楼梯而建的教室的前门突然走出了一位捧着类似书面文稿的女生。学校禁止学生在走廊和楼梯追逐玩闹不是没有道理的,这下子汤若惜算是切身体会到了。

    一声惊叫与一声尖叫混杂在一起,前者快后者慢,紧接着是一阵短暂的头晕目眩。当汤若惜重整混乱的大脑思绪时,她瞧见了眼前与她一样一屁股坐在地面的女生,忍不住一手摸着半边后臀,咬牙一阵吃痛。因为快要撞上去的之前,汤若惜用双手护住了胸口位置,而被撞者由于应激反应习惯缩头起肩作防御状,所以两人除了臀部受到地板的痛击之外并无大碍。

    纸张散了一地,好在已是晚修时间,周围没有好事者围观,但靠近教室窗边的学生还是仍不住探头察看情况。

    汤若惜立即理清了状况,不顾臀部的疼痛,赶紧起身拉起被她撞倒的女生,道歉着帮她拾起地上的东西。

    “对不起!实在是对不起,我太心急了,我不应该在楼梯里跑的……你没事吧?有没有受伤?都是我的错,我带你去医务室看看吧。”

    汤若惜一连串无措的解释道歉也让被撞倒的女生感到不知所措,她接过汤若惜递过来的纸张,试图安慰汤若惜慌张的心情。

    “我没事的,不用去什么医务室。你的担心和道歉,我心领了。我赶时间,就先走了。”女生抱好纸张,转身抬脚就走,这让站在原地的汤若惜十分尴尬,本来还想说点什么的汤若惜只好闭上了嘴巴。

    女生走出不远,汤若惜咬牙跟了上去。女生来到了通往对面办公楼的天桥上,汤若惜也跟到了天桥上,但汤若惜始终与她保持着一个合理的距离。女生对此早有察觉,最后似是不耐烦地停步,回头盯着正在小步低头走来的汤若惜。汤若惜看到她驻足回头,也跟着停了下来,带着歉意,又流露着慌张和微微的无奈。

    “请问……你是在跟着我吗?如果是道歉什么的就不用了,你也不用有什么心理负担,我已经接受了你的道歉,你不用再对我感到内疚。”女生直接了当地说,言语里透露着善解人意的温和,也有着自傲者习惯的威严与自我无法察觉的疏远。

    汤若惜还是第一次在面对学生时产生了面对老师、领导般的错觉。

    “感谢你的体贴和理解。”汤若惜下意识用上了客气话,“不过……我也不是在刻意跟着你,只是刚好我也顺路。”

    女生一副冷谈的表情,似在不信任汤若惜这样蹩脚的理由。汤若惜急了,情急之下说出了自己来办公楼的目的。

    “真的!我是来找班主任的,她现在就在高三的办公室里!我有些要事想问班主任啦,真的只是顺路!”

    女生眉头跳了一下,忽然表情一转,露出了职业性的微笑。

    “原来是学姐呀……你好,我是高一一班的班长董咏铃,亦是现任的学生会会长。请问学姐是……”

    “汤若惜。”礼貌地报出自己的名字后,汤若惜接着又重复了一遍:“我叫汤若惜,是这个学期高三十六班新来的转校生。”

    “噢——?”董咏铃想了想,说:“学姐是新来的转校生,应该不太熟悉学校的环境吧。这样的话,让我来带学姐去一趟办公室也好,我其实也是要去高三那边。”

    “也不是不熟悉啦……其实我还是认识路的。”汤若惜问:“你刚刚说你也要去高三办公室?”

    董咏铃点头,稍稍举起怀里的纸张说:“确切地说是去高三的播音室那里,这些是明天播音室要用到的播音材料,有时候学生会也负责给校级的广播准备新闻材料和整理好的通告讯息,比如学校最近发生了什么,学校要给学生通知什么消息等等,都会由学校下达指令,学生会负责弄出文案交由各级广播的人员播报。”

    “哦,原来是这样啊。”汤若惜理解地点点头。

    “学姐刚刚说自己是十六班的……”董咏铃若有所思地喃喃自语,而又面向汤若惜问:“学姐是打算找班主任做什么呢?”

    汤若惜没有隐瞒,说:“今晚是班主任值班,她到现在还没来,班长就让我来提醒一下,怕班主任忘记了。另外,我也恰好有点私事想问问班主任。”

    “哦……”董咏铃不再询问。

    “我们一起走吧,我们都顺路。”汤若惜提议。

    “学姐若是不介意,我没有异议。”董咏铃笑着说。

    二人于是愉快地结伴而行,一起过了天桥,顺着阶梯往楼上高三的办公室走去。很快,二人就看到了近在眼前的高三备课组教师办公室。

    来到办公室门口附近,汤若惜听见了明显的吵杂声。就要走进门内的时候,董咏铃突然制止了她的进一步动作,把她拦在身后,自己却在前面小心探头观望里边的情况,举止神情跟偷窥打探情报的人员很像。里面传来了断断续续的争论声,在好奇心的驱使之下,汤若惜也学着董咏铃的样子,走到另一边的窗户探查里面的情况。

    “……不行。”仿佛是深思熟虑之后的回答,语气里充满了威严与些许无奈,“身为教育者,我不会偏袒任何一位学生。覆水难收,既然早晚都要通报的,如今也只是比预计的早了一天而已,要做的事仍是如约进行,所以我不同意你的要求。”

    “可邱诺同学是无辜的,我相信我的学生!”

    汤若惜从玻璃外看清了互相争论的二人——态度严格的董校长和一副势要据理力争的沛芸老师。二人似在谈论邱诺的事,汤若惜感到不可思议,从而选择了静观其变。

    董校长保持着稳重的坐姿,忽然翘起二郎腿,双手手指交叉合并放在膝盖上,上身微微前倾,眼神凝视,呈现出审视的一般态度,淡淡又缓慢地提问:“沛芸老师,邱诺哪里值得你如此信任?你又凭借什么认定他就是无辜的?学业优秀的学生作弊违纪的事例也不在少数,更何况邱诺他……”董校长微微停顿,说:“并不优秀。至少在学业上他并不突出。所以,当事实摆在眼前的时候,普通学生难道就一定不会做铤而走险的事情?”

    “这……!”沛芸壮起胆子反驳:“校长,恕我冒犯!你这样说不就把犯错的责任通通推给学生了么?作为学生的教育者和监护人之一,我认为学生犯错,老师也有承担和反省的责任。如若不是教育出了问题,一位心智尚且不够成熟的学生怎么会犯下错误?我相信每一位学生都是纯良的孩子,只有在成长遭遇的挫折、悲伤、孤独等等负面的东西时却不被好好引导,所以才会发展并铸成错误。哪怕无法洗脱邱诺同学作弊的嫌疑——事先说明我的立场,我是不会认同邱诺同学作弊了的——但即使他真作弊了,身为引导者的我们难道不该给他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一刀切的做法真的适合教育的初衷吗?教育一直以来都是以失败为前提的不断纠正和再教育,没有教人绝对成才成圣的教育,即使有,那也是沦为商品批产的存在,绝对是我们不想看到的。”

    “校长,请给邱诺同学一个机会吧,收回通报处分的事,一名未踏出高考的学生不该这么早就要承受来自同龄人议论纷纷的视线。”沛芸老师一改之前硬气的态度,转而如此恳求道。

    董校长松开了交合的双手,无奈感叹道:“唉……沛芸老师,你还是太年轻了。从大学修来的那套教学理念,我承认你所说的都是正确的,却是属于理想的乌托邦,然而现实的教育没有你想的那般简单美好。教育资源是有限的,人力资源也是有限的,学生只会源源不断……你明白我的意思么?对于不珍惜机会、不珍惜自己的学生们,以儆效尤的方式是最为直接有效的,规矩就是规矩,校方写得明明白白,奈何总有学生心存侥幸。我们顾不来,也没那个精力慢慢等待浪子回头,筛选就是目前最为适用的方法,这也是环境所迫。眼前就有好的,那些不好的、不上进的,我们做了力所能及的,剩下就看他们自己的造化了。”

    “校长是不管真相到底如何,铁定了心要把这个罪名安在邱诺同学身上?”沛芸老师质问。

    “我只是按照学校规章制度办事。相信这此之后,慑于惩罚的力度,那些心思侥幸的学生会懂得收敛起来而依靠真功夫对待考试,不管是碍于面子和声誉,抑或别的什么原因……”

    沛芸老师抿紧嘴唇,盯着校长的眼睛里透露着一股子不服气的劲。

    见沛芸老师迟迟不说话,董校长从椅子上站起身:“好了,谈话就到这吧。”他扫了一眼周围竖起耳朵看热闹的老师们,厉声说:“都晚修上课了,该值班的值班去,备课改卷的也赶紧都起手来!别老是偷懒摸鱼!”

    一些老师听见了,慌忙低下头去干自己的事。

    董校长哼了一声,抬脚往办公室门外走。沛芸老师忽然喊住他。

    “校长!我还是难以接受你的说法!我认为竭尽全力引导好每一位学生,哪怕最后只有一位学生成功了,我的教育也是成功的!我相信教育是会感染和传递的!”

    背对着身的董校长无奈地呼了口气,轻声道:“随你便吧,你爱怎么教育是你的事。记住你才任教了不到三个月,有些事不要轻易尝试。”

    “哦,对了。”校长刚抬起的脚又放了下来,回头说:“我比你更了解邱诺这小子,他可没你想象的这般脆弱,至少这点打击他还是无所谓的,毕竟我也曾经是他的老师。”

    言毕,董校长不再迟疑,迈步走出了办公室。这时候,在门外窗边偷窥的汤若惜和董咏铃被董校长抓了个正面。董校长皱眉凝视着二人,但汤若惜没有感到切实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

    “都是晚修时间了,怎么还在外面晃荡?”董校长严厉地问。

    “爸…不,校长!”董咏铃突然一脸恭敬。她抱紧怀里的材料,不敢与之对视。

    “……我是来给高三的播音室送明天要用到的播音材料的。”

    “快去快回。”说完,董校长往汤若惜望了望,问:“是找老师?”

    “校、校长好!”汤若惜点头又说:“是来提醒班主任的,今晚是她值班!”

    董校长点了点头,便离开了。

    汤若惜还是第一次直面如此威严的董校长,现在望着校长离去的方向,心情仍是紧张得扑通扑通的。后来回想起来,汤若惜发现自己偷听到了重要的消息。

    校长走后没多久,沛芸老师抱着一个文件袋出来了。她看到了久久站在门口的汤若惜和董咏铃,奇怪地问:“若惜同学,你站在办公室门口做什么?还有,这位女生是……?”

    汤若惜反应过来,解释说:“抱歉老师,我有点走神了。她是董咏铃,学生会会长。”

    董咏铃礼貌地做了个微微的前倾颔首,说:“老师您好。”

    “你好,咏铃同学。”沛芸老师问:“你们是来……?”

    汤若惜说:“芸老师,班长见你上课了还没来,就让我来提醒你值班的事,今晚轮到你给我们十六班值班了。”

    “噢!抱歉!老师有些事耽搁了,现在正准备去呢。”

    “芸老师,我有件事想问你一下。”汤若惜说。

    沛芸老师微笑着:“请问吧,老师会尽力给你解答的。”

    犹豫了一下,汤若惜还是大胆地问出口:“芸老师!请问你在为邱诺的事奔劳吗?能不能告诉我多一些关于发生在邱诺身上的事情?”

    沛芸老师凝神,问:“若惜是指有关邱诺作弊的事?”

    汤若惜用力点头,嗯了一声。

    沛芸老师叹了口气,神色多少有些无力。

    “其实我知道的也不多,能告诉你的也有限。答卷的标记符号和一份答案的不翼而飞并不能直接认定邱诺同学作弊的事实,现在邱诺究竟有没有作弊仍是一个谜,除了出题者,猜谜的人都看不透。”

    “芸老师相信他没有作弊,对么?”汤若惜小心地问。

    “这一点上的信心我还是有的。”沛芸老师朝汤若惜一笑,又说:“不过我似乎并不能为邱诺同学帮上忙。我向校长恳请过,让他撤销通报处分,但校长明显认证据和事实,我说不动他。”

    “芸老师有这份心,相信邱诺他得知了都会很高心的。”汤若惜忽然郑重地说:“芸老师,谢谢你!谢谢你这么为学生着想!”

    沛芸老师倏忽一红脸,后知后觉想到了什么,害羞大过于惊讶。

    “你们出现在门外……你们不会是听到了我跟校长的谈话吧!哎呀,好羞耻啊!”沛芸老师拿起文件袋试图遮挡自己的脸。这一幕可把汤若惜给看笑了。

    “芸老师,我没听全。真的,校长离开的时候我也才来不久。”

    “是么……”沛芸老师想了想,突然尖声道:“啊!老师我还赶着去值班呢,可不能让学生们等急了,我先走了!”

    汤若惜还没来得及说上话,沛芸老师就匆匆地小跑着离开了。

    看着沛芸老师慌张离开的背影,董咏铃难得轻笑一二,说:“她就是你的班主任么?人长得真漂亮,而且还很有趣的样子。”

    “嗯。”汤若惜说,“能有这样一位班主任,我觉得自己很幸运。”

    “我们走吧。你不是要拿钥匙去播音室么,我陪你一趟。”汤若惜转过头来说。

    董咏铃颔首:“谢谢。”

    二人进了办公室,向老师要了播音室的门钥匙,然后去把播音材料放好,接着回去换钥匙,最后结伴原路返回。夜风很凉爽,天桥上周围的幽静也让人身心放松,夜空只有点点零散的星光,不见月亮,但胜在稀少的乐趣,总会有着珍惜此景的念头。也不知道是不是一起经历了所谓办公室的冒险之旅,汤若惜和董咏铃在回去的路上交流变得多了起来,由最初的有的没的闲谈,到了互相倾诉的地步。

    “话说,你刚刚称呼校长的时候,首先喊的好像不是校长,好像是……类似亲人之间的称呼?”汤若惜委婉道。

    董咏铃大方承认,说:“嗯,校长跟我一样姓董,我是他唯一的女儿。我还有一位双胞胎弟弟,也在这所学校念书。”

    “有句话不知道该说不说……我总觉得校长好像挺冷淡的。”

    “是啊,爸爸他对我和弟弟要求都十分严格,我也习惯了他的冷淡了。”董咏铃似有感概般说。

    感觉话题在向令人尴尬的地步前进,汤若惜一时也不知该怎么接下去,下意识就说出了迎合的话,僵硬地说:“是,是挺严格的……我是说给人的直观感觉。”

    董咏铃不以为意地应答,眼神里充满了追忆的光:“是啊,他一直都严于律己、以身作则,不仅在人前,而且家里也是始终如一,总是散发着威严满满的气息,学识渊博不说,单是校长这个光环就足以令人尊敬,他是我人生第一个值得敬佩的人,我也一直追逐着他的背影。”

    “学姐有没有憧憬的人?类似于人生偶像的存在,一直提醒和激励自己上上的那种。”董咏铃忽然转过头来,像是心血来潮般问。

    汤若惜被问得一副哑然,想了想只好如实回答:“这个……我好像真没有当着人生目标来追寻的偶像。我从小到大都是平平稳稳过来的,该玩的玩,该学习的学习,比较遥远的未来,或者说未来自己要成为怎么样的人,我是没有明确地考虑过的。唔——如果是说未来想要做什么,这个倒是有憧憬过,但大多数情况我是当着兴趣来对待的,只是喜欢做一件事,所以就去做、去坚持,不知道跟你比起来,我的兴趣能不能有着像你的目标一样,有着足以支撑我抵达美满未来的力量呢……”

    汤若惜对着董咏铃露出羡慕又鼓励的微笑,说:“让我们一起加油吧!学姐很期待未来有一位充满知性和学识、又富于严谨和律己的学妹哦!”

    董咏铃腼腆一笑,含蓄点头算是对学姐的鼓励表以感激。也许是涵养修到了家,董咏铃很快收敛了情绪,带着点好奇,不经意地问:“学姐,我听到了你和你班主任的对话……你们是在讨论最近高三学生邱诺二模作弊的事情?学姐好像在替他担心。”

    “嗯。我确实在为邱诺他的事担心。”汤若惜忽然奇怪地问:“学妹认识邱诺?也知道他最近发生了什么,是吗?你也在为他担心吧。”

    董咏铃否认地摇头,说:“我是学生会会长,这件事我只是从其他爱八卦又消息灵通的学生会成员那里偶尔听来的。按我来看,其实学姐大可不必为他担心,学校公布的事情基本就是尘埃落定的事实了,学姐为这件事耗费时间和精力,作为高三……本就不值得。”

    “不,尽管大多数人不相信他,我认为还是会有人愿意相信他的。”汤若惜坚定道:“他的为人……虽然称不上品学兼优,但是绝不是会用下三滥的手段的人,只有真正与他相处过,才会明白邱诺的为人。”

    “学姐是新来的转校生,想必也就与他相处了两个多月而已吧。”董咏铃声音平淡地说,“一个短短相处了两个月的人,正常人都不一定能百分百自信说出了解他之类的话吧。”

    汤若惜顿时哑口无言,想要出口反驳却只是磨牙发出犹豫的象声词。

    董咏铃看着窘迫的学姐,也不好进一步说出伤人心的狠话,无奈叹了口气,讲述了一些往事。

    “其实我多多少少还算是认识邱诺的。他曾经是我爸……呃,校长——他曾经是校长最为用心栽培的学生,没有之一。”

    汤若惜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地张开了口,却还是说不出一句话。

    意料之内的表现。董咏铃望了一眼汤若惜,却望向别的地方继续讲述着:“董校长对学生可是十分严厉的。他常常告诫我的一句话,也是我和弟弟在家里稍有不对就会挨骂的一句话——已是没有任何顾虑的你们要是成长为了平庸之人,就有愧于社会。”

    理所当然的,汤若惜露出了困惑的表情。董咏铃也不打谜语,接着解释:“他常说,天生就享受社会上好教育资源倾斜的你们,若是长大成人后无法成为一位对社会、对人民有贡献的栋梁之材,那你们就是在浪费社会的公共资源,这是儿女对富裕家庭的一种义务,如若不然,就是对寒门子弟的一种变相侮辱。想想那些贫穷人家的子女,他们没有殷实的家庭背景,没有上好的教育资源,死读书只是他们对于生活的一种无奈和被迫,而你们恰恰相反。世界永远是相对公平的,作为享有超越相对公平之外的人就更应该全方面发展自己,利用好资源,成为对社会有用之人。回报社会,回报人民,这应该是有钱人家子女的一种隐形义务。”

    董咏铃不知不觉望向了天空,二人也后知后觉停下了脚步。

    “这应该是我如此努力和追逐的原因之一。”董咏铃眼里冒着光,但从汤若惜的角度看去,似乎还闪着些许挣扎和难以言状的微妙怨气。

    汤若惜对此没有多想,哪怕董咏铃是不是疲累着这样沉重的生活,或者她究竟有没有怀恨在心的人,汤若惜都没有多想。汤若惜当下只是十分急迫、十分需要了解……

    “看我都说了什么,把气氛弄得这么严肃真是不好意思。”董咏铃回头歉意地笑着,又说:“我们快点回去自己的教室上晚修,再耽搁时间就不太妥当了,毕竟学姐还在备……”

    “现在的邱诺和校长之间究竟怎么了?”汤若惜执意地问,“他们的关系是不是恶化了?”

    董咏铃稍稍惊讶,却是很快变得平静如常。

    “学姐认为呢?现在的邱诺还是校长的学生么?”董咏铃抛下一个疑问就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