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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模测验的作弊事件(7)

    又是一个平平无奇的清晨,十六班的同学们大多由于昨天疲累繁重的学习和早起而显得无精打采,可早早入座的汤若惜却与大伙格格不入,她神情专注、容光焕发,如同特地打扮了一番,眉宇间弯曲的弧度就是两半边润滑脸蛋的对称线,不时眨巴的大眼睛闪着期待的光,直到邱诺出现、入座,她逐渐绽放了迷人的笑容。

    她还没舍得开口问话呢,邱诺就一脸大吃一惊的表情望着她,小心翼翼地问:“若惜……你——没事吧?”

    本来佯装出来的好心情顿时垮了下来,表情转而不悦,但一想到接下来要做的事,只好继续摆出强颜欢笑的模样,保持笑容,说:“我没事。尘世难逢开口笑,这是大诗人杜牧说的,我也就尝试着保持好心情,这样对一天的学习会有很大的帮助。”

    “哦,原来是这样!我还以为你对我有什么奇奇怪怪的想法呢,以前方奇对我恶作剧的时候,就是这样笑的,不过你比他笑起来好看多了,要是每天都能看到你对我笑……嘿!别提我会有多高兴了!”

    汤若惜霎时脸一红,好不容易才憋了回去。

    “咳!”汤若惜又微笑着,问:“邱诺,你父亲是学校的大股东,对不对?”

    “是啊,怎么了吗?”

    “那你应该认识学校里所有的领导吧。”

    “嘛……这个倒不是。”邱诺奇怪地问:“为什么会这么想?”

    “你的父亲是股东,那学校的领导阶层不都应该会认识你才对么?你父亲难道就没带你见过他们?毕竟你是校董的儿子,又在这里念书,为了方便也好、偏私也罢,你父亲难道没有让他们多关照你之类的私心?”

    “有啊。”邱诺不以为意地说,“但我不认识他们啊。我压根就不想认识他们。”

    “那你至少认识校长吧。”汤若惜假装不经意地提起,“他是学校的实际管理者,你父亲也该向他打过招呼,就是你入学的时候。”

    “这个……认识倒是认识。”邱诺断断续续地说,“但你问这个作什么?”

    “听说校长是名声远扬的一位高级从教者,他带出来的学生大部分都是清北生毕业,这么厉害的教师,谁不想了解一下呀!”

    “你认识校长,你和他曾经是师生么?!”汤若惜激动道。

    “呃……姑且算是吧。”邱诺避开汤若惜的视线说。

    “那你能告诉我一些关于校长的事吗?比如你觉得他是一位怎么样的人。”

    “唔……能不能不说。”

    对于邱诺的回答,汤若惜感到十分意外。她不解,楚楚可怜地恳求道:“我好想知道诶,你就说一下给我听嘛。校长他是一位怎么样的人,这么厉害的教师,一定是一位品德高尚、学识渊博之人吧。你觉得呢,邱诺?”

    “对对,你说的八九不离十了。”邱诺点头附和道。

    汤若惜微微蹙眉:“你这话也太敷衍了吧。”

    “我嘴笨嘛,那些赞美人的漂亮话我不擅长,吐槽就另说了。”邱诺无所谓道。

    汤若惜忽然似有感概般说:“唉,你说校长这样优秀的教师,怎么就在一些事上这么严厉呢,他昨天下午都找你谈过了一次,我还以为是要对你撤销处分呢。高尚的老师不都会谅解学生,给学生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的么。”

    汤若惜转动瞳仁,悄悄以眼角的余光瞄了邱诺的神情一眼。邱诺没有过多表情的变换。

    汤若惜继续进击,伸了个懒腰,跟个爱抱怨的青少年一样诉说着自己的直观想法。

    “嘿呀!也不知道校长这样的人会不会也有不为人知的一面,好比一些社会上的两面人,表面高尚,背地里因为别人得罪了自己就给他私底下绊子,电视剧里的剧情都常常这样演。”

    “校长他不会是这样的人。”邱诺突然直言道,表情从没有过的认真,“他一直都是一位尽心尽责的好老师,只不过他的理念和方式并不适合所有人。”

    汤若惜意外地盯着邱诺,心思十分复杂。

    “抱歉,我不是故意想要这样说的。”汤若惜歉意道。

    邱诺像是突然回过神来,尴尬解释:“若惜,我没有责怪你的意思,校长他一直给人冷峻威严的印象,有这样的想法也挺正常的。真的,虽然我认识校长挺久的,但是说起对他的普遍印象,还是跟大家第一眼的印象差不多的。”

    汤若惜眉头跳了一下,想了想说:“那你对校长的不普遍印象是……?”

    邱诺顿了一下,啊的一声说;“快要早读了,还是先提前准备一下的好。先把课本找出来……”

    见邱诺真动手从自己桌面那堆得很高的一沓书里翻找课本,汤若惜就不乐意了。她拉了一下邱诺的肩膀,使他的后背抵在椅背上。

    “你干嘛装着敷衍我?”汤若惜靠近他一侧的耳畔说。

    “我……”邱诺想了想说:“要上课了嘛。你看!老师进来了!”他指着教室门口。

    汤若惜确实看到了老师进来了,心里更加急切。她管不得假装了,脱口就问:“你说你能搞得定自己的麻烦,你又说你没有作弊,那你是知道了是谁陷害你了?跟校长有没有关系?”

    邱诺愣了一下,诧异道:“你怎么会这么想?!”

    “别管我怎么想的,你就告诉我,是不是有人想要报复你,所以故意诬陷你作弊?”

    邱诺又是一愣,但很快就摇头否定道:“没有!绝对没有!你想多了。”

    汤若惜皱眉,因为就在刚刚一瞬间的对视,她察觉到了邱诺的犹豫。

    “你心中是不是有怀疑的人选了?快告诉我。”汤若惜不再装软,强硬问。

    “老师来了!老师过来了!”邱诺刻意压低着声音,以此示意汤若惜,希望她能放开揪着他肩膀的手。

    “快告诉我呀!你一定知道什么而故意瞒着我!”汤若惜坚决不放手。

    “我说过以后会告诉你一切的,给我时间!相信我!”

    汤若惜只是摇头。

    邱诺一狠心,直接站起来离座。汤若惜还没来得及叫住他,他就以肚子痛要上厕所的理由跟早读监班的老师打招呼一声,然后在汤若惜眼皮底下离开了教室。邱诺这一通操作着实给汤若惜看傻眼了,意识到邱诺开溜并明着躲开她,汤若惜不仅生气,而且郁闷得紧。从洗手间回来的邱诺故意对汤若惜逼问的眼神避而不见,早读结束又以同样的理由躲开汤若惜接二连三的追问,这个情况持续到中午才结束,每次下课邱诺都恰巧上洗手间,然后拖到上课铃打响才回来。

    中午放学,邱诺早就溜没了影,同学们为了赶上第一口热气腾腾的饭菜,也迅速跑光了,教室里也就剩几个没来得急走的女生。

    汤若惜正在气头上,多少也没了吃饭的心情,收拾好东西环视了教室一周,碰巧看见了还没走的袁艾琪,于是便上前招呼道:“艾琪,一起去吃饭吧。”

    “这个恐怕要令你失望了。”袁艾琪将自己桌面上堆放的两沓卷子展示给汤若惜看。

    “这些是……?”汤若惜指着卷子,接着凑过去看。“高三的测试卷?平时小测用到的那种?”汤若惜看清后转头问袁艾琪。

    “嗯。刚刚下课后老师拜托我的,嘱咐我要拿到图书馆学生会那里去,然后交给学生会的帮忙打印,之后会当成课堂小测来用。”

    “我陪你去一趟吧。”汤若惜直接拿起其中一沓卷子,微笑着说,“你一个人拿这么多也不方便。”

    “谢谢啦,若惜。”袁艾琪愉快地答应。

    二人结伴去往图书馆三楼。在小书房前敲门两声,汤若惜拧动了门把手,好在门没上锁,汤若惜顺利推开了门。

    “谁呀!?”

    一声惊呼差点把汤若惜手里的待复印卷子给吓掉了,汤若惜好不容易举稳了卷子,才看见董咏铃一个人警惕地站在办公桌后。董咏铃像是刚刚忙完工作一样,顺手般把办公桌旁拉开的抽屉给推了回去。

    “原来是学姐们来了。请问学生会有什么能为学姐你们服务的吗?”董咏铃彬彬有礼地问,言情举止像极了高素质的业务人员,应付突变情况的能力简直修炼到了家。

    “我们是来拜托学生会帮忙复印测验卷的,数量有点多。”袁艾琪微笑着回应。

    “请问这些卷子该放置在哪里好?”袁艾琪将手里的卷子微微抬高了些,示意道。

    “哦。放到那里就好。”董咏铃指了指门口旁的一个低矮的柜子,里边堆满了像是过期的试卷,“就放到柜子上面就好,等会儿我会做好标记,下午就可以拿到复印室去打印,明天中午再来的时候就可以拿到了。”

    “好的。”

    在袁艾琪放好卷子后,汤若惜也放置好了自己的那份。

    “学妹不去吃午饭吗?中午这么紧促的时间还要工作,学生会会长这个职务可真不轻松啊。”汤若惜说。

    “还好啦,我也是刚来没多久,而且图书馆从中午开放到晚上七点,也就中午放学和下午放学后的时间里有机会到这里来,这也是十分令人感到无奈的地方。”董咏铃笑了笑,对汤若惜感激道:“谢谢学姐的关心,我忙完之后会去吃午饭的。”

    汤若惜摆出了学姐般的架势,提醒道:“一定要记得吃哦,为了学生会的工作而忘了吃饭,下午可就没精神听课了!”

    “嗯,一定听学姐的。”董咏铃回以舒适的笑容。

    “那我们先走了,拜拜。”汤若惜挥手。

    董咏铃如同想起了什么,转身拿起了一旁的一小沓纸质文件,追上去喊:“学姐,先等等!如果不赶时间的话,能不能帮我一个小忙?”

    “这是……?”

    “高一科组长拜托学生会复印的备课资料稿,能麻烦学姐去一趟吗?如果没有闲余时间就罢了,有的话希望学姐能帮我这个忙。”董咏铃恳求道。

    “没问题。”汤若惜爽快答应下来。

    “艾琪,你先去吃饭吧,不用等我了。”汤若惜对在门口等候的袁艾琪说,“我去送完这些再去。”

    “好吧,那我先走了哦。”

    “嗯。”

    袁艾琪先一步离开了学生会办公室,汤若惜向董咏铃问清楚了高一办公室具体位置和高一科组长办公桌的大致位置,最后才出发离去。

    寻着高一办公室的牌子,汤若惜兜兜转转终于来到了门口,但奇怪的是门口大开着,而现在的时间想必老师们也该回到公寓或在食堂里享受着自由的午餐时光,董咏铃也提醒她,若是老师都回去了,办公室锁上了门,就把文件放到靠近门的窗口就行,因为老师回来的时候一定会注意到,所以现在办公室的门开着,汤若惜就不得不对老师这个特殊的职位肃然起敬了,这种情况只有一个可能,里面仍有至少一位老师在默默无闻地批改作业、卷子,抑或做着备课的工作。

    汤若惜怀着敬佩的心情踏入了办公室,但眼前的一幕却让她大吃一惊。

    “校长!?你,你在私自更改试卷!?”

    校长意外地抬起头,投向门口方向的视线让汤若惜感到压抑和害怕,她这才意识到自己方才说了什么话。

    只见校长依旧一身西装,提笔站在桌台前,身体略微前倾,左手笔直如杆立在桌面上,远远就能看清桌面一侧放着类似试卷的一沓纸张,低矮许多的另一沓估计是改好的,校长身前就有一张正在批改的。

    校长眉宇间微有不悦的隆起,但看清来人是学生,微妙的表情让人捉摸不透。

    “你是昨晚跟在董咏铃身边的女生?”

    听校长的口吻似是认出了自己,汤若惜立马就怂了,赶紧解释道:“我、我是来给科组长送备课资料的!送完我马上离开!”

    汤若惜按照董咏铃大致的说法,很快找到了科组长的办公桌。她二话不说就放下手里的东西,转身就要往办公室门口跑,却被校长喊住了。

    “你不是好奇我在做什么吗?校长居然也会出现在办公室,而且是这个时间。你心里一定也这样想吧?”

    汤若惜定步在原地,纠结着、摇摆着,心里很是紧张。

    见汤若惜不说话,校长直起身,又说;“放心,我只是在批改自己教授的班级的测试卷而已。”

    汤若惜一愣,紧张一时之间消散了不少,转而奇怪地回头看着校长,慢慢转过身来问:“校长也要担任老师的工作?我印象里的校长好像都不用教书的呀。”

    校长对她笑了笑,耐心解释:“公务繁忙的校长确实少有教书的时候,尤其还是带着一个班的学生。不过教书育人是我的热爱,也是终生的事业,当任校长之职多年的我也没想过放弃教书,但奈何精力实在是有限,也就勉强带一个班,担任一科的科任老师。说句不好意思的,因为平常过忙,我带的班的科目作业都不怎么批改查阅的,像今天这样偶有空闲才会负责人地给学生们批改一些,算是对自己内疚的一点宽慰。”

    “所以校长您是在批改自己班的试卷?改了很久了吧?”汤若惜有些歉意地问。

    “在教职工食堂那边吃完饭就过来了。”

    “还要改很久吗?”

    “嗯。午间也不打算休息了,能改多少就改多少吧,希望学生们不会介意有我这么不称职的老师。”

    今天的校长给人容易亲近的和蔼大叔形象,至少不像印象里的威严满满。或许是一个可以好好跟校长谈一谈的机会,汤若惜不禁冒出了这样的想法。

    “好了,我该抓紧点时间改卷才是,你也早些回寝室午觉去吧,如果还没吃饱饭的话,那就更要抓紧时间。都高中了,姑且算是半个成年人,该学会管理好自己的时间。”校长劝说之后,便开始挥笔改卷。

    “校长为什么要站着改?”汤若惜问,却没有想走的打算。

    校长仿佛没想到会被这样问,好笑着自嘲道:“哈,算是练书法留下的坏习惯吧,平时忙碌的时候也如此改卷,这般似乎事务一来就能说走就走,也算是习惯的方便和匆忙,而且今天开会也坐了一早上了,多站会儿挺不错的。”

    “校长,我……我能问您一件事吗?就一件!”说完,汤若惜咽了口唾沫,紧紧盯着校长。

    “可以。”校长看了看时间,“不过尽量简洁一些。”

    “呼……”汤若惜一手握拳放在胸口上,“校长,我想问的,是关于邱诺的事……”

    校长眉头一紧,一直呈现出来的温和顿时消失不见,神情回到了平时上班的状态,一下子拉远了人与人之间的距离感。

    校长思忖一二,对着揣揣不安的汤若惜问:“你跟邱诺的关系是……?”

    “我叫汤若惜,是邱诺的同班同学!”

    “汤若惜?汤若惜……”校长重复呢喃了几遍,忽然眯着眼睛说:“你就是这学期那位新来的转校生吧。”

    “校长认识我?”汤若惜有些意外。

    “不认识。”校长又说:“但我在关于是否准许你入读的讨论会上听过你的名字,也看过你的学籍档案。没想到你就是邱诺执意要送进来这所学校的女生,本来都第二学期了,接纳转校生一般都是选择在每学年的第一学期,像你这样的个别特例,学校很难准许,除非有特殊的原因。”

    “你是想问自己得以进来念书的原因,还是想问邱诺为什么执意希望你能进来念书的原因?”校长又说:“确实,这两个原因都跟邱诺有关系就是了。”

    汤若惜摇了摇头,说:“校长问的这些,我已经知道原因了,我更明白邱诺带给了我一个怎么样的机遇。邱诺他为我付出了很多,我十分感激他。”

    “鸣不平么……认为邱诺这样的大好人不会考试作弊,所以想来问个清楚。”校长敏锐道。

    “有这样一层原因在里面。”汤若惜没有否认,又说:“但我更想问校长,关于邱诺作弊一事,里面究竟有没有人为的故意陷害?我不相信邱诺他真会考试作弊,我相信他,所以我来想问个清楚。”

    校长没来由地叹了口气,似是追忆般说:“邱诺这孩子啊,我教了他差不多有十年了,他曾经是我最为看重的学生,所以我了解他——虽然不敢说得上百分百——我了解他,所以对他做出的事情,或者有什么事情发生在他身上,我不会感到太意外。小学以前还是一个挺乖巧听话的好孩子,之后个性逐渐显露,就像变了一个人。自从他开始为自己打算,我对他的一切就不感到太大意外了。”

    “校长的意思是认为邱诺他作弊了?”汤若惜有些不能接受这个答案,又问:“难道不会有老师或者别的谁对他怀恨在心而陷害他吗?或者会不会是误改误判了?其实说实话,我更偏于后一种可能性。”

    “改卷的老师对学生怀恨在心,这种事纯属无稽之谈,试问一位以教书育人为目的的老师为什么要跟一位学生过不去?难道只是因为学生不听话、成绩不好?如果真有这样的老师,相信这种人的教师资格证是买来的。误改误判的可能不是没有,但这次绝对没有,在答卷都批改完成之后,事后才有老师报告的邱诺答卷有问题,听说是无意中发现的,同一时间,也有老师报告了答案失窃,这样的巧合很难不让人把两件事联系起来。我亲自审阅过邱诺的试卷和答卷,除了有作弊嫌疑的标识之外,其余并没有问题,所以误改误判不成立。”

    “那之前改卷的老师……”

    校长像是知道汤若惜要问什么,摆手示意汤若惜安静,说:“你是想问参与邱诺答卷批改的老师有没有留意到什么吧。很抱歉,答卷都是统一装订在一起批改的,换言之,除了最上面的卷子能看到学生的姓名学号等信息,底下的是没法看到的,只有全部改完,需要登记成绩的时候才会拆开装订。因此,改卷的老师根本不知道自己在改谁的答卷,也就无从精准对学生的答卷下手。”

    汤若惜失望的情绪在脸上一览无余,她突然如同破罐子破摔,毫无禁忌地说:“校长,我还是不肯相信邱诺真的作弊了。他的卷子经过老师的手,后来也经由了你的手……”

    校长的脸渐渐归于平静,突兀之间却哈哈大笑了两声,这可把汤若惜给吓坏了,心里哆嗦着、自责着自己为什么要说出这样大逆不道的话,其实冷静回想过来,邱诺的答卷是在报告给校长之前就已经被老师查出了问题,单就这一点便可证明与校长无关,汤若惜自知是自己心急和过激了。

    “咳。”校长重新整理情绪,“稍微失态了。”

    “咳咳。我可以向你保证,我不会做如此有为师德的事。”校长言语里没有责备和生气,反而是心平气和,“邱诺曾经是我最为看重和栽培的学生,没有之一。校长我也年轻过,也像你们这群年轻人一样有过热血和理想。那时的我有着一个近乎空中楼阁般的理念——想要倾尽所能教育出一位大国之才。我为此作过许久的研究,认为只有真正不差钱的富人才有足够的物质基础,剩下的就是教育的方式了,而一对一的私人家教似乎是最为可行的。在我从事私人家教多年之后,我选中了邱诺作为我理念的寄托。我毫不留力地去灌输他知识、教授他为人,也用不同的方式训练他的大脑和能力,在他家人的肯首下与他一起去国外游学,带他开阔眼界,增长见识,树立宏愿……在不计较投入的金钱、时间和精力的前提下,我几近全力以赴,可惜事与愿违,邱诺他仍是走上了与我想象中完全不同的道路。我理想的教育失败了,强迫的永远没有好结果。邱诺后来承受不了我每时每刻的管教和督促,厌烦了没完没了的学习和训练,就跟个疯子一样对我大嚷大叫,让我从他眼前消失。一了百了。当时的我对他是恨铁不成钢的,他反抗越是激烈,我就越是觉得不可理喻,越是加强对他的压迫,直到他自暴自弃,沦为了行尸走肉般,我才开始认识、承认,才反省自己的所作所为。我对他是有愧的,在高中担任校长,在倾听了不少学生对学习的态度想法、对生活的无望疲倦,我才渐渐明白自己为什么对邱诺有愧。毫无疑问,我操控了邱诺将近十年的人生,在他找到自己的人生之时,我又怒不可遏地、在无知之下撕毁了他好不容易攒起来的人生,他跟我破败的理想一样,沦为了我自己私欲的牺牲品。我年轻的理念很纯粹,只是想培养一位至始至终的人才,然后通过他感染和传递自己的教育理念给更多的人,现在想来,我真是想得太过于理所当然了。”校长对着汤若惜这名学生少有地露出了苦涩的笑脸。

    “校长……”汤若惜想说什么,终究没能说出口。

    “邱诺是我曾经最为引以自豪的学生,现在却不是了。我虽然对邱诺有愧,更是恨铁不成钢,但是我的教育理念没有变,只是多了些现实和无奈,加了些约束性条件,少了些热血与憧憬。我不会再强迫学生,依然对自己的理想有着期待,或许以后会有人替我实现,而我只要做好现在即可。这些都是邱诺在高二不再颓废之后,我慢慢反省得出来的答案,虽然才过去了一年多的时间,但也不算感悟得晚。”

    校长再次对着汤若惜微笑:“我对学生都是一视同仁的,以前不是,但现在和今后必定如此。邱诺既然入读了这所高中,在身为校长的我看来,他也是我的学生,只是不会再特别关照而已。”

    “希望听完这些,你也能有所收获。另外,邱诺的事你就不用再挂心上了,学校自有处理的方式。”校长又看了看时间,“时候也不早了,早点回寝室休息吧。”

    汤若惜道了声谢,准备离开,却突然被校长叫住。

    “啊,对了,有一件事希望你能帮我转告给邱诺。记得提醒他,就说校长让他尽快考虑清楚,最迟这周末就要给校长答复。这样说即可。”

    “请问校长,我能知道一下这样说的理由吗?”汤若惜不放心道。

    “可以,没什么不能说的。之前我找他商量了两次,就是希望他能签下悔改书,只要他承认错误并保证以后不再犯,学校可以从轻发落,取消他的处分,学籍档案也不会有记录。”

    “两次?”汤若惜心中计较了一番,说:“哦,是广播通报那晚和昨天下午的时候吧,原来校长找邱诺是商量了这些,怪不得邱诺他前晚一整晚都没有回教室上晚修,同学们都猜测他被领导老师叫去问话了,果然如此么……”

    出乎意料的,校长微微皱眉。

    “你是指广播通报邱诺二模测验作弊事宜的那天晚上?”校长顿了顿,继续说:“我记得那是前天的事,昨天下午我确实找他又谈了一次,后来理所当然变成了一场争吵不休的不好回忆,但第一次找邱诺谈话的时候,是前天中午的事。晚上……我那晚我不在学校,通报的事也是在昨天一早才得知的。”

    汤若惜瞪大了眼睛,喃喃道:“邱诺在被通报前就已经与校长你谈话过了……那他被通报那晚去做了什么?”

    “校长!你知道邱诺那天晚上去了哪里吗?就是他被通报的那晚!”汤若惜突然心急地问。

    校长略作思索,说:“听后来一些老师说,他被一位领导带走了,后面好像去了图书馆。再后来的,我就不清楚了。”

    图书馆……图书馆!

    “校长,我先回去了!”汤若惜仓促说了这一句,接着头也不回地跑出了办公室,留下站在原地一脸奇怪的校长。

    “现在的学生怎么一个个都是急性子……唉,算了,至少也是活力的一种证明。”校长发了句牢骚,然后批改卷子去了。

    此时的汤若惜一口气冲到了楼底,才缓了两口气,她又迈开步子向前跑了起来——现在她的脑海里只有一个循环的疑问着急需要解答。

    翻过了小花园、越过了图书馆、穿过了路上零零散散的人流,汤若惜终于抵达了女生宿舍的对面——男生宿舍的楼下,确切地说是男生高三区域的楼下。宿舍门前的电子屏显示着十二点四十分,大部分学生已是回到寝室做着即将午睡休息的准备了,一些拖拉或学习过头的同学也陆陆续续走回宿舍,而汤若惜这样一位漂亮的女生在这个时刻出现在男生宿舍门口,足以引得路过的男生们观望一二、疑惑不已。

    各楼层的走廊上有不少男生走动和串门,这在住宿的生活中十分平常。个别在走廊上扶着栏杆往外闲聊看风景的男生注意到了楼下突兀出现的汤若惜,其实这本不会引起太多关注,奈何中规中矩的校服在汤若惜的身上散发着一股清纯的味道,那风中摇曳的发丝和瘦弱的身姿、那在楼下一处空白的茕茕而立、那明显上下起伏的胸腔,还有那仰头心切而又坚定望着男生某一处寝室的眼神和表情,无不是引起青春期男生们遐想的有力诱因。汤若惜就像电影里校园羸弱的少女一样,满足了男生对年少时校园女神的幻想和憧憬。

    汤若惜扶着胸口站了好一会儿,终于是歇过气来了。她一直执拗般仰头盯着男寝602的方向。

    “邱诺——!”

    同样在走廊上侧靠着栏杆远眺风景的方奇差点打翻了自己拿在手里的饭盒,他赶紧咽下口里正嚼着起兴的饭菜,把勺子放回吃了一半的饭盒里。方奇寻着声源处往楼底下看,瞧见了汤若惜的身影,她似乎用尽了全力呐喊,而后显得一副难受的表情。

    “我靠!”方奇转身往大开房门的寝室里招手,“邱诺!你快来看!汤若惜,是汤若惜!”方奇又指着楼下的方向。

    方奇的身边很快出现了邱诺的身影,紧随而至的有小灵等舍友。

    邱诺往下还没来得及看清楚状况,已经从嗓子痛那里缓过劲来的汤若惜又尽力托起嘴巴往楼顶喊道:“邱诺!你给我下来——!”

    恍如花蜜引蝶,学校总是不乏好事者。楼上的男生纷纷循着声音跑到了走廊上,撑着栏杆使劲往下瞧,一些不嫌事大的男生还吆喝着,男生宿舍这边的上空霎时盘旋着含糊不清的起哄声,不知内情的还以为会是女生来告白男生,或者哪个男生惹怒了自己的红颜知己呢。

    汤若惜被一大群男生盯着,再好的心理素质也拦不住脸上逐渐泛起的红晕,但她顾不得那么多,因为她已经瞧见了邱诺的身影,又硬着头皮喊上了一次,让邱诺下来。

    在起哄声的裹挟之下,邱诺狼狈地跑下了楼梯,出现在了汤若惜面前。看到真有男生下去了,楼上的男生们更是亢奋,庆祝乐乎的哈哈大笑、喧闹鼓劲的呐喊助威,大有喊楼的一派架势,就剩“在一起!在一起!”的口号仍在酝酿之中了。

    “若惜,你找我有什么事吗?”邱诺在如此气氛的带动下,难免也害羞了起来,断断续续地又问:“有什么事其实可以私下说。你看嘛,这样多让人不好意思……”

    汤若惜强忍心中的羞意,严肃地问:“邱诺,实话告诉我,你被通报那一整晚都去做什么了?不要再试图糊弄过去,我知道的,我已经知道了,你那晚去了图书馆,对不对?”

    不见了忸怩,邱诺猛然呆愣了一下。

    “我……不是,你从哪知道的?!”邱诺不可思议地问。

    “别管我怎么知道的,你就告诉我那晚你去图书馆做了什么?我都以为你是被叫去训话了。你是不是瞒着我做了什么事情,你一定瞒了我很重要的事!你能不能告诉我?我真的很担心……”说到后面,汤若惜近乎哀求。

    “我……”邱诺错开了视线,脸色为难,“我说过,合适的时候,我会毫无保留地通通告诉你的。”

    汤若惜失望落寞,转而一脸猜疑:“你那晚去了图书馆,昨天下午放学后,我在学生会那里碰见了你……还是图书馆。你这么执着图书馆,是不是那里有可以证明你没有作弊的证据?”

    见邱诺没有回答,汤若惜揪着他的袖口扯了扯,视线一直渴求着邱诺的双眼,她可怜兮兮地央求道:“你就告诉我吧,求你了……不然的话,我真的很不安。”

    “抱歉……”邱诺神色纠结,“至少现在一段长时间内,我无能为力。”

    “你知道的,对吗?”汤若惜不服输般咬牙,“你知道的!你知道真相,知道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可你就是不肯告诉我,也不愿意告诉老师们!你就这么愿意顶着作弊的羞辱吗?!值得吗!?”

    “我、我不管你了!”汤若惜不知所措之际,一把推开了邱诺,最后愤然转身逃离了现场,只留下呆滞原地的表情痛苦的邱诺和如老鹰般一直盘旋于顶的起哄声,只不过这一次,由最开始的欢乐到了结尾的唏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