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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考进行时(4)

    晌午过后,天空阳光灿烂,熟睡的校园在两点铃声响起前都不会有半分动静。高考六月天,大地已有被炙烤的痕迹,日照高温的持续是广东的常态,学生保有午休的习惯,看来也不止是为了睡眠考虑。好在五月尾、六月初来过了一段时间的强降水,估摸高考这两天是难得的晴朗天气,空气中也会弥漫淡淡余湿,但炎热依旧是在所难免的,董咏铃光从宿舍走到体育馆,顶了一路太阳就已被汗水打湿了后背,纵然身着夏季校园制服,清凉宽松的长裙仍旧给她密不透风的闷热感。距离下午两点还有一刻钟时间,董咏铃放弃了保持良好的午睡习惯,准时来到了体育馆做清点人数的准备。其实她大可不必如此,体育馆随时提供给志愿者使用,沛芸老师今早也说过下午没有需要志愿者服务的工作,所以沛芸老师说是两点集合,但实际上只要在下午前完成人数清点即可。现在放眼体育馆周围,空荡荡的唯有她一人。

    并非董咏铃态度积极,单纯是中午父亲的那番教导让她久久不能安然入睡而已,她着实是太激动了,不止到了亢奋的地步,而且觉得干劲十足,有一种想要不浪费时间、不虚度年华的觉悟,满脑子迫不及待要充实自己的念头如马鞭驱策自己前进,于是兴致使然之下,鬼使神差就提早一刻钟来到了体育馆——归根结底,确实是她闲过头了。

    董咏铃常常反省自我,所以深有自知之明。她明白自己的躁动是源于对自身未来和高考的期待,如同答应父亲那般,她心切于找到自己的答案,在亢奋与热情下开始出现了一些混乱,只要调整好心情,归于平日里一直坚持和努力的生活就好,她本来一直都做得很好,不然父亲早就出来纠正她了。因此,当董咏铃想明白等下的任务只是清点人数,过后又要解散回寝室休息,心境便开始渐渐平复下来。

    “等下完事后就回寝室补个觉,起床后着手在寝室学习就好。”董咏铃这般想着,心中计划学习时间的具体安排,时间慢慢就来到了两点铃声响起的时候,体育馆周围已经逐渐出现志愿者同学的身影。

    待人数来得七七八八,董咏铃开始呼喊着排队集合,然后开始点名。对于学生会会长而言,短时间记住组织人员的人数和相应的名字是基本功——至少工作及其负责认真的董咏铃是这么理所当然认为的。

    但点名没到一半,意外出现了——沛芸老师竟然急匆匆地现身。眉头紧锁的沛芸老师从人群中一眼相中董咏铃,小跑过来就抓起了一脸茫然的董咏铃的小手。

    “怎么了,芸老师?”董咏铃担忧地问。

    “我摊上麻烦了,急需你的帮助!”沛芸一脸严肃。

    “快跟我来,不然我就赶不上时间了!”不等董咏铃询问一二,沛芸拉着她便往外走。

    “可……!等等,芸老师!志愿者的大家怎么办?我还没点完名呢。”

    沛芸并没有用多大力气,董咏铃只是碍于身份而没有反抗,所以从第三人看来,董咏铃是被老师拉扯着离开的,留下一群面面相觑的同学。

    “下午没任务,大家自由解散。”体育馆门口传来沛芸急切的命令声。

    回到师生二人。董咏铃被沛芸带到了办公楼的高三语文科组办公室,此时此刻里面只有一位看似病弱的教师。经沛芸介绍,董咏铃第一次认识了学长学姐今早时常提及的这位谢老师。不过来这里的目的显然不是跟谢老师有关,董咏铃只是才向谢老师作了个礼貌的问候,沛芸已经急不可耐地拉着她到一旁的空桌上解释起来,一边说着缘由一边忙不迭地拿着一纸袋往桌面中央倾倒,一大推密密麻麻的红色模糊了董咏铃的双眼。这一刻,董咏铃不得不想起今早宁思淳学长那番令女生感到恶心的发言,并且产生了微妙的认同感。

    从沛芸的解释中,董咏铃大概了解了芸老师心切的原因,只听沛芸最后恳求道:“拜托了拜托了,我答应了同学们今晚就要拿出来的,可我实在是手笨,弄了半个多小时才编好了这一个。”

    只见沛芸拿着一个歪歪扭扭的红绳手链,头处一颗白珠子像是被绑了上去,而不是与绳串联,而尾处更是被胡乱打了死结。整体美观看来简直惨不忍睹。

    沛芸可怜兮兮地望着董咏铃说:“跟同学们约定好了今晚,我该怎么办?”

    她又哭丧着脸抱怨道:“早知道就直接买成品了,这一堆红绳什么时候才能编成手链呀。”

    “还有这些珠子。”沛芸拿起一旁的透明塑料盒,里面装着点缀红绳的白珠子,“它们实在是太小了,我好不容易才用红绳穿过去一颗。”

    沛芸如诉苦般将这些都呈现在董咏铃眼前,不时还用手举着给她看,董咏铃眼角一阵抽搐。

    “芸老师真好猜啊。”董咏铃叹了口气,莫名感概道。

    “嗯?”沛芸不明所以,但也没放在心上,她拜托道:“咏铃,你也看到了老师的窘况了,所以能不能请你帮帮忙。你是学生会会长,应该知道学校的手工社团的,所以能不能……能不能帮老师找一下、认一下,看志愿者里有没有手工社团的学生在?有的话就帮我叫她们过来这里,不过要保密哦,要秘密地进行,不能泄露风声,给十六班的听了去,我就、就很难受了……”

    看着芸老师这般委屈又小女孩的表现,董咏铃重新高度认同了宁思淳学长今早对芸老师的发言。

    “放心吧芸老师。这种程度尽管吩咐学生就是,不过据我所知,志愿者名单里并没有手工社的同学。”

    沛芸一听,本来还喜悦于董咏铃帮忙的表情顿时如霜打的茄子般蔫了下来,委屈无助的小嘴巴都快扁成了鸭嘴。

    董咏铃心里好笑,努力不表现在脸上,保持友好的微笑,说:“但是芸老师,我多少会这些手工,想来我能帮上你的忙。”

    沛芸重新燃起了希望,情绪瞬间从山腰爬到了山顶般恢复过来,她抓起董咏铃的手,激动地说:“真的吗?真的可以吗?即使是我们三个人,估计也要忙一整个下午哦!”

    “真的真的,我们马上开始就可以了。”董咏铃无奈地说。

    “谢老师也要帮忙吗?”看着走到桌对面的谢老师,董咏铃关心地问:“听说您刚出院不久,没关系吗?医生一定也叮嘱您要注意多休息。”

    “没事。老师已经好多了,多出来走走,动动手脚才能更好地康复。”谢老师露出温和的笑容,“而且我这个侄女太不令人放心了,老师我多少也会些手工,能帮上忙就多帮些,都是为了学生着想,愿这些红绳手链能给十六班高考带来保佑。所以现在闲来无事,做些手工也不错。”

    “谢老师不去班上看看大家吗?您的学生知道您来为全班高考加油,一定会很高兴的。”

    谢老师爽朗地大笑两声,平复后缓缓说:“暂且不了,还是等到晚上吧。现在学生们刚午睡醒来没多久,又要投入备考复习之中,我还是不去打扰大家了。等到晚修差不多结束的时候,我再去看看,跟着侄女送上祝福和加油就行。”

    “老师我可不像你们这些年轻人,喜欢弄那么多弯弯绕绕,明明有一份心就好,非要编什么红绳,搞那么复杂不说,自己还不会,而且耽误了身为老师的工作,唉!”说完,谢老师面无表情地瞥了一眼沛芸。沛芸忍不住低头哆嗦了一下。

    “没有谢老师说得那么严重啦,虽然芸老师是相对笨拙了一点,但是我想,如果是我收到了老师这样的祝福礼物,肯定会很开心的。这样富有祈福和纪念意义的红绳手链,大家一定会好好珍惜保存的。”

    沛芸抬头,朝董咏铃投去感动的目光。

    “事不宜迟,我们开始吧。”谢老师说着便拉过一椅子坐到桌面前。沛芸和董咏铃也各找了张椅子坐好,开始编制红绳手链。

    手工进行得很顺利,除却沛芸笨手笨脚而帮不上忙之外,一个班的量在一个下午内赶制了出来。沛芸老师也不是一无是处,当她发现自己没法编好红绳之后开始转换思路,帮着董咏铃和谢老师递零件和工具,或者做那收尾的简单工作。董咏铃中规中矩,手工技艺还不错,倒是谢老师是十足的心灵手巧,他编的手链完全可以上货架作商品出售了。

    待下午过去,迎来午后末尾的时光,董咏铃告辞了沛芸和谢老师,准备去食堂享用免费的志愿者专属晚餐,接着计划回寝室洗澡休息,晚上应该只剩与监考老师一同陪伴高三学子去熟悉自己的考场和座位这份工作了。果不其然,一切如董咏铃预想的那样,时间来到了熟悉考场的环节。考虑到晚修,高三只有晚读的半小时去熟悉自己的考场座位,而由于人手充足,作为志愿者学生领队的董咏铃用不着陪同某位监考老师看守固定教室。无事可做而闲下来了,董咏铃于是在教学楼各楼层的走廊里转悠,与不少兴致冲冲的学长学姐擦身而过。

    晚上七点前后,天空已是半入夜,大地逸散着下午炎阳暴晒后的余热,让人忍不住想要招点晚风来降降温,无奈世界喜欢入夜时分的安宁,在这一天白昼结束的时候,平静地见证黑夜的到来,恍若晚年见证了许多人生,不免感概时间的易逝、青春的不再,而后又坦然地接受,留恋地追忆,释怀地面对,期待着明天又有怎样的精彩。看着天边橘红色的云彩渐渐染成模糊的黑色,董咏铃知道学长学姐们的高中已经结束了,待黑夜如幕帘徐徐褪去,走上成人的舞台阶梯就会展现在面前,能爬多高多远,是否登上舞台中央,全看个人的能耐了。董咏铃不得不这么想——原来三年真的很快很短——以致于董咏铃觉得,明天高考轮到自己站在考场上,再回首的时候发现,原来昨天的自己曾作为志愿者站在过这里,跟学长学姐们共享着同一份心情——

    高考,原来离我们真的不远。

    “愿我能好好享受三年的高中生活,珍惜每一天与同学的共同努力,不负父母老师的期望教导,以最为充实的状态迎接属于自己的高考。”

    董咏铃心里默念这般话语,祝福和警醒着自己。

    漫步到教学楼二层,从这里往走廊外观望,风景着实比不上高楼层所见,因为位置低矮,只是在欣赏教学楼与办公楼之间的小花园略有优势,如果角度找得好,还能透过树杈间看到里面的小凉亭,董咏铃知晓那个位置和角度,她也曾在那里驻足欣赏过,看着亭下男女在傍晚时刻窃窃私语,好比观望着青春男女的恋爱默剧一般,青涩又腼腆,尊重又得体,实在是可爱。董咏铃心情差的时候就会来这里发呆,算是散散心,之所以来这里,也是因为它就在高一一班的走廊上,后门的对面,直接趴在护栏上即可。

    董咏铃偶有触感地寻向自己班的教室,想要在那个位置休息一下。令董咏铃诧异的是,此刻它已被新人占去了。她走近一看,发现还是熟人。

    董咏铃站在其身边,一手扶着护栏,面向她脆声问:“婷婷学姐,怎么不去看自己的考场和座位呀?难得有空闲在这里看风景。”

    前倾着身子,双手交叠在护栏上,下巴抵着臂弯的缪婷婷错愕地看向一旁出现的董咏铃,淡淡忧郁的表情上舒展了笑容。

    缪婷婷直起身子,友好地招呼道:“咏铃,你怎么来了……我搁这发呆呢,看着那凉亭,有点回想到以前逃课的日子了。”

    “逃、逃课?”董咏铃思维呆滞了一下,一时有些不知道怎么接话。

    “啊,这个……”缪婷婷尴尬一笑,“不用在意,这个位置和角度能很好地看到小花园里的凉亭,有些回忆和感概而已。”

    “原来是这样……学姐不去熟悉自己的考场吗?是因为半小时很充裕,所以才不急的吧。”董咏铃不失礼仪地问,很快整理好了思路。

    “看过了,就在身后。一上楼不过一会儿就找到了。”缪婷婷笑着说。

    “想不到学姐在我班教室里高考。”董咏铃顿了顿,又说:“学姐,刚才看你的时候,好像有些心情不好的样子……我不是想滋事啊,只是有些担心学姐,若是有什么不开心的事情,还是尽快走出来比较好,毕竟明天就要高考了。我不想学姐带着坏状态迎战高考,这不好。”

    缪婷婷愣了愣,突然大笑起来。她像是心情好转一般,舒坦地说:“谢谢关心啦!其实也没什么不愉快的,我只是有点不爽而已。”

    董咏铃眉头一跳,胆大又悄声地问了一句:“不愉快跟不爽有什么不同吗?”

    缪婷婷听得一清二楚,依旧保持着开怀的笑意,解释说:“肯定不同的。其他人怎么想我不知道,但对我来说肯定不同。”

    “还记得中午来的家长团吗?那位看上去就是大老板的成功人士。”缪婷婷忽然饶有兴致地提道。

    “记得,是一位着装得体、十分有气质的大叔。”董咏铃不解地问:“他怎么了吗?”

    “他是我爸。”缪婷婷微笑着说。

    董咏铃吃了一惊,但很快调整过来。

    “学姐不愉……咳,不爽。不爽的原因是因为父亲?学姐不喜欢父亲来看望自己?”

    “没有。我是开心他能来看我的,还给同学们带了礼物,就是那些精美的饭菜。我不爽是其它方面的。”缪婷婷挠挠脑勺,表情微妙。

    “能方便诉说吗?也许有一位认真的倾听者,心情会舒服很多。”董咏铃温柔地说。

    缪婷婷沉默了一会儿,重新趴在护栏上。

    “没什么不好说的。他让我高考不用太拼命,放松着来就是。”

    “这不是挺好的?你父亲想来是不让你有太多压力,用着温和的方式给学姐你加油。”董咏铃不解地看着缪婷婷,试想着又问:“难道学姐是觉得不妥,认为还不是放松的时候,所以有些生气父亲的不合时宜?”

    缪婷婷朝她摆摆手说:“不可能,不可能。我才没有你想得这么较真敏感。我压根没往这方面想过。”

    “他是后面那些话让我不爽。他后来又说‘你才认真学了不到半年,即使考砸了也正常,到时候再回来继承家业就好,跟着爸爸身边学习商务和管理,一样能富贵无忧’。”缪婷婷皱眉道,“知道么,就是这些话让我不爽。他这不摆明了认为我不行,否认我半年来的努力?我好不容易才从低谷走出来,正要大展手脚、认真对待学业和自己的时候,他这么一盘冷水泼下来,我能不爽?感觉有被小瞧到。”

    “……这不较真、不敏感?”董咏铃压不住平时的端庄礼仪,吐槽道。

    缪婷婷假装咳嗽一下,岔开道:“总之我对他有点不爽,他就不能盼着我点好,说些我一定成功之类的鼓励话?真让人不爽。”

    董咏铃想起了一事,又问:“学姐,有一件事我很在意。你说才认真不到半年……是什么意思?”

    缪婷婷想了想,招手示意董咏铃靠过来。董咏铃靠过去,接着看向缪婷婷手指引导的方向——透过树杈枝叶之间,小凉亭被小花园四周的路灯照亮了。

    “看到了吗,那个亭子。就在亭子这个石凳,我以前常常白天逃课到这里,闲来无事就看手机,或者朝着周围和天空出神,一待就是好久。时间长了,在学校的亭子待腻了,就开始往外面跑,之后连学都不上了,要不是班里有个男生谎称我患了疾病,时常需要静心休息,可能早有老师和领导来找我麻烦了。最意外的是,这事我爸还背地里配合着我,让我在外面一个人胡闹,却时刻派人暗中保护我,哈哈。那时的我在普通学生眼里应该就是所谓的不良了。”

    董咏铃不说话,缪婷婷没有放在心上,反而理所当然一笑,试着牵起话头。

    “很吃惊,是吧。想来正常人听了都会沉默无措的,觉得这时候说什么话都不太妥。不过没关系,我不一样。”

    缪婷婷对董咏铃咧嘴,此刻的黑夜早已彻底降临,走廊顶的白炽灯不知不觉亮起,温和的白光点缀在缪婷婷的笑容上,如星芒在闪烁,令人向往、安心,似乎可以向其许愿,想象着彗星划过,纵情倾诉话语、畅所欲言。在这一瞬间,董咏铃对学姐的言语产生了信任感,害怕和尴尬造就的心头冰块突然汽化,成一缕缕水汽释然。

    董咏铃彻底放心下来,如释重负地说:“学姐的经历想必波折又充满惊喜,能从逃学到现在的好强争学,一定有着令人难以忘怀的记忆吧。虽然不清楚以前的学姐是什么样子的,光听你的讲诉,我应该是喜欢不来,甚至以前的我还会对那样的学姐产生反感,但是现在学姐的样子,我很喜欢。这份潇洒和从容,还有不服输、不认输的拼搏,想来即使真就只认真学习半年,你也会勇敢面对高考的。我是十分憧憬这样的学姐,憧憬着这份对自己不动摇的自信——这与个人实力和能耐无关,与学习时间和积累无关,只是纯粹的态度。我想学姐是要坚持这份态度下去,证明自己已经跟以前那个逃课的自己不同了。”

    “你真的这么想的?”缪婷婷促狭一笑,“为什么你会这么认为?我可是坏学生哦,以前老师同学眼中不折不扣的怀孩子。你就不怕我把你带偏了?”

    董咏铃嘴角一扬,自信道:“学姐不用故意捉弄我。学姐是怎么样的人,跟你相处的这段时间里我看得一清二楚。就拿前些日子的动员大会所需的高三备考近况调查资料来说,临近高考,还能主动询问并提出通通包在我身上这样豪爽的做法的高三学姐,我只认识婷婷学姐一人。”

    缪婷婷忽然有些腼腆,嘴硬道:“别以为这样讨人喜的赞美话能说服我,我可不吃这一套。”

    “你怎么就不觉得我在这里真是在纠结呢?我可能没有你说的这般,其实我也觉得我爸说得很有道理,现在很生气,又无处宣泄情绪,所以自暴自弃,最后想着不了了之,直接放弃了呢?”缪婷婷纳闷道:“难道是我情绪表现有问题吗?”

    董咏铃被逗乐了,她忽然觉得在这样的小事上特别在意的学姐也十分有趣呢。她笑得乐不可支,但很快控制下来,带着点玩笑说:“学姐,假若你真如你所说的那样,那么学姐应该会表现得不想说话,把心事闷在心里,自己找个没人的地方,一副生人勿近的表情才对,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喋喋不休地追问,跟我言这说那。如此强大的倾诉欲可不像是出现了坏事啊。”

    董咏铃笑出了眼泪,用手指擦了下眼角,开心地说:“最重要的是,学姐一开始就跟我说了,你只是有点不爽而已。”

    噗嗤一声,从使劲忍耐的微弱声音到憋不住而爆发的爽朗大笑,缪婷婷只用了不到两秒。

    “你说的太对了!哈哈哈!我只是有点不爽而已。说出来之后实在是痛快!哈哈哈!”

    缪婷婷双手搭在董咏铃的肩膀上,一下子拉进了彼此的距离。董咏铃一时不知所措,缪婷婷缓声说:“谢啦,我心情舒畅多了,连最后那点不爽都消散不见了。谢谢你陪着我散心,你真好。”

    董咏铃脸一红,说话突然不利索了。她尽量避免与缪婷婷四目相对,害羞道:“不、不客气。”

    缪婷婷放开双手,重新搭在扶手上,朝着楼下的风景出神。

    “你说得对,我爸说的那些话确实让我不爽,但也无法动摇我。我是真心想要告别从前的自己的,想要跟上大家的步伐。如果我被爸爸的这些话轻易动摇了,从而放松了自己,对高考不再上心,这样的我跟以前的我有什么区别?这我不能接受。所以我不会放弃的,哪怕知道自己可能连重本线都过不了,但只要有一丝希望,我都要努力争取。”

    缪婷婷痛快道:“用最老套的说法呢,就是——都努力坚持到这了,一咬牙就挺过去。怎么能就此放弃?不然可就前功尽弃了。”

    “学姐,加油!”董咏铃做了个握拳打气的动作,“你一定可以的!”

    “承你吉言,哈哈!”

    “时候不早了,考场也熟悉完毕,我也该回图书馆晚修了。”缪婷婷笑着挥手告别,“谢谢你啦,今晚有你陪我,我心情好多了。”

    “嗯,学姐再见!”董咏铃挥手告别。

    看着渐渐远去缩小的轻松背影,董咏铃忽然心血来潮,双手作喇叭状围在嘴巴上,朝缪婷婷全力呐喊:“高考加油,婷婷学姐!”

    “一定!”走廊尽头传来坚定的回答。

    时间来到七点半,周围静悄悄的,教学楼人走楼空。熟悉考场环节结束了,作为考场的教室在志愿者和监考老师的共同努力下上好封条,最后一并离开,董咏铃则带着一支志愿者小队,在几位校园安保划定的高考考场区域——教学楼和办公楼——设立了封锁线,明天一早到高考彻底结束之前,志愿者将在封锁线附近站岗,阻挠可疑人员出入。唯一的考场出入口,只在教学楼架空层,面向校门的方向。

    做完这一切,志愿者便自由解散了。董咏铃没有立即回寝室,而是跑去了图书馆三楼学生会。她是学生会长,持有学生会办公室钥匙算是比较特殊的特权。在办公室这小小的房间里,董咏铃可以安静地学习,亦可看些图书馆的藏书和刊物,利用这般闲暇的时间充实自己,这是董咏铃在这两天当高考志愿者得来的部分收获,不得不说,亲身感受着学长学姐们面对高考的意志和觉悟,董咏铃也有热血沸腾的感觉,在他们和她们面前,她实在是懒散不下来。

    在学生会办公室待了将近一个小时,董咏铃收起了手中的书本。熄灯锁门之后,董咏铃漫步下楼,恰好在图书馆门口与沛芸和谢老师碰面。芸老师抱着纸袋,笑吟吟地朝董咏铃招手。董咏铃与二人会合,按照计划,待第一节晚修下课,三人一同踏入了高三十六班所在的阅览自习室。十六班的学生一时间都惊呼于谢老师的出院和到来,体贴的女生们已经围了上去,她们用着最为清脆的欢声笑语庆祝着谢老师的康复,比着最为亲切的心感谢谢老师的加油,同时不忘芸老师的鼓励,在男生向谢老师问候的时候,女生与芸老师如同闺蜜般,在阅览室一角窃窃私语,不时传出银铃般的笑声。董咏铃看着这样的场面感到十分温馨,她也没闲下来,帮着芸老师给大家派发红绳手链。对于如此的惊喜,女生们肯定是十分欢喜的,男生们倒是有些小别扭,当董咏铃提议给戴着手链的师生一起合个影时,个别男生戴上手链十分扭捏,毕竟这红绳手链是照着女性款式制作的,董咏铃将这个秘密告知大家,顿时男生们面红耳赤,女生们好笑不已,阅览室的氛围一下子拉到了高潮。

    课间的时间及其短暂,合影结束便迎来了上课铃。谢老师和沛芸再一次给学生们加油,鼓励大家坚持努力,大家回以响亮的肯定,没有半分不舍,眼里燃着跃跃欲试的火热与激情。

    沛芸和谢老师不再打扰大家复习,带着董咏铃退出了阅览室。出了图书馆,谢老师叮嘱侄女两句便早早回去休息了。董咏铃也有了告辞之意,准备向芸老师说一声便回寝室休息,不过沛芸显然另有打算。

    “晚修放学后,跟老师去宿舍吗?”

    董咏铃疑惑,反问道:“不是才看望过大家吗?”

    “那不一样。我刚刚是送礼物,等会之后才是看望。”沛芸又说,“而且这是学校统一要求的。今晚凡是班主任的教师都要去宿舍巡一遍自己班的学生。这不止是为了给学生加油和信心作考虑,还是为了起监督的作用,以防学生没有按时就寝。学校也是怕这个关键时候,一些学生因为情绪紧张和心境过分起伏而做出奇怪的举动来。所以今晚,班主任要暂替宿舍管理员的巡查工作。”

    “这样啊,芸老师您辛苦了。为了学生操劳奔波,身为老师也是不容易呢。”董咏铃感慨。

    “你要一起吗?算是协助老师我。”似乎怕董咏铃不同意,沛芸又说:“我听说你跟我班上的一些学生关系要好,刚刚一些女生,甚至宁思淳他们男生都来找你说话,你也给大家高考加油,我想你们的关系一定很融洽。我想你也来的话,大家应该会很高兴的。”

    董咏铃想了想,欣然答应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