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中的历史（其九）
1.江一鸣睡醒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远处火红的夕阳正在往天际线下坠落，周边的云彩被染得通红，犹如燃烧起来了一般。
他看了一眼手机，时间显示是17点19分，他们已经在车上呆了两个小时了。
路的两边种植着整齐挺拔的银杏树，银杏树的影子被夕阳拉得很长，落在被残阳映得通红的湖面上，湖面上漂浮着一片片小巧的银杏落叶，宛如一艘艘扁舟。
这是一条围绕着一个巨大湖泊修建的路，江一鸣注意到了一块立在路边的石碑，碑上写着罗布泊三个字，估计是这个湖的名字。
这时，空中传来一阵巨大的气流与引擎声，树叶在狂风中响作一片，江一鸣抬头望去，一架洁白的飞机呼啸着从上空掠过。
一般飞机不会飞得这样低，除非将要降落。
晕车的症状在睡醒之后好了很多，江一鸣活动着僵硬的脖子，他一直是僵着脑袋睡的，生怕枕到旁边大汉或者薛清川的身上。
这时薛清川递过一杯冰水。
“谢啦。”江一鸣接过冰水如饮伏特加般仰头痛饮起来，清凉的水流过喉咙刺激神经，使他清醒了很多。他嚼着冰块打量窗外嵯峨黛绿的群山，绿意盎然的山体接壤留有积雪的苍白山顶，在夕阳下有着油彩水墨结合的异样美感，干净且朦胧。
跟他在电视里看的一模一样，江一鸣看得有些出神，很难想象荒漠之中会有这样的景色。
两小时前。
“总之你们找上我是因为我也是那个什么‘兽种’？”江一鸣问。
“嗯，五十五区一般情况下是不会招收普通人的。”薛清川说。
“你确定不是你们搞错了吗？”
“应该不会，五十五区在招生方面的管控是非常严格的。”
“但你看我这个样子像吗？”
江一鸣望着薛清川，薛清川在回答所有问题时都详细且毫不犹豫，在回答这个问题时却难得地停顿了一下，“应该是不会的，但一般来说‘兽种’的身体素质和智商都会比普通人优秀，比如爱因斯坦和达芬奇，但你的档案介绍里显示你的高中成绩并不优秀，体育加试也只到了及格分。”
“对吧，所以你们大概是搞错了，我就是废柴一根，干啥啥不行，你们还是放我走吧……”江一鸣为找到了突破口心中一喜，但同时又有些酸溜溜的难受。是啊，他其实早就知道自己是什么样的人了，一无是处这个词就像是为他量身打造的。
但为什么又要在这个时候给他希望呢？就这么想看他灰头土脸的样子吗？
如果不在乎他，就把他扔在世界的角落就好了，别给他希望，别去可怜他。
薛清川的额角抽动了一下，他忽然抬手按住了江一鸣的肩，张了张嘴像是要说些什么。
然而他最后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只是悻悻然地收回了手。
江一鸣有些惊异不定。
为了缓解尴尬他扭头望向窗外越来越荒凉的环境，车驶进了一个满是黄沙的地域，像是荒漠，一眼望去满是飞沙走石，甚至连一颗植被都没有。
是个杀人抛尸的好地方，江一鸣想起曾经看过的一个故事。故事是一个富商有个变态的癖好就是追杀，商人把奴隶逼到沙漠里然后进行追杀，乌鸦会吃掉尸体，尸骨会被黄沙埋没，一个人就这样永远消失在世界上了。
“我说……学长，你们真不是想卖我的内脏吧？”江一鸣用说屁话缓解气氛。
“不会，五十五区不缺教育资金。”薛清川说，“只是五十五区地处偏僻，属于国家秘密军事机构。”
“跟国家还有联系吗？”江一鸣昏昏欲睡。
“嗯，基本每个国家都会跟其国的‘兽种’有联系，我们会帮助国家处理一些棘手超自然的事物，受国家资助，是国家的武装力量。”
“那实习……”江一鸣迷迷糊糊地问。
江一鸣打起了轻微的鼾，他睡着了，没听清后面的话。
2.“学长，这里是罗布湖？”江一鸣望着手机上的图片，又看看窗外的湖光山色，满脸惊悚。
他不能不惊悚，因为手机上的图片是一片苍茫干枯的景象，黄沙漫天飞舞。而眼前的这个湖泊清澈秀美，简直能跟杭州西湖媲美。
“不算是，真正的罗布泊在1960年因为塔里木河下流断流就开始干涸了，这个是人造湖，占地500平方公里，是几十年前五十五区初建时通过引用雪山上融化的雪水浇灌出来的。”薛清川口齿清晰地解释，他委实是一个好导游。
“卧槽牛啊。”江一鸣惊叹，这就是所谓的财大气粗吧，建个区就要挖一个这么大的人造湖泊出来，颇有几分秦王开运河的气魄。
“话说学长，咱们什么时候到区里啊？”江一鸣问。
“已经到了，这里就算是区内了。”
“啊？”江一鸣的嘴张得简直能塞下一个橙子，他确实记得招生宣传上有写区占地150英亩，他还去特地搜了一下这相当于15个足球场那么大。
这就让他觉得有够夸张了，而薛清川告诉他他们已经在区内了？距离他醒来到现在，他们已经在车里行驶了十多分钟了啊！
“第五十五区本身占地150英亩，我们并没有把罗布泊也算进去。”薛清川看出了江一鸣的惊讶解释说。
废话就算写了谁又敢信啊，不知道的还以为这建的是月球基地呢。江一鸣在心里嘀咕。
“你需要打一只镇静剂吗？”薛清川突然问。
“什么意思？”江一鸣疑惑。
“接下来要进行的项目比较特殊，所以我们会提供镇静剂帮助，以免你受到过度惊吓。”
“不用不用，我没心血管类的病，心脏也嘎嘎好。”江一鸣说，他心想我都听你们说了那么扯淡的历史了还怕啥？
除此之外他心底其实还是有些小激动的。
如果你发现自己生活了那么多年的世界并不是真实的，那么你也会想去揭开盖住世界面容的那一层面纱，没有人愿意一直活在那冰山的一角上。
很快车便开到了银杏树道的尽头，那是一堵高耸的山峰，茂密的爬山虎从山上披散下来，白浪滔滔的水从爬山虎间流下来汇进罗布泊里，江一鸣注意到了爬山虎后隐藏的洞，开车大汉打开了远光灯一头扎进了洞。
洞并不大，只够两辆车并排开的程度，洞内明显是经过人工开凿的，两边洞壁上镶着防水小灯，灯光苍白。
“嘀嗒……”
水珠滴落声清晰悠远，风声嘶嘶作响。所有人都不再说话了，气氛严肃得像是教徒行走在前往教堂的走廊上。
这时江一鸣的耳边忽然传来了一个声音，那个声音模糊不清，像是从几十亿吨海水中传来的。
声音那样孤独，那是一个人对着全世界的呐喊声。但谁也听不见，人们仍然在沙滩上悠闲地散步。
海底是那样黑暗，阳光渗不进来分毫，只有无尽的寂寥与寒冷。
江一鸣的心脏微微抽动了一下，他不由自主地伸手贴在胸口，像是要倾听什么似的。
“我说……学长。”江一鸣回过神来轻声问。
然而并没有人回应他，周遭安静得恐怖，江一鸣忽然发现车里的人都不见了，像是蒸汽一般消失得无影无踪。但车还在不停地往前开，仿佛是幽灵在操控着这辆车。
江一鸣恐慌了起来，他尝试着大喊了两声，封闭的洞壁就将他的声音弹来弹去，撕扯得像只破旧的口风琴一样。江一鸣不敢再喊了，他探身到驾驶座上尝试踩刹车，但刹车却像被钢铁焊住了一般，手刹也死死扣住了。他想去拔钥匙，却发现钥匙不翼而飞了。
这是一辆幽灵车，它正在把自己带往地狱！江一鸣的脑海中蹦出了这个想法。
这时有声音从远方传来，那声音若有若无，宛如空中游走的透明小蛇，江一鸣屏住呼吸侧耳仔细去听。
忽然，他听清了。
那是敲鼓的声音，江一鸣能想象到那一天火山爆发，漆黑的火山灰遮盖了全世界的天空，火红的岩浆从山岩间燃烧着奔腾下来。举着火把的人排成两队像盘旋的长龙一般，他们在跳着奇怪的舞蹈敲击着腰间的铜鼓，嘴里念着古老的咒语。
对了，他们在唱歌，那是赞颂神明的圣歌！
江一鸣不由自主地抬手按住心脏，发现自己的心跳声与那些鼓声应和着。
江一鸣觉得身体在缓缓地舒展，这是一种很奇怪乃至诡异的感觉，像是身体中的另一个自己苏醒了一般。那个自己睁开了一双狰狞的瞳孔，他在沉重地呼吸着，牙齿间仿佛在咀嚼钢铁！
但江一鸣居然不害怕了，反而有种喜悦。那种喜悦铺天盖地，犹如君王挥舞杀伐的权柄，正应那一句帝王一怒，血流千里。
“江一鸣。”
薛清川的声音像迎面泼来的一盆冷水，江一鸣猛然惊醒了。其实他根本没有睡着，只是一直像座雕像一样呆滞地坐着，他这才后知后觉地害怕起来，因为刚才那一瞬间他确实感觉到了身体里的那只恶鬼苏醒了。
他被叫醒的一刹那居然是怒不可遏的，甚至想暴起杀了薛清川。
“听到了吗？”薛清川问。
江一鸣茫然地点点头。
“这是兽鸣，这里的磁场很特殊，它记录了远古凶兽的声音，就像云南陆良县的惊马槽一样，是个天然的录音机。”薛清川解释，“你能听到说明你的确是兽种没错。”
江一鸣一时半会也不知道该兴奋还是惊讶，只是不知所措。
开玩笑的吧，他想。
3.江一鸣坐在人事部办公室的真皮沙发椅上，手里捧着一杯加过冰的红茶，头顶上的水晶吊灯散发着柔和的光芒。
夕阳透过玻璃窗打进来，呈平行四边形打在地上。
薛清川在旁边的休息室等待，他们已经进入第五十五区了，这是入区前的面试环节。
面试官还没来，江一鸣不停抖着大腿很有些紧张，他在考虑要不要上网搜索一下面试时应该说什么，以免出糗尴尬。但当他拿出手机时却发现连一格信号都没有，因为面前的紫檀木办公桌上摆着一台信号屏蔽器。
江一鸣进入第55区后，下车的第一件事就是扶着大理石校门狂吐。
第五十五区是建在一个低于海平面50米的盆地里的，在驶出了那条记录了兽鸣的隧道后，接下来的路段就全是没有设保护栏的环形下坡弯道。
弯道的宽度仅有三米左右，且弯道幅度大，一旦失误便会导致翻车甚至爆炸，非常考验驾驶者的车技。
然而，开车大汉却忽然像磕了药一样大呼小叫地加速狂奔。江一鸣像个皮球一样在连续的大幅度转弯中撞来撞去，幸好有左边的大汉和薛清川挤着他，否则他早就撞碎车窗飞向车外了。
车轮与地面的摩擦声吱吱不绝，江一鸣魂都快吓出了窍紧紧抓着薛清川的胳膊问什么情况，薛清川像早就习惯了一样，面不改色地解释大汉以前是个王牌赛车手，后来被聘进了第五十五区当专职司机。
并且这条路本就是作为一条赛车道修建的，常被运用在区方举办的赛车大赛上。
江一鸣彻底确定了这个鬼地方其实就是斯巴达残存势力用于培训军队的基地，不，斯巴达哪里配形容他们？这分明就是精神病们的集中营。
江一鸣坐在古朴的木椅上仍然有些惊魂未定，于是便又灌了几口红茶。
这时，办公室的门开了，一名穿着中山装的老人走了进来。他的一头白发梳得油光发亮，花白的胡须打理得干干净净，挺拔的鼻梁上架着一副黑色墨镜，刀刻般的皱纹散布在眼角周边。
他的步伐沉稳有力，不像是个老人，反而像是个朝气蓬勃的年轻人。他走到办公桌后面坐下，浑身的肃杀之气扑面而来，这让江一鸣联想到了电影里身经百战的军官。
老人的气场像是钢铁洪流一般覆压而来，他带着审视的目光打量着江一鸣，江一鸣不由自主地在那目光中挺直了腰杆，像接受将军审查的士兵一样。
江一鸣本来还有点晕车的昏沉，但此刻在老人面前那些昏沉一扫而空了，他意识到了自己面对的是一位年长者，或者一位权力者。
真正的权力者天生就会带有一种气场，那种气场就像法官手中的法槌一样，会让人产生不由自主的压迫感和崇敬感，让人从心理层面上产生畏惧。
打个比方就像一只雄壮的老虎在凝视着你，你便会在那凝视中逐渐丧失斗志。
我们可以把人列举成一个食物链，占据食物链顶端的就是那些权力者，所有在他们脚下的皆是食物。
审视持续了大概一分钟，老人终于开口了。
“你叫江一鸣？”
他看了一眼手机，时间显示是17点19分，他们已经在车上呆了两个小时了。
路的两边种植着整齐挺拔的银杏树，银杏树的影子被夕阳拉得很长，落在被残阳映得通红的湖面上，湖面上漂浮着一片片小巧的银杏落叶，宛如一艘艘扁舟。
这是一条围绕着一个巨大湖泊修建的路，江一鸣注意到了一块立在路边的石碑，碑上写着罗布泊三个字，估计是这个湖的名字。
这时，空中传来一阵巨大的气流与引擎声，树叶在狂风中响作一片，江一鸣抬头望去，一架洁白的飞机呼啸着从上空掠过。
一般飞机不会飞得这样低，除非将要降落。
晕车的症状在睡醒之后好了很多，江一鸣活动着僵硬的脖子，他一直是僵着脑袋睡的，生怕枕到旁边大汉或者薛清川的身上。
这时薛清川递过一杯冰水。
“谢啦。”江一鸣接过冰水如饮伏特加般仰头痛饮起来，清凉的水流过喉咙刺激神经，使他清醒了很多。他嚼着冰块打量窗外嵯峨黛绿的群山，绿意盎然的山体接壤留有积雪的苍白山顶，在夕阳下有着油彩水墨结合的异样美感，干净且朦胧。
跟他在电视里看的一模一样，江一鸣看得有些出神，很难想象荒漠之中会有这样的景色。
两小时前。
“总之你们找上我是因为我也是那个什么‘兽种’？”江一鸣问。
“嗯，五十五区一般情况下是不会招收普通人的。”薛清川说。
“你确定不是你们搞错了吗？”
“应该不会，五十五区在招生方面的管控是非常严格的。”
“但你看我这个样子像吗？”
江一鸣望着薛清川，薛清川在回答所有问题时都详细且毫不犹豫，在回答这个问题时却难得地停顿了一下，“应该是不会的，但一般来说‘兽种’的身体素质和智商都会比普通人优秀，比如爱因斯坦和达芬奇，但你的档案介绍里显示你的高中成绩并不优秀，体育加试也只到了及格分。”
“对吧，所以你们大概是搞错了，我就是废柴一根，干啥啥不行，你们还是放我走吧……”江一鸣为找到了突破口心中一喜，但同时又有些酸溜溜的难受。是啊，他其实早就知道自己是什么样的人了，一无是处这个词就像是为他量身打造的。
但为什么又要在这个时候给他希望呢？就这么想看他灰头土脸的样子吗？
如果不在乎他，就把他扔在世界的角落就好了，别给他希望，别去可怜他。
薛清川的额角抽动了一下，他忽然抬手按住了江一鸣的肩，张了张嘴像是要说些什么。
然而他最后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只是悻悻然地收回了手。
江一鸣有些惊异不定。
为了缓解尴尬他扭头望向窗外越来越荒凉的环境，车驶进了一个满是黄沙的地域，像是荒漠，一眼望去满是飞沙走石，甚至连一颗植被都没有。
是个杀人抛尸的好地方，江一鸣想起曾经看过的一个故事。故事是一个富商有个变态的癖好就是追杀，商人把奴隶逼到沙漠里然后进行追杀，乌鸦会吃掉尸体，尸骨会被黄沙埋没，一个人就这样永远消失在世界上了。
“我说……学长，你们真不是想卖我的内脏吧？”江一鸣用说屁话缓解气氛。
“不会，五十五区不缺教育资金。”薛清川说，“只是五十五区地处偏僻，属于国家秘密军事机构。”
“跟国家还有联系吗？”江一鸣昏昏欲睡。
“嗯，基本每个国家都会跟其国的‘兽种’有联系，我们会帮助国家处理一些棘手超自然的事物，受国家资助，是国家的武装力量。”
“那实习……”江一鸣迷迷糊糊地问。
江一鸣打起了轻微的鼾，他睡着了，没听清后面的话。
2.“学长，这里是罗布湖？”江一鸣望着手机上的图片，又看看窗外的湖光山色，满脸惊悚。
他不能不惊悚，因为手机上的图片是一片苍茫干枯的景象，黄沙漫天飞舞。而眼前的这个湖泊清澈秀美，简直能跟杭州西湖媲美。
“不算是，真正的罗布泊在1960年因为塔里木河下流断流就开始干涸了，这个是人造湖，占地500平方公里，是几十年前五十五区初建时通过引用雪山上融化的雪水浇灌出来的。”薛清川口齿清晰地解释，他委实是一个好导游。
“卧槽牛啊。”江一鸣惊叹，这就是所谓的财大气粗吧，建个区就要挖一个这么大的人造湖泊出来，颇有几分秦王开运河的气魄。
“话说学长，咱们什么时候到区里啊？”江一鸣问。
“已经到了，这里就算是区内了。”
“啊？”江一鸣的嘴张得简直能塞下一个橙子，他确实记得招生宣传上有写区占地150英亩，他还去特地搜了一下这相当于15个足球场那么大。
这就让他觉得有够夸张了，而薛清川告诉他他们已经在区内了？距离他醒来到现在，他们已经在车里行驶了十多分钟了啊！
“第五十五区本身占地150英亩，我们并没有把罗布泊也算进去。”薛清川看出了江一鸣的惊讶解释说。
废话就算写了谁又敢信啊，不知道的还以为这建的是月球基地呢。江一鸣在心里嘀咕。
“你需要打一只镇静剂吗？”薛清川突然问。
“什么意思？”江一鸣疑惑。
“接下来要进行的项目比较特殊，所以我们会提供镇静剂帮助，以免你受到过度惊吓。”
“不用不用，我没心血管类的病，心脏也嘎嘎好。”江一鸣说，他心想我都听你们说了那么扯淡的历史了还怕啥？
除此之外他心底其实还是有些小激动的。
如果你发现自己生活了那么多年的世界并不是真实的，那么你也会想去揭开盖住世界面容的那一层面纱，没有人愿意一直活在那冰山的一角上。
很快车便开到了银杏树道的尽头，那是一堵高耸的山峰，茂密的爬山虎从山上披散下来，白浪滔滔的水从爬山虎间流下来汇进罗布泊里，江一鸣注意到了爬山虎后隐藏的洞，开车大汉打开了远光灯一头扎进了洞。
洞并不大，只够两辆车并排开的程度，洞内明显是经过人工开凿的，两边洞壁上镶着防水小灯，灯光苍白。
“嘀嗒……”
水珠滴落声清晰悠远，风声嘶嘶作响。所有人都不再说话了，气氛严肃得像是教徒行走在前往教堂的走廊上。
这时江一鸣的耳边忽然传来了一个声音，那个声音模糊不清，像是从几十亿吨海水中传来的。
声音那样孤独，那是一个人对着全世界的呐喊声。但谁也听不见，人们仍然在沙滩上悠闲地散步。
海底是那样黑暗，阳光渗不进来分毫，只有无尽的寂寥与寒冷。
江一鸣的心脏微微抽动了一下，他不由自主地伸手贴在胸口，像是要倾听什么似的。
“我说……学长。”江一鸣回过神来轻声问。
然而并没有人回应他，周遭安静得恐怖，江一鸣忽然发现车里的人都不见了，像是蒸汽一般消失得无影无踪。但车还在不停地往前开，仿佛是幽灵在操控着这辆车。
江一鸣恐慌了起来，他尝试着大喊了两声，封闭的洞壁就将他的声音弹来弹去，撕扯得像只破旧的口风琴一样。江一鸣不敢再喊了，他探身到驾驶座上尝试踩刹车，但刹车却像被钢铁焊住了一般，手刹也死死扣住了。他想去拔钥匙，却发现钥匙不翼而飞了。
这是一辆幽灵车，它正在把自己带往地狱！江一鸣的脑海中蹦出了这个想法。
这时有声音从远方传来，那声音若有若无，宛如空中游走的透明小蛇，江一鸣屏住呼吸侧耳仔细去听。
忽然，他听清了。
那是敲鼓的声音，江一鸣能想象到那一天火山爆发，漆黑的火山灰遮盖了全世界的天空，火红的岩浆从山岩间燃烧着奔腾下来。举着火把的人排成两队像盘旋的长龙一般，他们在跳着奇怪的舞蹈敲击着腰间的铜鼓，嘴里念着古老的咒语。
对了，他们在唱歌，那是赞颂神明的圣歌！
江一鸣不由自主地抬手按住心脏，发现自己的心跳声与那些鼓声应和着。
江一鸣觉得身体在缓缓地舒展，这是一种很奇怪乃至诡异的感觉，像是身体中的另一个自己苏醒了一般。那个自己睁开了一双狰狞的瞳孔，他在沉重地呼吸着，牙齿间仿佛在咀嚼钢铁！
但江一鸣居然不害怕了，反而有种喜悦。那种喜悦铺天盖地，犹如君王挥舞杀伐的权柄，正应那一句帝王一怒，血流千里。
“江一鸣。”
薛清川的声音像迎面泼来的一盆冷水，江一鸣猛然惊醒了。其实他根本没有睡着，只是一直像座雕像一样呆滞地坐着，他这才后知后觉地害怕起来，因为刚才那一瞬间他确实感觉到了身体里的那只恶鬼苏醒了。
他被叫醒的一刹那居然是怒不可遏的，甚至想暴起杀了薛清川。
“听到了吗？”薛清川问。
江一鸣茫然地点点头。
“这是兽鸣，这里的磁场很特殊，它记录了远古凶兽的声音，就像云南陆良县的惊马槽一样，是个天然的录音机。”薛清川解释，“你能听到说明你的确是兽种没错。”
江一鸣一时半会也不知道该兴奋还是惊讶，只是不知所措。
开玩笑的吧，他想。
3.江一鸣坐在人事部办公室的真皮沙发椅上，手里捧着一杯加过冰的红茶，头顶上的水晶吊灯散发着柔和的光芒。
夕阳透过玻璃窗打进来，呈平行四边形打在地上。
薛清川在旁边的休息室等待，他们已经进入第五十五区了，这是入区前的面试环节。
面试官还没来，江一鸣不停抖着大腿很有些紧张，他在考虑要不要上网搜索一下面试时应该说什么，以免出糗尴尬。但当他拿出手机时却发现连一格信号都没有，因为面前的紫檀木办公桌上摆着一台信号屏蔽器。
江一鸣进入第55区后，下车的第一件事就是扶着大理石校门狂吐。
第五十五区是建在一个低于海平面50米的盆地里的，在驶出了那条记录了兽鸣的隧道后，接下来的路段就全是没有设保护栏的环形下坡弯道。
弯道的宽度仅有三米左右，且弯道幅度大，一旦失误便会导致翻车甚至爆炸，非常考验驾驶者的车技。
然而，开车大汉却忽然像磕了药一样大呼小叫地加速狂奔。江一鸣像个皮球一样在连续的大幅度转弯中撞来撞去，幸好有左边的大汉和薛清川挤着他，否则他早就撞碎车窗飞向车外了。
车轮与地面的摩擦声吱吱不绝，江一鸣魂都快吓出了窍紧紧抓着薛清川的胳膊问什么情况，薛清川像早就习惯了一样，面不改色地解释大汉以前是个王牌赛车手，后来被聘进了第五十五区当专职司机。
并且这条路本就是作为一条赛车道修建的，常被运用在区方举办的赛车大赛上。
江一鸣彻底确定了这个鬼地方其实就是斯巴达残存势力用于培训军队的基地，不，斯巴达哪里配形容他们？这分明就是精神病们的集中营。
江一鸣坐在古朴的木椅上仍然有些惊魂未定，于是便又灌了几口红茶。
这时，办公室的门开了，一名穿着中山装的老人走了进来。他的一头白发梳得油光发亮，花白的胡须打理得干干净净，挺拔的鼻梁上架着一副黑色墨镜，刀刻般的皱纹散布在眼角周边。
他的步伐沉稳有力，不像是个老人，反而像是个朝气蓬勃的年轻人。他走到办公桌后面坐下，浑身的肃杀之气扑面而来，这让江一鸣联想到了电影里身经百战的军官。
老人的气场像是钢铁洪流一般覆压而来，他带着审视的目光打量着江一鸣，江一鸣不由自主地在那目光中挺直了腰杆，像接受将军审查的士兵一样。
江一鸣本来还有点晕车的昏沉，但此刻在老人面前那些昏沉一扫而空了，他意识到了自己面对的是一位年长者，或者一位权力者。
真正的权力者天生就会带有一种气场，那种气场就像法官手中的法槌一样，会让人产生不由自主的压迫感和崇敬感，让人从心理层面上产生畏惧。
打个比方就像一只雄壮的老虎在凝视着你，你便会在那凝视中逐渐丧失斗志。
我们可以把人列举成一个食物链，占据食物链顶端的就是那些权力者，所有在他们脚下的皆是食物。
审视持续了大概一分钟，老人终于开口了。
“你叫江一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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