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转身，便是江湖
沿着出村的道路，走过绝大部分村民到过的最远的镇子，又进了山。上山、下山，再上山、再下山，任笑天满心的雀跃每翻过一座山头便会留下几分，就这样从开始的兴致勃勃到后来的百无聊赖，手中从路边折下来的刀剑也变成了拄地杖。
直到临近傍晚，又登上一座山头的任笑天眼前豁然一亮，本来已经看不见的落日又挂上了天空。披满了落日余晖的山林之间，一个锦袍少年在一堆篝火旁边翻烤着架子上的食物，好一幅落日山景人物图。失去的精神仿佛一瞬间又回到了任笑天的身上，终于见到活人了啊。
待到行至跟前，那少年便从画中走了出来，十五六岁的年纪，眉如墨画、目若星辰、鼻如悬胆，面若冠玉，一身白色锦袍，细看去白色的缎面上还绣着淡银色的云纹，腰间一条淡青色锦带，上挂一半月形羊脂白玉佩，好一个翩翩美少年。
这少年正在篝火上烤着一只野兔，左侧放着一把精美的长剑，人就那么随意的席地而坐，却透出一股子闲雅潇洒的姿态。任笑天初见之下也是一呆，不过打招呼的话是脱口而出。
“这位兄台，在下任笑天，家住梧桐村，第一次出门行走江湖，相遇便是有缘，敢问兄台高姓大名？”这是下山途中任笑天发挥了他全部的文学储备之后准备的话。
那少年其实早就注意到他了，听到任笑天这样自爆底细的开场白，不禁觉得有些好笑，看来是真的第一次行走江湖。“朱秉天。”一边继续翻烤着野兔一边回答道。
接下来两人便陷入了沉默，朱秉天在等着他再起话头，而任笑天并没有准备第二句话。最终还是熟了的野兔结束了这场尴尬。
“来点儿？”
“好！”任笑天望着举起的野兔，一点也没有客气，直接坐在了旁边，而且顺手就接过来开始分切。江湖儿女，客气什么。至于主动分切，那不是理所应当嘛，吃人家的还不干点活儿啊。
在村子里的时候都是这样的，有抓野兔的、有弄场地的、有拾柴的、有生火的、有烤的、有分的，那叫一个分工明确，谁要是想光吃不干，那是没人跟他玩的。当然，任笑天只给自己分了一点点，江湖儿女也还是要脸的。
朱秉天显然被这朴素的逻辑支配下的动作震惊到了，直到分好的属于他的那一份又回到他手上的时候才回过神儿来，意味难明的看了一眼已经开吃的任笑天，竟觉出一份有趣来。
“小兄弟今年多大了？”朱秉天边吃边问。
“十六岁。”任笑天答。
“生于几月啊？”
“三月十三。”这是任笑天被捡到的日子。
“出来做什么啊？”
“闯荡江湖，行侠仗义。”任笑天已经吃完了。
“敢问这位少侠师承何处，用的哪门功夫，使的什么兵器？”朱秉天看他两手空空，又是第一次出门，禁不住逗他。
这一问还真把任笑天问住了，自己之前从锦衣卫陆忠良那里学来的都是军武散招，加上内功心法等在遇到那老者得了个乱七八糟的评价后也都不再练了，而那老者所教的东西好像也没什么名字，再一想连那老者都不知道名号。
“我练的神仙法，师法自然。至于兵器，现在还没定。”少年的倔强让任笑天如是答道。
“不成想少侠还是一位道门高真，失敬失敬。”嘴上说着失敬，脸上掩不住的笑意却是把真实的想法表漏无疑，让任笑天看的羞恼不已。
“那你呢，多大了，是做什么的？”任笑天反问。
“我也十六岁，不过是正月十三生，比你大。我是当朝九皇子，来此是为寻人。”终究都是少年。
“你就吹吧，还皇子，人皇子都在京城里面，没事儿跑到这山沟里来寻人？”任笑天只以为这是对方对他神仙法的又一次调笑。这倒是冤枉了对方。
这少年，的确是当朝九皇子朱秉天，天生不凡，少而聪慧，在他出生那天更是有天降异象，整个开元皇朝都被红光笼罩，持续整整一天。连已经归隐的国师都被惊动，从龙首山上传下九字箴言：圣人出，大世启，秉天生。由此得名朱秉天。其母在生产时难产而亡，被追封为皇贵妃。
“寻人自是在城镇中寻，此次进山不过是想来，便来了。”
“那皇子不都在京城里争太子之位呢，你是皇子，你的护卫呢。”
“这些是谁告诉你的，本皇子武功高强，本次既是寻人，也是闯荡，自然就没有带侍卫。”九皇子朱秉天没想到这乡野小子对时局居然有如此认识，不觉有些惊疑。
太子在时，因其过于卓越，朝中局势可谓简单至极，满朝文武尽皆归心，更无一人可称是某皇子党派，就连诸皇子的母族势力也不例外。毕竟那是让国师称为“好圣孙”的那个人。诸皇子与太子之间真个是兄恭弟谦，当一个人让你只能仰望的时候，真是连嫉妒之心都生不起来。
但这一切都从四年前太子身陨于江南刺杀案后有了变化。皇后只有太子这一个嫡出，江南刺杀案之后，皇帝并没有新立皇后和太子，诸皇子的心慢慢的活络起来，朝中局势也是有些涌动。连自己都受到影响，毕竟是秉天而生，前面也很受宠爱。
好在刺杀案发生之后，父皇疏远了自己，太子哥哥是保护自己而死的，父皇心里多少有些怨意。再加上自己离经叛道的性子和表现，这才使得自己远离了这旋涡。
“书上不都是这么说的，为了当皇帝，太子如履薄冰，一不小心就是万劫不复。众皇子各个心怀鬼胎，阴谋诡计层出不穷，都是为了拉太子下马而自己上位。”
“你听书听多了吧，天家传承自有规制，岂是你说争就能争的，而且当皇帝有什么好的，让本皇子当本皇子都不愿意当。”朱秉天对自己刚才的惊疑有些失笑，这家伙不仅不是对时局认知清晰，恐怕就连当朝目前还没有太子这事儿都不清楚。
“当皇帝怎么不好，天大地大皇帝最大，当皇帝想干什么就能干什么，还让你当你都不愿意，你吹牛也打打草稿。”任笑天觉得眼前这少年简直就是个杠精，外加吹牛大王。
“当了皇帝就没有了自己，衣食住行皆有礼规，不可逾制。每日有处理不完的政务，不能偷懒、不能怠慢，哪怕一辈子兢兢业业做对了很多事情，但只要在一两个问题上出错，就足够遗臭万年。还不能改行，你当大侠哪天不想当了就可以不当，当皇帝哪天你要是不想当了，那只能是死了。也不是想干什么就干什么的，这文武百官、天下百姓都盯着你呢，不合他们心意就要挨骂，有的大臣当面骂你一顿，还可搏一世名，你要是回骂，那人家身前生后名都有了，你恶心不恶心。还要时时刻刻防着所有的人篡你的位，你说累不累。”
“那照你这么说，当皇帝还是个苦差事了，那为什么那么多人还要争着当呢，难道他们都是傻子不成？”
“这皇子争皇权啊，那是自家的东西谁都想多分一点，尤其是兄弟水平差不多的时候，更是个要么全得要么命都不一定保住的情况，主动也好、被动也罢，不争也得争。这权臣争皇权啊，只是为了为非作歹的时候头上不要再悬着一把剑，所以有的选择造反，有的选择把持朝政。这普通人造反啊，都是因为被逼到没有活路了，由此可见，做皇帝其实也就只是比活不下去强那么一点点而已。当然了，也有人纯粹是野心使然，但这说明不了什么，就像你想去做大侠，他想去做皇帝，如此而已。而且，这些人又没当过皇帝，哪里知道当皇帝是好是坏，等当了皇帝之后又没法反悔，他们自己不说谁知道是好还是坏啊。”
这家伙可真能胡扯啊，这是任笑天的第一反应，但是以自己的水平竟无法反驳，只能嘴硬着顶一句：“说的好像你当过皇帝一样。”后面又灵光一闪，冒出一句：“当个昏君就行了呗。”
“说的好，妙极，哈哈哈。”朱秉天也被他说的一愣，继而就笑了，很是畅快。
直到临近傍晚，又登上一座山头的任笑天眼前豁然一亮，本来已经看不见的落日又挂上了天空。披满了落日余晖的山林之间，一个锦袍少年在一堆篝火旁边翻烤着架子上的食物，好一幅落日山景人物图。失去的精神仿佛一瞬间又回到了任笑天的身上，终于见到活人了啊。
待到行至跟前，那少年便从画中走了出来，十五六岁的年纪，眉如墨画、目若星辰、鼻如悬胆，面若冠玉，一身白色锦袍，细看去白色的缎面上还绣着淡银色的云纹，腰间一条淡青色锦带，上挂一半月形羊脂白玉佩，好一个翩翩美少年。
这少年正在篝火上烤着一只野兔，左侧放着一把精美的长剑，人就那么随意的席地而坐，却透出一股子闲雅潇洒的姿态。任笑天初见之下也是一呆，不过打招呼的话是脱口而出。
“这位兄台，在下任笑天，家住梧桐村，第一次出门行走江湖，相遇便是有缘，敢问兄台高姓大名？”这是下山途中任笑天发挥了他全部的文学储备之后准备的话。
那少年其实早就注意到他了，听到任笑天这样自爆底细的开场白，不禁觉得有些好笑，看来是真的第一次行走江湖。“朱秉天。”一边继续翻烤着野兔一边回答道。
接下来两人便陷入了沉默，朱秉天在等着他再起话头，而任笑天并没有准备第二句话。最终还是熟了的野兔结束了这场尴尬。
“来点儿？”
“好！”任笑天望着举起的野兔，一点也没有客气，直接坐在了旁边，而且顺手就接过来开始分切。江湖儿女，客气什么。至于主动分切，那不是理所应当嘛，吃人家的还不干点活儿啊。
在村子里的时候都是这样的，有抓野兔的、有弄场地的、有拾柴的、有生火的、有烤的、有分的，那叫一个分工明确，谁要是想光吃不干，那是没人跟他玩的。当然，任笑天只给自己分了一点点，江湖儿女也还是要脸的。
朱秉天显然被这朴素的逻辑支配下的动作震惊到了，直到分好的属于他的那一份又回到他手上的时候才回过神儿来，意味难明的看了一眼已经开吃的任笑天，竟觉出一份有趣来。
“小兄弟今年多大了？”朱秉天边吃边问。
“十六岁。”任笑天答。
“生于几月啊？”
“三月十三。”这是任笑天被捡到的日子。
“出来做什么啊？”
“闯荡江湖，行侠仗义。”任笑天已经吃完了。
“敢问这位少侠师承何处，用的哪门功夫，使的什么兵器？”朱秉天看他两手空空，又是第一次出门，禁不住逗他。
这一问还真把任笑天问住了，自己之前从锦衣卫陆忠良那里学来的都是军武散招，加上内功心法等在遇到那老者得了个乱七八糟的评价后也都不再练了，而那老者所教的东西好像也没什么名字，再一想连那老者都不知道名号。
“我练的神仙法，师法自然。至于兵器，现在还没定。”少年的倔强让任笑天如是答道。
“不成想少侠还是一位道门高真，失敬失敬。”嘴上说着失敬，脸上掩不住的笑意却是把真实的想法表漏无疑，让任笑天看的羞恼不已。
“那你呢，多大了，是做什么的？”任笑天反问。
“我也十六岁，不过是正月十三生，比你大。我是当朝九皇子，来此是为寻人。”终究都是少年。
“你就吹吧，还皇子，人皇子都在京城里面，没事儿跑到这山沟里来寻人？”任笑天只以为这是对方对他神仙法的又一次调笑。这倒是冤枉了对方。
这少年，的确是当朝九皇子朱秉天，天生不凡，少而聪慧，在他出生那天更是有天降异象，整个开元皇朝都被红光笼罩，持续整整一天。连已经归隐的国师都被惊动，从龙首山上传下九字箴言：圣人出，大世启，秉天生。由此得名朱秉天。其母在生产时难产而亡，被追封为皇贵妃。
“寻人自是在城镇中寻，此次进山不过是想来，便来了。”
“那皇子不都在京城里争太子之位呢，你是皇子，你的护卫呢。”
“这些是谁告诉你的，本皇子武功高强，本次既是寻人，也是闯荡，自然就没有带侍卫。”九皇子朱秉天没想到这乡野小子对时局居然有如此认识，不觉有些惊疑。
太子在时，因其过于卓越，朝中局势可谓简单至极，满朝文武尽皆归心，更无一人可称是某皇子党派，就连诸皇子的母族势力也不例外。毕竟那是让国师称为“好圣孙”的那个人。诸皇子与太子之间真个是兄恭弟谦，当一个人让你只能仰望的时候，真是连嫉妒之心都生不起来。
但这一切都从四年前太子身陨于江南刺杀案后有了变化。皇后只有太子这一个嫡出，江南刺杀案之后，皇帝并没有新立皇后和太子，诸皇子的心慢慢的活络起来，朝中局势也是有些涌动。连自己都受到影响，毕竟是秉天而生，前面也很受宠爱。
好在刺杀案发生之后，父皇疏远了自己，太子哥哥是保护自己而死的，父皇心里多少有些怨意。再加上自己离经叛道的性子和表现，这才使得自己远离了这旋涡。
“书上不都是这么说的，为了当皇帝，太子如履薄冰，一不小心就是万劫不复。众皇子各个心怀鬼胎，阴谋诡计层出不穷，都是为了拉太子下马而自己上位。”
“你听书听多了吧，天家传承自有规制，岂是你说争就能争的，而且当皇帝有什么好的，让本皇子当本皇子都不愿意当。”朱秉天对自己刚才的惊疑有些失笑，这家伙不仅不是对时局认知清晰，恐怕就连当朝目前还没有太子这事儿都不清楚。
“当皇帝怎么不好，天大地大皇帝最大，当皇帝想干什么就能干什么，还让你当你都不愿意，你吹牛也打打草稿。”任笑天觉得眼前这少年简直就是个杠精，外加吹牛大王。
“当了皇帝就没有了自己，衣食住行皆有礼规，不可逾制。每日有处理不完的政务，不能偷懒、不能怠慢，哪怕一辈子兢兢业业做对了很多事情，但只要在一两个问题上出错，就足够遗臭万年。还不能改行，你当大侠哪天不想当了就可以不当，当皇帝哪天你要是不想当了，那只能是死了。也不是想干什么就干什么的，这文武百官、天下百姓都盯着你呢，不合他们心意就要挨骂，有的大臣当面骂你一顿，还可搏一世名，你要是回骂，那人家身前生后名都有了，你恶心不恶心。还要时时刻刻防着所有的人篡你的位，你说累不累。”
“那照你这么说，当皇帝还是个苦差事了，那为什么那么多人还要争着当呢，难道他们都是傻子不成？”
“这皇子争皇权啊，那是自家的东西谁都想多分一点，尤其是兄弟水平差不多的时候，更是个要么全得要么命都不一定保住的情况，主动也好、被动也罢，不争也得争。这权臣争皇权啊，只是为了为非作歹的时候头上不要再悬着一把剑，所以有的选择造反，有的选择把持朝政。这普通人造反啊，都是因为被逼到没有活路了，由此可见，做皇帝其实也就只是比活不下去强那么一点点而已。当然了，也有人纯粹是野心使然，但这说明不了什么，就像你想去做大侠，他想去做皇帝，如此而已。而且，这些人又没当过皇帝，哪里知道当皇帝是好是坏，等当了皇帝之后又没法反悔，他们自己不说谁知道是好还是坏啊。”
这家伙可真能胡扯啊，这是任笑天的第一反应，但是以自己的水平竟无法反驳，只能嘴硬着顶一句：“说的好像你当过皇帝一样。”后面又灵光一闪，冒出一句：“当个昏君就行了呗。”
“说的好，妙极，哈哈哈。”朱秉天也被他说的一愣，继而就笑了，很是畅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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