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荷塘夜泣11

    树林阴翳,灌木丛中风拂叶声窸窣。三人于一棵树下而立,一黑两白。

    “你们俩,确定这是夜探?不觉得太显眼了么?”叶峥游抱臂看向树顶密叶。

    画凝言低眸看了自己身上衣,抿唇转眼看向旁边那人。

    “尤其是你,欧阳昃枫,你腰间那玉佩泛的白光,吸引蚊子。”

    “夸张,哪有那么亮。”画凝言低眸,眼神落上那人腰间。身挺腰直,不禁耳根发烫。连忙低头,咬唇自骂一番。

    矜持一点,做什么。非是未曾见过男子,害羞什么,画凝言你给我大方一点......

    耳根太烫该不会发红了吧,若是被人看穿我隔日去剃度出家。

    转移注意力最好方式……

    画凝言侧眸盯了叶峥游一会儿,唇角浅露笑意。

    好多了。

    叶峥游注意到画凝言视线,扬着鼻孔把眼睛压下去看着那女子。你这是什么酸坏表情……?

    “有人来了。”欧阳昃枫轻言,三人眼神齐视向史伊伊门口。

    画凝言眯眼,远处门口灯笼下身形,她似乎熟悉。

    那人只身一人,门口踱步,鬼鬼祟祟之感,不知意欲何为。忽然朝画凝言三人看过来,那三人连忙侧身躲于树后。

    三人屏息,听着脚步声渐近。

    欧阳昃枫指腹轻推剑柄,露出半寸剑身。

    待听到那人脚踩树叶之声,叶峥游迅速上手将那人口鼻掩捂,拖至树干处。那人来不及喊声,脸便被贴到树干上,双臂被人反扣。

    欧阳昃枫皱眉,画凝言朱唇微张,叶峥游唇角露出邪魅。

    “欧阳昃枫,你还真是——”叶峥游正欲邀功,口鼻突然被人捂上。叶峥游惊愕,眨眼几次,手上动作一紧,贴在树干那人胳膊生痛,喉间不禁发出呜声。

    画凝言悄声拔剑,偷朝远处史家门口看去,一男子于那门口。不一会儿出来一女子,那人递给那女子一物,便离去了。

    但看不清给的何物。

    画凝言回头朝欧阳昃枫看去,只见那人微一点头,画凝言便追了出去。欧阳昃枫松开叶峥游,拔剑出鞘亦朝画凝言那处而去。

    画凝言到那史家院门口,推门不得,抬眸一看。脚踏门上横栏翻了进去,那女子听闻声响猛回头,未曾看清来人,一把剑已横于脖前。

    “伊伊姑娘?”画凝言看着那女子,颦眉疑从心起。本以为是那史柒柒,未曾想来却是她。

    欧阳昃枫于小道追去,翻身跨过那来路不明之人,疾风带起,白衣凛风。背朝那人双脚落下,剑尖指地。

    那人止步,宽袖之中甩出一链。那链如银蛇,周身皆刺。

    欧阳昃枫侧视而去,那银链已袭来。如毒蛇吐信,迅猛而攻。欧阳昃枫绕腕提剑,剑光凌射。未几,银链团绕剑身,绞紧剑身后抽,蓄意抢剑。

    欧阳昃枫挣脱不得,猛抬右掌蓄力,左手松剑,一时之间剑柄从掌心落离,随即迅速掌击剑柄,剑震声鸣,啸如龙吟。那银链顿时被震松,那人手臂被震伤,流血而出,扶臂后退几步。

    欧阳昃枫倾身伸手,速执上将落地剑柄,剑尖指对方,直奔那人而去。

    那人眼露凶光,左手深入怀中。指夹一药丸,蓄力于指弹射而去。欧阳昃枫让步偏移,侧身曲膝后倾腰险躲过。那药丸落地自行炸裂,溅出药液落于树上,树顿时叶败枯朽。

    几番回合,欧阳昃枫意识到,眼前之人对他已谋下杀机。

    “冥顽不灵。”欧阳昃枫心中一言,眼中厉色氤氲。疾步紧逼,提剑上扬,广袖白衣藏风,扩起飘扯。纵劈而下,剑锋泠泠寒气盛。

    那人见势,吃痛扬银链,血溢淌滴于路,银链与剑相撞,火花摩擦而起。彻响吟动,刺耳之声滚于四周。

    “如此下去,你臂必废。”欧阳昃枫冷声。撤剑撇扬,剑柄松掌,蚩炎剑携卷银链飞出,狠插于一巨石之上。

    那人捂臂倒地,怒目而视。

    欧阳昃枫视其眼神,心中不明之感。眼前之人方才对他步步皆是狠手,招招取命,仅仅是因为自己追捕到他么。凶猛之力,神色之怒,仇恨之感,让欧阳昃枫觉得不简单。

    “墨司空,久仰大名。”

    欧阳昃枫闻声侧眸,身后一人走来。那人腰垂玉环宫缇,环上刻蟒。

    墨司空寻声抬头,那人已近身前。

    楚是规垂眸睥睨,与那双浅灰色眸子对视,开口又言:“以毒闻名之人,内力居然如此可观。为何对外宣称,寒鸩坛墨长老不懂武力?”

    墨司空未曾言语,只是眸中一股寒凉。

    楚是归瞥眼那人嘴角血流,命令道:“带回客栈。”

    ……

    ……

    大壹客栈——

    “叶峥游,你还有多少惊喜是本殿下不知的。”楚是规指捻宫缇,指腹摩挲一枣,靠坐一红木椅上。

    叶峥游单膝跪地,内心彷徨,眉眼之处尽显难堪。

    画凝言与欧阳昃枫坐于一侧,旁听这场审问。

    画凝言颦眉端茶,心道:“以楚是规心性,不会将叶峥游处死,但是否伤残,她不知了。叶峥游此人是为聪明,行为思虑是为上者,但运气貌似不怎么好。叶公子,你可要挺住。”

    欧阳昃枫眼神落上跪地之人,清冷神色未曾有变。

    “小八,墨司空伤处上好药了么?”

    门外一公公躬身行礼,恭敬言道:“奴才这就去查看。”

    “小八,带叶峥游同去。”

    “是。”

    叶峥游抬眼,不敢视人,眼神于楚是规腰间玉带微点头。“臣,这就去。”说罢便起身拱手行礼,退身而去。

    楚是规将手中枣抛了盘中,“你们二人,去史伊伊房中。明日一早,我希望一切真相大白。”

    画凝言与欧阳昃枫起身,同声应了“是”,一前一后离开。

    叶峥游推开墨司空客房门,小八躬身离去。

    关紧屋门,只见那人身上半着中衣,衣袍被褪至腰间,右臂裹绕纱布,盘膝坐于床榻。

    “先生,可喜喝茶?”叶峥游走近桌旁斟茶一杯,放了鼻前轻嗅。他欣赏不来此等饮品,摇头虚拳遮于唇边咳了两声。

    墨司空合眼静坐,未曾回应任何。

    叶峥游向来话多,被人不回应也不觉尴尬,他自觉无有何等交涉问题会让他败倒。“此茶,上等好茶,味醇、色秀、香馨、液清。”叶峥游浅尝一口,蘸了舌尖,生硬扯出一笑:“名曰云雾。”

    墨司空掀起眼帘,淡灰眼眸视去那人手中瓷杯,深沉敛有些许多情。

    “此茶亦名‘秋潋’。”叶峥游观察到墨司空视线,端茶靠近那人。他依稀记得,徐植口中,貌似如此说过。

    墨司空深沉神色,唇角略动。“非是。”

    “嗯?”叶峥游未曾听得真切。

    “非秋潋。”

    “那是何?”

    “碧螺春。”

    叶峥游惨淡一笑,“我不懂茶,先生见谅。”

    墨司空未曾多言,看向门口黑影。那是楚是规派来看守之人,怕他逃离,足足派了十人。

    楚是规此行是为多此一举,他不知,墨司空求之不得。他一直盼求一人可彻查此事,如今盼到,他怎会逃。

    “先生,懂茶?”

    “略知。”墨司空听闻“云雾”,再从那人口中听得“秋潋”,心中略有波动,便顺此人疑问,接了话。

    “先生喜秋潋?”叶峥游仍以为,那是茶名。

    “甚悦。”两字而出,皆是情真意切。叶峥游觉察到,墨司空言之时,些许欣然。

    “先生不似好以谎者,为何隐瞒身藏武力之事。”叶峥游将茶杯放置一旁。

    “求生。”

    “先生有仇?”

    “嗯。”

    “清心教?”

    “二者之一。”

    叶峥游眼帘稍压,“先生结仇甚多,其二是?”

    “不便告知。”

    “也罢,如若无关此次疑案,叶某不便多问先生私事。”

    墨司空将衣袖扶起,穿整完善。起身至于窗边,沉默良久。

    叶峥游未曾打扰,他断定,此人心中藏有一事。眼前之人必然正在琢磨,是否将事告知。墨司空非是完全信任于他,是否信任楚是规,他需要时间给自己作答。

    叶峥游心知急不得,如果希望得知真相,他亦需要等。

    “殿下,都四更天了,您稍微休息下可好?”楚是归房间内,小八愁眉苦脸站一旁央求。

    “不困。”楚是规肘部撑着桌边支额,方才耷拉下的眼皮被这人一句话惊得掀起。

    “这......”小八哈欠一声,眼里浸出泪花。

    “去吩咐厨房给我煮一碗醒神汤来。”

    “殿下您何苦,您不妨先就寝,他们若是查出什么,奴才去告知殿下亦不迟。”

    “少废话,快去。”

    小八执拗不过,只得躬身应了声“是”。刚打开屋门,便撞见了两白衣人。“你们可算来了,殿下一夜未歇,一直等着呢!”

    楚是规看到来人,摆手让那二人进来。小八关上屋门,那两人朝着那支额之人拱手行礼。

    “如何?”

    “回二殿下,落水女子死因有二。”画凝言回应。

    “说。”

    “询问史伊伊这几日日常,我们发现了一些端倪。”

    “讲。”

    “她脸部状况不佳,偶尔会发生疼痛。从近日疼痛感加深情况来看,此人面上网被祛。”欧阳昃枫接言而道。

    “网?何物?”

    “面部肤物,位于皮肤外层薄皮下。”画凝言抬眸看了欧阳昃枫一眼,面朝楚是规回言:

    “清心教有人不知生了何等邪念而做出此等行为。那些女子面部网被祛,无药可医,只可等死。”

    “继续说,还有一因为何?”

    “溺死。”欧阳昃枫道。

    “便是荷塘之事,墨司空为那女子开的良方,内含致幻药剂。”画凝言补充。

    “何意?你们是说,墨司空用致幻之药引那些女子跳水?”

    “是此意,却不完全是。”画凝言眨眸而道:“史姑娘之言,她从清心教归回后患有嗜睡之症。三天后正欲外出之时,于路上巧遇卖茶小贩墨司空。不过现如今看来,是墨司空故意寻的那姑娘。”

    “你们坐,继续说。”楚是规睡意消逝,眯眼侧目视过桌上枣子。

    欧阳昃枫依言落座,画凝言继续言道:“据史伊伊所言,墨司空借问路之由,主动与史姑娘交言,道谢后以礼谢之。那姑娘再三推辞,最后好意难却,便接了。”

    “那礼,是茶?”

    “正是如此。”画凝言落座,继续言道:“史伊伊泡了那茶,嗜睡之症好多。又过几日遇到墨司空,告知其茶甚好,便去买茶。”

    “茶中致幻之药?”楚是规指捻玉环宫缇。

    “是,方才欧阳公子查验那茶,茶中有药,确实有此功效。”画凝言瞧了欧阳昃枫,欧阳昃枫亦看向她,眼神之中似有肯定。画凝言转眸再言:

    “墨司空用了一计,言之此茶是为清心教禁忌之物。史姑娘又觉清心教迫她吃那药丸有害,此茶确实可减轻嗜睡,便信了墨司空之言。”

    “二人畏惧清心教,便约定夜间买卖茶叶,不为外人所知?”楚是规依言所推测。

    “确实如此。”画凝言再道:“那茶叶中掺杂药物虽可致幻,但无有驱策人意识之效。二殿下可记得那几名女子皆是戌时溺死于水之事。”

    “嗯。”

    “嗜睡之症减轻,却非是根治。墨司空告知,那处荷塘水便是育茶之水。”

    楚是规捻宫缇之指稍滞:“如此说来,必然是墨司空骗她说,他种的茶是那荷塘水浇灌,所以才有治疗奇效?”

    “正是。史姑娘告知,不仅如此,若戌时入水,以荷塘水清身,可治根,除去残留体内甜药丸之余药。我们亦怀疑荷塘水有疗效是为墨司空欺瞒之言,荷塘我们亦曾查看,未见有何药性于内。”

    “戌时夜晚,荷塘处本无人。史伊便听从其言,祛衣入水。”欧阳昃枫启唇。

    “她不是还活着么?”

    “女子接连于戌时亡溺,我等猜测,有人会趁女子入水之后,出手予其致命一击。”欧阳昃枫继续言道。

    “此人便是墨司空么?或是有人在帮他?现在那女子入了水但未曾死,那便是史伊伊逃过一劫。但这致命一击,如何击?那些尸体除却面部未曾有伤,你们方才所言,那面部那般模样不是因面皮内一层网被撕去么?”楚是规问罢,小八便在门口喊言,将那醒神汤带来了。他无意饮尝,便让他又带下去。

    “墨司空内力很强。”画凝言接言。

    “丫头你切勿告知于我,墨司空使用内力隔空一掌击亡。”楚是规瞥她一眼。

    “我们推测,只需一石击于那女子头上穴位,便可一招致晕,晕厥无人知,便溺死荷塘。”画凝言看人,补充而道:“只须那力道合适,便不会留有痕迹,墨司空可以做到。”

    “不会被人发现动作么?”

    画凝言起身,“逍遥阁二楼可以做到,隐秘非常。”

    楚是规思虑片刻,“如此,是否墨司空一人所为尚不得知,只可等叶峥游那边结果如何了。”

    “徐植亦有嫌疑。”欧阳昃枫淡言而出。